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影江山+番外——素心聆墨
素心聆墨  发于:2015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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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尽管如此,叶大人他们却还是不肯罢休。不惜直言犯上,又联合了朝廷上众多大臣上书恳请皇上尽早让忠宁侯移居出宫,搬到先帝御赐的侯爷府里。

那些奏章到了亦岚手里,他却没了上一次的怒火。只是付之一笑,不予理睬,将折子留中了。亦岚知道,在这件事上,他退一步,那些大臣就会更进一步,无止无休。

上一次他让步准奏,是为了江山社稷,因为前朝少不了这些大臣们的辅佐。而这一次,他铁了心不会再妥协,不会再让沐言受到任何委屈或指责了。皇帝,有着移走山脉,填平江湖的权力。可亦岚想要的并不多,他只是不想再让沐言受到哪怕一点点伤害。

一日,朝中大臣们上的折子并不算多,亦岚很快就御批完了。这日也没有什么臣子要觐见。于是亦岚便腾出了半天的时间陪沐言。沐言听亦岚说可以陪自己出宫去逛逛的时候,眼中顿时溢满了惊喜。二人换好便装后,便带了一个随从驾车出了皇宫。

马车颠簸的驾在宫外的大街上。沐言轻撩起马车里的帘子,正静静望着车外繁华热闹的街道。如今正是仲夏时节,沐言身着一件轻薄素白的夏衣,肤色如脂玉般白皙晶莹。一头黑发用嵌玉的发冠束在头顶,垂下的头发更是如缎子般顺滑。

亦岚就坐在他对面,默不作声的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沐言像是发觉了什么。松开手把车帘放下,又低下头去打量自己一身上下,轻声道:“怎么了?我穿白色是不是……?”

亦岚轻轻摇头,笑道:“没有,这样就很好。也算得上是风流倜傥了。”稍稍思忖一下,又继续道:“倜傥可以,风流还是免了。”

沐言听了,噗嗤一笑,舒服地向后靠了一下,“怎么?你吃醋?能做个处处留情的风流小侯爷倒也是件幸事。”

亦岚看他一副市井无赖的样子,心中不由觉得好笑,“也是,说得有理。那我也做个风流天子可好?赚了一世的风流快活,身后也并非全部落得骂名。”说罢又打开那折扇轻轻摇起来,倒真有几分风流公子的风范。

沐言一见终于沉不住气,一把夺过扇子,竟是往亦岚身上狠打了一下,“记得第一次见你时还以为你是个多清隽儒雅的人呢!怎么现在变得这么不正经了?”

亦岚也没闪躲,只轻笑道:“先不正经的不是那位说要处处留情的小侯爷?”

沐言听罢不禁深深懊恼一下,仍是一扬眉道:“那我不管,反正你是越来越不正经了。该请我去喝酒,嗯,还要全京城最好的酒楼。”

亦岚有些无奈地望向他,却终是向驾车的随从吩咐了一句:“去醉仙楼。”

待他二人再从醉仙楼出来时,已是一个时辰以后了。沐言今日心情不错,便多喝了两杯。他酒量本就不好,亦岚还没怎么样时,沐言脸颊上已飞起了淡淡两片红晕,已然有了些醉意。

出了醉仙楼,沐言就提出想去那所侯爷府看看,先帝御赐的那座府邸沐言从来没去住过,甚至都不曾进去细细看过。亦岚见时间还早,便答应了陪他过去看看。

下了马车,沐言才看到自己这座侯爷府有多气派。朱漆大门顶端悬着一方雕饰着华贵花纹的匾额,上面整齐的写着“忠宁侯府”四个大字。府邸外头高大的水磨院墙都遮不住府内最高位置的白玉凉亭。府门前尽是葱郁的树木。沐言没想到这府邸竟是如此奢华,比皇宫里的岚凌殿还要更甚,不由看得有些微怔。

亦岚也从马车上下来,轻拍了一下沐言的肩膀道:“走吧,进去看看。”

