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风月 上——王志
王志  发于:2015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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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曜沄立刻拼命地搓着他的双手,一边唤着他的名字,最后与他肌肤相贴地搂在一起,将温度过给他,他触摸贴合着赫曜霆冷玉一般细腻冰凉的肌肤,一颗心突突地跳起来,不合时宜地觉得喉咙发干,腔子里一股烈焰升腾起来,烧得他心中滚热。

火堆在漆黑寂静的夜里劈啪作响,二人的衣服快要烤干了,章曜沄抑制住心中的悸动,将衣服扯过来披在赫曜霆身上,弄灭篝火,将赫曜霆背起来。

赫曜霆此时浑身烧得滚烫,伴着呼吸起伏,从咽喉到胸口都痛得厉害,他不住地咳嗽,脑袋昏昏沉沉嗡嗡直响,在章曜沄宽厚坚实的背上,发出梦呓一般的喃喃:“笺枫……我会不会死……”

章曜沄呼吸一窒,“韩笺枫”这个名字再次在他心里面狠狠地划下一刀,刺得他心头几乎滴血,他哽了一下喉咙:“不会,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死的。”

赫曜霆轻轻恩了一声,伏在章曜沄背上不再出声。

幸好此时不是阴天,满天星斗颗颗清朗,闪烁明亮。章曜沄野外生存技能极好,在晴朗的夜空下很容易找到方向。等到他背着赫曜霆找回梅香书屋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现出了鱼肚白。

章曜沄背着赫曜霆径直进了卧室,将烧成块碳一样的人安置在床上,匆匆抹了一把满头大汗,心急火燎地跑去打电话。拿着电话却恍惚了一瞬,发现自己在北满一个医生的电话都不知道。

他咬咬牙,播出了一串号码,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了韩笺枫慵懒倜傥的声音。

章曜沄几乎语无伦次:“笺枫,你快点派大夫来梅香书屋,曜霆,曜霆他快不行了。”

韩笺枫被吓了一大跳,立即六神归位,睡意全无了:“曜沄,你别急,慢慢告诉我怎么回事?”

却听章曜沄急道:“你快找医生过来就是,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那么多,以后再说。”

韩笺枫略沉吟了一下,应道:“好。”随即挂断电话,马上联系沈叶。

章曜沄跑到酒窖里拎了坛陈年黄酒,三两下扒掉赫曜霆身上的衣物,将毛巾沾了酒拧干,一丝不苟地往赫曜霆苍白冰凉的皮肤上抹。

赫曜霆躺在床上,喷出的呼吸带着滚烫的热气,梦游一般毫无抵抗任君摆布。

29、大病初愈

沈叶拎着药箱,黑着眼圈,板着铁血壮士脸被韩笺枫急躁地塞进汽车,一路飞驰到梅香书屋。

由于章曜沄及时的物理降温,使得赫曜霆的身体不至于被烧得太坏。一番检查,加上吊瓶消炎针,沈叶又给赫曜霆灌了一颗牛黄安宫丸,入夜之前高烧终于退下去转成了低烧,总之性命是无虞了。

赫曜霆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费劲力气缓缓张开眼睛,对上章曜沄布满血丝的眼睛,有气无力地吐出一句话:“曜沄,我死不了吧?”随即又闭上。

章曜沄被吓得不轻,几乎慌了神,用力拍打了一下床铺的被褥,砰地一声巨响,大吼:“赫曜霆,你给我醒醒,别睡!”

赫曜霆又睁开眼睛,散乱的目光半天才恢复了焦距:“我醒着呢。”轻喘口气:“姐夫,我困。”

章曜沄看着他苍白透青的脸色显得分外憔悴,抚摸了一下赫曜霆的头发,痛心疾首地轻声低语:“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你。”然后冲门外大喊,把韩笺枫跟沈叶都叫过来了。

沈叶被留在梅香书屋数日,赫曜霆的身体逐渐有了起色,精气神也渐渐恢复过来。

韩笺枫不放心,打算让他去医院仔细检查一番,无甚大碍才回到赫宅慢慢调养。却被赫曜霆谢绝,因为此时他不宜四处走动,在那里一露面,只怕又要引来杀手。

韩笺枫斟酌良久,最终勉强答应,只是要留沈叶一直在江北照看,一天三遍电话地询问。

章曜沄在学校还有课,等到赫曜霆身体有了明显好转之后,他便坐船回了江南,隔一天再坐船回来看他。

赫曜霆虽然病了一场,不过能够让章曜沄对自己上了心,心情倒是如同三月春阳明朗了起来。

赫曜霆神志恢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小五呢?”

