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失火了吗？贝多尔夫。」

贝多尔夫默不作声，没有回答凯希的问题，只是一个劲儿拉着凯希往前挤，但是他脸上凝重的神情证实凯希的猜测。

「那个叫浪人的家伙追来了是吗？」

菲利克斯晓得他在这里吗？知道杀手追来了吗？该来的躲不掉，凯希心里虽然害怕，但是该面对的事情他不会逃避。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菲利克斯不在现场，凯希不希望看到他为了救他而受伤。

别来找我，菲利，千万别来找我。

贝多尔夫的策略差一点奏效，杀手根本不知道凯希扮成女装，自然也无法在混乱人群中准确找出他来。他万万想不到，这招瞒天过海，在伏野尘一认出克莱儿时宣告失败。

伏野尘一那双猎鹰般的隼眸在人群中往来梭巡，过滤每一个经过自己面前逃向出口的男女。他确实没有认出凯希、贝多尔夫或萨勒曼，任他们从他身边经过，可是，时常跟着菲利克斯出任务的克莱儿，他绝不会错认。

「这不是帝王的跟班吗？」

伏野尘一大手一伸，抓住克莱儿的头发硬是把她从人群中揪出来，克莱儿吃痛惊呼，踉跄着被拖往出口的相反方向。

「啊！」她跌跌撞撞，痛得彷佛头皮快被扯下来。

「克莱儿！」凯希眼睁睁看着她被抓走，心都凉了。「我们得回去救她，贝多尔夫，快停下来啊，贝多尔夫！」

「我的责任是保护你。」他头也不回地说：「你的安全第一。」

凯希顿时心头火起，拚命抗拒挣扎，任凭贝多尔夫如何使劲拉着，却死也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贝多尔夫也恼火了，回头朝他吼：「别在这时候任性！」

58

啪！

凯希扬手一个巴掌，打得贝多尔夫偏过头去，脸颊浮现清晰掌印。

「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能保护谁？」凯希厉声道：「我不管菲利给你什么命令，丢下朋友不管只顾自己逃命这种事我做不到，要走你自己走。」接着转向萨勒曼，「萨勒曼先生你先回去吧，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改日如果有机会，咱们再一决胜负。」

说完转身往回跑，一边还喊着：「快放开她！」

「该死！」贝多尔夫低咒，迈开脚步追上凯希。「你应该躲在我后面。」

眼前情况看来似乎不太妙，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萨勒曼无论如何也不会丢下凯希独自逃跑。

「消防车十五分钟内就会到了。」

萨勒曼闻声转头，看见妲莉丝缓缓朝他走来，手上还拿着手机。

「你怎么会在这里？」

妲莉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我已经报警，十分钟之内警方就会赶来，不过，对手是伏野，只怕他们撑不了十分钟，看样子我得过去帮忙。萨勒曼，这原本也不关你的事，要不要跟来随你。」

妲莉丝收起手机，纤手再度扬起时，指间多了一排毒针，浑身还散发杀气。

大美女瞬间变成母夜叉，萨勒曼都有些傻眼，他知道不关他的事，但……他放心不下他。

出口近在眼前，萨勒曼却回头，奔向有他的地方。

似乎连伏野尘一都有些意外，「捉了一个，来了四个，你倒还有点用处。」

人群差不多都跑光了，原本挤满人的舞池只剩下他们六个。伏野尘一眯起隼眸，留下来的想必全是同伙，眼前有两男两女，他的目光落在萨勒曼身上。

虽是黑发黑眸，但阿拉伯人的深邃五官显示出他并不是他的猎物。

现场唯一的东方人是一个女人。伏野尘一皱眉，扯紧了克莱儿的秀发，迫她仰头露出纤细颈项，武士刀抽出，亮晃晃的锋利刀刃架上克莱儿的脖子。

「那个叫凯希的东方人在哪里？」

「他不在这里。」贝多尔夫上前一步，把凯希挡在身后。

妲莉丝手上的毒针蓄势待发，冷笑道：「没逮到他是你的问题。」说着往贝多尔夫旁边一站，姿态高傲，尽可能挡住敌人望向凯希的视线。

「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了。」萨勒曼不着痕迹地把凯希拉到自己身后，双手握拳，神情警戒。