侯爷府里头共有正殿七间,后殿五间,左右还有配殿。东路的前院门前还有一架长势极好的藤萝,如一条淡紫色的瀑布从空中垂下的一般。假山最上头立着一个全白玉的六角单檐亭。站上去整个侯爷府景象一览无遗。

沐言此时站在凉亭里,静静望着假山下的风景。亦岚在他身后负手而立。二人皆身着白衣,一起站在高高的白玉凉亭中更显落拓出尘。

“沐言,我们下来吧。我要去会一个人。”亦岚突然道。

沐言转过身来,道:“什么人?他也在这侯爷府吗?”

亦岚唇角扬起一抹微笑,分不清善意还是狡黠:“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不过,很快就会知道了。”

沐言同亦岚出了侯爷府大门。亦岚刚一出门,立刻对着府门前那片树林道:“你出来吧。想看什么就直接出来看,何必躲躲藏藏?”

过了半晌,林间依旧寂静无声,无人应答。沐言四下张望,却什么人也没看到,疑惑道:“这儿哪有人啊?”

“有的,一会儿他自己就会出来。”亦岚道,说罢便招手唤来了侯爷府中两个小厮,淡淡吩咐道:“去把东边的第四棵树砍倒。”

亦岚刚吩咐完,立刻就有人带着斧子一类的工具过去了。可还没等他们动手,突然一个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就从树上跳了下来,却没站稳一下摔在了地上。他身着一件月白色衣裳,肌肤白皙胜雪,眉眼间还未褪稚气,“你们是谁?本少爷还就愿意在树上看人了能怎样?你们管得着?”

微服(2)

亦岚刚吩咐完,立刻就有人带着斧子一类的工具过去了。可还没等他们动手,突然一个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就从树上跳了下来,却没站稳一下摔在了地上。他身着一件月白色衣裳,肌肤白皙胜雪,眉眼间还未褪稚气,“你们是谁?本少爷还就愿意在树上看人了能怎样?你们管得着?”

亦岚向来不喜这种傲慢的人,于是略微蹙了下眉:“你是什么人?”

那少年从地上支撑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啊?”

亦岚本不想再和这人继续废话下去,正欲让人打发他走,却被沐言一个暗示的眼神止住了。沐言看出那少年并非心存恶意,只是一个倔强任性的孩子罢了。于是走到他跟前,温和道:“你是谁?这侯爷府府前有把守你进不去,在这树上躲着可是想进里头看看?”

那少年见沐言如此温柔对他说话,语气也柔和了许多:“我叫叶瞳,是当朝左……哎,我不是想看侯爷府,是想看看那位忠宁侯到底是什么样子。”

沐言有些愕然,“忠宁侯?你看他做什么?他并不住在这侯爷府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这个忠宁侯好像是因为救过先帝一命才被册封为侯的。不过我听我……我听人说过,他好像很目无皇家祖制,仗着得当朝圣上宠信就篡改宫规,肆意妄为。不过,我到觉得他未必是那人……别人说的那样。”

亦岚听罢,眉头锁的更紧了些。今日他带沐言出宫,本就是想散散心,暂且忘却一下这件事,却不料到了宫外仍是有人提及。

沐言像是发觉出了亦岚的不悦,于是回头送去一个眼神示意他不必多心,无需介怀。然后对叶瞳道:“也许忠宁侯他本人倒没想那么多呢?他的确任性妄为了些,总喜欢与皇上在一处,惹得朝臣们的不悦。可是,你可知道他原先没封这个侯爵时,还是当今圣上做皇子时的贴身侍从?那时他们二人每天都可在一处,感情自是深厚。可自从封了这个忠宁侯,每天便……也许,他本人倒不那么想做这个侯爷的。”

叶瞳听罢十分不解:“咦?你们,你们是怎么知道那么多关于忠宁侯的事的?这些事寻常百姓可都不会知道的。你们,莫不是朝廷的官员吧?”

沐言轻轻揉了揉额头,苦笑道:“呵,果然是醉了,酒后失言。我……我说这些做什么?”

