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 上——第五U米
第五U米  发于:2015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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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老三果然是被人害死的!老何快通报下去,所有人不得随意进出,把半个时辰以内来过前厅侧厅茅厕的人都给我叫过来!”

“是,老爷!”

杜老爷悲痛地高声喊道:“是谁!到底是谁!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畜牲!在座的各位一定要为老夫做主啊!”

杜老爷刚说完,老妇人就突然晕了过去,少妇叫了一声“母亲”,就赶忙扶住她。

杜老爷让哭哭啼啼的少妇把老妇扶下去休息,自己却起身准备下跪,林至清见状赶忙上前将杜老爷扶起。

“杜老爷,不必如此,快起来。您先跟我们说说,今早到底怎么回事儿,又怎么发现杜三公子殁了的。”

管家扶着杜老爷坐下,杜老爷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道:“今早我们一家子就在前厅用早饭,刚吃到一半,老三就起身说要如厕。茅厕就在这侧厅的后边。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就见这婢女慌慌张张地跑来说老三昏倒在侧厅,我们赶来时……老三就已经没气了……”

“杜三公子当时就是躺在这?”

“是,就是平躺在这地面上。”

“是这位姐姐第一个发现杜三公子的吗?”

“是的。香楠,你与林公子他们好好说说。”

第十五章

“是,老爷。”唤作香楠的婢女还是有些紧张害怕,声音有点抖:“奴婢本也是要如厕,路过侧厅,隐约看到一人躺倒在地,走进一看,竟是三公子。我唤了他几声,摇了几下,三公子还是不醒,我以为三公子只是晕倒了……”

香楠害怕得直落泪,赶忙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我就去找管家,然后老爷夫人都一同过来了,才发现……”香楠双手紧紧地拽在身前,忍住不哭出声来。

“杜三公子是倒在什么地方,这里?”林至清走到一张摆有一壶茶的桌椅旁边,指着地面问。

香楠点点头:“是的……”

林至清拿起茶杯看了看,应该是杜三公子刚刚喝过茶,他拿起茶壶往茶杯里倒了一些茶水,拿过来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林至清转头对香楠道:“这侧厅是一直都有一壶茶吗?”

“是的,这是给在此休息的人用的。所以会一直在这放壶茶。”

抬起茶杯,正准备喝一口就被赫连灼一挥手把茶杯打碎在地。林至清一愣,还维持着喝茶的动作,望着赫连灼,眨了眨眼睛。

“你干什么!有毒怎么办!”赫连灼抓着他的手,眼神愤怒慌张。

林至清用另一只手拍拍他手臂,笑着说:“不会,我和林福大哥都看过,杜三公子并没中毒,这茶水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问题……”林至清望向那壶茶,“我只是有点好奇……”

赫连灼还是生气,沉默的瞪着他,林福赶忙上前,也看了看,闻了闻,倒了一点在掌心,尝了一口:“这茶水没有毒。”

听到林福这么说,赫连灼才放开林至清,又站到一边去。

侧厅这时又多了三个小厮和五个婢女,其中两男三女一直都在前厅,另外的一男两女也是去过茅厕,并突然卷进凶杀案中的几人都害怕得发抖。杜老爷又吩咐管家下去继续盘问,看看是否漏了谁。

“你当时进来时,杜三公子身上的衣物以及这些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如此整齐吗?”

香楠稍稍抬起头,快速扫了一眼屋子:“是、是的,都是和往常一样,整整齐齐的,所以我才以为三公子是突然晕倒在地。”

“杜三公子身长六尺,功夫虽不好,但力气也不小,而被人死死地捂住了嘴鼻,不能挣扎半分,可见那行凶之人的力气之大,应该是个男子。”赫连灼猜测道。

林至清转过头看着他,眼里带些许笑意:“不见得是这样。”

“哦?”

“我还没同你们讲杜三公子的死状?”

众人疑惑地望向林至清。

“我和林福大哥在杜三公子的脸颊两侧看到浅浅的细线般的红印,那应该是凶手在用双手捂住三少爷嘴鼻时留下的指甲印。”

“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当然有。用双手才能将嘴鼻捂住,说明这手不大,比一般男子的手要短小。而且,都留下了指甲印子,说明她使了极大的力气。就这等身手,我还是觉得是女子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还不会武功。”

婢女们被这话吓得腿都软了,曾去过茅厕的那两位还相互抓着手,相互扶衬着。

“哦?没有功夫的一般女子又怎能让杜三公子一点挣扎的迹象都没有?会不会是手掌比较小的男人?”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对于杜三公子不挣扎这一点我十分疑惑……”

