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听说了那部电影,”沈旷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正好听说段先生最近想拿到更多的投资,我非常乐意出资,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呢?”
段凌有些不悦,他一声不吭地听沈旷说话,同时旁边又有其他人也在恭维讨好。
祁景锐轻轻拍了下段凌的手背,段凌才堪堪回过神,勉强搭了几句腔。
不久,程子熠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神色古怪,“不好意思各位,一会儿我有个朋友要过来,你们介不介意?”
沈旷立刻说:“当然不介意了,程少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欢迎还来不及呢。”
在座的其他人一听,也纷纷应和。
段凌和祁景锐对视了一样,皆是沉默不语。
程子熠又走开了,大概十多分钟后,他就把“那个朋友”带了上来。
段凌没有丝毫兴趣,他一直低着头没看那个人,直到听到对方声音的那一刻,他才猛地抬起头。
“大家好,我是夏辰。”
柔和动人的声音,但对于段凌来说,却成为他所有负面情绪的导火索。以至于他脑海里还未闪过其他念头,就猛地站起了身。
祁景锐听到“夏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也抬起头了,因为他记得这个名字,段凌提过的。
段凌在他旁边坐着,忽然一下站起身,带着汹涌不可控的怒意。
祁景锐看到段凌的脸色,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想握住他的手,但段凌已经一把踹开凳子,大步地走过去了。
他气势汹汹地来到夏辰面前,夏辰竟然也没有害怕,怯生生地露出一个微笑。
段凌一言不发。他抬起手,在对方始料未及的时候,就重重的一耳光直接将人打翻在地。
全场一片寂静。
被无缘无故打了一巴掌的夏辰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可是才站稳脚,段凌就一脚踹过去。
站在夏辰旁边的程子熠眼疾手快地拦了一下,脸上是无比震惊的神色,他吼道:“段凌,你发什么疯!”
下一刻,在座的其他人也炸开了锅,纷纷跑过来拉架。
段凌一把揪住了夏辰的衣领,把人拖到自己面前,狠狠一拳打在他脸上。
夏辰痛得惊呼,“你放开我!”
段凌却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夏辰被逼出了眼泪,喘着气说话断断续续,“救命!要杀人了!”他想摆脱段凌的桎梏,却发现那都是徒劳的,越是挣扎,段凌只会更用力更狠。
“段少爷,你在干什么?”沈旷用力拽住他,“好好的你怎么突然打人!”
“段凌,你冷静点,别动手!”季霆也在旁边劝。
“段少啊,这可使不得,有话好好说啊……”
“……”
旁边的人都在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但实际上却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段凌一概不管旁人,只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夏辰。
夏辰被他折磨地够呛,颤巍巍地伸出手,无力地握着段凌的手腕,“求求你放开我……”
段凌却丝毫不松手,程子熠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段凌竟纹丝不动。
程子熠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这个疯子!快放手,人会被你掐断气的!”
段凌却不理会,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
“段凌。”祁景锐推开人群过来,轻轻握住段凌的手腕,“别冲动,先放手。”
段凌沉默着,蓦地松开了手。
夏辰的身体摇摇欲坠,最后被旁边两个人扶着才勉强站稳了。
段凌一言不发地走了,并且“砰”的一下重重关上门。
祁景锐立刻跟出去。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段凌之所以松手了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为了一时之快而给以后造成麻烦。但是,他无法做到看前世的罪魁祸首站在自己面前还冷静地无动于衷。
“段凌。”祁景锐追上来,一把拉住他的手,“怎么回事?”