亦岚走过来,轻轻挽过沐言:“算了,别想那么多了。还是回吧。”

沐言看了眼叶瞳,然后跟着亦岚往马车的方向走去。叶瞳愣在了原地,待他们走出好几步才反应过来,赶忙追上去:“喂喂,等一下,等一下!”

亦岚对这个人着实没什么好感,于是转头冷道:“怎么还不走?下一次你若被这侯爷府的看守当成刺客抓住,可就没这么容易放你走了。”

叶瞳垂下头去,有些羞赧道:“我,我没地方去……”

沐言想到他刚才有些任性的脾气,再看看他那一身价值不菲的月白锦衣,怎么看都像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于是诧异道:“你怎会无处可去?你爹娘呢?”

叶瞳眼波一闪,似是有些犹豫,可还是说了:“我娘亲……已经不在了。我爹爹他……他只会管别人的事,管那些他认为最重要的事。家中大小事宜他一概不过问,全部交给娘亲去打理。那年,娘亲操劳过度累病了,她都已病入膏肓了,爹爹还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我走之后不管是死是活他都不会在意。我想,既然娘亲已经不在了,那个家我也再没什么留恋了。这一次我不会再回去,至于我爹爹,我也再不会原谅他……”

沐言听罢,沉默了半晌后望向亦岚,小声道:“不然,我们就带他回去吧?”

“可是你又不确定他是什么身份……”

“但他真的没地方可去了。皇宫那么大,又不多他一个……”沐言继续求情。

亦岚想了片刻,点了点头:“既然你执意想帮他,就依你吧。”

沐言冲他笑了笑,然后走至叶瞳身边,“跟我们走吧。”

叶瞳眼中掠过一丝惊喜,然后急忙跪下道:“多谢公子,刚才多有冒犯实在抱歉。只要您肯留下我,我什么活都可以学着干……”

沐言赶忙扶起他,“不必这样,都是举手之劳。皇……我家宅子……很大,不多一个人的,你不用做什么。”

叶瞳抬起脸,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站起身来跟着他们上了马车。

马车里,亦岚与沐言叶瞳各坐一边。沐言看出了叶瞳的拘束,于是指了指亦岚,道:“你别怕,我了解的。他刚才是凶了点,但平时待人还是挺温和的,人也很好的。”

叶瞳抬了下头,然后很快又低下去,“我知道,不然他也不会让我跟你们走。不过,这条路是往皇宫走的,你们……不会真的是朝臣吧?”

沐言犹豫了一下,“我?应该算吧……不过他不是。”

叶瞳还是有些怯懦的样子,想再问清楚点,却终究还是欲言又止了。

到了皇宫,亦岚先去未央宫换衣服了。沐言便带着叶瞳进了岚凌殿。见沐言走进来,立在宫殿两边的宫人都纷纷请安:“参见侯爷。”

沐言习以为常的叫他们起身免礼。再回头望望叶瞳,却发觉叶瞳正惊异的看着他。他们叫他“侯爷”,可是住在皇宫里的侯爷,除了那位忠宁侯还能有谁呢?

沐言亲自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道:“我就那么吓人吗?”

叶瞳轻轻摇了摇头,怯怯道:“不……不是。只是,你是忠宁侯。我刚才不知道,所以才那么说你……”

沐言冲他微笑一下示意他别紧张,“不知者不罪。这个不怪你,也许你也只是听别人说的,不是你的本意。被骂的次数多了,也就司空见惯了。况且,你刚才不也说或许我不是别人说的那样吗?”

