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书事件 下——惊蛰Luxuria
惊蛰Luxuria  发于:2015年10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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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冈大人……”

“对,克里冈大人。”扎利恩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不免想起自己小的时候,两个哥哥都能很好地叫出‘赫塔洛斯大人’和‘父亲大人’这两个词,但他从来只能叫出‘哈塔’,父亲想用武力矫正过来的时候都会有一条火龙护着,就一直没改过,到后面连父亲都放弃了。

他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冰球滚到了父亲的尾巴旁,他想要父亲帮忙捡过来,就喊了一声:“哈塔!球!”

父亲转过脸来眯起的巨瞳是吓人的,跑到一半的冰孩子怯怯地又倒退回去,看着巨龙站起身。

60.

“你应该喊我什么,扎利恩。”

“……哈塔洛……哈……哈……塔……”

在那个恐怖的氛围下,冰孩子更是发不出正确的音,突然一阵刺刺的感觉从脖子传来,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后的克里冈大力舔着他,吓飞的魂突然回来了,还抱着红色的爪子咕噜咕噜地抬头。

“你看你脏的,快去叫母亲给你洗澡。”

“你……你洗……”

“少废话,去。”火龙推了他一下,冰孩子眨巴着眼睛,还是灰溜溜地跑回了地宫。

刻妮莉厄又打了几个喷嚏后,扎利恩把她放回草堆,走出火神窟,而黑火龙已经在前方等着他了。

“那么,现在是要去哪儿。”

“伊利亚里,坎娜夫人在那儿等我们。”

“我现在可以知道要做什么了么?”

“……当然可以,哥……不过坎娜夫人会讲得更清楚一些。”扎利恩变回坚冰巨龙,先行一步。

伊利亚里是一片非常原始的山林,只生活着以部落为单位的人,他们通常在熟悉的地方活动,绝不乱走。而这儿地表之下有无数个庞大的溶洞,要不是半人马站在显眼的地方,两兄弟绝对找不到正确的位置。

克里冈本想变成人类的模样,但半人马示意他不用,只需直接走进布置好的地方即可。

这个溶洞几乎和野冰窑的大殿一样宽敞,没有滴水的声音,空气和较为干燥,火龙的眼睛很快适应黑暗,为他描绘出洞的真实样子。

这儿看上去是个非常年轻的溶洞,顶上的石笋既不大也不多,地下水似乎在几百年前不知缘由地全都排空了,令其停止生长。洞壁还是光滑的,只有一些黑色的痕迹在上面蜿蜒交替……

克里冈皱了一下眉,盯着那些黑色的符文。

……那可不是……那可不是一开始就长在上面的。

“我花了两年时间画的,”看出他的疑惑,半人马走到一个月盘前,自己欣赏着,她的蹄子和嗓音在洞内产生了回响,显得十分响亮,“应该没画错什么地方。”

能认出其中几个的克里冈后退一步:“你到底要它们来做什么!”

“别这么大声,灭世者,这儿的回声能抵三个你……只是以防万一。”

“以防什么万一!”

“……这个好眼熟……”终于也找到一个见过的图案了,冰龙歪着头打量半天。

“那是盖亚的符号,”克里冈望了一眼,“万兽之母,代表我们的生命。”

“事实上,代表的是扎利恩的生命。”坎娜纠正道,“如果他当真死在这儿,这是唯一有可能把他灵魂留住片刻的办法。”

克里冈赫然转过头,冰龙忙不迭跳到老师面前,防止兄长二话不说开始喷火。

“——哥,你先听夫人说完,你先听她说完!”

克里冈喷出一口气,往旁边移了半步,和半人马四目相对。

“你今天最好能说点什么出来,疯子女巫,不然那个圆代表的就是你的命了。”

“我要说的其实也不多,就是有点杂,况且做决定的也不是我,是这个孩子,我让他先和你沟通一下,但他似乎相信你会理解,直接把你带过来了。”

坎娜的笑容有些惨淡,表明她可是一点儿都不相信。

“为了防止你觉得我另有所图或者居心叵测,我先告诉你——你们,这事扎利恩也不知道,但他能这么信任我,实在让我欣慰。我和你们的母亲歇米弗兰娜算是莫逆之交,她救过我,所以我也在卡布鲁海姆生活过一段时间。一方面我想要报恩,一方面,我是真喜欢扎利恩这孩子。”

“我从未见过你。”

“扎利恩还没出生我就离开了,而且我们的交情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你们的父亲赫塔洛斯虽然相信我的为人,但他并不想和我们肯陶洛斯人打交道,尤其是喀戎带领大伙站在天神那一边后。所以你没见过我也是正常的。”

“一面之词,疯子女巫!”

