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易修文，两人还是同之前一样打招呼，却是有一层无形的隔膜夹在他们中间，黎烨也因为易修文说过的话而刻意地维持着他们两人间的距离。

去市郊的路有点远，从东华娱乐开车去也要将近两个小时。

易修文再见对方时，由于心境不同导致自己心悸得更厉害了，只是黎烨还是老样子，甚至是更刻意地和他保持距离，不得不说，易修文觉得有点受伤。

对他来说他并不觉得黎烨会把他当成一个有着亲密关系的人，但是他以为至少两人再见的时候还能够像朋友一样，至少不用像这样连陌生人也不如。

“黎助理，你吃早饭了么？”易修文见他脸色有些发白，嘴唇的部分则是有些发干。

黎烨摇摇头，这几天他睡得不是太好，今天又出门太早，没有来得及买早饭。

易修文皱眉，他也没有准备早饭，不过黎烨这一脸苍白疲惫，他都怀疑他还能不能撑到目的地。

看了看现在所在的区域，还好没出市区，在车开过一条比较热闹的街道的时候，他立刻就喊赵力停了下来。

赵力从医院事件之后就对后座上那两个人的关系深信不疑，把车停稳后便一脸“我懂的”说道：“易哥你快去快回。”还用眼神示意了街边的一个早餐店。

易修文买了两包子一碗白粥和一杯豆浆，递给黎烨的时候他只是愣了一瞬，便默默地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咀嚼起来。

“其实我一直想说，你吃东西的时候有点像小动物。”易修文没话找话，此时易修文正嚼着包子，清瘦的两颊因为吃东西的动作而变得有些鼓起。

“向南也说过……”黎烨说道，想了想有些尴尬，便接着说道：“是不是有点幻灭？”

黎烨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说话也不似以前那么冷淡，他反而发现黎烨只是看上去不太好接近，等相处惯了也就能发现他其实并不如表现的那样，甚至还会跟现在一样自嘲几句。

“没有。”易修文认真地想了想，说道：“你看起来好像脸色不好。”虽然已经吃了早饭，看起来脸色却没有一点变好。

黎烨再次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这几天睡得不太好，工作也比较多……还有……”

没等他说完易修文就从他的手中接过眼镜，长手也绕过他的肩膀，稍一用力就将黎烨的脑袋压到自己的肩膀上。

“睡一会吧，不会这么快到，我怕你一会没精神监督。”

黎烨反常地没有立刻就挣扎起来，他只觉得在靠近易修文身上的那一刻自己的身体自然而然就放松了起来，之前他们经常来往的那段日子里，易修文很喜欢这些小动作，他对这些也已经免疫了。

而且这也是最后一次了不是么。

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和神经高度紧张，加上连日来的睡眠不足，黎烨在靠上去之后的几秒内就开始精神涣散，昏昏欲睡了。

赵力从后视镜里望着两人的互动，本想问问发生了什么，连他这个外人都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不过在看到黎助理靠在易哥肩膀上睡着的时候他又识相地闭起了嘴，还不由地就放慢了车速。

11.

黎烨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头脑清醒了不少，不过也意识到自己还靠在易修文的肩膀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就僵硬了起来。

易修文似乎也感觉到了，问道：“醒了？”

黎烨从他的肩膀上起来，靠坐着，没有戴眼镜的脸因为睡眠有些迷糊，他大力地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我的眼镜？”黎烨侧头，自己的身上没有，他似乎记得刚才被易修文拿走了。

易修文拿出眼镜递给他，道：“喏，在这里。”看着黎烨将眼镜架回鼻梁上，又恢复成平日里冷脸精明的黎助理，他的脸上有了些笑意：“其实你不戴眼镜更好看。”

黎烨愣了一下，不自然地侧过脸看窗外：“已经习惯了，现在几点了？”

“现在八点半左右，再有个十分钟就该到了。”

待他们到达拍摄地点的时候，比他们晚出发的那两车人都已经到了，黎烨的目光扫了眼赵力，赵力顿时觉得一哆嗦，赔笑道：“黎助理，我这不是不太认识路嘛，就开得有些慢了，嘿嘿嘿……易哥已经提前让他们动起来了……”

黎烨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解释那么多，他多少知道是自己的原因耽误了时间。

那边易修文下车就投入到工作里去了，指挥着工作人员清清场地，摆摆道具，顺便去看那三个艺人的妆化的怎么样了。

今天Queen-six三人组都画上了烟熏妆，应了易修文的要求将皮肤涂得比平时白了要几个色号，Yumi和Ray天生就比较白没费什么力气，倒是为难了June，他是阳光路线，整个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加了妆以后他一直以双手互脸，走路的时候也变得小心翼翼。

“June你的手怎么了？还有你怎么走那么慢？”易修文见他这样不免问道。

June不敢转脖子的时候都特别小心翼翼，说道：“我怕我忽然变这么白，脸上的粉会随时掉下来……”

