钟仪羡慕地看着雪华毫无脾气地跟着祝夫子去厨房吃饭了。
这就是对比吗?如果是花田的话,它首先会在第一时间跑到仆人旁边指示自己想吃什么,然后再自己开动,如果钟仪没给它准备好,还让它去厨房……估计它早就翘着尾巴不理人了。
唉……
钟仪叹息着自己的养猫心得,自己果然是太骄纵了花田吗。
祝纹的手艺还算不错,前几道菜是他做的,味道偏清淡,却保留着食材本身的原汁原味。
嗯,钟仪满足的喝了一口茶,表示自己吃饱了。
这次的拜访圆满结束,他们在门口告别,两个青年并排站着,一个笑的温文尔雅,一个高挑俊美,天上的冷月洒下淡淡清辉。
坐在马车上,钟仪心里思索着驯养花田之道,钟函和燕惠则是放下了些许心,看来这个祝夫子还是挺有一手的,对散因生活上的照料倒是做的不错……不过毕竟只是年长了几岁,还是多来看看他们为好。
到了家,和爹爹娘亲告别之后,钟仪径自去沐浴,舒服的带着一身热气出来,唤着花田,听见楼上传来动静。
在楼上?
钟仪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上楼,脚步声在小楼里响起。
“花田?在哪儿呢。”
钟仪四处看了看,推开卧室的房门。
今天的月色很好,从祝夫子那儿出来的时候钟仪就发觉了,然而,这种淡淡的月光洒在未点上烛火的卧室里披上了迷蒙的色彩。
隐隐觉得,床边坐着一个人影,对着窗户,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勾画出愈发坚毅的轮廓和微蹙的眉。
阿礼?
钟仪手中的毛巾“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这一声,似乎是惊扰了梦境,等钟仪缓过神来,才发现卧室里除了他,空无一人。
……
钟仪垂下眼,睫毛投射一片阴影。
原来是自己眼花了。
他走到床边,抬头看皎洁的月光。
不知道在远方繁城的阿礼,会不会也在思念着安都的家人。
一切无从知晓,阿礼近日杳无音讯。
或许在漆黑的夜晚还在练习着射箭骑马,又或许在执笔写着军事课的心得……钟仪躺在床上,看着不远处打着呼噜的花田,闭上眼,睡了。
很快,待到庭院里的积雪堆了一层之时,钟仪顺利圆满结束了第一学期,优异的成绩获得了祝夫子亲自题词的奖励——《琴论》。
祝纹看着钟仪藏在白色貂毛大领的小脸笑的极为开心,这本近乎绝版的书是很难弄到手的,钟仪那如获珍宝的感觉自然不错。
钟仪笑道:“过年我要来拜访你的。”
祝纹点头道:“好的,记得带着下次要学的琴谱。”
钟仪道:“我会的,上次的短曲有没有进步一些?”
祝纹道:“感情不错,处理的技巧倒是上了一层。”
钟仪狡黠的眨眨眼睛:“那是我请我爹爹指导了一番,尾音部分自然是好多了。”
这时钟声响起,祝纹道:“我要回去了,你也走吧。”
钟仪微笑道:“那好,我便告辞了。”
祝纹微笑地看着那抹穿的厚厚实实的白色身影走远,回头向着家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发现落雪了。
伸出手接了几片雪花,冰冰凉凉的。
他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灵感突然闯入,他仰着头,张大眼睛看着不断落下洁白的雪的天空,睫毛上沾染了雪花。
一把伞遮住了天空。
……
熟悉的清冷嗓音淡淡地在耳边说:“表兄,回家做饭罢。”
方才沉思在自己构思出来的美妙旋律中的祝纹:“……”
“好吧。”祝纹和王散因并肩而行,看了看王散因的深紫色大衣,“快过年了,要不要添些衣物?”
王散因道:“你想买便买吧。”
祝纹道:“你喜欢紫色?”
王散因淡淡的瞥了穿着淡蓝色大衣的祝纹:“不一定。”
祝纹道:“买几件毛领的吧,买些新颜色吧,黑色怎么样?蓝色绿色?”
王散因目视前方,漫不经心地说:“淡蓝色吧。”
祝纹点了点头:“好,我过几天就要打扫房间了,你得帮忙。”
“好。”
“今年就我们兄弟两个过年,我父亲来信说他现在在东丹,估计初几会差人送些特产过来。”
“嗯。”
两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远,并肩而行的背影被落下的纷繁雪花描摹地模糊。
第三十七章:简单岁月(四)
纷纷扬扬的雪花在新年前突然停了,大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小贩带着热情的笑容高声招呼着准备年货的顾客,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簇拥在街头巷尾,年的气息悄然笼罩在安都。
家里的庭院里堆了不少雪,下人阿福正拿着大扫帚将雪扫在一起。
按理说这项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可惜花田一大早就从猫窝里钻出来跑到雪地上按脚印,阿福对此十分无奈。
他将大扫帚背在身后,看着这蹦蹦跳跳的猫十分头疼:“花田,乖一些,让开让开。”
“喵嗷——”
花色皮毛的猫扬了扬尾巴,继续蹦跶。
阿福只好扫另一头,以免扫到它。
花田是乖猫吗?
