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朝雨浥轻尘+番外——诗念
诗念  发于:2015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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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警察带走前,唐渭看了眼喻青,十八岁的少年呆呆愣愣地立着,破碎地衣衫包裹着细瘦的身条,白皙的肌肤上还留着未洗净的血痕,妖冶而惨白。

那一眼之后,就是好多年……

32.宠溺

搬到唐渭家后,喻青睡了主卧,那个摆满各种绒毛娃娃的房间,唐渭特意为他准备的。

喻青记得十七岁的春天,他去苏浥家,苏浥也为他准备了这样的房间,满室的绒毛娃娃,各种动物各种颜色,床上还放着套皮卡丘的连体睡衣,地毯床罩什么都换成珊瑚绒的,温馨的不得了。

那天,苏浥下班回家后,听管家说喻青在房间里去看他,推开门见绒娃娃推了一地,根本没有喻青的影子,转身要走,忽然有东西从娃娃堆里跳起来扑向他,他一抱接住,就看见喻青顽皮的笑容,穿着皮卡丘的睡衣,柔柔软软,可爱的不得了。

“苏叔,我喜欢这个房间。”声音也软软的,有点撒娇的意味。

“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苏浥低低的诱哄。

喻青垂着头,耳朵微红不置声,半晌,低哝着,“你得答应我件事儿。”

“你说。”

喻青撒娇,“你先答应。”

苏浥无奈,“好吧。”

喻青欢快地跳出他的怀抱,拿了件睡衣过来,是和皮卡丘同款的睡衣,不过造型是只黑猫,“你要穿这个睡觉!”

苏浥满头黑线。

晚上吃完饭喻青就迫不急待地要苏浥回房间洗澡换衣服,苏浥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不动如山。喻青叫了两遍见他不动,就去拉他,软磨硬泡终于将他塞进浴室里,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又打起了小九九。趁苏浥洗澡的时候偷偷溜进浴室,玻璃门内雾气氤氲,只见一个背影,宽阔地肩膀,窄细的腰身,修长笔直的双腿,喻青不敢多看,抱起他的衣服和浴泡偷偷溜出房间。

苏浥在浴室里都听到“扑腾”一声,然后是喻青的痛呼,忙冲掉泡沫出来,发现浴室里只剩那件黑猫睡衣,匆匆穿上出去,就家喻青好整以暇地坐在地上,仆人们莫名其妙地围了一圈,见到他后先一副惊掉下巴的表情,然后纷纷扭过头压抑着笑容,而喻青已经笑得满地打滚了。

他瞬间明白自己被这小屁孩儿给设计了,脸色发黑,似笑非笑地走到喻青身边,“摔得痛吗?”

喻青见他脸黑成那样,有点害怕,可看到屁股后的猫尾巴,实在忍不住笑意,“哈哈……苏叔,你好可爱……”

“不痛是吧?”苏浥猛然拧起他按在自己膝盖上,一巴掌一巴掌抽在他屁股上。

其实也没有真的打,喻青不像以前那么怕他,敢跟他开玩笑,他开心还来不及,抽了两巴掌见他不吭声,将他翻过身,就见白皙的脸上满是泪痕,咬着牙隐忍的样子十分可人疼。

“喻青……”

喻青从来没被人打过屁股,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觉得好丢脸,埋首在他怀里死活不肯出来,苏浥便抱着他哄起来。

苏浥是个太体贴的人,体贴的他都不敢表现出太多喜好。去商场里多瞄了几眼什么东西,第二天那东西就出现在眼前;吃饭时多夹了几筷子什么菜,无论那菜多难做,以后都是时常出现在饭桌上;喜欢什么样的香水,对什么东西过敏,点点滴滴,细致入微。

揭开仇恨那刻,喻青一直在害怕,害怕自己纵心如顽石,也会被他这水给滴穿。

到底还是被这水滴穿了,放任着他从自己身边走开,无法替父报仇。

而这个时候苏浥肯定正在和燕昭赏荷花,或者在床上……

甫一想到,心痛如绞。

唐渭见他脸色不好,宽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别想那么多,早点睡吧,晚安。”在他额头印个吻。两人同居半个月,仅有的亲热就是拥吻。

“你要出去?”

