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梁纪晨终于退了烧，除了嗓子仍旧是沙哑的，其他的都没有了什么大问题，他在陆南阳家洗了个澡，两人一起在外面吃了午饭，陆南阳送梁纪晨回了学校宿舍。

宁远正在宿舍吃饭，一见梁纪晨进宿舍把饭盒一丢就扑了过来，拉着梁纪晨就开始摇晃，边摇晃边问：“你去哪儿了啊电话也不接书包也丢在这里你不是去S市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出什么事情了？”

梁纪晨被他晃得头又开始发昏，陆南阳忙把他从宁远的魔爪中解放出来，宁远这才注意到陆南阳，有点尴尬地笑：“啊，和你在一起啊，还以为他丢了呢。”

梁纪晨瞪着宁远不说话。

宁远好奇：“咦？按理你早该对我冷嘲热讽了，怎么不说话？”

陆南阳看梁纪晨一眼，替他解释：“他病了，嗓子不能说话。”

“怎么突然就病了？不是去找他……”宁远顿了一下，“不是去S市找同学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昨天下午跟他打电话时他就不对劲，我就把他接到我家了。”陆南阳说，“他晚上一直在发烧，今天才退。”

梁纪晨一直安安静静的，什么也不说，看着陆南阳把药放在桌上，还特意又嘱咐宁远一遍提醒梁纪晨吃药，看宁远点头应了，然后才放心地去上班了。

第十七章

宁远目送陆南阳离开，马上迫不及待地问：“喂，到底出什么事，可以跟我说了吧，哦对，你不要说话，写下来也可以。”

梁纪晨面对着宁远热切的样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分手了。”

“哦，分手了啊。”宁远转头想去吃饭，下一秒又转过来，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为什么分手了？不是好好的吗？”

梁纪晨一提起韩灏怎么也无法淡然，笑容里的苦涩怎么也是遮掩不住：“他根本不喜欢我。”

“他，有女朋友。”

“什么？怎么会这样。”宁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他岂不是骗了你，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太过分了。”

“为什么，大概是我太傻了吧，一看就很好骗。”梁纪晨闭上眼没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声音越发漠然，“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简直像个傻子，真是，活该。”他给自己冷冷地下了结论，表情无悲无喜。

宁远只叫了一声“梁纪晨”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陆南阳送梁纪晨回宿舍后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联系他，也没有问他的病情如何，他表面上平静，甚至对梁纪晨也一句未提，然而内心翻滚的浪涛却一直无法平息，他还惦记着梁纪晨的病情，却莫名地不敢去联系，梁纪晨病中的模样与他说的话一直在自己心中盘旋徘徊，挥散不去。

那天陆南阳看着阿姨拿钥匙打开宿舍门，焦急地推门进去，看到梁纪晨烧得面色通红，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生怕他是出了什么意外，阿姨跟在他后面走进来看到梁纪晨也吓了一跳，嚷嚷着要赶紧送他去校医院看看才行，陆南阳向阿姨客气地道了谢，便小心地背起梁纪晨，直接带他回了自己家，还找了自己认识的医院医生来家里帮忙挂水。

挂了水梁纪晨仍然是没有退烧，烧得迷迷糊糊的，陆南阳不放心，也不敢去睡，就坐在他的床边，拿着书在那里看，时不时拿冷毛巾帮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梁纪晨一开始还是安安静静的，后来就开始迷迷糊糊地说胡话，不停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问他为什么要骗自己，说自己有多难过，尽管说得断断续续，含含糊糊，在只言片语间，陆南阳还是判断出他叫的那个人是个男人，那个人骗了他，那个人应该叫韩浩。

陆南阳不排斥也不讨厌同性恋，他觉得一个人不管喜欢谁都不应该受到别人的影响，别人也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说三道四，他只是觉得这样的梁纪晨着实让人很心疼，神情又痛苦又可怜。他伸手去握住梁纪晨的手，梁纪晨的手很瘦，很长，温度滚烫。

梁纪晨无意识中，死死拽住陆南阳的手，明明病着力气却大得惊人，他勉力睁开眼，眼角通红，似乎还是湿润的，呼吸急促地喃喃，似乎是不停在在说“别离开我”，神情极度不安与慌张，看着陆南阳，眼睛一眨不眨，似乎在等陆南阳的回答，直到陆南阳低低地应了一声“嗯”，他才如释重负一般，手上力道瞬间松下来，还是虚虚地握着陆南阳的手，然后再度沉沉睡去。

直到将近三点，梁纪晨再次醒来，温度退去一点，不再糊涂，也对自己高烧中的胡话毫无印象，似往常一般对陆南阳说话，陆南阳更没有理由无端提起他的病状，暂且放在一边，可是，就忘不掉了。

陆南阳长叹了一口气，两人还一起说好要去元旦的古风音乐会，现在自己却有些犹豫了，意外总是会随时发生啊。

梁纪晨这几天颇为消沉，不愿意看书，不愿意出门，怕爸爸妈妈担心也不回家去，只发短信说最近不回家了，正好嗓子坏了，又有了不开口说话的理由，便整天安安静静地只是发呆，不说不笑，脑中却天马行空，想着自己和韩灏短暂的过往，不知道内心是什么感觉，有自嘲，又后悔，却独独不愤怒，他不恨韩灏，一点也不，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能这么平静，宁远倒常常为他抱不平，还要他去安慰。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没几天就是元旦了，梁纪晨仍旧哑着嗓子，能不说话就不说，开口时也只张嘴，声音小得可怜。

