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一笑兮——杜冒菜
杜冒菜  发于:2015年10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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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溪崖劝他:“无妨,他们迟早会走。”

“那倒也是。”

萧云兮笑得坦然。

第十一章

岚华轩里,正是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候。

两人踏足进去,见萧清文正里里外外得跑,离得近些的是老三萧一雨,萧云兮便上前去唤他道:“三哥,我有事同……”

“等等云兮,你先来帮忙照看一下,这会人多起来,我得去对面把大哥叫回来。”语罢将手中簿子往他手上一搁,一转身就出了店门,直奔对面去。

萧云兮叹口气,只好把话吞回肚子里,理理性性招呼起客人来。

原本跟在萧一雨身侧打转的洛筠秋竟难得得没有跟着跑出去,反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平溪崖看了许久,待萧云兮并不在意到他时,便上前去,几分有礼地轻声道:“瑜王爷,借一步说话可好?”

这人出人意料地客气,平溪崖心下暗自有些惊讶,转头看了看他,彬彬有礼地答:“不借。”

“……”洛筠秋怒,一身温文尔雅的伪装卸下,又是那副痞子样,敛眉道,“我说平溪崖,我给你面子你还真就长脸了啊?不借拉倒,反正是和萧云兮也有关的事情,爱聊不聊。”

他转身就走,身后平溪崖顿了顿,果不其然追上来拦住他:“等等,去哪聊?”

洛筠秋瞥他一眼,眸里轻蔑与得意显露无疑。

“边走边聊呗。”

平溪崖挑眉看回去,同他行出岚华轩。

“说吧,什么事?”

街上行人攘攘,两人置身于其中慢慢行走,确乎不甚显眼,洛筠秋听着对话认真起来,说道:“瑜王爷,我身为洛家长子,另一重身份从未刻意为外人言说过,知道的人也并不多,但若是你,想必应当是知道的吧?”

平溪崖知他指的是什么,便点了点头,他便又道:“凡我山庄想要查到的事情,便不会有失手查不到的时候,唯独萧家寻母一事,却成了一大难题。我几年前同一雨相识,更早两年与萧沨晏相识,自那时起,便一直在替萧家兄弟寻母,却是直到现在,才终于得到了那么一点线索。”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极慢,眸光更是笃定地覆在平溪崖面上,平溪崖虽不动声色,心中却因着“线索”二字而有所震动。

他有意问道:“是何线索?”

这人笑一笑,反问道:“王爷应当最清楚吧?”

“哦?”他便也笑起来,再侧头望过去,两人眼中皆已尽是了然。

洛筠秋便有话直言:

“所有线索都指向你瑜王府,我若是继续查下去,恐怕今日之内,便能有个结果。”

“不必了,”平溪崖道,“你猜的都是对的,人在我府里。”

原本笃定的事实,经由这人亲口说出来,依旧让他重又震惊了一番。

良久,他叹一口气道:“你这么瞒着,还接近萧云兮,究竟有何目的?”

“我没有目的,如果有,那么我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萧云兮这个人。”

洛筠秋听他言得果断,突然便笑起来,想了想,又道:“看来你有萧家人不曾猜到的计谋才是。”

这人不置可否,听他接着说:“既如此,不妨与我合作一二,咱俩也可借此机会重修于好是不是?”

平溪崖笑一声,侧着眸子看他。

洛筠秋继续好言规劝:“你想想,咱们同为萧家的上门女婿……”

“你才上门女婿。”

“……”洛筠秋深吸一口气,“你这个人,怎么一点也不会看气氛,好歹应和我两句,我说的可都是十分有道理的。”

“哪里有道理了?”

“得了得了,没见过这么小家子气的王爷。总之你若真是为了萧云兮好,就跟我合作,心里有什么不舒畅的,大不了待事情了罢,再来找我打一架就是了。”

洛筠秋鲜少与人好言好语地劝说,一句话直直道来,想着这人若真再拒绝,便也罢了,即便是各行其是,也不过就是麻烦了些,终也能给萧家一个好的结果。

行在身侧的平溪崖一时却并未开口回应,好半晌才笑着答他后一句话:“打就打,我好歹是奉月仙的徒弟,怕了你不成?”

“嘁,自视甚高,爷我可是见卿山……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洛筠秋有些讶异地张嘴,平溪崖随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对他认真道:“那个人是我师父,现下你明白了?”

洛筠秋彻底瞠目结舌。

许久,他似笑非笑地无奈问道:“平溪崖,你怎么如此丧心病狂……那……萧云兮知不知道?”

平溪崖挑眉回他笑颜一张:“若是我丧心病狂这件事,云兮一定知道。”

“罢了……懒得同你绕嘴皮子。”

这人又笑,继而追问:“你不是要同我合作,既然如此,我都告诉你这事了,你是不是该好好出一份力?”

“你讲。”

他道:“我若知晓的不错,你这见卿山庄里的人,除了网罗天下事,其实还可以以金换命的吧?”

