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觉得挺有道理的但还是感觉哪里不对。
正绞尽脑汁思考到底是哪里不对,一个温热柔软散发着香气的东西被塞进他的嘴里。
“呐,先吃个包子吧。”余礼白看着他温和笑,“就算是年轻健康,也不要不在意身体,一日三餐必须好好吃啊,时候不早,我带你下个馆子吧。”
季镰面色阴沉叼着包子,没回答他。
这种像是把自己当做小孩一般照顾的感觉,也很讨厌。
没有在意他的抗拒态度,余礼白招呼他走。
“我记得前面正好有一家饭馆子,据说掌厨的是从宫中出来的御厨,做得海鲜算是一绝,既然是老乡重逢,我带你去那里好好吃一顿吧,对了,之前看你买了两张票,要是还有同伴的话一起喊过来,我请客。”
季镰闻言一愣。
同伴……
等等,裴吉呢?
裴吉迷失在了人生……咳咳,迷失在了美食的道路上。
天宫三尺光,云港九里香。
前一句说的是中华神兵谱名列第一的三尺天巫刀,后一句说的就是云港聚集各种小吃小食的九里街。
饭香飘九里。
中华国地大物博,各个地方的食物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美味,一定要评选一个中华美食之都出来的话,恐怕谁也不会服谁,但是临海省的云港作为中华国南方的海陆交通枢纽,旅人走商南来北往络绎不绝,以致汇集各地各国美食,无论是中华国琼林省的鲜花糕点,南定省的麻辣火锅,临海省的各种盐焗,原中省的黄金高汤,西漠省的烤串肉串,都能在云港看到。
大街上四处飘动的都是食物的味道。
裴吉以前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吃货,能稍稍让他提起兴趣的只有新鲜血液,最好是处女或处子,年龄不要超过十五岁,不能使被血族圈养的,要野生的,健康的,充满阳光的,而不是眼前这种……
“血鸭嘞,血鸭嘞,新鲜出炉的血鸭嘞,南边庄子里的好鸭子,今天最后一锅,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嘞~~~”
叫卖的汉子中气十足,裴吉站在摊子前,鼻尖耸动嗅着,心里碎碎念。
“竟然在血中加入如此之多的调料,原味都闻不到了,而且只是鸭子血而已,比不上人血的香醇浓厚,但是……”
“但是……”
“但是……”
三声但是一声比一声高,他咽下口水,像是被催眠一样大喊:“看起来好好吃啊。”
守摊子的大汉问:“小姑娘买一只吗?”
裴吉:“……可恶,听不懂。”
语言不通是大问题。
不过他垂涎的表情显然是世界通用,大汉看了看他的金发红眼,洋服打扮,竟然也磕磕碰碰年初一句洋文。
“着、着大可,椅子,疼圆。”
一边说着,大汉一边比划出一个“十”的手势。
十元?很便宜呀。
裴吉下意识摸进自己的手提袋,却只摸出一个五元的票子,还是洋币。
啊,钱都被季镰抢去保管了。
说起来他记得最近的中华国的汇率依旧保持在一比一上下浮动,也就是说,他手中钱只够买半只鸭子。
除开父亲失踪后的一小段时间,就从没有感受过什么叫做贫穷,红酒都是喝一杯倒一杯的裴吉少爷心塞。
倒是大汉认得他的钱,对他做出一个“切”的动作,然后摊开手。
意思是要买一半吗。
“不,算了,”裴吉依依不舍看着鲜红的熟鸭,“谢谢。”
说完他迈开步子,想要赶上已经走出一大段的季镰,然后……
一阵更诱人的香气飘到他鼻尖。
“毛血旺嘞,毛血旺嘞,两元一碗,祖传配方,秘制香料,不好吃不要钱嘞。”
裴吉直愣愣看着大锅的汤中翻滚的凝固血块,就连手中什么时候被人塞了一碗也没有发现。
好好吃……
这是他在昏迷之后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4章:归乡(四)
三月阳光和煦,却有些过于刺目了,是蔚蓝长空上不见多少云彩的原因吗?
他的异母弟弟明明不是真正的小孩了,作为行事却让人担心。
季镰皱起眉。
看到季镰突然顿住,余礼白自然明白自己猜对,本着自家小孩在外面结交了朋友虽然不说什么,但是既然带回家就要好好考量一番的心情,他再次提议:“若是你的友人,一起来吃个饭吧。”
中华国古语,饭桌上能见真性情。
心中暗搓搓算计着若是见到季家小子的友人他要如何考校人品说话拉关系,刚把应对意外的一二三四列出来,看到的却是青年一声招呼未打转身就走。
哎?是哪里说错话了?
余礼白一惊,快步追上去。
“咱们不是说好一起吃饭吗,小兄弟你走这么快作甚?”