“信不信那是你的事,这不是我在这儿要讲的重点。这么说吧,我所亲手碰过的古代遗物……不是我自吹,但绝对比你亲眼见过的还多,你觉得古代冰的规律该用时间来算?那根本不可能。时间对它们来说是没有意义的,灭世者,它们自己就是时间,不灭,不变。”

“……那你又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做的是扎利恩。古代冰攻击你还是不攻击你,中间只有一个变化,那么明显,而你又那么聪明,灭世者,怎么会看不见呢?”坎娜回头看了一眼冰龙,“他在那宝贝上面烙上了自己的名字啊。”

克里冈沉默着,正在思考这段话的可信度。

“……那是……那是真的,哥……”扎利恩开口了,“在火神窟的时候,它之所以不再对你起反应,是因为……我把自己的名字抹消了……”

“你不会想说这是巧合吧,灭世者?”

“这什么都说明不了。”

“这说明了一切。别再自欺欺人了,只要烙上扎利恩的名字,就会伤你,只要和扎利恩有关的一切,就会伤你,你们之间根本不是冰和火的问题——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够了——”

“怎么?坐不住了?着急了?……别急,重头戏还在后面呢,”半人马打开长长的卷轴,举在火龙面前,“对扎利恩进行封印后屠杀本就应该是势在必得的,他如果按计划死了,赫尔墨斯根本不会被抖出来。”

“赫尔墨斯?哼,他只是给那个女人提供了羽毛。”

“还不够么?赫尔墨斯是谁啊,灭世者?也许在你们看来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贼,但我可以告诉你,奥林匹斯神祗中没有比他更狡猾、更聪明的人了,就连厄里斯都无法和他相提并论!在这方面唯一能和他抗衡的,兴许就只有喀戎了,而喀戎告诉过我,只要一件事中出现这位神使的名字,不管牵扯到他的是多么不值一提的只言片语,都要当做最严重的事来对待。”

回想起和那个男人打的每一次交道,坎娜都一阵恶寒,“青铜名单就是他拟定的,你觉得扎利恩凭什么成为顺位捕杀的对象?……虽然我不知道缘由,可是说实话,你们的父亲是很厉害,但比你们家族厉害的也不在少数,光是提丰的孩子就够天神们杀的,他们根本没必要拿着银斧对你们步步相逼,而放着哈比四姐妹不管。”

“你到底想说什么,疯子女巫?”

“不管天神为什么想杀你们,暗中下手的都是赫尔墨斯——而只要是赫尔墨斯,你们就一定在某些事上被蒙骗了。”

“证据!”

“……我没有证据。赫尔墨斯从来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如果他真的在你们身上设了局,你们永远不会发现。”

“有意思……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很矛盾么,女士?”

“所以我跟扎利恩强调了无数次,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会让他搭上小命。可他还是执意要验证。”

坎娜把卷轴举高了一些,“我第一次从这张卷轴了解赫尔墨斯的时候,上面写着,他欺骗过五位神祗和一位魔兽,那位魔兽就是提丰。而现在——确切来说,是在狂欢节上,我发现卷轴这儿写着,他曾经欺骗过五位神祗,和两位魔兽,多出来的这一位魔兽……看到了么,是美杜莎。

“我第一次翻阅时,美杜莎已经死了,时间不对。说明这儿出现的不是那位神使当下做出的欺骗,而是他被拆穿后的欺骗。想必不久前,在冥府徘徊的美杜莎终于知道自己是被谁算计了,赫尔墨斯的诡计才会被收录于此。”

“说了那么多,你是想说,我和查理也在无形中被算计了,还没办法去证明,对么?”

“不是你们,是你们的父亲,只有他和赫尔墨斯交谈过,记得吗,我问过你。”

“你还真是敢说啊,疯子女巫,不要以为查理护着你,我就拿你没办法。”

“看清楚了,灭世者,这张纸和青铜之约所用的一模一样,不偏袒神明或者魔兽任意一方。赫尔墨斯是欺盗之神,他欺骗的人数不胜数,根本不止这几个!如果不是美杜莎的名字多了出来,我也根本不会想到这一点——既然这几个人的名字出现了,那肯定有意义的,他欺骗了五位天神,下面自然应该有五位魔兽的名字。如果今天……如果待会要做的事成功了,不出所料的话,这儿,会多出你们父亲赫塔洛斯的大名。”

“……你把你的胡言乱语都说完了么。”

“差不多。”坎娜合起卷轴,“好好想想你父亲和你说过的每一句话,灭世者,他有没有和你提到过,你即将会有一位掌管寒冰的弟弟?而你们长大、变强后,会相克致死?如果没有,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如果有,那一定是赫尔墨斯‘无意中’透露给他的,好成为你们之间悄无声息发芽的暗示毒咒。”

“……”

“……他说过吗,哥……?”扎利恩也屏住了呼吸,“在我还没有出生前……父亲说过类似的话吗?”

