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望星辰 上——天苍颜
天苍颜  发于:2015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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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让这双眼沾满血腥,让他亲眼看见我身上的血浸染湿透衣襟,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他眼前消逝,看着所有罪恶的发生,而你,就是那个杀人凶手,让他看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只差最后一步。

他避开展辰的眼神,把头偏向一边,作势要做足,仿佛在强忍哽咽,难以启齿一般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说:

“到最后还是连累你了,真对不住,若是我们这次绝地逢生,能活着再见面,一定请你,做我朋友。”

临到末了,就说点这个时候应景的话:

“能给我一个拥抱吗?”

此时,展辰也被他深情并茂的表演糊弄得头脑微微发热,感觉像要赴荆轲之路,热血沸腾,悲壮的将去风萧萧兮易水寒。

此情此景,四面楚歌,树影櫆魅,夜风凄凄,枪口森森,也难怪他会分了心神。

突围的人,不就是拿身体堵子弹为后面的人开路吗?而他只能这么做,形势所迫,自己去,活着的机会或许多一层。

生死一线,能在死去之前有个温热的怀抱让自己靠,多少也能振奋人心,他放下对他的戒心,热情献上他倾注信任的拥抱。

对面草丛里,一双冰冷的眼睛面无表情注视这一切。

匕首雪亮亮的举在空中,Eisen右手握住刀柄,铮亮的寒光闪在被草丛掩护着对面人的眼里,他怕对方没看见,将匕首的刀刃调了个方向,然后朝展辰心脏的位置猛刺下去。

千钧一发,只见Eisen身子一滞,动作停滞在往下刺的半空中,匕首失去握力,掉进落叶堆中,卷起一片枯叶翻过来,很好的隐去了它本来的雪亮。

装了消音器的枪口一丝白烟,袅袅上升,在空气中浮动飘散。

滚热的液体从脖颈处流下来,触目惊心,有如血红的夕阳,晕染整片天空。然而,那喷薄着往外涌的,不是悲壮夕阳的红,而是真正灼热的血,是自己正拥抱着的人的血,染湿了展辰的眼。

他震惊了,甚至在一瞬间是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是个生活在大都市的平安青年,从没见过这么多人血,六神无主,惊慌,绝望。

看着Eisen从自己怀里滑下去,脱落到地上,衣服上被他摩擦过的地方都染着他的血,是那样的灼热,就算隔着衣服,敏感的皮肤也能感受到来自死亡的叫嚣。

大脑已无法再运转,木楞的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迹,他的眼里溢满血色,前一刻还想方设法逃命,权衡利弊,后一刻人就在眼前中枪倒地,奄奄一息,他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这一切,他甚至从一开始就没有接受眼前这个突然负伤出现在森林里的人,疑惑重重,还是决定要带他下山;即使后来发现他要救的人没对他讲过一句实话,也仍然没有要放任他在森林里自生自灭,或者被敌人找到乱枪射死。

在那一刻,他之前所有对于生死的模糊概念在瞬间崩塌,愤怒充斥着大脑的每个细胞,染血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像一只杀红了眼的恶魔,他甚至失去理智的想转身回看那个开枪的人面目。

然而,没等他那么做,后颈处传来闷痛的钝感,眼前一黯,扑倒在地上。接着,一个人从草丛里站出来,另一个脚步声也跟上,朝他们走来。

意识逐渐涣散,眼前的黑变得恍惚,天地转换,仿佛世界在逝去,越来越模糊。

不能闭眼。

这个声音在他心里喧沸着,不能像蝼蚁一样被人踏死,这样死无其所,他展辰做不到,就算到最后等待他的还是只有死亡,他也要睁眼看清那个结束他生命的人。

他半垂着眼,眼帘里现出两个人形,若隐若现,或者还有第三个。天色又暗了一层,他们的着装看不真切,唯一可以看明白的是他们都提着枪。

一个人绕过他走到Eisen身边,蹲下对他讲了句话,似乎谁笑了,接着一个粗重的声音问道:

“这个人怎么办?”