被众人「排挤」到最后头的凯希既讶异又不满，低声抗议着。

「萨勒曼先生为什么没走？还有妲莉丝小姐为什么在这里？你们不能把我当成小孩子，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啊。」

「闭嘴。」

三个人不约而同出声命令，语气里的警告意味浓厚，凯希只好闭上嘴巴。

「我不相信他不在这里。」伏野尘一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梭巡，内心起疑。「你们把他藏在哪里？不说我就拿她开刀。」

利刃在雪白颈项上压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克莱儿吃痛，紧紧咬住下唇。她的目光与贝多尔夫的视线在空中交会。

很抱歉不能救你。

没关系，我了解。

凯希不敢相信，居然没有半个人出声为克莱儿解危，大伙儿全都不发一语，摆明把她当成弃子，显然顺利骗过敌人耳目并带着凯希安全离开才是首要目标，人质的安危不在他们考虑之列。

伏野尘一眸中掠过一道冷光，「看来你这条命并不如我以为的有用，克莱儿。」

长刀突然自颈项移开，伏野尘一使劲一推，克莱儿便踉跄跌出，被及时伸出双手接住她的贝多尔夫拉进怀里。

在场众人无不惊讶，妲莉丝仍保持警戒，怀疑问：「你为什么放过她？」

「因为我知道他躲在哪里了。」伏野尘一手中长刀笔直指向萨勒曼背后的东方女子，「绝对错不了，『她』是男的。」

59

凯希在心里喊糟，究竟为什么总是被认出来啊？难道不肯穿高跟鞋丝袜戴假睫毛是他的错？

「带他走！」贝多尔夫朝萨勒曼喊着：「快走，不要回头！」

「还用得着你说吗？」萨勒曼一把抓住凯希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就跑。

凯希哪里肯在节骨眼上逃走，「放开我！」他边挣扎边回头，看见贝多尔夫和妲莉丝拚命阻挡可怕杀手，身上多处挂彩。「贝多尔夫——」

伏野尘一低喝：「哪里走！」

长刀挥落毒针，顺势削去一撮金发还差点砍中妲莉丝的脸，仅是威吓就把她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

贝多尔夫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武士刀的攻击范围不小，光是闪躲就够教人折腾，他的拳头根本没有机会打中敌人，反而不断挂彩。

除非菲利克斯能及时赶来，否则在场没有人会是浪人的对手。伏野尘一的目标只有一个，不打算浪费时间对付小喽罗。

「啊！」贝多尔夫失声痛呼，刀刃寻到空隙刺进他的大腿里，明显是故意的。

他跌在地上，按着血流不止的伤口，仍试着忍痛爬起，伏野尘一却已经绕过他和吓得腿软的克莱儿，迅速朝凯希追去。

伏野尘一速度奇快，眨眼已经追上他们，犹在奔跑间长刃便已朝凯希挥出。

贝多尔夫急喊：「凯希！」

凯希回头时，刀锋已近在眼前，避无可避。萨勒曼低咒，关键时刻使力将凯希拉进怀里，以自己的身体保护他。

萨勒曼背后空门大开，承接了原本会落在凯希身上的攻击，武士刀无情地在他背后划出一道长达三十公分的伤口，一时间血流如柱。萨勒曼倒下来时，怀里仍紧紧抱着凯希。

「萨勒曼！」凯希伸手一探，竟摸到满手鲜红，「天哪……」

萨勒曼还清醒着，脸色却逐渐苍白，手劲松了许多，凯希欲挣出他的怀抱，他却不肯放开他。

凯希望进他眼里的认真，心口刺痛。

「够了，我的敌人我自己来应付。」他伸手推他，恼火道：「放手，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似乎是凯希的威胁奏效，又或者是萨勒曼因为失血而逐渐丧失力气，凯希终于挣脱，从他怀里钻出来。