凤梧倒是神色如常,赫曜霆见到他全须全尾的站在他面前,心中略略一喜,随即在眉梢淡然下去。

目光直射地端详了凤梧片刻,微微勾勾唇角,伸手在他肩上一拍。

凤梧脸上苍白了一瞬,倒抽了一口冷气,眉头微微一蹙,随即松开。

赫曜霆收回手,抬起眼帘似笑非笑地看看他:“你受了伤?”

凤梧踌躇片刻,轻声答道:“是。”

“还好没伤在显眼的地方。”赫曜霆随手端起药碗,抿了一口:“那一日在江边,是你在帮我?”

凤梧微微深吸了口气,谨慎地回答道:“我实在不放心三爷一个人,所以就……”

赫曜霆放下药碗,打断他:“做得好,多亏你了。”浅浅冷笑了一下:“不过以后不要再自作主张了。”

凤梧暗自松了口气,应道:“是。”

“回去好好养伤。”赫曜霆略微闭了一会眼睛,睁开的时候一双大眼精光乍现,冷光如鹰鹫一般锐利阴霾,忽然冷笑一声,令凤梧全身的汗毛不动神色地竖了起来。“小五,尽快把梁伯毓做掉,要干脆利落,别给我出纰漏。”

凤梧恭敬地一弯腰:“是,三爷,我立刻去办。”就要退出去了。

“等一等。”赫曜霆轻声将他唤回来。

凤梧立即停下脚步:“三爷还有什么吩咐?”

赫曜霆压低声音,平静地说道:“让韩笺枫去准备,从梁家的家眷着手,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取了梁伯毓的命。”

凤梧微微一怔,韩笺枫是不会轻易被派去杀人的,他略微有些不解,小心翼翼地问道:“三爷,不放心我?”

赫曜霆轻轻冷笑了一声:“不是不放心你,而是梁伯毓一定得死,不能出什么差池。双管齐下,比较有把握。”

凤梧沉声领命:“是,我马上去告诉韩哥。”

赫曜霆轻声吩咐道:“去吧,记着,万事谨慎。还有,让司机把大少奶奶,小雪和曜霖接过来,对了,还有小七。多派些保镖跟着,这些日子不太平,别再惹出些风波来分我的心。”

凤梧应了一声:“是。”随即退下。

孙星娅领着小雪来了江北,后面跟着提了一笼白鸽的凤栖。她一见斜倚在床前的脸色苍白着的赫曜霆,便是一番扑面而来的嗔怨挂怀,倚在真皮的椅背上问长问短,携着他左看右看。

赫曜霆也不嫌烦,耐着性子陪她说话。

孙星娅虽然比普通妇人精明能干,但是串门子、打牌、扯家长里短的爱好和普通妇人没什么区别。

这对赫曜霆来说倒是好事,许多赫曜霆不知道的、不方便打听的事,倒是从孙星娅的嘴里轻轻巧巧地问出来了。女人啊,天生就是情报信息的源头。

孙星娅絮絮叨叨了许久,忽然沉吟了一下:“曜霆,我听下人们说,韩笺枫这几日经常会过来。跟他那样的人混在一起可不好,你也要仔细着自己的身子。”

赫曜霆浅浅嗤笑一声,侃侃说道:“嫂子,我虽然年轻,但也不是一味胡来的人。”

孙星娅听着这话,心里头凉凉的很不是滋味,用小指头挑挑眉心,怨了句:“看来我是白操心了。谁也不承我的情。”

赫曜霆弱弱一笑:“怎么会,大嫂,你多心了。”

孙星娅嗔怪一声:“我也不指望你承我的情,谁让咱们是至亲骨肉,是我该操心。”

赫曜霆略微无奈地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孙星娅端来中药补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赫曜霆一滴不剩地喝下去,才算心满意足地退出了房间。