叶瞳还未来得及答话,亦岚已换好了龙袍,进了岚凌殿。殿内一行人见皇帝圣驾,都跪地道:“皇上万安。”

只有叶瞳还怔怔站在那里不动弹,错愕的一个字都说不出。亦岚倒也未介意,只摆了摆手,让其他人都退下。在宫外叶瞳也曾猜测这人的身份。连那位风光无限的忠宁侯都那么恭敬待他,帮他说好话,想来也定是位达官显贵。可那位侯爷又有说过这人并非朝臣,却不想他竟会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刚才那位忠宁侯的身份已让他惊讶至极,而这个皇帝更令他错愕惶恐。

亦岚看看叶瞳,又看看沐言,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沐言有些无奈道:“你刚才那么凶,现在又穿着龙袍过来了。自然是吓着他了。”

叶瞳这时反应过来,连忙学着刚才那群宫人的样子,低眉敛目跪地请安:“皇……皇上万安。刚才在宫外多有冒犯。请……请皇上降罪。”

“降罪?你罪在何处?你又不知道我们的身份,这不怪你。只是,朕想知道,你是什么人?非要跟我们走又是何目的?”

叶瞳猛地抬起头,眼眸中闪着惊恐的光,“皇上是怀疑我另有居心?”

沐言这时又使了个眼色过去,而后小声道:“我们遇见他纯属机缘巧合,他之前又根本就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他刚才不也说了他爹娘的事,是因为没地方去才跟来的吗?”

亦岚想了想,走到叶瞳身边,伸手扶着他的胳膊让他站起来,“不必多虑,朕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叶瞳有些惶恐地站起来,立到一边。沐言又看向亦岚,低声道:“你快走吧,他不好意思说,但是你在这儿他还是诸多拘束的。”

亦岚轻一点头,才走出了岚凌殿。沐言这时才对叶瞳浅笑道:“没事了,皇上已经走了。你以后只管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的跟这的宫人说就可以了。”

与此同时,亦岚正坐在肩舆里往未央宫赶去。看见旁边跟着的安公公一副欲言又止的踌躇样子,于是道:“你我多年主仆情分,有什么想说的直言就好,不必这样顾虑。”

“是。老奴只是不解,皇上怎么就放心让那个刚从宫外带进来的人待在侯爷身边?不怕他对侯爷有什么不利?皇上您自小见过的宫闱之争、明争暗斗的陷害并不少。装可怜博同情接近别人,再暗中除掉。这样的伎俩您也并非不能识破。那……为何不对那人防备忌惮一些呢?”

亦岚闭着眼,语气平淡道:“朕也有防备过。人心难测不得不防。还是沐言太不懂人世险恶,不谙世事了,非要把他带回来。朕刚才扶那个叶瞳起身时发觉这人并不会武功,半分内力也无,在宫外即使是真的要博同情,也不会穿着那身价值不菲的衣裳在树上待着等朕去发觉。如果真是刻意,那再高明的人也总会有迹可循。可是这个叶瞳,朕倒没发现什么破绽,觉得他并不像是刻意被人安排的。”亦岚顿了一顿,又继续道:“不过,你还是要帮朕查一查这个人。就这么把他放在沐言身边,朕还是不放心。”

“是。皇上放心,老奴一定派人将此人查个水落石出。”安公公躬身道。

第二十八章:手谕

如今又过半月时间,沐言已和那只波斯猫相处得很好了。当下岚凌殿内,沐言正轻顺着猫儿背上柔软的白毛,那猫儿的脸就轻轻蹭着他的手。

这时,亦岚推门进来,面上神情却是少有的冷峻。沐言忙俯下身去请安。待亦岚将所有宫人支走,关好殿门,沐言才起立,“怎么了?面上这么不好看。”

亦岚略微蹙眉,道:“南方洪灾。事已两月,银粮还是迟迟发不到百姓手中。这几日,恐怕还要御驾南巡一趟。”

沐言神色一凛,把怀中猫儿放下,“洪灾?那你去会不会有危险?朝中大臣都没意见吗?”

亦岚冷笑一声,“除了左谏议大夫(叶大人)之外,其余人都反对。朝廷与地方官员官官相护,地方官员拿到银粮又层层克扣,朝中官员又怎会支持南巡?可是他们再有意见也没用,这次南巡必要严惩这些贪污的地方官员。钦天监算好了日子,六日后就是吉日,可以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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