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龙错——猫san
猫san  发于:2015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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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鸩猛然回头,打开着的窗户外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两排蓝色的灯笼,从远处的栖山山顶开始,一盏一盏地亮起,只剩下最靠近窗前的两盏还暗着。在阴恻恻的光线中,一只全身长满白毛的蝙蝠飞来,落在窗棂上,血红的眼珠子一转,立时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最后两盏灯应声亮起,白毛蝙蝠蜂拥而至。

周鸩和稚堇几乎是同时做出了踢倒桌子的动作,竖立起来的十人大圆桌挡住了第一波冲过来的蝙蝠,撞落的白毛充斥了整个房间,落在皮肤上像冰一样冷得刺疼。

“这是什么东西?”周鸩向珑白和稚堇大吼道,把桌板向房门使劲推去。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桌板离地旋转,撞破房门落在院子里后还在滚动,蝙蝠纷纷退避,像在雪地里清出了一条小路。

稚堇拉着珑白,抢在周鸩前头,紧跟着桌板冲进了“小路”。周鸩一个箭步追过来,伸手就要抓住他俩的衣领了,稚堇灵巧地往桌板侧面一跳,用力拨了一下桌板,桌板原地翻转了一周,来不及躲开的蝙蝠随着转势一股脑儿砸向周鸩,周鸩急忙躲闪,随手脱下衣服挥舞得猎猎有声,瞬间扫下一大片蝙蝠。等他把桌板一脚踹倒,看到稚堇和珑白已经在冥道上跑远了。

就这么一走神的时间,一只蝙蝠掠过来,在周鸩手臂上咬了一口。周鸩急忙把它打落,但手臂立即寒意透骨,撂起袖子一看,半只手臂像冰冻似的结了一层白霜,已经僵硬不能动弹。他一边继续挥舞衣服抵挡蝙蝠,一边四下打量寻找办法,突然发现院子里倒着几个冰人,都是他的随从。

一个冰人手上还拿着火把,没有完全熄灭,以余火为圆心大约一米范围,既没有蝙蝠飞进来,冰人的局部身体也没有结冰。“妈的,又逼我放火!老子五行缺火吗!”周鸩立刻转身向屋子里冲去,那里面还有几根蜡烛燃着。

熊熊大火从这间房子开始,向四野蔓延。周鸩持着火把,再次向冥道冲去,在心里向操纵这一切的神力发下狠誓,“到嘴的鲜肉,这次休想让我吐掉!”

珑白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严严实实地包裹着稚堇,拥着她在铺天盖地的蝙蝠群中往前跑。蝙蝠们擦着他的身体飞过,但就是对他视而不见。“周鸩还在后头追?蝙蝠怎么还没咬死他。还说你不如祭品呢,起码在不被蝙蝠咬这点上,他就不如你。”稚堇闷在衣服里道。

你是安慰我还是损我啊,珑白本想反驳,心头却不由得有点感动。不过,他更奇怪的是,听说自己不是恶龙而只是“躯壳”,稚堇为什么很淡定,好像早已经猜到的样子?但眼下这种状况,也没法问她,快点逃出冥道才是首务。

他们试过离开冥道,但蓝色的灯笼就像无形的结界,他们一跑到灯笼下面,蓝色的火墙就在两盏灯笼之间拔地而起,将他们又弹回冥道。稚堇说,她那张图纸上有画出冥道,刚刚他们所在的那座房子恰好在冥道中段,“周鸩肯定是随便找了间房子当据点,却没想到老爷在这一带建造的每样东西都别有用途,结果周鸩无意间把我们都送进‘火阵’了。”

冥道的终点在江边,并不太远,再跑一会儿也就到了。然而,前方飘来了大雾,越来越浓,四周也越来越静,蝙蝠拍打翅膀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突然,稚堇停住了脚步。

“不对!这条道和图纸上画的不一样!”现在她和珑白几乎看不清彼此的脸,雾气浓得白粥似的,只有冥道旁的灯笼丝毫不受干扰地,亮着清晰的蓝光。“图纸上这条路应该越来越宽的。”