小厮们吓得一身冷汗,偷偷地看自己的手掌。尤其是那位去过茅厕的,脸色苍白,虽然他只是十来岁的瘦小少年。

“没有挣扎,是不是被下了迷药?这样一来,就是十来岁的孩童都能把杜三公子给捂死。”苍龙教的一个弟子道。

“屋里没有迷烟的味道,这茶水是杜三公子最后喝下的东西,也没含有迷药,而且就我所知道的迷药都不可能在片刻之间就能把人迷晕。”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还不知道是男是女,这要怎么找?”巫马镖局的镖师有些急躁。

“哼!我不想知道老三究竟是怎么被害死的,我只想知道凶手是谁!想到那人还在这里看着,我!咳咳、咳咳。”

“老爷!老爷!”管家连忙给杜老爷顺气,递给他一杯茶。

众人都不知说些什么好,就在此时沐白突然开口道:“那凶手虽然身手很弱,可脑子却很聪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无声无息的杀人,他没有用任何武器,只用自己的手,这样一来他就不需要处理凶器,我们也就少了一条线索。”

林至清回味了一下沐白的话,突然灵光一闪,赶忙又跑去看杜三公子的尸体。

“沐白说得对,凶手很聪,用自己的手做武器,就可以不用处理凶器而快速逃离现场,可是这也暴露了她,因为杀人凶器永远在她身上,而杀人证据也在她身上。”

听到林至清这么说,众人一喜,林福赶忙也跑过去,林至清示意他看杜三公子的指甲。

杜老爷颤巍地站起来:“林公子可是知道了凶手是谁了吗!”

杜三公子并不是没有挣扎过,他努力了,却没能抵抗得过凶手,还是被害死了。不过,杜三公子终究还是给他们留下了一丝证据。

“我刚刚在杜三公子的指甲缝里看到一些白粉,是面粉,他头顶也有一点点白粉,想必也是面粉。应该是凶手和面时衣裳上沾到了,她应该很急切,所以没有拍干净,而三少爷在挣扎中蹭到了她的衣裳。”

那十来岁的小厮噗通地跪了下来,拼命的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我今天是洗碗洗菜!不是我和面!”说完,咚的一声,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身子抖得厉害。

杜老爷激动地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那到底是谁和面!说!”

“是……是……”小厮抬起头来,扫了屋里其他人,视线定在一人身上。

“哈哈哈!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死有余辜!哈哈哈!姐姐,我帮你报仇了!报仇了!你看到了吗!姐姐!哈哈哈!”

“很不快给我拿下!”

是香楠。

“你为什么要杀老三,说!”

“为什么?呵,呵呵。因为,他是,畜生!禽兽!呸!”

“啪!”

两个小厮立刻跑到香楠跟前,抓住她的肩膀和手腕,左手腕露出一串相思豆手链。香楠也不挣扎,只是情绪过于激动,嘴里还在叫骂个不停,杜老爷狠狠地抽了她一巴掌。

香楠转过头来,瞪着杜老爷:“杜如弘那个贪财好色的畜牲!我只是丢了个钱袋在这椅子上,他就乖乖地上钩了,得意忘形地坐在这让我杀!哈哈哈!痛快!”

“你!”

“我叫李蓉!我姐姐叫李芙!”李蓉没让杜老爷有开口的机会,“我们家就在梨木村村头那棵柳树旁,旁边还有一口井,我姐姐就死在那!就死在那!最后被捞起来丢在乱坟岗!变成了孤魂野鬼!哈哈哈!文林哥马上就要从南红国回来了,马上就回来娶李芙了,马上就回来了……杜如弘这个畜生!我做鬼都饶不了他!死了我也要拉他下十八层地狱!”

李蓉已经脸色涨红,泪流面满,眼神凶厉,满是绝望。

赫连灼隐约觉得那里不对,惊呼:“不好!她要咬舌自尽!”

两个架着她的小厮没来得及阻止,鲜血汩汩地从李蓉嘴里冒出,林至清箭步奔到她跟前,伸手用力捏她下颚,想掰开她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李蓉嘴里啊啊几声就断了气。

林至清看着自己手上沾到的血,突然有些害怕,身子抖了一下,赫连灼已经上前扶住了他,领他站到一旁。

小厮吓得瘫在地上,手也松开了,李蓉就被甩在了地上,侧着脸,没有闭眼。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没人说一字,动一下。片刻,沐白走上前去,抚下她的眼。

“把她给我抬下去……叫丽莲过来……”

片刻,那个少妇被管家领了进来,少妇大步走到杜老爷跟前,噗通跪下。

“说,梨木村,李芙,李蓉,是怎么回事儿!”

少妇一边哭,一边说道:“年前,如弘说看上了梨木村村头李家的大女儿,非要讨回来。可那女子已有了未婚夫,如弘却还要去要挟强迫……我有跟他说过,不要惹民家良女,他不听……上个月我听说那女子跳井死了,被村里人丢到乱坟岗,因为她……她,她怀了孩子……呜呜……”

杜老爷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手紧紧地拽着椅子。

“我实在是可怜他们一家……就答应让李蓉去厨房帮忙……我真的不知道她是来杀如弘的!”少妇抬起头望着杜老爷,拼命的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呀,父亲。我真不知道……呜呜……”

“作孽呀……作孽呀!”