先前发笑的人没说话,另一个简洁冷漠的声音答道:

“带走。”

终究耗尽了最后一点清明,彻底陷入昏迷,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展辰无所知晓,只是在意识完全被剥夺的那刻,感觉身体被人拦腰扛在肩头,听到了好像是泥巴被撬出土地的裂声。

第三章

早晨的森林依然绿树葱葱,太阳已经上头,光线插过叶的密缝斜洒下来,草叶花瓣上载着圆润透亮的露珠,丰盈饱满,在阳光下晶莹通澈。

昨晚的一切在晨曦下仿佛没有发生过,世界依然光明,黑暗已然留给了昨夜。

展辰靠着一棵树醒来,慵懒的动了动,觉得有些冷,后颈处明显的灼痛,勾起了昨晚经历的血影,记忆涌上脑海,他下意识的查看周围,想找那个受伤的人,发现除了自己之外,别无他人,而自己胸前一滩血迹,没有受伤。

昨晚那群人为什么留下他的命,他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已然不是昨晚之地,记得是被人扛走,可能带到了这里。这是一条高地的凹处,草木茂盛,能够很好的遮掩从高地上看下来的视线,他拨开丛草走出来,仰着脖子看上边,是一条蜿蜒些宽的水泥路,一路向下,应该是下山的路。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对方没有杀自己,是不是说明他们并不是穷凶极恶之人,至少还能对一个毫无瓜葛的人手下留情,那Eisen落在他们手里,是否并没有死。

只有一个念头,那个人或许还活着。那个人?现在才想起,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展辰想回去看看,提脚刚踏出一步,便再无从下脚。

举目四望,一脉的绿树青葱,他在林子里转了大半天,凭借记忆寻找昨晚之地,终究没有深刻得可以当坐标的东西指示方向,找起来颇为吃力,中午时分,疲饿交加,不可能再找得到了,茫然无措的愣了两秒,脱掉上衣裹在手里,朝来时压过的草丛走回去。

回到酒店后展辰给温泊去了个电话,撒了个小谎,说遇到了老同学。他躺在床上,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昨晚的情景,零零片段,他觉得了那群人不会真的杀了那人,但转瞬又打破这个天真的想法。

想想无果,只觉得眩晕,头昏脑涨。草草洗了澡,把自己收拾干净,打了个电话订下午2点的机票回国,就这样睡了过去。

等他回到北京家里时,已经是晚上7点多钟。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四合院,不大,因为地势较闹市区远,这一纵排又都是类似的建筑,各街各户高墙环绕,环境幽静,即使白天,也很少听到人声喧哗。

他三个月前搬来这里,那时他刚大学毕业,学的是中文专业,还没准备找工作,一纸聘书摆在眼前,是他曾经兼职过的一家中型报社,主编亲自写信要他,朋友们各种羡慕,说原来早就有人为他铺好后路,前途无量,而他们还得求职面试忙得焦头烂额,展辰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房东是一个年轻的医学博士,名叫萧郁,年纪轻轻,已是知名xx医院副教授,外表英俊,身材修长,待人又谦和,真正一个玉树临风翩翩佳公子,不怎么喜欢与人交谈,但自身光芒太盛,这点在人眼里看来就是酷哥一枚,白大褂往身上一套,温文儒雅的气质,可帅得一塌糊涂,在医院里是所有未婚雌性医生护士争相约会的头号男主。这些都是听别人说的,真实是怎么个情况,展辰也不清楚。

住到这里三个月了,和他仅有的几次交谈中,发现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那些传说也不是毫无根据。

他掏出钥匙开了门,随便弄了点东西吃,打开电脑开始查看邮件。连请三天假,报社的工作都堆成了小山,虽说他还是新人,但以前做过,能力经验也摆在那儿,加上领导有意提拔,完全把他拿老员工看待,连他在大学期间闲来无事,在网上连载的小说也没时间更新。

房间里有两扇窗,展辰工作和写小说的时候喜欢把窗子打开,院里盆栽多,绿绿葱葱,从窗里望出去景致刚好,脑子也清醒许多。

晚上11点多钟,他听到停车的声音,房东回来了。

萧郁回屋时,要经过展辰的窗子,看他正聚精会神敲着键盘,不想打扰,径直往正屋走,没想到展辰却转过头来,明亮一笑。

“你回来了,唔,今晚挺早的啊。”