一时间旁边的工作人员都被他逗笑了。

“你以为几十年前的技术呢，还掉渣，我看看……”易修文转了转他的脸，全方位地观察了下：“都好好的，也没见多少粉，赶紧别护着了。”

易修文选的是一个废弃的喷泉池，中间的水已经干了，池子被挖得还比较深，事先让工作人员把要站的位置垫高了一部分。

等一切都准备好，易修文又让三个艺人都把衣服脱了，用黑色绸带将重点部位裹起来，并且让三人到拍摄的地方站好位，又在三人的身上绕上一些，等这一切准备完，加上阴天的效果，从池子上面望去便有些颓废诡异之感。

黎烨一直是默默站在旁边看的，不得不说现在的画面看起来的确是有些震撼，特别是略微俯视的视角。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些疑惑，毕竟这样的场景，要是人工制造一下其实也不是很难，并不需要千辛万苦地跑到这个地方来才能完成。

天色越来越暗，易修文拍了好多次都不是很满意，赵力望着天有点担心，天气预报说是可能会下雨，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下下来了。

在听到雷声的那一刹那易修文却勾了勾嘴角，风变得异常的大起来，甚至有些睁不开眼，还在原位置上的三人组脸上都显得比较疲惫，风直接吹在皮肤上面也有些冷，让他们不自主地缩身体。

RAY不动声色地看了眼June，略有些担心，想要伸手去拉他，却因为中间隔着Yumi变得有些困难，让他不自主地皱起了眉，雨已经下了下来，黑色的绸子贴在苍白的皮肤上面，雨水的冲刷下他们的妆都不再那么完美。

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易修文的工作模式，他没喊好，那就还不算收工，自然也没有人敢动，只是大家都因为天气不佳而显得有些担心。

易修文却是很满意这样的环境，不停地按动快门。

在雨势变得更大之前他终于停了下来，喊道：“辛苦了，收工。”

一瞬间大家紧绷的情绪都放松了下来，开始忙碌地动起来。黎烨在一旁看了许久，撑着伞走到他身边。

易修文在看照相机里的照片，黎烨走近便可以看到。

的确不愧是出自X手的照片，本在旁边观察还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他捕捉到的镜头，将三人很细微的表情都抓了进去，配合着自然的场景，一下子的视觉冲击让他愣了许久。

“雨好像变大了，先回车里吧。”易修文拍到了满意的照片，心情不错，加上又看到了黎烨来到自己身边，接过他的伞，撑着，长手一伸搂过某人的肩膀，护着不让他淋到雨，和他一起快步回车里。

雨在淋了一阵之后便小了下来，易修文想去转转再拍些别的东西，只说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只是没过多久另外边的车子就有些骚动，只见Queen-six的经纪人方梓尧一脸急切地跑来找黎烨。

“怎么了？”黎烨问道，方梓尧平时人非常稳当，很少见他这个样子。

“刚才June看到雨小了说要去上厕所，Ray也跟去了，可是这半天了也没见人回来，这么荒的地方也没什么人，怕他们两出事。”

黎烨理解地点点头，的确这地方比较荒，没准迷路了也说不定，先安抚了下他几句：“叫工作人员一起找一下吧，他们两个人都那么大了也不会出什么事。”

“我能不担心么，现在成天跟看祖宗似的看着他们，是别人也就算了，可是他们这几天还有那么多事，可不能伤着碰着了，我不好交代啊。”

“打电话了么？”

“打了，半天没人听。”

“先让大家一起找找看吧。”

这个景点别的没什么，就是占的地方也比较大，他们选的地点是在比较靠近前面离大门口近的位置，也保不准那两个人走到里面去了。

易修文也已经出去了好一会，黎烨想了想还是先给他打电话让他看见那两个人就先带他们两回来。

易修文举着手机从不远处走来，黎烨望了眼他的身后，叹了口气，等他走到面前才开口道：“怎么，没有遇见么？”

“唔，再等个一会吧，快回来了。”易修文想到刚才路过的那个小花亭，以及那两人的神情，如果他没看错的话……

“你看见他们了？”黎烨问他，易修文刚刚的语气像是知道那两人在哪里的样子。

易修文点头：“嗯，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不用担心。”

黎烨顿时松了口气，给出去找人的人都打了电话，而那两人果然没一会就一前一后地走回来。

方梓尧也在见到手下那两个艺人的时候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板起脸，将两人拉回保姆车好好教育。

雨已经渐渐停了，但是天空还是黑压压的，像是随时都要下起雨来。

黎烨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如果拖得太久回去的时候天就要黑了，便让大家都收拾好东西即刻出发回公司。

还是和来的时候一样，黎烨和易修文一辆车，赵力当司机。

易修文将相机里的照片都再翻了一边，确认好需要用到的相片，才慢悠悠地把相机收起来。

黎烨一直都侧头望着窗外面，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手垂在一旁。

他伸手握了握黎烨的手，这一刻倒是心跳都快了几分：“晚上一起吃饭吧？”