在座的所有人都红了眼眶,林长松偷偷地站到沐白身后,抹着眼泪。

为那薄命的红颜,为那不屈的女子。

午时,林至清他们终于启程了。

林至清和赫连灼骑马走在前面,马车不远不近地跟着,林长松跟在马车身后,已经两个时辰都没有开口说话了,沐白静静地跟在他身旁陪着他。

“你说,她一个弱女子,为何想着要去手刃那般强大的仇敌,不怕飞蛾扑火么?”

“有些事,必须去做,必须亲手去做,而能不能做到却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她是那般兰质蕙心,耿直善良,本应美满幸福地过完一生,却被人轻轻一击,就粉身碎骨。”

“世事无常。既然她选择这么做,必然也会想到自己会有的结局。”赫连灼顿了一下,“我愿陪你粉身碎骨。”

林至清听到他这么说,有点懵,看了看他那棱角分明的侧颜。

“我不会让自己粉身碎骨的。”

“不会?”

“我会好好活着。”

“沐白大哥,李蓉姐姐明明是杀了作恶的坏人,为何还被逼到寻死。这个世道就这么容不下她这般的女子?”

“这个世道容得下所有人,是她不愿容于这个世道。”

“为何?”

“杀手认为杀人是稀松平常的事,出家人却认为踩死一只蚂蚁都是天大的罪过。恶人不分黑白,不辨善恶,他们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都不是恶;善人知善恶,一旦作了恶,良心就会不安,不得安宁。故杜如弘作了恶却依旧悠然自得,风流快活;而李蓉杀了人却觉得自己手染鲜血,罪孽深重,即使那人罪有应得。更何况她已经对这个世道绝望了,就更不愿苟活于世。”

林长松思索了一会儿,接着道:“这个世道就这般差?”

沐白摇头:“是她眼里的世道太差。长松,不要轻易对这个世道绝望,你眼里看到的并不是全部。”

林长松望着前面林至清的背影,想起他们曾经遇到的人们:“我知道了,沐白大哥。这世上终究是善人比恶人多得多。”

“对了,灼灼,你看到李蓉左手腕上的相思豆手链了吗?应该是她姐姐李芙的……”

“你怎么知道?”

“她不是说李芙的未婚夫就要从南红国回来了吗……对了,李蓉在死之前好像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我没听清……不过,她这么一死,杜如弘之死的疑点也终究解不开了……”

“还有疑点?”

“恩,你自己不是说了杜如弘没有挣扎,虽然他的确也挣扎了,不过这程度也太小了,李蓉的力气明明不足够可以压制住他,她是怎么办到的……”

“的确如此……”赫连灼转头,看见林至清还在低头沉思,便又道:“别想了。今早耽误了这么久,我们今晚是赶不到花炎城了,还是先想想待会儿我们在哪露宿吧。”

林至清抬头看着他,笑笑说:“说的也是。”

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回到了梨木村,却发现佳人已逝。他捧着从南红国带回来的小木盒,来到她最后香消玉损的地方,将一整盒的红豆都悉数撒在这片荒土上,猩红犹如孤魂泪。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第十六章

树叶唰的一声又静了下来,一只小秃鹰站在主人的肩膀上,又迅速跳到主人抬起的手臂上。脚上系着的信条被抽走,它不断地转动脑袋打量周围。

信条被丢进了小溪里,信纸慢慢被水浸湿,字迹渐渐变得模糊。脚上又绑上了信条,主人抚摸了两次头,小秃鹰就找准方向,扑啦地飞走了。

沐白抱着干柴,放在火堆边,看到在火堆边睡着的林长松,身上披着的斗篷落了一半,伸手给他拉好。

“沐白大哥,给爷爷的信送出去了吗?”

“送出去了。”

“辛苦沐白大哥了,你快些歇下吧,火我先看着,到后半夜你再起来替我。”

沐白点点头。

赫连灼也抱着一堆柴火回来了,放下柴火,就坐到林至清身旁。

“你睡下吧,我看着。”

林至清拍了拍他脑袋:“灼灼还是这般会心疼人。我同你一起守着吧。”

因为耽搁了一早,日落前也没能赶到前边的城镇,只能先在这林中休息一晚。

林至清终究抵不过浓浓的困意,靠着赫连灼的肩沉沉睡去。赫连灼用手中的长棍扒了一下火堆,火苗又往上窜了窜,照红了他冷冷的面庞。

林长松看到林至清醒了,赶忙将今早去溪边装回来的水递给他。林至清笑着跟他道了谢,接过来进行一番洗漱。都收拾好之后,他们又继续向东行。

林至清之前的两年行医之所以选择去西边,就是因为那里的中原人和异邦人各半,帮派较少,不用刻意隐藏踪迹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而东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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