站在伏野尘一面前，凯希感受到强烈的杀气与压迫感，这位可怕的杀手正盯着他，像狮子盯着羚羊。

凯希一把扯掉假发丢开，双手握拳举至胸前。

「老子可不是吃软饭长大的。」

伏野尘一有些意外地挑眉，唇角上扬。

「有意思。」

一般以两手持握的武士刀，伏野尘一单手轻松挥舞，准确攻向凯希要害，凯希一边灵活闪躲，一边大喊：「带他去医院。」

「你想替你的同伴争取时间？」伏野尘一冷笑：「都自顾不暇了还有空管别人的死活，真是天真。」

凯希藉着闪躲不断移动，引诱伏野尘一往酒吧内部去。他寻着空隙瞥向同伴们的情况，看见克莱儿正拿着领带充当止血带为贝多尔夫止血，妲莉丝则忙着往萨勒曼的伤口撒上某种粉末。

大家都没事，萨勒曼应该也会没事，否则他将一辈子良心不安。

「你只会逃吗？」伏野尘一手持染血长刀一再进逼，出手毫不留情。「我不晓得你在打什么主意，如果你是在拖延时间等员警、消防队或菲利克斯赶来替你解围，我劝你还是打消念头。」

凯希心里冒汗，看来他在想什么对方都知道啊。

不过，他可不希望菲利克斯出现。

「凯希！」贝多尔夫止血后站了起来，似乎打算冲过来帮忙。

「别过来。」凯希厉声喊道：「不准过来。」喊完的同时头一低，惊险闪过长刀袭击。再抬头时却看见贝多尔夫正准备冲过来，被克莱儿和妲莉丝拉住的画面。

不能再这样下去，他不愿意再看见任何人为他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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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希左闪右躲，像滑溜的泥鳅一路退到吧台边。他明白自己的实力不如对方，若真的打起来绝对没有胜算，他得想想办法，靠智慧求生。

「你打算一路逃给我追？」伏野尘一可没那个兴致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凯希狼狈地钻进吧台底下，本来应该砍中他后背的长刀在台面上留下一道吓人的深刻砍痕。

凯希当然不想一路跑给他追，只是那把刀实在锋利无比，其危险性胜过刀的主人，真不愧是制刀工艺世界第一的日本人做出来的日本武士刀。他虽然分辨不出那把刀属于日式刀剑的哪一类，却能亲身体会出它确实是一把杀人的好刀。

他伸手抹去额际冷汗，心里疑惑那家伙到哪里去了，怎么没有跟着进来吧台里面逮人，该不会打算等他出去的时候偷袭？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凯希抬头，看见眼前有一整柜的调酒器具和成排的高级烈酒。

「你要躲到什么时候，不出来是等着我去抓人吗？」伏野尘一站在吧台前，手握长刀，唇边扬着冷笑，颇感兴致地说：「你引我到这里就没戏唱了？亏我还期待你耍些有趣的花招来对付我呢，如果你搞不出花样，我也要下重手结束这场闹剧。」

回应他的是一片静默，凯希没有出现，于是伏野尘一干脆举刀欲将吧台劈成两半。就在这时，吧台里忽然飞出凶器，伏野尘一从容地将头一偏，凶器便掠过他，在他背后落地粉碎。他转头仔细一看，躺在地板上的是伏特加空瓶碎裂的尸体。

「酒瓶？你朝我扔酒瓶？」

话落，又一支酒瓶飞出，飞行路线笔直地朝他砸来，伏野尘一眯起眼，手起刀落，酒瓶还没击中他便当空碎裂。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上一支酒瓶是空的，而这支却装满酒液。

伏野尘一只来得及举臂护住头脸，泼洒而出的酒液溅湿了他身上的外套，也同时教他心头微惊，瞬间领略凯希的意图。

难道，这小子打算……

凯希趁机自躲藏处窜出，直接翻身跃过吧台，冲向伏野尘一。他灵活地闪过一记平刺与一招横扫，切入到令对方惊讶的距离，左手甚至抓住了举刀的手臂。

「抓到你了。」

打火机的小小火苗映出伏野尘一眼中的惊恐，与凯希眼里的坚定。

「纯净清淡的伏特加，是酒精浓度很高的酒哦。」凯希微笑着，点火。

伏野尘一身上的酒液燃烧起来，凯希适时往后跳开闪避火势。他其实没有表面上看来那么镇定，他怕得要命，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只差没有跳出胸口。

匡啷！长刀落地，变了脸色的伏野尘一虽然有些慌了手脚，倒还没有完全失了冷静。他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经历过，高温与灼伤他可以忍，没什么大不了，只要能第一时间脱掉着火的外套，这种小把戏对他造成不了伤害。