黎烨的目光移到两人握着的手上，动了动，没有能抽开：“好。”

这一个字着实让易修文的心雀跃起来，特别是在知道自己的心意之后，他心情愉悦地晃了晃两人还握在一起的手，心思倒是飘到了远处。

晚上去什么餐厅比较好呢，黎烨看起来对食物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兴趣，那就挑环境好一点的好了，还有就是，有些话，他还是想要在离开之前告诉黎烨。

回去的路程感觉比去的时候要短很多，赵力在到了公司门口后便识趣地找了个借口先闪人，易修文换到驾驶座，黎烨也将位子换到了前面。

“去哪里吃饭？”易修文心里有了几个选项，不过他还是想先问黎烨的意见。

黎烨想了想，他对于吃不是很热衷，但是不代表他不知道那些美食的所在地，而且有个地方他很久没去过了，今天却特别地想去看一看。

“我有个想去的地方，你知道S大怎么走么？”

“我好歹也是这里长大的，大概还是知道的，你稍微帮我看着点路就好。”易修文难得见黎烨主动说有想去的地方，当然是欣然答应，立刻就发动车子出发。

在S大附近的街上停好车，黎烨下车后站在车旁，愣愣地望着街道出神。

“怎么不走了？”

“我只是觉得很怀念，虽然我还是在这个城市工作，只是这个地方一直都没有回来看过。”黎烨勾了勾嘴角，脸上顿时有了一抹笑意，易修文看得眼睛有些发直，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黎烨笑，而这样的笑容就像一束光直直地照射进他的心里。黎烨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因为心里总是觉得S大很近，来一次也不远，反而一直都没有再回来过，算一算也已经好多年了……”他脸上笑意不减：“今天我请你吃饭，不过那个地方有些难找。”

易修文耸肩，表示可以接受，两人随即相视笑笑，迈开步子。

天已经全黑，校园外面的街道路灯明亮，各式的小摊已经摆了出来，三五成群的大学生有说有笑地在街上走着。

“好怀念，跟以前一模一样。”黎烨的眼里写着满满的怀念，扫到身旁的学生的时候便会想起曾经的自己。

“经常来看看就好了。”易修文没有在国内上大学，倒是觉得一切都有些新奇，不住地左右扫视着。

跟着黎烨穿过一整条街，拐了两个弯才找到黎烨说的那个店。

是一家小饭馆，门面小小的，不过望进去看就可以发现这里的生意还真是不错，楼下的几张桌子已经全部被占了。

老板在看见黎烨的时候眼前一亮：“这不是小黎么？！”

“没想到老板还记得我。”

老板脸上笑开了花，挥手道：“嗨，别看我这样，记性是一等一的好，只要来我这吃一次饭我就能记住，何况你之前可不止来这里吃一次饭啊。”老板又将目光移到易修文身上“这小老弟没见过，哎，以前老跟你一块来的那个呢大个子，叫闵啥来着的，怎么没跟你一块来？”

在老板提到闵向南的时候黎烨的目光有瞬间黯了黯，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了过去：“他现在可是忙得很，老板还有桌子么？”

“有有有，楼上坐吧，都怪我光顾着说话了，快先去坐着。”

黎烨点点头：“那老板照旧。”说完跟老板打个照顾便和易修文一起到二楼坐着。

“不习惯？”黎烨见易修文许久不说话，只当他是不习惯这小餐馆。

易修文摇头：“不是，只是觉得有些遗憾，感觉错过了好多。”

“只不过是每个人的经历不同罢了。这里的菜做得不错，上学的时候我和闵向南经常到这来吃饭。闵向南从来过这一次之后就一直心心念念，隔三差五就要来这吃一顿，在宿舍的时候也不消停……只要饿了就开始喊……”黎烨的话还没说话，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停了下来： “抱歉，光顾着回忆当年了。”

易修文摇摇头：“不，你继续说你的……我也想知道你以前的事……”虽然易修文并不希望话题总是围绕着向南哥，但是黎烨在说那些话的时候脸上又带着他所没有见过的神情，不由地就让他有些羡慕起闵向南来。

黎烨收敛了目光，脸上的笑意淡了些道：“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想了想便转了话题：“具体哪天走？”

“三天后。”

“呵，还挺快的。”黎烨的目光移到易修文脸上，对方的脸上带着些期待，今天的感觉又似乎有些和往常不同，他不无遗憾地想到，若是没有像他们之前那样开始，两人早就可以成为朋友了吧，也不会在有些时候觉得那么尴尬。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真是庆幸老板特地让他们坐在了二楼唯一的包间里，易修文虽然觉得这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快要离开的这个事实让他内心的急切感变得有些难以忍受。

“我……”

黎烨侧过了头，打断他的话：“什么都不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