萧郁一听,微笑着回他:

“现在都11点了,不早了。”

“呃……真的?都这么晚了。”

展辰不好意思笑笑,看看电脑上的时间显示,果然很晚了。

“没怎么注意,一忙起来就忘了。”

萧郁没再说话,展辰也转过身去继续蹂躏键盘,这几天连续接手几个大手术,日夜繁忙,眉宇间的紧皱让他看起来很疲惫,医院放他一天假好好休息。

等展辰把报社的文件处理完时,已是凌晨。

正值春夏交替之季,昼夜温差大,晚上吹点凉风来,竟有初冬的感觉。他还穿着下午那件薄T恤,也没想得添件外套,在飞机上睡了两小时,现赶稿正在兴头上,今天的工作已经做完,头脑越清醒,又还不想睡,索性把小说提出来,浏览了一遍前一章的情节,开始接着往下写。接近拂晓,他才感觉困意来袭,趴在电脑桌上,倦极而睡。

早晨7点,跟平常一样,萧郁做好准备出门晨跑,经过院里,眼角余光罩见展辰面向大院的窗子大开,展辰趴在桌上头朝里面,好像睡着了,桌前电脑已经黑屏,难道这人就这么睡了一晚?

展辰的房门关着,他绕到窗子前去叫他,喊了一声,可能睡得太熟,展辰没听到,他又提高了些音量,展辰似乎被吵醒,动了两下,偏过头来,像是极不舒服的皱了皱眉,一张小脸儿通红,但并没有起来。

萧郁又喊了他一声,这次展辰醒了,慢慢睁开眼睛看向他,只觉得眼皮沉重,看东西都蒙上了一层薄纱,一个模糊的人影立在窗前,像是房东,在对自己说什么,他想回答,喉咙干涩疼痛,仿佛卡了一团东西,吞咽口水都觉得难受,更让他难受的是头很痛,脑袋昏昏的。

心想不是发烧了吧,伸手搭在自己的额头上,并不觉得有多烫,他想站起来去开门,不想一下又坐了下去,身体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力气。吹一晚凉风,加上那晚在那森林里过夜的事儿呢,头痛时胡乱吃点药便不管不顾了,如此不当回事,起不来也是无法避免的事了。

萧郁看他腿还没离椅子,人又软回到椅子里,脸蛋儿通红,过去开门,所幸门并没有上锁,由于平时外院大门锁着,这一带治安良好,家里有人时都没锁,估计昨晚是忘了。

他走到展辰身边,摸上他的额头,滚烫,轻轻拍打展辰的脸颊。

“喂,展辰……醒醒。”

展辰听到又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极艰难的想睁开眼,然而力不从心,终究紧闭着眉目,乌黑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俊秀精致的五官因为身体的难受而有些痛苦的皱褶,因为体温异常,两腮像是抹上了绯红,唇瓣微微抿着,虚弱的样子看起来极惹人心疼,但又丝毫不见妩媚娇柔,刚阳蓬勃之气只是此时被病态掩去三分,却分外诱惑。

一时间,萧郁看入了神,竟有初恋时心动的感觉,胸口砰砰直跳,这种情绪涌动,让他措手不及。展辰额头上不断冒出细细的冷汗,呼吸也渐渐急促,不知道昨晚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烧,但照现在这般高的体温,至少三小时前就已经高烧不退,继续烧下去,后果将会变得严重。

他弄了些温水,将一条毛巾濡湿拧干敷在展辰额头上,简单的降温处理后,他又迅速回到自己屋里取来车钥匙,抄手把展辰从椅子里抱起。

展辰尚存一点意识,身体忽然离地临空,惊慌挣扎,萧郁有力的胳膊紧紧圈住他,将他箍在怀里,怕一个没搂稳,把人落在地上。

“别闹,现在知道慌了,早干什么去了。”

展辰似乎有些适应了,安静下来,任由他把自己抱到车子副座上安顿好。萧郁看着展辰红彤彤的小脸儿,心下便软了,柔声道:

“带你去医院。”

门诊处依然人头攒动,人来人往。医院人员大都认识萧郁,看见他抱着个晕厥的年轻人进来很是惊疑。萧郁顾不得消除路人的疑问,径直将展辰带到内科主任老王那里。老王看着萧郁俊美无俦的脸上挂着些细汗,玩笑道:

“哟,这可是假公济私呀,怎么,这么做不怕承担后果?”