元旦前天晚上梁纪晨宿舍全体在宿舍边看跨年晚会边斗地主，梁纪晨不想玩，抱着水杯怔怔地看电视，观众笑他就跟着笑，完全不走心的样子，这时就收到了陆南阳的短信：“明天，要一起去体育馆吗。”

梁纪晨盯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本来之前就说好的事情，如果现在因为自己的一点小事情就这样爽约，似乎对陆南阳有点不公平，完全不同的存在，他想起陆南阳的这个形容，微微笑了笑，回：“好，一起去。”

“那我们明天中午一起吃饭，下午过去，好吗。”陆南阳询问。

“可以啊，那你中午来接我吧。”

“嗯，好，对了，你身体好了吗，嗓子还疼吗。”

梁纪晨张了张嘴，觉得嗓子还是像被撕扯着一样，叹了口气，还是回：“好一些了，说话都没事了。”

“那就好，我们明天见咯。”

“明天见。”梁纪晨回了短信，刚要把手机放到一旁打算去洗澡睡觉，手机又震起来，他看了一眼，还是陆南阳：“提前说，新年快乐。”

梁纪晨没回，收拾了衣服去洗澡。明天才是新年啊，他想，祝福的话一定要等到明天说才可以，不然就没意义了啊。

第二天梁纪晨一觉睡到了中午，刚刚醒来就接到了陆南阳的电话，他还迷糊着，一听陆南阳含笑地说着：“是不是还没起床啊。”

梁纪晨下意识地“嗯”了一声，然后马上清醒过来，猛然坐起身来，嗓子嘶哑，问：“几点了？”

“十一点半，睡醒了吗？”陆南阳说。

“刚醒。”梁纪晨有些懊恼，“对不起，你等我一下啊，我马上起床。”

“没事的，你不用着急，我在你们校门口呢，你收拾好出来找我吧。”陆南阳安抚他。

“嗯好，我马上，十分钟。”梁纪晨挂了电话马上爬起来洗脸刷牙，换衣服，十分钟后，他抓着手机、钥匙和钱包就往外冲。宁远熬了夜，迷迷糊糊地醒了，看他忙碌，问：“你要去哪儿啊，这么急。”

“音乐会。”梁纪晨丢下一句，急匆匆地出门了。

陆南阳站在学校门口的一棵树下，侧身对着他，看着前方，似乎有些出神，梁纪晨走近他，他都没有察觉，梁纪晨站在原地看着他，陆南阳的身体挺拔，有些瘦削却不单薄，侧脸很好看，鼻梁高挺，下巴的线条也很美，像石膏雕像一般。

两人就这样站着，最后还是陆南阳先朝这边望过来，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却无端给人一种惆怅的感觉，他轻轻地开口：“来了。”

梁纪晨还没有回过神来，愣愣地应：“来了。”

陆南阳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什么也没说，向梁纪晨伸出一只手去，梁纪晨垂首，望着那只修长白净的手，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抬起头，无声地笑了。

第十八章

两个人吃过午饭到达体育馆时，已经有好多人都在了，很多人进进出出的，他们直接向后台走去，一路上有上次相熟的歌手向陆南阳打招呼，陆南阳也笑着回应，梁纪晨跟在他后边，有人注意到他他就笑一笑，没人理他他便安静地不作声，其他人也只以为他是个与千风关系很好的粉丝，并不妄加评论。

两人一直走到化妆间，梁纪晨停下脚步，有些犹豫：“我就不跟进去了吧，一个人在外面转转就可以了。”

陆南阳笑笑：“没关系的，你看其他人也有粉丝充当化妆师什么的来帮忙啊，你就跟着我就行了。”梁纪晨仍是有些犹豫，这时化妆间的门正对着他们打开，一个已经化好妆的女孩子走出来，长发挽成一个简单的髻，插一支式样简单的簪子，身上则是一袭白色的汉服，整个人看起来清丽脱俗，陆南阳一看到她马上愣在了当场。

梁纪晨看着这略带些诡异的氛围，猜测这面色看起来不善的女孩子就是陆南阳的前女友陶然了，处于两人之间不由得有些尴尬起来。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陆南阳还是开口打了个招呼：“小然，好久不见。”

陶然没有理会他，目光直直地毫不客气地看向梁纪晨，陆南阳有些尴尬，梁纪晨摸摸鼻子，硬着头皮无奈地开口：“你好，我叫梁纪晨，是……”他停顿下来考虑一下，继续说，“千风的粉丝。”

陶然面无表情：“我知道你，他提过。”梁纪晨知道这个“他”指的便是陆南阳，可她却偏偏连名字也不肯称呼他，肯定是对于两人之间的不快还耿耿于怀，讷讷地退了一步不再说一句话。