段凌一声不吭,只是冷着脸。
祁景锐暂时没继续问,就陪着他这么漫无目的地瞎走了一阵子。
半小时后,段凌在一栋高楼前停下,他缓缓抬起头,目光里有极为明显的恨意和冷意。
前世的最后一个晚上。夏辰约他见面的地点就是这里了。当时,夏辰还说要给他惊喜。段凌并没抱多大期待但还是赴约了,但结果却是……被下迷药,被活活弄死。
重生后,他和夏辰的碰面竟然提前了。
若是按照上一世,那应该发生在二十五岁段凌拒婚以后,拒婚那天晚上段凌又买醉喝了很多酒,开车的时候果然就出事了,他和夏辰的车子相撞了。夏辰立刻把他送去了医院还给他守了整整一夜。于是段凌一醒来就看到夏辰正握着他的手睡着了,还是跪在他的床边睡着的。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段凌,他早就学会了什么事都自己扛,仅仅除了小时候,段凌生病了他的母亲就是这样守在他身边的。段凌当然不会幼稚地苛求并且奢望所有人都这么对他还把他捧在手心里,但是,那种感觉他还是抗拒不了。每个人都想自己被珍视。所以,夏辰给段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夏辰也一直维持着这种温柔的假象,表面上对段凌忠心不二,暗地里掏空段凌的权势,一步步架空,甚至把内部的一批人都换成他夏辰的人。
江山已经易主了,但段凌却还不知道!
上辈子段凌无法察觉其中端倪,但这辈子他终于知道了,在自己被夏辰活活烧死的那一天,没有其他人来救他,并不是因为丝毫不关心,其实是因为夏辰已经完全地锁死了这个消息,完全的密不透风。段家不知道,朋友不知道,下属更不知道。而且更可怕的是,夏辰一直以来都在装柔弱,对段凌百依百顺的。夏辰杀了段凌,这么突然的消息放出去,除了段凌的亲人和朋友会担心之外,上流圈子里的其他人会信吗?顶多当做笑话来听,末了,还要反过来幸灾乐祸几句。
只有一个人知晓了这件事。
祁景锐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段凌已经无法得知了。或许在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他只有一个人往段凌这里来。
想到这里,段凌终于慢慢平静了。夏辰到底有多恨他,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其实已经不重要了。碰面提前也罢延后也罢,又能闹出什么花样呢?夏辰这个人已经彻底的无足轻重了。段凌这辈子绝不会再被他愚弄了,夏辰根本没有任何机会下手。
段凌缓缓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他发誓,他要把上辈子的痛苦十倍地奉还给那个贱人!
第三十一章
当天晚上的筵席不欢而散。段凌没有再回来,祁景锐当然也没有。俩人大概二人世界去了。沈旷的主宾客都离场了,他也就变得兴致缺缺,疲于应付谄媚假笑的其他人。但他是东道主不能先行离开,所以心思不在了人也得呆在那里。
在座的其他人也都各怀心思。首先,季霆是有些不明所以,他很清楚段凌的脾气虽然不好,但也并不是冲动鲁莽只图一时之快的人,除非对方触碰了他的底线。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段凌竟直接殴打了那个叫夏辰的人,段凌眼底甚至还隐藏了实质的杀意。段凌会做出这种事,恐怕是因为那个人已经严重触犯了他的底线。想到这里,季霆抬头朝夏辰那边看去,夏辰却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微微低着头,看不太清他的表情,模样倒是挺安分,不像是个会滋事的主儿。可越是这样,季霆反而越忌惮他反感他,因为极其虚伪。
程子熠也罕见地安静了下来,他就坐在夏辰旁边。刚带夏辰进来的时候,程子熠还对众人说夏辰算是他的朋友。但是此刻,他却没有和夏辰搭一句话,只是自顾自地想些什么。
沈旷瞅着这程子熠和夏辰的神态,心里慢慢有了计较。
散场后,沈旷回到沈宅,一进门佣人接过他的外套,他就发现沙发上坐了一个人。
笑眯眯一副慈父的样子,正是沈靖彦。
沈旷看多了他这副虚假的样子,心头直涌上一阵不耐烦和恶心。
以前的时候,沈旷还会勉强着自己去假笑着应付他,但是今晚沈旷心情很不好,整个人都恹恹的,连敷衍的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沈靖彦看沈旷一副不待见的样子,也是忍了忍,开口道:“下周跟我回去一趟吧?”