追在屁股后的一句话还是没有得到季镰的回应,挖空心思套近乎的余礼白只能深深叹气,然后再度追上。
好友从前总是在他面前念叨如何养护徒弟之类的,真是后悔没有好好听一听,不知道现在飞个纸鹤过去请他当外援给分析分析还来不来得及。
等等……他想起来了,这小子现在的阶段,莫非是好友曾说过的叛逆期?
如此一想,那让人有些生厌的冷硬面孔看起来也舒服多了呢。
好友如何说来着?对付这个阶段的小屁孩,要做的是不露痕迹的哄他,让他觉得自己被当做大人看待,就和对付猫崽子一样顺毛摸就行了。
自行定义了季镰的一系列行为又自认为找到方法,水神大人有些气馁的情绪完全恢复,再次凑上前。
“为何突然不理愚兄,愚兄刚才可是说错什么?愚兄给你陪个不是,若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小兄弟尽可开口。”
在刚才已经试探着寻找裴吉的气息,却一无所获的季镰回过头。
“你对陌生人真殷勤。”
他的目光有种慑人的威势,但是男人却似什么也没有感觉到,面对有些呛人的话依旧满脸风轻云淡的温柔微笑。
男人的皮相在这样表情下可谓翩翩公子,说出的话却更无赖似得。
“我和小兄弟怎么能算陌生人,他乡遇故知可是人生四大喜事,小兄弟也要理解一下像我这样在外漂泊满心沧桑,突然之间听到乡音的温暖喜悦心情啊。”
季镰瞪他:“不理解。”
余礼白被如此干净利落的反驳给噎了一下,好在虽然伪装成凡人内芯还是个神仙,不然都差点没吐出一口血,就算如此也不得不缓了缓,没等他开口将尴尬消去,季镰非常冷硬的开口。
“帮我个忙。”
这话说得如此自然以致余礼白不得不为这孩子的为人处世担忧,不过他没有把担忧放在面上,而是将尴尬放在一边顺着季镰的话自然而然的转移话题,“嗯,小兄弟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可以先和愚兄说一下。”
事实证明,他这句话总算是说对了。
面对有很强戒心的小破孩,不能直接答应要求,不然会被怀疑有其他企图。
将这句话记在内心,余礼白慈祥地看向季镰。
季镰:“……”
眼神好恶心。
但是这里不是他住了很多年的翡冷翠,要论寻人手段,还是本地人更强一些,希望此人的手段能和他外表一样好。
裴吉失踪这人就突然冒出来,而且还是他指出自己才发现裴吉不见,实在是太巧合了。
他和裴吉初来乍到,怎么会突然卷进麻烦事情里,不是一直传说教廷和黑暗议会的手段完全无法在中华国中施展开吗?
不管了,有什么阴谋,杀了便是。
如此想玩,他满眼杀气的向着倾听他说话的余礼白瞥一眼。
余礼白:“……”
呵呵。
小子杀性倒是大。
小时候多乖巧啊,果然是在洋人那边学坏了。
“一起回国的同伴不见了?原来如此,照小兄弟所说还是个洋人小姑娘么?”
“他叫……”季镰顿了一下,“他叫蓓姬。”
“这可不大好办啊,云港一直鱼龙混杂,如今管辖的官员也不是多有能力的,”余礼白沉吟,“更是由于距离京都遥远,朝廷管辖不便,有许多魔道中人,按照你的说法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万一被哪个魔修抓走,炼丹药做炉鼎,恐怕不太好寻回来。”
魔道……听起来像是黑暗议会一类的组织。
季镰暗暗将这个名字记在心底,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继续噎余礼白。
“你找不到?”
余礼白:“……小兄弟啊,愚兄说的是不太好找。”
季镰重复:“你找不到?”
他语气神情都写上了【找不到就别再这里瞎掰掰】,差点没把余礼白给气得火冒三丈。
现在的小孩哟,一点都不懂得尊老爱幼,已经五百多岁的“愚兄”心里骂骂咧咧。
好在余礼白一向是不太在意事情的性子,火气在心中一过便忘记,反而认真计算起来。
他现在的这个身份是他经营很久没什么破绽的,出生白河镇,书香门第,父母双亡,读了几年书便应招改革新风“游学”,还寻了个由头在天一道挂了个记名弟子,可以用上几手仙术。
但是余礼白这个身份之前并未来过云港,也没有什么关系可以找。
并不是说没有能力替季镰找人,但是如果要找人恐怕就要将白河水君的名字搬出来。
夭寿啦,只不过闲着没事做听到这小子的消息便过来见上一见,怎么突然如此麻烦?
“若真是魔修所为,普通寻人的法子恐怕派不上用场。”他斟酌道。
季镰道:“我刚才已经用了秘术寻人,未寻到。”
余礼白意外看了季镰一眼,没想到这一刻青年又如此直截了当。
是长大后的性格原本就如此,还是他寻找的那位小姑娘对他来说是极为亲近之人?
余礼白琢磨,不会是这小子心上人吧?