克里冈沉默着,没有回答。

“不想承认没事儿,你有你的顾虑,我了解。”坎娜苦笑几声,“使用圣章不过是第三环,青铜追捕也是为了保险的第二环,就算这两条路失败了,他还能给你们套上新的桎梏,无穷无尽,直到成功为止……而这埋在过去的第一环,才是最可怕的,那是随着时间发酵的欲望,你们的自我暗示会愈演愈烈,排斥与攻击会愈来愈强,就算在接下来的岁月中天神真的无法将你们杀死,你们也会因为慢慢发生的折磨和无尽地失血死在彼此手上。完美,不是吗?加之冰火排斥很正常,这个借口天衣无缝,根本没人会怀疑。

“不过,回头想想,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们之间虽然早早就有了冰与火的不适感,但‘安全距离’这种东西则是从你的黑火焰诞生后才开始出现的——那暗示在你脑中生了根,灭世者,你足够强大了,你的潜意识在要求你攻击面前的孩子。”

61.

“真是那么天衣无缝的事,怎么你疯子女巫就开始怀疑了?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我之所以觉得事情不对,是因为你身上的那粒古代冰。”半人马耸耸肩,“那粒冰是查理召唤出来的,理应狠狠地攻击你……但它没有,成为了一个小小的例外。你知道‘例外’是多有意思的事么?不管怎么说,那都证明了一件事:你们的冰火是能够共生的。赫尔墨斯就是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这一点呐。”

克里冈慢慢低下头,气焰已经不如刚来是那样明显了,这些话,就算是坎娜在撒谎,也确实有值得考量的地方。

“我比你们更了解天神,我知道他们喜欢耍的手段,他们离不开泥沼肮脏的事,却要维持自己道貌岸然的形象,从来只会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源头下手,尤其是赫尔墨斯,那个刚出世第一天就欺骗了阿波罗的家伙,和他玩游戏,是要赌命的。

“在白海沙漠中的时候,是扎利恩最脆弱的时候,就算没有很明确的想法,但我问过很多次,他那时真的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不用你告诉我他那时感觉到了什么,我就在他身边,我看得到他的魔影。”克里冈龇牙咧嘴地凑近半人马,似乎不愿想起那一幕。

“所以,你觉得他在最后攻击了你,嗯?”

“怎么,你还有别的解释么,女士?”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攻击’,”坎娜转了个身,慢慢走着,“但自从他在心情最好的时候把古代冰召唤出来,我就不确定了。现在,就他对你抱持的感情来看……”冰龙也低下头,不敢和兄长对视,和坎娜详细描述那一段经历的时候他也很尴尬,“……他如果听着你的话,死在你身边,灭世者,我宁可相信那是‘接受’。”

“行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也没必要绕那么多弯子。直接告诉我,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使用黑火就好了。”坎娜张开手,“对扎利恩使用黑火就好了,这是我见过,拆穿神使谎言唯一奏效的方法。”

“……再说一次,女士?”火龙却突然笑了起来,“再说一次?你要我什么?……你要我对查理,使用黑火焰?”

“喀戎教导忒休斯如何抵制懦弱时借来的就是赫尔墨斯的权杖,我亲眼见过,那权杖只挥了一下,大海上面瞬间变成无处落脚的冰锥丛林,那幅虚构的景象和现实别无二致,甚至连你从海边慢慢走上去时,碰到的都是真正的冰山,不管你怎么摸索,怎么实验,都不容得你有半点儿怀疑!而那个男孩儿……呵,灭世者,那个男孩儿前后犹豫不到半刻钟,就因为喀戎对他说:‘这下面不是刺,是水,如果你相信我,就往下跳’……除了忒休斯,没有人敢那样做……不光是没有人能如此信任喀戎,更因为没有人敢用生命去验证赫尔墨斯掩盖起来的真相。而只有当他跳下去的那一刻,尖冰才消失得无影无踪,迎接他的是汪洋大海。”

“怎么,你觉得我会信任你到那个地步么?”

“自然不会,但我说过了,和赫尔墨斯玩游戏,是要赌命的。慢慢验证根本没用,必须足够狠,比你在白海沙漠中做的狠上千倍。”

“但你连这一切的主使是不是他都不确定!”

“……如果能确定的话,就没必要玩命了,你说呢。”

“就为了你这病态的突发奇想,你要我用自己的手,去赌我兄弟的命?”

“你要说突发奇想嘛,事实上,我已经怀疑有一段时间了,从扎利恩被列为青铜追捕中最具威胁的二十位幼兽开始。而且我今天站在这儿,是为了来到我门前苦苦哀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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