唐渭无奈地说:“宇则喝醉了,我去接他。”

“开车小心。”

“嗯。”

直到早上唐渭也没有回来,打电话说秋宇则发烧了,要照顾他。喻青觉得他语气吞吐,好似有什么隐瞒,也没有多问。晚上下班后,估摸着唐渭也不会做饭,就煮了些粥,五年没做,都快忘了。

煮粥还是那时候特意为苏浥学的,他时常有应酬,胃又不好,平时喻青就煲些养胃的粥给他喝。

粥煮好他又买了些水果,到秋宇则家。开门的是唐渭,见了他很吃惊了下,“你怎么来了?”

“做点粥送过来,他好点了吗?”

“嗯。”

喻青到卧房里见秋宇则额头上敷着冰毛巾,脸仍烧得通红,试了试头仍烫得很,“这么烫,要去医院才行!”

唐渭神色有些僵,秋宇则说:“我不喜欢医院里的味道,吃了药出阵汗就好了。”

“那喝碗粥吧。”

唐渭拿碗盛了粥,扶秋宇则坐起来,他行动艰难,倒好像身上有伤,起身时睡衣滑落,露出脖颈上的红痕,唐渭神色有点不自在,扯过睡衣掩上。

喻青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话,屋里就剩唐渭喂粥,秋宇则吃粥的声音。

吃完粥喻青说:“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秋宇则说:“你们走时帮我把门关上。”

喻青说:“你需要人照顾,我自己回去就行。”

秋宇则笑容苍白,“他是你男朋友,要照顾也是照顾你,我自然有人照顾,你们回去吧。”

喻青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味,看向唐渭,后者脸色僵硬,对喻青说:“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坐在车里喻青问,“你是不是和他闹矛盾了?如果是因为我,不值得。”

33.换肾

“和你没有关系。”明显不想多谈。

喻青知道,五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消磨爱,也消磨恨。

唐渭将喻青送到楼下就回秋宇则那里了,准备上楼时竟看到了高泽。苏浥辞职后,他也跟着辞职了。

两人在小区边的咖啡厅里坐上,高泽拿出份剧本,“这是苏董为你量身订做的,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就等你进剧组了,却出了那事……这部剧是苏董用个人财产投资的,希望你能签约。”

“你该知道,他现在和燕昭过着逍遥的生活,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高泽郑重地说:“这是他最后的资产,如果失败,他将一无所有。”

“与我无关。”

“喻青,你记不记得那次你追唐渭差点被撞?是他拉住了你,胳膊都被撞断了,却还抱你去医院,等到的时候,整个手臂都变形了。”

喻青记得那时候他用左手擦头发、吃粥,原来是因为这样。

“你知不知道怎么侍侯植物人?喂吃喂喝,按摩洗澡翻身,还要把屎把尿,这一切都是他亲力亲为。你可以想想,这世间除了他,还有谁肯为你这么做。”

确实已经没有了。

喻青看看剧本,是以他与苏浥的事迹为原型,结局却不是这样的,两人最终放下恩怨,相守在开满白玖瑰的庄园里。

喻青笑了笑,这是苏浥给自己的童话么?他愿意成全。

这边他合约刚签下,那边唐渭就拿来个剧本,编剧是梨白,也是耽美剧,以他、唐渭、秋宇则为原型,讲叙三个身份、性格、家庭各异的少年,追求梦想的故事。这个剧本无疑也是吸引喻青的,又不能驳了唐渭的面子,也签了。

两个剧组几乎同时开机,好在是本色出演,没有太大的难度。

这天晚上难得两个剧都没有他的戏份,想好好休息来着,被秋宇则拉去泡吧。喻青发现自从上次生病后,秋宇则和唐渭的关系就变得很微妙了,不像以往那般亲密,也不会乱开玩笑,有时还莫名的陷入尴尬中,但是说他们闹掰了又不像,两人还是很关心着彼此。

今晚唐渭没来,秋宇则才变成以往的秋宇则,边点酒边和调酒师调笑。然后喻青看到了熟人,——燕昭。

他也看到了喻青,冲他举举杯,笑着饮下。

喻青也喝下杯中酒,听燕昭旁边的人说:“今晚怎么有时间出来玩儿?”