“哟,不愧是瑜王嘛,消息可比江湖上的人灵多了。”

“好,再过几天,我出钱要几条人命。”

“我还没穷到替一雨做些什么还要你掏腰包,”洛筠秋勾唇笑答,“届时你把人告诉我便行了。”

平溪崖十分好说话:“不要拉倒。”

身边这人笑一笑,悠悠舒气。

“真是难得同你这么心平气和地讲话。”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还算心平气和。”

“就我们寥寥无几的对话来讲,的确算。”

语罢齐齐叹气,竟对某一事由看法一致,真是让人……不爽。

平溪崖转身,想着这人应该没有多的废话了,这便折身往回去,不曾想身侧洛筠秋竟也在同一时间一道转过身来,惹得他不悦开口:“还跟着我做什么?”

“这么多年了你就没停止过你的自大狂妄……”这人翻一翻眼皮,呵欠道,“巧了,我也回岚华轩。”

“你天天这么缠着萧一雨你也不觉得脸红?”

洛筠秋露出万分不可置信的表情扭头望着他,故作惊讶道:“我十分好奇你说这话的时候怎么就这么心安理得,你也不觉得脸红?”

“……罢了,你闭嘴,我不想同你多讲。”

洛筠秋夸张的闭嘴,眸里笑盈盈。

两人不多一言,回到岚华轩时,萧沨晏已随三弟赶了回来,只是人息未疏,店内依旧十分热闹。平溪崖瞧萧云兮眉头微敛,忙得一派认真的模样,料他尚未得空闲同家里人讲谦竹阁的事情,便就倚在门旁耐心等着。

这么一等,是直至临近黄昏,店里才得了个清净,萧一雨在柜台前翻着新账,玩笑道:“谁说这些江湖中人清贫,我看他们个个钱多的撑荷包,这几日铺子里出得最多的都是些姑娘家的玩意儿,来得却多是些男人,难不成他们平日里东游西闯得寂寞久了,借机来京城混个相亲。”

萧云兮走到门旁,左右望了望两个门神,默默摆手让门边倚了一下午的两人退开一些,将门掩上,只留一道细缝,这才回转身来,走近柜台轻声道:“总该不会是盯上咱家了吧?这几日里,他们也多在谦竹阁聚集,一坐就是那么大半天。”

萧沨晏听得不善,心下紧了紧,半晌后问道:“二弟三弟如何想?”

萧清文向来谨言慎行,一时不答,只听萧一雨认真道:“依我看来,应该赶制一些珠宝首饰,这两日卖得挺好。”

“……”

萧云兮望着他,又一度露出十分钦佩的眼神。

“可是三哥,大哥问的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萧一雨笑答,“不急,万事有因,有人想让我们处在这件事的中间,那我们就顺着他的步子好好走。”

在门边听了一阵的平溪崖轻声笑一笑,略微赞扬:“三少爷果然聪慧极了。”

“王爷的意思是,你已知晓始作俑者?”

平溪崖扬眉,不点头也不摇头,只反问道:“我如此说了吗?”

萧一雨看着他,神思清明,一时便断定:眼前这个瑜王,知晓萧家的很多事情。

——只不过……云兮似乎还什么都不知道。

心头有所衡量,便开口问道:“王爷是真心的吧?”平溪崖闻听这话,眸底又多了一重欣赏,于是颇为慎重地点点头。

萧一雨笑一笑,得了满意又放心的答案,不再计较。

两人此一番往来,本就话里各藏玄机,直把其余几人搞得一头雾水。

萧云兮蹙眉:“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尚不及作答,外头突然传来叩门声。

这声音响了两下,来人便径直推门,大抵是瞧着门未全掩,里头还是有人的。

便在此时,平溪崖突然双眸微凛,在来人入店之前,一转身便匿了起来。

萧云兮正自不解,却又看清入店这人竟是晌午时分在谦竹阁见着的那名青年——神镖瞿玄。

瞿玄踏进店里道:“日头还没落尽,这京城鼎鼎有名的岚华轩便不做生意了?”

他往里一步,萧一雨也笑着上前一步,回道:“生意岂有不做之理,客人寻些什么?”

“寻支簪花。”他随着萧一雨的手势往里行去,一边又补充道,“要独一无二的,雅致而不浮夸,大方得体,不会过于繁缀。”

萧一雨听他形容得十分小心翼翼,分明一身江湖打扮,语气中却全无江湖戾气,于是笑问:“那不知这样一支簪花即将遇着的那位主人,该是怎样一名妙女子?”

瞿玄笑答:“清雅脱俗。”

“那么这一支如何?”萧一雨从柜上取过一只锦盒,打开来递过去,瞿玄细一观赏,见着盒内簪花是为银铸,通体为镂空纹饰,又在各处镶嵌着色泽如夜月的暗系珠宝,虽个个小如碎米不甚惹眼,然而却恰到好处地将这簪花衬得一如幽夜般寂静美好,气质脱俗,便一眼相中,愉快道:“老板好眼力,正是要这样的。”

萧一雨微微含笑,这人又询价,虽稍稍觉着贵了些,可也仅仅犹豫那么一瞬,便掏钱买了下来。

罢了,这才转身离开店里。

平溪崖从暗处出来,透过门缝瞧着那人远去背影,心头暗暗思量,问道:

“这人当真是来买首饰的?”