“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现在我已经把人送到你这儿了,你看着办。”

萧郁眉毛一抬,三分儒雅七分帅气,老王无奈了,一般来说,病人都得排队取号依序看病,但如今这位,已经失去意识横着进来的主儿,病情可大可小,耽误下来烧成大毛病,事情也就变得可大可小了。

萧郁把自己知道的情况简单说了说,便从房间退出来,在过道里找了个空座位坐下,开始细想刚才的情况,那种情绪,他确信无疑,活到现在,只有这么两次,一次是初中的初恋。

那是初三的时候,班上转来一位女同学,清秀可人,当他第一次见到讲台上的她时,心不由自主的砰砰直跳,脸上也灼辣辣的热,而这次,十年多后,那时的感觉又回来了,对象居然是个男人,可当时的确心动了,想吻下去,不管心里有多排斥拒绝承认,这强烈产生过的情绪,都已经无法当成从来没发生过。

不知过了多久,老王沉着脸招呼他进去,他看老王脸色不好,掀开帘子去看展辰,展辰躺在病床上,吊着盐水,脸色恢复了些正常,呼吸均匀,看样子烧已经在退了。他回过头问老王情况,老王抛出一票单子给他看。

血液常规检查:血小板、红细胞等项大都在正常指标内,但白细胞计数(WBC)25.5,中性粒细胞比例(NEUT)123%.

如果指标再升高些,后果不堪设想,比如急性肺炎,到时候好好的一个人可就毁在这上面了。医者父母心,老王的心情可以理解,萧郁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人还真不是一点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

老王已经气得什么都不想说,在电脑上开了药,传到药房,提声叫下一号病人。

萧郁拿了单子出来,等他吃完早餐回到老王那里时,展辰已经被安排进一间双人病房,虽说双人,但此时房间里只有展辰一人,他已经醒了,背靠在床头,看着窗外。萧郁进来,看见展辰的侧脸,精致小巧的鼻梁,密长的睫毛,完美的轮廓勾勒出从额头到下巴的曲线,竟然又有点恍神。

他没意识到,思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想歪了,今天过后,他将沉陷在一个与他原来世界脱轨的单行道里无法自拔。

第四章

“你醒了。”

听到询问,展辰回过头来看他,两霞绯红爬上脸颊,红了脸,无比羞愧,感谢的话刚开了个头。

“这次……”

“你知道在干什么吗?”

展辰一下子怔住,看到萧郁略带质问的眼神,虽然和平时一样儒雅,火星不带,但总觉得异样,顿时心里忐忑起来。仿佛一下子回到小学,因为没能按时完成家庭作业而被老师批评,竟不自觉的说起话来张口结舌:

“我,我也不知道会这么严重,就趴着睡了一会儿,没想到就感冒了,错也不全在我,况且,我体质也没这么坏……”

说着说着,声音竟弱了三分,强词夺理变成自言自语。萧郁本来打算好好教训这小子几句,即使这小子和自己非亲非故,没有立场,但现在他是房东他房东,是医生,是送他来医院的恩人,是害他欠人情的债主,所有种种,竟莫名觉得自己立场坚固,教训起来可以理直气壮,没想到这小子就说这几句话,还带了几分委屈,让他苦笑不得,好像真的错怪了他。

展辰低着头,拿余光瞟萧郁的脸色,见他神情严肃,马上反省,刚才又说错了?心里咚咚跳,可又觉得纳闷:他那么紧张干嘛,难道行医的都这样,发烧进医院(虽然自己经常发烧),就要全力以赴要和老阎抢人,每天来医院这么多人,医生不得累死,老阎可就得乐了,对手没了,还彻底大丰收,回去那得和小鬼们开个part,庆祝子民增加,很快一统阳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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