沈旷没有说话,靠在沙发上,微微阖着眼睛。
这个沈靖彦又想去老爷子和祁姝面前摆弄了,但是又有什么用呢?老爷子不过把他当跳梁小丑一般。
沈旷也不点破,只说:“我还有事,你自己回去吧。”
沈靖彦就问:“是因为还没有拿到祁景锐的把柄吗?”
“他没有什么把柄。我劝你别找他下手了,他的地位不是我们能轻易动摇的。”沈旷斜斜地瞥了沈靖彦一眼,眼底暗含的嘲讽并未被对方察觉。
这种愚蠢的人怎么会是自己的父亲?!沈旷厌恶这个人,但是想到祁景锐的父亲也是这个人,他们有共同的血缘关系,他心里才稍稍和缓了那么一点。
沈靖彦恬不知耻地朝沈旷抱怨着,“哎……你要是也那么讨老爷子喜欢就好了。所以我还是劝你,跟我回去一趟吧,趁着那小子不在,你好好地跟老爷子沟通感情,多讨讨喜欢,一下子就能……”
“行了,”沈旷烦了,他忍无可忍地打断,“老爷子心里早有主意,岂是你我能轻易改变的?现在祁嫣和他儿子都在国内过悠闲日子,他们这么不慌不忙的你以为没有原因吗?!”
沈靖彦被这么一吼终于暂时停止了聒噪。
“两年前……”沈旷缓缓道,“两年前的那时候,他在老爷子心目中的地位大概就已经无可取代了。你还跟我说祁景锐已经主动放弃了,还说他压根不在德国!但结果呢……你揭露了我的身份但结果却是笑话一场,老爷子甚至还觉得我这个人狼子野心!所有人都开始疏远我!甚至……”沈旷抬头瞪了沈靖彦一眼,眼神里的怨恨在那一刻无比清晰,丝毫没有掩饰,“我和他的兄弟情谊也就这么没了。”
沈靖彦喃喃地反问:“你……你这是在怪我?”
沈旷低下头,冷冷地笑了一下,再抬起头来时,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平淡了。
“不,我这么会怪你,你可是我、们的亲生父亲。”
沈靖彦盯着沈旷半晌,突然古怪地笑了,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我看你啊……好像更重视那个所谓的哥哥。但是,他根本不把你当作兄弟呢……”
“你还敢说!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你!”
沈靖彦的那句话成功地激怒了沈旷,长久以来堆积的怨恨、不甘、愤怒似乎在这一刻到达了临界点,他指着沈靖彦大骂,“你毁了我原本的人生!我明明在沈家好好的,外公和姨母都疼我,那时候哥哥也没有讨厌我,是你,是你让这一切都分崩离析!什么狗屁继承权,我他妈压根不在乎,有种你沈靖彦自己想办法去拿啊,你不是很会卖吗?凭什么拖上我!”
好歹是父子,甚是了解对方的德行,句句话都能戳到对方的痛脚上。
沈旷那句“你不是很会卖吗”直接揭开了沈靖彦心口上那道最肮脏的疤痕,他的脸色一下就铁青了,像座死气沉沉的雕塑一样僵硬在原地。
半响后,沈靖彦才开口,声音狼狈而嘶哑,“你……这是什么意思?!要不是我,祁姝怎么可能生下你?!你他妈早就死了!你以为你这个逆子还能站在这里和我对峙吗?!”
沈靖彦被沈旷气得不轻,拉风箱一样地喘着粗气。
沈旷厌厌地摆摆手,“够了,我不想跟你吵了。”他盯着沈靖彦,嘴里缓缓吐出警告的话,“你要折腾什么我不管,但是,从现在开始别妄图拉上我,别把我逼急了!”