燕昭说:“偶尔也有放松放松嘛。”

那人氵壬笑着,“苏总是圈内有名的腰力,金枪不倒,做的时候一定很带劲吧?”

燕昭看向喻青,笑容挑衅,“那是当然。”

秋宇则见喻青脸色铁青,拍拍他的肩膀安抚,对燕昭说:“家里有个金枪不倒的,还出来找伴,你还真是欠操啊!”

燕昭端着酒杯过来,见秋宇则护在喻青身前,讥笑道:“时时刻刻都有人挡在面前,真是幸福啊。”对秋宇则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来宣誓下主权,那个人并不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如今他属于我燕昭。”

被一巴掌狠狠地扇在脸上,喻青冷笑,目光鄙夷,“我不用的东西而已,谁爱捡谁捡,与我何干?”

“是么。”燕昭目光飘向他身后,喻青回首,就见到苏浥。黑西装白衬衣,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浑身散发着冷漠禁欲的气息,与这灯红酒绿格格不入。

喻青的心蓦地坠入冰窟。

“回去吧。”苏浥说,冷漠的目光在落到燕昭身上时,变得温柔起来,绅士地拿起燕昭的衣服,礼貌而疏离的与所有人打招呼,带着燕昭回去。从头到尾,目光都没有落在喻青身上。

他想起那次争吵时苏浥的话:喻青,你从来没想过吧,有一天我也会不稀罕你的心,那时,你凭什么在我面前嚣张?

果然现在,已经没有权利在他面前嚣张。

此后为赶档期,戏份安排的更紧,说来也巧,两个剧组竟在同一个影视城碰面了,更巧的是苏浥那天难得的去剧组探班了。

他们这场要拍的是他和唐渭在火场中的对手戏,现场有火但并不是很大,还在可控范围,然而拍到一半时,火势突然就涨起来,好像遇到什么易燃物品,喻青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热浪冲击着大脑,他所有的意识都暂停了。

喻青醒来时还感觉到恶心呕吐,医生说:“这是爆炸的后遗症,过两天就好了,身体基本上没什么烧伤,很幸运。”

喻青记得当时火龙向他扑来,怎么会没事呢?“我朋友呢?他怎么样?”

“哪个朋友?”

“唐渭。”喻青回答后觉得不对,“受伤的有几个人?”

医生怕他担心,把所有人的情况都告诉他,“唐渭也没什么事,就是手臂烧伤了块。秋宇则的脸部有烧伤,可能需要整容才能恢复,胳膊也有烧伤。苏浥手后背大面积烧伤,或能需要植皮……”

“苏浥?他们明明离得更远,怎么会伤得更重?”

“我听说爆炸时,是他们护住你和唐渭。”后来喻青才知道这场火灾是林紫惜为他策划的,那个女人也终于得到应有的下场。

喻青到苏浥病房前,看到苏浥趴在病床上昏睡着,陪在他身边的是燕昭。旁边的小护士说:“燕医生,苏先生的尿常规、肾功能情况及B超,结果出来了。”

燕昭接过单子道了谢看起来。

护士出来后,喻青问,“他还好吗?”

“情况基本稳定下来了。”

喻青问,“刚才听你说肾功能检查,他身上除了烧伤,还有别的伤?”