珑白极力张望着前方和后方,发现按照灯笼的分布,这条路一直到尽头都是差不多宽窄的。“我们什么时候走了岔路吗?”稚堇紧张地环顾着四周,问。

珑白没有说话。这个可能性太大了,他和稚堇都已经注意到,一直追在他们后面的周鸩也听不到脚步声了。回望他们的来路,浓雾像凝固了似的,一点有人走动的迹象都没有。

稚堇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喊道:“有东西扯我腿!”话音未落,她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

珑白冲过去,掀起还披在稚堇身上的衣服,两人低头一看,稚堇陷在泥里的腿上爬满了……手指。

一只只尸手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树枝,肿胀发白,指尖覆盖着长到打弯的指甲,紧紧勒住稚堇的脚踝。再强的女汉子也怕鬼,稚堇厉声尖叫,拼命拉着珑白想把自己拔出来,珑白猝不及防,反而失去重心摔到了她身上,干脆顺势抱住她就地一滚,使劲把她扯了出来,趴在自己身上。

稚堇哆哆嗦嗦地缩着腿,不让自己碰到一点地面。密密麻麻的尸手在珑白身边挥舞着,但就是不往珑白身上抓。“果然这个和蝙蝠一样,也不碰你。”稚堇极轻极轻地对珑白说。

珑白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抱好稚堇,站了起来。“千万别把我掉下去!”稚堇的声音都抖了。珑白没好气地回道:“那得看你的肥瘦!”

稚堇刚想顶嘴,突然觉得头上一凉。她的脑袋还蒙在衣服里,从缝隙里只能看到珑白的半张脸:“什么东西?毛毛的!”

珑白盯着前方,生硬地吐出一句:“没什么,不要动。”

“骗人!肯定有东西!”稚堇感到某个东西,不,应该是某种东西,接连不断地从他们身边经过,像蠕动的爬虫,又像软软的尖刺,隔着衣服的触感都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你说图纸上的冥道,是越来越宽?”珑白突然问。稚堇不明就里,“嗯”了一声。某种东西还在增多,不时撞到珑白,他快站不住了。

“相信你一回。”珑白咬牙把稚堇抱稳,开始往前走。他的方向和那些东西是一样的。很快,稚堇惊奇地发现,他在往上走,每踏一步,脚下就发出木板吱呀的声音。

也就七八步,他停下了。蝙蝠拍打翅膀的嘈杂声再度响起,这次似乎有成千上万只,稚堇立时心下大骇。突然,脚下传来剧烈的震荡,珑白一个趔趄,不小心把稚堇从怀里颠了出去。

这下要摔惨了……稚堇刚一冒出这个念头,珑白及时地拉住了她的手。稚堇以为至少屁股要重重的摔到地上,没想到撞击的剧痛却来自肚子,两腿在空气中乱晃,竟然踩不到地。披在身上的衣服掉了下去,稚堇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景,惊得叫出了声。

珑白趴在船沿上,紧紧抓着悬在船板外的她。白毛蝙蝠组成的巨大船帆迎风招展,珑白身边挤挤挨挨的乘客向她这边看来,没有瞳孔的眼珠子透过掩面的长发,骨碌碌地转动着。

珑白向她做了个“嘘”的动作,使劲把她拉了上来,依然紧抱着她。过了一会儿,乘客们木呆呆地移开了视线,她才敢打量身边的情况。

这是一艘庞大而破烂的木船,和它的乘客一样,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尸气。它在缓缓地向前航行,刚才那个差点要了稚堇性命的意外,就是它起航时的震荡。

在它旁边,还有一艘船,同样灵异的蝙蝠船帆,同样密集的鬼魂乘客,在水里行进着,船头劈开白色的浪花。稚堇刚想说那艘船怎么越看越不对劲,猛然间捂住了嘴,总算没让自己又叫出来。

那艘船正和江面上的其他东西一起,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而在稚堇和珑白站着的这艘船下,夜风正在呜呜呼啸,吹得悬在空中的船锚飘来荡去,不时有落单的蝙蝠从船底下飞过。

在那张以从上往下视角而绘制的图纸上,越高的东西画得越大,稚堇终于明白图上的冥道为何会越来越“宽”。她惊喜地看向身边的珑白,恨不得为他在危急关头的突然开窍而拜谢他的祖宗十八代。然而,一个新的问题立即又浮了出来。

这船,在往哪儿飞啊?