“瞧他那般仔细的模样,应当是真的。”萧云兮也凑到他跟前去往外看,答着。

平溪崖不作多言,只想着晌午时分的情景。

——原以为这人与神樾门的明愿道长同气连枝,迟早会同萧家作对,然而现下看他在这岚华轩中的表现,兴许并非全然如此了。

也许这个人只是分不清真邪真恶,神樾门受他尊重,就算有意拉拢他,也还没有来得及实施罢了。

那么是不是该想些什么办法阻止神樾门拉拢人心?

正想着,又有人来叩门,萧云兮咋舌:“怎么这么热闹!”话落,门外人推门进来,原来是断颜。

“怎么今日急着关门了?”

萧沨晏立马迎上去,笑着执他手道:“有些事商量,就谢客了,是我不好,忘了过去同你讲一声。”

萧云兮往后退一步,双手捂眼。

“不能看了不能看了,大哥又要演情戏了。”

断颜笑一笑,微微红了双颊。

气氛一时松懈下来,一行人总算打道回府。

后堂里的圆桌坐得越来越满,萧沨晏暗自想着,兴许是时候换个桌子吃饭了。

第十二章

“平溪崖你今晚不许对我怎样。”

夜里,平溪崖如约陪萧云兮睡觉,然而这人开开心心把人领进门后却十分不识好歹地警告道。

“……我又没说要对你怎样。”

“那你一直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我就只是看看。”

萧云兮满意地点点头:“嗯,你只能看看。”

平溪崖无奈极了,熄了灯上床去,把人揽进臂间。

“你知不知道,要换作别人敢这么同我说话,我早让他死了十次八次了。”

“你舍不得。”萧云兮十分骄傲。

以前还稍稍有点怕这个人,原因大抵是觉得他有毛病又是个王爷所以最好不要惹。只是现在清楚了他拿自己没办法,就算偶尔生起气来也是做做样子罢了,于是便越发恣意妄为了。

这就是他萧云兮的性子,眼前人都不能把他怎样,家里哥哥们也不能把他怎样,还有谁能把他怎么的了?

他一双眸子亮闪闪的,即便是在黑夜中也如同耀目幽泉,平溪崖深深望进去,从那眼里的喜色就能猜到这家伙又在想什么。

只好悠悠叹气,随着他任性。

然而少顷后,这人眸里欢喜又沉下来,有些担忧地扯一扯他的衣裳,问道:“万一有一天你舍得了我岂不是就完蛋了?”

平溪崖一愣,瞬间哭笑不得。

“云兮,你脑子里面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

“是啊,你想,我哥哥们虽然厉害,但你是王爷啊,你若是要杀我,我就算被救下来,萧家也会和朝廷拼起来呀……完了完了,那我们就没得混了。”

平溪崖声声大笑,他怒极,一掌拍他腰上:“你还笑!这么可怕的事情!”

“哪里可怕了?根本就不会发生的事情。”这人捉了他的手,安抚地捏一捏,道,“你等等。”

语罢翻身下床,不知去寻了什么东西来。

待他回到床上时,手上多了一样物什,萧云兮借着月光细看,瞪直了眼大叫:“救命啊——杀人啊——唔……”

平溪崖蹙眉,伸手捂了他的嘴。

“乱喊什么。”

萧云兮还瞪着他手中的匕首。

“这匕首是先皇赐的,能护我一世平安,我现下给你,就算是置身朝中也永远没人敢动你。”

萧云兮狐疑地看了看他,继而掰开他的手,果断道:“我不信。”

“……”平溪崖无言,这么一件宝贝,到这个人眼前竟然一点分量也没有。

萧云兮把食指竖起来嘘一声,神神秘秘地把他拉近一些,凑到耳旁道:“你知道吗,这个匕首现在已经没用了。”

“哦?为什么?”

“因为先皇已经死了。”萧云兮十分严肃地看着他,压低声音说着知晓的秘密,“现在的皇帝跟先皇感情不怎么好,他一定不会认账!”

平溪崖“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身为皇家人,连他们感情不好都没看出来吗?”

他点头:“看出来了。”罢了,又补充:“你一定不知道,我还知道现在的皇帝跟谁感情最好。”

“谁?”

“他娘。”平溪崖道,“他虽然跟他爹感情不好,但跟他娘感情却是十分好的。”

萧云兮想了想,传说中皇帝还是太子时本为庶出,他的娘早就死了,还是死后才封了个名分,感情再怎么好也阴阳永隔了,于是道:“那现今这世上,跟他感情最好的那个人也不在了,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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