自然不是。
于是阿福扫哪块,它便溜达到哪块。
阿福恼怒,眉毛竖起:“花田,你快些回去,否则我叫小少爷过来!”
花田摇摇尾巴表示不怕,猫脸挂上“我是老大”的表情。
“……”
就在一人一猫僵硬对峙时期,远远地从凉亭那边过来一个穿着青色缎面,雪白毛领大袄的少年。
阿福眼尖地瞧见小少爷来了,笑着对花田说:“我要找小少爷治治你。”
花田一昂头,发现钟仪来了。连忙抖抖身上的雪,屁颠屁颠地去迎钟仪。
钟仪似乎心情颇好,一把抱起了花田,然后……发现自己的袖子上一大块水渍。
“……花田,你这是去哪里野了?”
“喵——”花田伸出小爪子指了指雪地。
“……”
钟仪看向勤劳工作的阿福,低头说:“别给大家添麻烦,我们回去把你的毛擦擦。”
花田看着钟仪,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直接进了浴房,拿出花田的大毛巾给它擦拭。
“花田,今天早上一早就出去玩了吧。”
“喵呜——”
“所以你不知道,阿礼过几天就要到家了吧。”钟仪停下手,笑着看着花田亮晶晶的猫眼。
“喵!”
花田开始心奋起来,尾巴摆个不停。
钟仪笑着说:“别动,过几天就能见着了,现在估计在河城那块,你这几天得乖乖的……”
花田早已把钟仪的话当做耳旁风,只是觉得自己的美男子要回来啦!高兴喵喵哒!
越是临近阿礼的归期,钟府的人就越忙碌,下人们一个个忙得人仰马翻,总算是把钟府弄的亮亮堂堂。
这几天每次吃饭,燕惠都计算着还剩几天。
倒数第三天,燕惠给花田喂小炸鱼,突然惊呼一声。
钟函和钟仪连忙问:“怎么了?”
燕惠冲他们微微一笑,眼睛亮亮的说:“突然想起来,阿礼还有三天就到家了,一时间觉得真快呀。”
钟函和钟仪对视一眼:“……”
其实娘亲前几天就一直是“突然想起来”的状态,总算是让她数到了倒数第三天。
倒数第二天,燕惠给钟仪夹菜:“这个水晶虾仁多吃些,阿礼就爱吃……说起来,阿礼过两天就回来了啊!”
然后燕惠一脸激动的用手帕捂住嘴,开心的笑声传出。
钟函和钟仪:“……”
倒数第一天,燕惠站着给他们盛汤:“阿礼明天就回来了,我得好好准备准备。”
钟函笑着接过汤:“有什么准备的,一顿好吃的都得让阿礼开心的很,在阚元阁估计过得很苦。”
钟仪道:“阿礼明天什么时候到?”
燕惠立马回答:“下午左右,小仪,你回去把阿礼的房间通通风,到时候去门口接阿礼,知道吗?”
看着燕惠笑吟吟的面庞,钟仪点了点头。
等待的时间或长或短,钟仪跑到楼上,躺在那张大大的软榻上看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茶炉冒着袅袅的白色烟气,因为不用出门头发也是随意的披散着,翻身,压到不明物体。
钟仪半眯着眼睛,摸索着把花田抱在怀里,打了个哈欠,一人一猫睡着了。
梦中听见喧闹的声音,许多人叽叽喳喳的,还在笑,嗯,好像是爹爹?
钟仪吧唧吧唧嘴巴,继续昏睡。
他怀里的花田早就蹦跶到楼下去了。
“小仪——小仪——”钟函在楼下喊钟仪。
“没反应?在干什么?”燕惠疑惑的要上楼去。
“娘,你们回去吧,我自己上去,行李也该整理了。”
“那也好,小仪肯定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给他一个惊喜。”钟函笑着搂着燕惠出去,“我们去看看厨房。”
“也好。”
目送着他们离开,钟礼提着包袱上楼。
花田满足地扒在钟礼的身上。
打开卧室的门,发现没人,跑哪去了?钟礼将包袱放下,去了书房,却也没有看见。
他低头看看花田,花田立马跳下地,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天窗那边。
推开门,果然在这里。
钟仪背对着他们,变长了不少的黑发披散在枕头上,茶炉的水烧的快干了。
还真是粗心。
钟礼轻轻地把茶炉下的火熄灭,花田蹦跶到软榻上,用爪子推推钟仪的背。
“唔……”
花田撅着屁股再推。
“嗯……”
钟仪翻身,仰着面睡。
“喵嗷!”