18.血网

珑白现在成了活体的辟邪黑狗血,稚堇只有紧紧贴着他,才不会被鬼尸和白毛蝙蝠缠上。两人互相以“你吃我豆腐”的幽怨眼神对瞪着,抱在一起艰难移动了好半天,终于在舱盖板下找到一处狭窄的空间,躲了进去。珑白坐在靠开口处充当门神,稚堇坐在里面靠船板处,总算暂时安全了。

但是坐定之后,两人都开始感到无比的消沉。沉默了一会儿,稚堇先开了口:“我觉得我们这样稀里糊涂下去不行啊,就像周鸩说的,我们都知道一点点,但加起来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说,我们还是应该先把老爷留下的图纸全部找到吧?”

“别问我,”珑白垂头丧气地说,“我连自己究竟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更别说其他的了。”

“反正你不是恶龙,这就行了嘛。”

“行什么行!你怎么就确定周鸩说的是真的?还有‘躯壳’是什么玩意儿,我从来没听说过!”

“因为周鸩明摆着比你聪明多了,所以在你不是恶龙而是‘躯壳’这一点上,我相信他说的。其实,早在你跟我说栖山地下怪物很多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很可能你只是怪物中的一个罢了。”稚堇对自己的先知先觉有点小得意。

“哦,就是在地下坑道,你对着我‘咦咦咦’‘啊啊啊’的那个时候!”珑白想起来了,“可这只是你没有根据的猜想罢了。”

稚堇满脸都是对珑白智商的嫌弃:“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老爷为什么要在地宫里救你啊!他做的事情看起来都不像是要你死,你是真的太笨没发觉,还是不想承认?”

珑白低着头一言不发。稚堇有点后悔把话说得太白了,想必珑白和她有同样的疑问:如果不是珑白和周鸩搅局,廖蓝现在会不会还好好的,而不是困在地宫里生死不明?他心里肯定比她更不好受。

稚堇岔开话题,从怀里拿出周鸩给的那封信:“我们先看看老爷留下的信,说不定有线索呢。”

稚堇展开信纸,念给珑白听。内文和周鸩之前讲的差不多,廖蓝称自己有事远行,故而缺席认祖归宗,让“廖家长辈”从简操办,把珑白和家中的5块无字灵牌带到宗祠,将灵牌放入预留好的空位,上面的字则日后再刻。之后将“廖珑白”写入族谱,仪式即告完成。至于酬劳,只需转告珑白如下两字,他便会支付。

“树下?”稚堇转头看向珑白。珑白有些迟疑:“如果说树的话,那也太好猜了,应该是我以前爬上去看家里烟囱有没有冒烟的那棵。”

“没有其他含义?除了‘树下’,其他话有没有暗示?”

珑白挠着头使劲回想,但脑子里就是什么水花都激不起来。甲板上的鬼尸来走去,不时撞到船板发出怦怦的声音,稚堇不由得烦躁起来:“吵死了!”

话音刚落,“怦”的一声巨响,一个鬼尸摔在珑白身边,着地的半边脸立即粉碎,没有瞳孔的眼球飞了出来,滴溜溜滚到稚堇脚下,稚堇张口就要大叫,珑白急忙回身捂住她的嘴巴。她恐惧地盯着珑白身后,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掌,才没让自己继续大叫。

珑白疼得直吸气,心说就是看到自己爹妈的鬼魂也不用吓成这样吧,扭头往外面看,不料迎面飞来一个倒悬着的鬼尸的脑袋,就这么和他鼻尖贴鼻尖地静止了片刻,又突然被什么东西从背后扯着头发似的横飞了出去,消失在船舷外的虚空中。

原来把惊叫声活活咽回去是如此辛苦,珑白强装淡定把手掌从稚堇牙齿间抽出来,有点原谅她了。“你躲着,不要出声,我出去看看。”

珑白从藏身之处钻出来,看到又有几具鬼尸直直地摔倒在地上,“嗖”地飞出了船外。组成风帆的蝙蝠纷纷收起翅膀,船正在慢慢下降,而漆黑的夜幕不知什么时候时候已消逝在船的后方,触目所及只有白茫茫的虚空。