双手轻微灼伤、头发微微烧焦且气息微乱的伏野尘一，模样着实有些狼狈，被他脱下的风衣外套扔在地板上，持续燃烧直至化为灰烬。

凯希捡起沉重的武士刀，双手握住刀柄，努力控制自己的双手不要发抖，将刀尖对着伏野尘一。

伏野尘一对此仅是挑眉，「看来我低估你了。」

脱下外套露出的不只是衬衫包裹的精壮身躯，还有令人意外、挂在皮带上的两颗手榴弹。凯希一看见那个玩意儿就脚底发凉。

早知道他身上带着那么危险的东西，他绝对不敢点火。

「只差那么一点，咱们都没命了，真是好险哪。」伏野尘一低沉地笑了，笑声竟充满愉悦。「你在发抖吗？很好，只有勇敢的人才明白恐惧的真义，现在我有点了解他为什么喜欢你了，真可惜，我玩得挺开心的，不过游戏时间结束了。」

纷乱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大批警察鱼贯涌入酒吧，待在舞池边的四个人被员警与枪口包围，除了伤重的萨勒曼之外全部自动举起双手。

「所有人都不准动，放下武器举起双手。」

凯希看见其中有五名员警穿越舞池迅速朝他们两人逼近，紧绷的心顿时放松，手里的长刀也不自觉垂下。

太好了，警察终于赶来解围，任凭这个武士男再厉害，面对这么多员警肯定也束手无策，几乎可说是插翅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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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野尘一勾唇一笑，「幸好我早有准备。」说着，拿起腰间一颗手榴弹。「特别改造过的，双倍火药，双重威力。」

凯希领悟他的意图，双眸大睁，急喊：「他要丢手榴弹，大家快逃！」

这下连警察都白了脸色，「撤退！」

员警们主动帮妲莉丝扶起萨勒曼，拉着不肯离开的贝多尔夫与克莱儿，急急忙忙闪人。

伏野尘一微笑，拉出保险栓，轻轻抛出手榴弹，同样的动作重覆两次。

这个人是疯子！凯希丢下武士刀，就近扑向吧台后方寻找掩护，抱着脑袋闭上眼睛祈祷天花板不会垮下来。

先后丢出的两颗手榴弹滚呀滚，滚呀滚，在舞池中央停下来。

「砰。」伏野尘一轻声说。

爆炸的威力使整座建筑为之动摇，镶于墙面的大片玻璃应声碎裂，酒柜里的高级烈酒也无一幸免全部爆裂，地板被炸出一个不小的坑，碎石、砂砾与木片四处飞散掉落。天花板上的装饰、电线、彩色灯泡和木板夹层全毁，火焰在爆炸的瞬间窜出，凡是易燃物皆起火燃烧。

大量扬起的烟尘呛得凯希咳嗽连连，当一切归于平静，他灰头土脸地爬起，从吧台后方走出来，呆愣地看着眼前着火的废墟。

爆炸范围只到吧台前方三尺，显然经过缜密的计算。

伏野尘一仍站在原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真完美的爆炸。」他满意地说：「再也不会有人来碍事了。」

经他这么一说，凯希才惊觉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独处。伏野尘一重新拾回长刀，收刀入鞘，接着朝凯希瞥来不怀好意的一眼。

凯希下意识后退，心里着慌。

爆炸使酒吧陷入火海之中，唯一的逃生之路是后门，但是要从后门逃脱得先打倒这个疯子，以凯希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办到啊。

难道他真要死在这里？

「宙斯给我的任务是杀了你，我全是因为对菲利克斯喜欢的人感到好奇才接下任务，但我发现你其实并不肤浅，是个有趣的家伙，也难怪菲利克斯为你着迷。」伏野尘一拍去身上的尘土，从容道：「我已经改变主意不杀你，但你还是得跟我走。」

「如果我不想跟你走呢？」

「哦，那可由不得你。」

伏野尘一瞬间出手，快得教凯希看不清他的动作，自然更无从闪避。凯希想都没想过原来他不是只会耍刀而已，拳脚功夫也不马虎，闪电般迅捷的拳头准确击中凯希肋下晕穴，他当场两脚发软、眼前发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