沈靖彦被沈旷这么一吼,脸上的表情都有点扭曲了。
“好,很好,我的儿子长大了,翅膀硬了再也不听话了……”
沈旷烦闷地皱起眉,而沈靖彦还在阴阳怪气地继续聒噪。
“你喜欢自己的亲哥哥……”
沈旷脸色一僵。
沈靖彦倒更得意了,“哟,被我说中了!我就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真是可惜啊……你就算留在这里也没用,因为你那个哥哥啊,压根不会正眼瞧你,而且还觉得你恶心!是啊,就是我毁了你的一切,然后呢?你又能怎么样?你这个无能又胆小的废物,既无法挽回过去又无法改变现状,所以啊,你现在只能跟我一条船上,就算有些事情你不想做,也得给我乖乖地做!”
沈靖彦在沈旷面前蹲了下来,他还拍了拍沈旷的肩膀,“孩子啊,你的一生也就只能这样了,还是认命吧!把继承权抢到手了,说不定你还能……”
沈旷的怒火早就烧到了临界点,他一把掀开沈靖彦的手,到底是年轻力气大,沈靖彦被他推地撞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脑袋重重地磕了上去,当即就见血了。
沈旷站起来,眼底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眼前狼狈不堪却又疯狂的人。
沈靖彦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筹码就剩下沈旷了,之前祁嫣还喜欢他,可能会对他有一丝不忍。但现在,祁嫣连看他一眼都嫌多余。沈旷一旦抛弃他,他的结果会惨到何种程度简直可想而知。怕是真会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沉进海里。
周围的佣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扶他,沈靖彦只能自己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的一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明明如此狼狈不堪他还要继续威胁,“沈旷,你竟然敢……敢这样对我,你知道我手上有你多少把柄吗!每一个都可以彻底毁了你!”
“是么?”沈旷冷笑,他嫌恶地把目光移向别处,“你以为,我先前一直忍耐你是因为怕你吗?不过是在监视你罢了,你所谓的祁家的把柄、我的把柄、甚至是老爷子的把柄,根本就不值一提,是你一直虚张声势,你不会傻兮兮地以为祁家真的怕你吧?他们不做了你是因为怕弄脏自己的手!如果我把你处理了,他们说不定还会感谢我呢!”
沈靖彦疯了一样地扑过去,狠狠掐住沈旷的脖子,“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这个歹毒的人!”
旁边的两个保镖见状,立刻上来把沈靖彦架住了,拖到一边。
“歹毒?”沈旷冷哼一声,“那也是你教得好啊,没有你这个父亲,哪来我这个儿子呢?”
沈靖彦还在做着垂死挣扎,但两个保镖牢牢地钳住他的胳膊,还不让他起身。
末了,沈旷还朝他笑了笑,“谢谢你成全我,一点把你这个麻烦解决了,老爷子大概会很高兴吧,这一点倒是值得我去邀功。”
沈旷往地上扔了一串钥匙,缓缓地发话了,“先把他关起来,然后送到精神病院,一辈子也别想出来!”
沈靖彦被强制拖走了,离开的时候还要声嘶力竭地叫骂着,刺得人鼓膜直发疼。
原本,沈旷还打算忍耐一阵子的,但今晚那个愚蠢的沈靖彦已经完全触怒了他。他的心情本来就非常糟糕,而该死的沈靖彦还要来火上浇油,偏生挑着刺心的话来激怒他。沈旷心里堆积了重重的火气,总要找人发泄出来才行,沈靖彦就偏偏撞到枪口上。
活该!沈旷低声咒骂了一句,身体往沙发上重重一靠。
他就这么把沈靖彦暗地里处理了,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祁景锐呢?对方一旦知道了会高兴?抑或是,心寒?
不,祁景锐最可能的反应应该是,什么情绪什么表态都没有,彻头彻尾的漠视和冷然。因为沈靖彦和沈旷对他来说,都是完全不相干的人,所以,何必浪费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