一声凄厉的花田式惨叫。
“啊!”钟仪被吓醒,立马坐起来。
花田炸毛,愤怒地看着他。
“好吧,我错了,过来。”钟仪摸摸花田的毛。
谁知它甩了一个不屑的眼神,一下跳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钟仪瞪大了眼睛,“阿——阿——阿礼?”
钟礼轻笑,走到他身边坐下:“一下子结巴了?”
钟小仪莫名其妙的脸红了:“没,没有,你不是明天下午才到吗?”
钟礼理着他凌乱的长发:“赶路了,想早些回来。把外衣披上,你睡的时间不短吧。”
钟小仪呆呆地看着突然就回到他身边的阿礼。
钟礼看着他傻愣愣的模样,觉得好玩:“怎么了?怎么变得呆了许多。”
钟小仪不由自主的说:“我怎么觉得阿礼变得好英俊……”
钟礼哈哈大笑:“可能是你太想我了。”
钟小仪再次觉得有些脸红。
“你该起床了,过会儿就该吃晚饭了。”钟礼把他揽到怀里,为他穿上鞋袜,给他穿外衣的时候,钟仪悲愤了。
对此,钟礼只能:“……”
两人的身高差距不断拉大,这让处于矮个子一方的他情何以堪。
钟礼走到卧室,解开包袱,从里面一样一样的把东西掏出来。钟小仪抱着花田坐在软椅上,问:“阿礼,你有没有带些什么特产回来?”
钟礼头也不抬:“我又不是去游玩,从哪来的特产。”
钟小仪瘪瘪嘴:“难道你都没有在繁城的城内逛过吗?”
钟礼顿了一下,回头:“逛倒是逛过,不过是去武场,全程教士都看着我们。”
钟小仪说:“去学习吗?”
钟礼道:“也算是。”
钟小仪摸摸花田,道:“阿礼,你们训练那么累,你怎么坚持下来的。”
其实,他想说,我练琴都觉得累,阿礼你是怎么挺过这么多天不间断的。
钟礼笑笑:“忍住,这些总是有回报的。再说……不是有你的信吗,累到身心疲惫的时候,就翻来覆去的看看。”
“……”钟小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那次塞在你包袱里,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钟礼把东西放在床上,将衣物放进衣柜里:“我坐在马车上就看见了,不过那时候我已经离开安都了,在路上。”
钟小仪看着阿礼越发挺拔的身躯,只是站着放衣物,他都站的笔直。
晚饭的时候,饭桌上布满了菜肴,钟小仪流着口水感叹:“这简直就像是年夜饭。”
钟礼笑了。
没错,因为他回来了,一家人团聚了。
当晚,钟府所有的下人都非常开心,他们都在今晚吃到了不错的食物。
端着饭碗,他们感叹:“还是大少爷回来好啊。”
整个钟府全是浓浓的喜庆味道,大红灯笼在走廊上映出红光,叮叮当当的铃铛在房檐下摇晃出声响。
夜晚,趁着钟小仪在沐浴的时间,钟礼来到了钟小仪的卧室,书房,又去了琴房。
检查了所有地方,连花田的各个猫窝都翻遍了。
满意的微笑挂在了钟礼英俊的脸上:很好,没有别人“入侵”的痕迹。
钟礼坐在软凳子上,看着花田在自己面前打滚卖萌求抚摸。
“喵——”花田打了个滚,看看钟礼。
“喵?”摇摇尾巴,看着钟礼。
钟礼没有反应。
因为他在发呆,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不一会儿钟小仪出来了,催促他去洗澡。
钟礼带着热气和湿漉漉的头发上楼,在楼梯口听见花田的猫叫从卧室里传出。
怎么回事?
钟礼擦着头发推开卧室的门:“怎么……了?”
只见钟小仪穿着白色的里衣,撅着屁股对着他,听见推门的声音,连忙转过头对他羞涩一笑。
“……”钟礼有些愣住,绕到床前,道:“你在做什么?”
钟小仪坐在床上,笑眯眯地说:“今晚我们两个一起睡好吗?”
钟礼看着钟小仪光着的脚,肤色白皙。
“当然。”
灯火渐渐变暗,钟小仪和钟礼头挨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花田在猫窝里打着小呼噜。
“阿礼,我觉得白妗语其实是个不错的女孩。”
“哦。”
“我小时候和她玩过一次,不过记得不大清楚了现在。”
“嗯,睡吧。”
“……我还不困呢。”
“那就继续说吧。”
沉默了一会儿,钟小仪往阿礼怀里面蹭了蹭。
钟礼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轻声问:“小仪,今晚像不像我走之前的那一晚?”
……
“嗯?”
……
侧头看看,才发现钟小仪已经挨着他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睡得很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