化妆室里有人推开门，一个女生探出头叫：“容容快进来一下，求帮忙啊。”又看到陆南阳也在，挑挑眉，笑嘻嘻地打招呼，“哟，千风。”说罢就缩回身子把门又关上了。

陶然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冲着陆南阳似笑非笑地扬了扬嘴角，什么也没说，转个身开门进了化妆室。

陆南阳叹了口气：“我们去外边转一圈吧，一会儿再来。”

“可是，你不要化妆吗？”

“没关系，我上场比较晚，一会儿再来没影响的。”陆南阳说。

“嗯好。”梁纪晨点点头，两人并肩朝外走。一直走到体育馆的后门，两人停下来，陆南阳自顾自地在台阶上坐下来，由于之前下过雪，这边是背阴处没有化完，还残留着一大片洁白的雪，梁纪晨坐到他身边，看着前方那片雪，同样安静地不说话。

过了许久陆南阳开口：“我对不起陶然，都怪我。”

梁纪晨不知道说什么，静静地听他接着说：“我和陶然大学时就认识了，在一个聚会上通过彼此的朋友认识的，那时候她就开始唱歌了，我很喜欢她的声音，她大概也很喜欢我吧，我们联系得很多，后来就慢慢在一起了。”

“她说我的声音很适合唱歌，我就和她一起唱翻唱然后上传，竟然也有很多人喜欢我的声音，留言支持我。于是就一直唱了下去。”

“后来我带她回过家，我妈妈不喜欢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愿意我和她交往，非要我和她分开。”

“后来毕业了她又跟我回A市，在A市找了工作，尽管父母不愿意，我还是和她一直在一起，我以为，时间久了父母总会接受的，可是，还是我做的不好。”

陆南阳情绪十分低落，梁纪晨犹豫一下，伸出手去拍拍他的手背：“不能全怪你啊，你也不要太自责了。”

陆南阳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望向梁纪晨，突然问：“你呢？”

“我？我什么？”梁纪晨不解。

“你也失恋了吧。”陆南阳问。

“我……”梁纪晨张口结舌，“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那次发烧，一直在叫一个人的名字。”陆南阳淡淡地说，“很难过吧，喜欢的人不能在一起。”

“喜欢吗？”梁纪晨神情有点恍惚，“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我确实不懂得什么是喜欢，只觉得好，就想要，可是到了最后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而最后的难过，也不知道到底是在为什么难过。”

“他骗了你。”

“嗯，他不喜欢男生。”说出来时，梁纪晨居然出乎意料地平静，“和我在一起只是好玩想试试。”

陆南阳不再开口，两人又陷入安静，这样，也算是坦诚相见了吧，梁纪晨想，自己知晓了陆南阳的事情，而陆南阳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也算是彼此彼此了，好在，陆南阳也没有对自己表示什么不屑或者排斥，该说自己还是幸运的吧。

过了许久，陆南阳站起身来，朝梁纪晨伸出手，又是笑得一派云淡风轻：“走吧，再去不化妆那几个妹子要急了。”梁纪晨拽住他借力站起身来，也笑了笑，两人对视，无端地便多了一份暧昧的色彩。

有人冷笑了一声：“原来如此，果然如此。”声音尖利。

梁纪晨抽回手，两人转过头，陶然笑得一脸讽刺：“陆南阳，果然你和我分手是因为其他人，但是，请你想想，你父母对我尚且不入眼，何况他一个男人，你是不是脑子抽了。”一字一句毫不客气。

梁纪晨大惊，不知道陶然怎么会误会成这样，陆南阳倒是不慌张，淡淡解释一句：“你误会了，陶然。”

“我误会，开什么玩笑，让旁人看你们的眼神交流，一看便知。”陶然不相信。

“我妈对你说的话伤害到你了，我知道是我不好，没有处理好你们之间的事，但是绝对，和梁纪晨没有分毫关系。”陆南阳说，“你想要我怎么样我都可以做到，只是，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对谁都不好。”

陶然笑出声来：“可笑，你还能怎么样不成。”

陆南阳着实无奈：“陶然。”

陶然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陆南阳做好了再丢一次面子的准备，然而之后的演唱却并无波澜，陶然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不顾形象地把事情闹出来，只是在音乐会结束后晚上发了条微博，虽然没有明说，内容却直指陆南阳和某男生，很快好事者就挖出了梁纪晨的微博，一时间一片混乱。

梁纪晨被吓了一跳，刚登上微博，各种私信留言跳出来，没一条的内容能看，谩骂的，嘲讽的，看笑话的。

梁纪晨不明就里，通过拼凑各种信息终于得知事情大概，甚至有人贴出了照片，显然是拍陆南阳的，他却恰巧也出现在镜头里，被添油加醋后，一切仿佛都变得可笑起来。梁纪晨也真的笑出来，指着自己的页面对宁远说：“宁远你看，我的私信破纪录了。”

宁远细看之下大惊失色：“不是吧，怎么回事，你怎么被喷成这样。”

梁纪晨笑了一声：“为什么，嫌我玷污了他们的天神呗，还是一下子两个，真是可笑，自己分手关我什么事把我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