入夜的时候,赫曜霖悄悄地来到赫曜霆的房间,他知道哥哥病了许多天,心情一定很烦闷,所以就自动自觉地来给他解烦,哥哥这么久不在家,让他在偌大的赫家大宅里生出了许多不安跟恐惧,和对哥哥强烈的期盼。

这个时候赫曜霆刚刚沐浴完毕,他病了许久,身上的污浊感早让他自己都觉得受不了了。现在刚刚退了烧,便迫不及待地洗了个澡。

他身体依旧没有完全恢复,气力也减弱了许多。不敢见着凉风,用厚厚的浴袍裹得严严实实,一丝不苟。

赫曜霖小心翼翼地铺平被褥,将两个枕头并排摆放整齐了,然后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天真无邪眼巴巴地觑着赫曜霆。

赫曜霆大病初愈本来也没什么兴致,看着赫曜霖齿白唇红、低眉顺眼、乖乖的小模样,竟然不忍心把他撵走。

他径自在床上躺好,闭上了眼睛。

赫曜霖在一旁手足无措了一瞬,然后不声不响地帮赫曜霆掖了掖被子。

赫曜霆瞬间睁开双眼,吓得赫曜霖倒抽了口气。

赫曜霆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微微叹息了一下,柔声吩咐道:“去把灯关了,然后过来挨着我睡。”

赫曜霖立刻照做,然后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挨着赫曜霆躺了下来。

赫曜霆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摸索到赫曜霖的肩膀,用力往怀里一带,便将他拉进被窝里,然后揽住他细嫩光滑的腰身搂紧。

赫曜霆体质虚寒很怕冷,而赫曜霖却像个小火龙一般浑身散发着用之不竭的热乎气儿。

温软的暖意传到赫曜霆身上,他搂着赫曜霆,舒服地伸展了身体。

赫曜霖贴着哥哥略带凉意的肌肤,也觉得舒服极了,心里竟然痒痒的难受,怎么也睡不着了。

他贴向赫曜霆,将头埋在他的肩窝,嘴唇一点一点缓缓地蹭着赫曜霆颈间肌肤,呼吸出的热气一阵阵喷在赫曜霆耳畔边,忍不住发出了轻声的呓语:“哥哥……”

赫曜霆心中一动,他本来是打算好好睡个觉,原本也没什么兴致碰他,此时却被他撩拨得也有些心痒,伸手在赫曜霖腰际狠掐了一把,有些愠恼地低声叱道:“怎么还不睡?”

谁知赫曜霖只是吃痛地哼了一声,依旧锲而不舍地缠上赫曜霆,迷迷蒙蒙地贴着他细细吻了起来:“哥哥……我想哥哥……我想亲亲哥哥……”

赫曜霆被他缠得火起,那几声‘哥哥’又酥又软叫得他心头暖暖的,泛出了几丝柔情蜜意。心想:“赫曜霖这小傻子,难不成是真想我了。”

他身体不好,平时不怎么近声色。不过生病前一段时间太忙,生病的时候又在床上躺了许久。不知是不是压抑得太久,此时全身的感官被完全唤了起来,在黑暗中借着窗外投进来微微的月光,看着怀中人,渐渐有了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

“我这里可没有蛋糕,你待会要是饿了怎么办?”赫曜霆翻个身,压上赫曜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赫曜霖的鼻尖,不觉声音已经变得慵懒沙哑。

赫曜霖伸出白皙的双臂缠上赫曜霆的脖子,凑近他的薄唇吮吸磨蹭起来,喉咙里含含糊糊地咕哝着:“我不要蛋糕……我要哥哥……我想哥哥了……好想……”

赫曜霆低笑一声:“你这个小东西啊。真是个小傻子。”便跟他纠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他这些天心情好,对待赫曜霖也格外温存起来。

天光乍亮,赫曜霖衣衫不整地出了赫曜霆的卧房,待他在自己房间洗净了身体慢慢穿衣服的时候,不禁回想起前夜那一场旖旎美梦,忍不住红了面庞。这一次他没有流血受伤,只是有些微微的不适,一点点的痛楚。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赫曜霆怜爱绵密的抚摸亲吻,比蛋糕更甜美,让他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了幸福,一颗心喜滋滋美得直冒泡。他想哥哥真好,感觉有点离不开哥哥了