说起来这小子现在已经二十,若真是在民间,恐怕早就成家立业……
他眉头瞬间一皱。
成家立业其实也挺好的,至少他不用……
暗中一直在观察他的季镰将余礼白的细微表情全部记下,好似什么也没看到的问:“你有方法?”
“你的秘术效果是否可靠?”余礼白问。
“从前没有出过错。”季镰回答。
“既然如此,是魔修掳人的可能就很大了,那小姑娘实力手段如何?”余礼白又问。
“小聪明。”季镰评价。
“这样啊,”余礼白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我们先试一试普通的办法吧。”
“老三怎么带回来一个洋女?”
“小三子在洋船上着了这洋女的道儿,急着报复回来呢。”
被套在麻袋中的“洋女”裴吉翻了个白眼,听着外面一大群人哈哈哈哈。
说得些什么鬼玩意啊,就不能说一些他听得懂的话吗?
还有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很耳熟啊,不会是翡冷翠的人追过来了吧?
等等,不是那个在船上对他大献殷勤的变态绅士吗?所以这就是他被绑走的原因?
力量……被束缚了。
裴吉瞪着麻袋上光芒流动的古怪字符,小心翼翼动弹以求自己的清醒不被外面的人发现,同时减少和麻袋表面的接触。
麻袋中并不是全然黑暗的,有轻微光亮透过,足够裴吉判断他们行走在阳光之下。
尽管麻袋有古怪,但那力量太微弱,要不是顾忌到阳光,他早就撕开麻袋将这一群没眼力见的绑匪给揍一顿了。
血族尖利的指甲你们当是摆设吗?!
竟然被人在食物中下药,若是传回翡冷翠,黑暗议会和教廷的人岂不是以后听到他的名字都会笑掉大牙?
耻辱!
金发赤眼的假萝莉眼中猩红的光芒跳动。
他安静下来等待时机,好在很快,运送他的人便到了目的地,他依靠听觉确定此处是一间大宅子,他和其他几个被套在麻袋中的人被人抱着丢进地下室。
“哎哟!”
其中一个麻袋发出叫声。
“老大这里有一个醒来的!”
“以为我们不知道有人装晕呢哈哈哈。”
“其他几个没有醒来吧?”
“给那个醒来的拍一砖!”
“我来我来!”
裴吉自然听不懂上面绑匪之间的交流,他听懂的只有一声清脆的“呯!”和那个哎哟叫的麻袋在再次发出一声哎哟后猛地寂静下来。
……中华国的人真是可悲地简单粗暴。
更可悲的是被如此简单粗暴的手段放倒的自己。
伐开森,心塞塞。
裴吉觉得这将是他来到中华国后生活的预兆,霉运缠身什么的。
也不知道季镰那个粗心的家伙什么时候会发现他不见了……说起来那家伙平常没有这么粗心啊,果然还是回到故国所以心情激动。
一激动就把他给丢了。
……果然还是应该自救,好像没有人守着了啊?
裴吉竖起耳朵仔细听,确定除开身边的几个麻袋之外,听不到其他人的心跳声。
他默默伸出手,鲜红的指甲缓慢长长,边缘流动着锋利的寒光。
地窖角落的麻袋发出轻微的嘶啦声。
轻而易举在麻袋上撕开一个大口,钻出去的裴吉皱眉打量周围的环境,之间墙壁上刻满他之前在麻袋上见过的奇异符文,上面猩红的光芒流动,仿佛血液。
满满邪恶之感。
比麻袋上的力量强上百倍,虽然不至于反抗不能,却能感觉到空气里什么沉重的东西往他身上压。
中华国的法术吗……
裴吉还在思考,却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第5章:归乡(五)
余礼白所谓普通的方法,就是撒钱。
“那又有什么关系嘛,”富家公子模样的水神在客栈中摊开手,面前桌子上全是一叠又一叠从各种地方——可说或不可说的——买来的信息,报纸,不得不提的是,他所做的不过是在一个代办行上指定了一个代办人,然后甩出大把银票就没有管了,“钱这种东西就像水一样,会流出去也会流进来,我家水池子大得很,你不用担心。”
“……”一边默默喝茶的季镰。
不,他一点都没有担心。
代办人的赔笑声中,余礼白简直在身上表明四个大字:人傻钱多。
好在他花出去的钱并没有打水漂,看在白花花银票的面子上,代办人的效率也非常不错,短短一个小时里他们就将要寻找的资料给呈上来。
代办人老板站在余礼白身边掏出手绢擦汗。
“……也是赶巧,刚好另一个客户和您要的差不多的消息,咱家店是昨天夜里接的生意,您来的时候调查快要结尾,客官是正好赶了个趟。”
余礼白点头,接过一张单子看。
“最近小孩失踪的案子有些多啊。”
老板附和着:“该杀千刀的魔修,真是胆大妄为,竟然对那些可爱的小娃儿动手。”
对着老板口音半懂半不懂的季镰挑眉。
这个样子,看来确定是魔修所为了?
“短短一周就有十多个小孩不见,东南的魔修好猖狂。”余礼白看着单子继续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