突然,船身一下震荡,像是锚钩住了什么东西,牢牢地固定住了。几乎与此同时,船下窜起无数条长着蓝色独眼的红线,从四面八方向鬼尸袭来,张开密密层层的獠牙,咬住鬼尸,把它们扯出船外。

这不就是地宫里的那些红线吗?!珑白心头一震,立刻奔到船舷边往外看。

船下是一张细密的血红色巨网,一头从虚空深处延伸而出,一头连接着船底,锚就缠在网上。鬼尸一掉到网上,立即被红线缠绕成茧状,迅速向虚空深处滚去,看起来像是一只无形的蜘蛛在储备粮食。

在网的上面,离船只有10步距离的地方,站着一个雕塑般的身影,默然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一看到那人的脸,珑白的脑袋“嗡”地炸了。呆了几秒,他才张了张口,想要喊出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名字——廖蓝。

廖蓝也看到珑白了,但他立刻抬手做了一个“禁止”的动作,虽然幅度很小,又马上转为抚平衣襟的动作,但他分外凌厉的神情,让珑白立即明白自己必须照做。珑白向船梯走了几步,廖蓝抬起的手微微一顿,意思是也不可以过来,然后又是一个伸手把头发拢到耳后的假动作。这时,珑白注意到,廖蓝的手脚处都连接着极为纤细的红色丝线,顿时心头一凛:廖蓝的一举一动都被监控着。

“回去”,廖蓝的口型这么说。他们之间只隔着10步,却像横亘着一道无底的鸿沟,珑白顿时泪眼模糊。“要滚回来的应该是你啊,快回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珑白在心里呐喊着,但廖蓝一动不动,只是无声而坚决地重复着两个字:“回去”。

鬼尸已经全部被拖下船去,甲板上只剩一些残肢,红线退去,船身也开始缓慢地上升。廖蓝的口型变了,是珑白平日里耳朵都听出老茧的两个字:识字。珑白赌气地摇摇头,廖蓝的脸上浮起淡淡的苦笑,有些凄然和不舍,用口型比了最后四个字:我喜欢你。

船身跳了一下,锚已经脱离了血网的束缚,船头缓慢地向着来时的方向调转,就要往回开了。珑白无力地低下头,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跳下去!就算死也和廖蓝死在一起!

珑白半个身子都爬上船沿了,一声尖叫陡然惊醒了他:“珑白!救我!”

稚堇!珑白完全忘了她的存在了。他慌忙回头,看到她拿着一只鬼尸的断手当武器,披头散发,外面盖着的衣服耷拉下来一半,显然在珑白这个活体黑狗血离开后,她已经和白毛蝙蝠打斗好一阵了,这会儿终于力单不支,只好冒险出声呼救。

珑白赶紧冲过去,帮她赶开围攻过来的蝙蝠,抱着她左躲右闪,一直退到桅杆下面,蝙蝠才失去目标,四下散去了。稚堇蜷缩在珑白怀里,扯起脱落的衣服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这才敢喘出一口大气。然而,珑白却在心里暗道:糟了。

船又停下了。网丝由远及近地抖动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迅速地爬过来。一个雷鸣般的声音在半空兀然炸响:“我听到船上有人在说话。活人。”

稚堇猝然瞪大了眼睛,好在珑白已经提前捂住了她的嘴。

“你听错了,是船开动时发出的吱呀声。”

听到第二个声音,稚堇愣了一愣,随即整个人都要跳将起来,被珑白死死按住。她急切地向珑白投去质询的目光,珑白点点头,她眼中立时涌出了惊喜的泪水。

“我没有听错,是人的声音!”

“好吧,我替你上船查看一下。”廖蓝说着,脚步声匆匆地往船这边来了。

“你别动。我自己会检查。”

甲板上传来轻微的震动,珑白小心翼翼地从桅杆后探出头,看到几根红线爬上了甲板,用蓝色的独眼探视着四周。珑白急忙缩回桅杆后,看看这船上光秃秃的,根本没地方可躲,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情。

“啊!”廖蓝突然大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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