30、大失所望

在赫曜霆养病期间,一连下了好几天暴雨,沈叶在梅香书屋过了大半个月与世隔绝的日子,结果回到诊所的时候,欲哭无泪地发现盖在小河沟边上的诊所被没了屋顶。

这下子原本就两袖清风的沈大夫,现在彻底无产了,连容身之所都没了。

沈叶心里空落落地蹲在桥板上发呆,眼前忽然多了双程亮的皮鞋,他浑浑噩噩地站起来,眼前人嘴角边挂着温和俊朗的笑,向他伸出了手:“走吧。”

沈叶迷迷糊糊地跟着韩笺枫上了车,坐在汽车里半天才反应过来身在何处,问道:“你带我去哪?”

韩笺枫笑笑:“去我家。”

沈叶大声质疑:“为什么去你家?”

“三爷现在身体状况虽然有所好转,但还是不能完全离了医生,你在我这,方便随时过去照看。”韩笺枫一脸云淡风轻。

沈叶呆呆地看着韩笺枫嚷道:“那应该去梅香书屋才对。”

韩笺枫看看他,冷淡道:“三爷不喜欢被人打扰。”而后抬眼对上沈叶一双单眼皮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继续说道:“再说,你现在不也没地方去吗。”

沈叶坐在汽车里,不再说话,心里一阵悲凉。

赫曜霆在江北的梅香书屋过了几个月蛰居生活,从初夏到初秋,一步也没踏出去过。

结果收到的消息都是,俄租界巨头梁伯毓遇袭受伤这样的新闻。

赫曜霆松开一只白鸽,鸽子展开翅膀扑辣辣地飞走了。他嘴巴抿紧成了一条线,转过身目光直射向身后的凤栖,寒光森然,苍白的面容蒙上了一层肃杀,吓得凤栖一哆嗦,一股凉气从脊背蹿了上来。

赫曜霆愤怒的时候有凝视别人的习惯,双眸里折射出强烈的光泽。他还年轻,不能把这份怒火隐藏得很好。况且,此时此地,他也不需要压抑自己。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缓缓开口:“韩笺枫也失手了。”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让你哥跟韩笺枫赶紧给我滚回来。”

“失手”——既然要做,就要有接受失败的心理承受能力。只不过,他是赫曜霆,此番争斗你死我活,梁伯毓不死,他就得死。真正要他接受这两个字,还是难做到处之泰然。

而他这几个月没有在江南露面,金嘉源将军与梁家人频频相聚,更到医院探望过梁伯毓的消息不断地传入他耳朵里。

金嘉源那狡猾的老狐狸,一边想要占着钱财美人,却不松口与赫曜霆合作。倒是一副乐得看他跟梁伯毓斗个死活的样子,好整以暇坐山观虎斗。

赫曜霆越发地急躁起来,可是着急生气那也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得想个办法才行。

凤梧与韩笺枫都失了手,梁家人肯定有了防备,若再想下手就更困难了。

他这里现在牢靠可用的人不多,怎么也要把这两个人先找回来,了解一下江南的情况,再做打算。

韩笺枫在推开书房门之前做了个深呼吸,从十几岁到赫家,十几年里他还是第一次办事不力。

听说凤栖被赫曜霆关起来饿了三天,小七是最怕饿的,从小在街上讨饭,不怕死,不怕揍,就是怕挨饿。

连小七都无缘无故地挨了罚,看来这一次是真的动怒了。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见上身赤膊,满身鞭痕的凤梧,呼吸还是差乱了一瞬。凤梧跪在地上,满身的血痕狰狞可怖,鲜红斑驳的印记布满他魁伟的身躯分外刺眼。一旁地上落了两颗崩掉的皮带扣。

韩笺枫耳边风声一啸,赫曜霆扬手将皮带从他耳边狠狠丢了过去,皮带稍擦着韩笺枫耳际飞了过去,在他耳朵上沿擦出来一道血口。一滴鲜血顺着他耳朵,缓缓淌了下来。

赫曜霆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衫,挽了两边袖管,领口的衣扣完全解开了,看着有些凌乱。苍白的脸色因为方才对凤梧的一顿抽打,运动之后透出点微微的红来。一头乌发,发梢晶亮,在脑后飘飘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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