护士解释说:“只是切除肾脏后的常规检查,怕这次烧伤会加重肾的负担,毕竟身体里只有一个肾,如果出现什么状况就很危险。”

喻青极为吃惊,“他切除过肾?为什么?”似乎记得苏浥腹部有两个伤痕,一个是自己刺的,另一个从来没过问过。

34.完结

“移植出去了,给哪位患者我就不清楚了。”

喻青脸色苍白,来到一楼挂号处,“我要做个全身检查。”从头到尾,他的身子一直在颤抖。

等待结果时,他接到西城疗养院的电话,打车过去,面对的是躺在病床上的郑媛。前天夜里,她偷了院里除草的药剂,发现时已经晚了,她正像园中的草,一点点枯萎。

喻青进来时,她还清醒着,从未有过的清醒,她看着喻青说:“青青,你都长这么大了。”

喻青的眼泪“唰”地涌了下来,他等这句“青青”已经等了十一年。

她说:“如果十一年前,我有死的勇气,就好了。”

“为什么要抛弃我和爸爸,我们明明那么幸福。”

眼泪从她那黯淡无神的眼睛里流出来,“那都是假相,都是假相,你爸爸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他爱的是薛御,他明明不爱我,却还和我结婚,我恨他。”

“你是为了报复他才找苏浥。”

“我是想报复喻棠,可到最后,我也是真的爱上苏浥了,他那人,很难让人不爱。”

是啊,很难让人不爱。

郑媛摸着喻青的脸,“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遗传你爸的癖好?为什么你要抢走我的爱人?”

到底喻青还是伸出手,抱住她,“妈妈。”

郑媛失声痛哭,“青青,我不该恨你,可是我真的好恨啊!我是个坏女人,活该被辜负,活该被辜负。”

喻青只能一遍遍的唤着她,妈妈,妈妈……

最后郑媛死在她怀里,神情很安详很温婉,好似还是十岁以前,她们一家三口看漫画……

到底是谁对谁错?到底是谁辜负了谁?

无论谁对谁错,无论谁辜负了谁,最后剩下的,都不过是一盒骨灰。

喻青抱着郑媛的骨灰盒,拨通了薛御的电话,“御叔,我妈死了。”电话那端沉默着,喻青又说,“我该怎么下葬?我爸墓边,是放我妈的骨灰,还是你的骨灰?”他的话如此阴森森的,语气却平淡如水。

薛御的声音带着苍暮之气,“就算放在同一个骨灰盒里,也终究不是在一起。”挂电话前,他又说了句,“喻青,别让自己后悔。”

郑媛下葬那天唐渭来了,一切都结束后,唐渭说:“喻青,都过去了。”

喻青问,“我们呢?”

唐渭沉默了会儿,“那时候,为什么说是你害死了我?”

“那天我妈又出事儿了,我没有办法去找苏浥,他让我去你打拳的地方,我知道他有阴谋,去了可能对你不利,还是去了。”

“我不怪你。”

“后来呢?你明明被叛了死刑。”

“我爸动用关系救我,却没想到他自己早就被警方盯住了,帮内被血洗了遍,好在他已经洗白了部分资产,还有几个靠得住的人,将我救出来了,整了容,在罕无人迹的草原里待了五年,就都过去了。”唐渭的父亲唐耀,原是黑-帮大佬。

其它的喻青都知道,让他爸动用关系的条件是,割去小指,永远不玩音乐。

喻青暗暗握紧十指,“是苏浥害死了你爸?你还要接着复仇吗?”

“你呢?认为我还该继续吗?”

“我左右不了你,也没有什么恩情来请求你。”顿了顿拿出那块千年血玉,“这块玉换他一条命,可以吗?”

“原来你真的爱上他了。”说完倒有些松开气的感觉。

“对不起。”

“他只是个导火索,现在这样已经够了。”他看着喻青,眼里云淡风清,满是和煦,“危急关头才知道谁是谁的真爱,感情是藏不住的,你不能舍下苏浥,我也不能辜负宇则。所以,喻青,过去的就当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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