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起静坐了很久,怎么也平息不下心绪来,他慢慢的握紧了拳头,最后还是起身向任歌语的洞府行去。
银泽很是乖觉的立刻一颠一颠的跟了上去。
舒牧抑郁的歪了歪脑袋,也跟了上去。
诶,怎么突然间感觉自己和一只蠢狐狸的地位一样了?
到了任歌语的洞府外,刚才神情坚定的凌风起反而犹豫不决起来,他僵硬了很久才传音告知任歌语自己来访。
没有回音,等了很久也没有回音。
这么晚了,任歌语还没回来。
凌风起不敢去想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没有回来了,那必定是他不愿意知道的。
他就这样在任歌语的洞府门外站了一夜。
直到第二日上午,他才等来了面带愉悦的任歌语。
任歌语看到凌风起站在自己的门外脸上一闪而过深深地震惊与慌张,但是很快他就藏好了自己的表情,换上平日里的笑容。
“师兄找我有事?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白白在外面站了这么久,快请进。”他的笑容纯真可爱,凌风起看了怎么也不能把现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师弟和昨天四处下套的人联系在一起。
“你去了哪里?”刚走进任歌语的洞府,凌风起深吸了一口气就询问起了任歌语。
“是说我吗?我没去哪啊,不过是早起去后花园看了下我的灵植。”任歌语对凌风起与平常不同的态度有所察觉,莫名感到一阵心虚的他还是勉强保持了脸上的笑容。
“我是问,你昨夜去了哪里。”凌风起用陈述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啊,我……”饶是任歌语一向很会为自己找借口,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还能编出什么来,他怎么也想不到凌风起原来是等了他一夜的!
任歌语心中烦躁,怎么偏偏不早不晚,自己唯一一次外宿,就被他察觉了!
他昨天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金主,但是人家明显对他兴趣缺缺,可有可无,知道不付出点代价不能让人对他上点心,任歌语昨晚扮了一夜的小白兔,装出粗心大意傻乎乎的,让人从头到脚揩了一遍油还没有发觉不对的样子,现在正是心神疲惫的时候,哪有精力应付他的好师兄。
“师兄,我不想说……”任歌语试图撒个娇混过去,反正以前不都是这样么,只要他一服个软,凌风起的态度就会软化。
“你不想说,我替你说,你去了齐仙会。”一反常态,这次凌风起并不给他糊弄过去的机会。
“……师兄也去了么,原来我不是一个人违反教规呢。”任歌语僵硬了一下,他的心里感觉不太妙,看这语气如此肯定,凌风起必然也是去了的,就是……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多少。
任歌语的手心忍不住出了些冷汗。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他迎来的不是凌风起的怒火,而是他的提问。
“违反了教规我回去自然会自罚,但是现在,我很想知道一件事情。”凌风起的表情严肃极了,任歌语长这么大也从来没看见过他这样的神情对着自己,“歌语,你之前一直拿我做借口来拒绝你的那些追求者,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也一直帮你挡下了他们,现如今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第42章:黑莲花的世界(4)
“师兄,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任歌语笑容尴尬,稍稍凝固在脸上。
他原本在拒绝别人的时候那么故作姿态,就是为了某一天能够引得凌风起问出这个问题。然后?当然是他似拒还迎一番后,两个人水到渠成的就在一起了。
可惜凌风起虽然在修炼上聪慧异常,在这些方面却实在是笨拙不堪,如此长的时间都没有感受到什么不同,甚至不来询问他,让他不能引出这个话题。
可惜,现在倒是问了,问的却不是时候,恐怕……
不过既然凌风起的表现不是发货,那就还有的救,换句话说,他并不知道自己做的事,任歌语稍稍安下心来。
他的表情我见犹怜极了,要是原先的凌风起,怕是早就心软不忍心逼问下去了,但是现在的凌风起依旧执着的看向任歌语,寻求一个答案。
“师兄,有些事,你知道的……”任歌语看着凌风起渐渐脸红起来,“我以为你明白,不用我说出口。”他的面容含羞带怯,白皙细腻的皮肤沾染上淡淡的潮红,看起来格外可人。
凌风起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最后还是不为所动,他轻声问道:“歌语,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你喜欢我,想要与我做道侣一直在一起?”
任歌语被凌风起的反常震了一下,凌风起的性子往往都是温和守礼的,从来不说越矩的话,像这样的言论,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从凌风起的嘴里说出来。
更何况,他以为自己刚才的姿态就已经够了,凌风起应该不会再追问了才是。
“不,也不是……”摸不准凌风起的想法,任歌语软软的应声并不敢承诺。
屋子里一下子寂静下来。
“……我明白了。师弟,今天是我越矩了,下次,不,以后,我们永远都只是师兄弟。”凌风起的声音有些低沉,他不待任歌语反驳,就推门走了出去。
任歌语心中咯噔了一下,这么多年下来,他也算是了解了凌风起的性格,他这样的表现分明是要彻底断了对自己不应有的情谊,只留下师兄弟情,虽然他至今还不清楚凌风起是怎么突然开窍了,但是现在这种情况绝对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过得更好,想要突破资质的限制走得更高,一个跳板是不可缺少的。一步登天不过是个妄想,那些金主哪有那么好攀,没有多年的了解和心机谋划,怎么可能在那些见惯了风月的人心里留下重要地位?
凌风起就是这么多年来,他精心为自己找好的踏板,既可靠可以依赖,又可以有所提升,更重要的是,凌风起已经是现在他能够握在手里的最好的资源了。只有在有了保证的情况下才能更好地为未来做打算。
任歌语心中急切就要追出去,却一不留神被跳起来的银泽挠了一爪子,幸亏他用手及时挡住了,不然非要破相不可,可就算如此他的手上还是多出了好几道血痕,任歌语怨气冲天的看着这个小东西,反正在个小畜生的面前他又不需要伪装。
只可惜这是凌风起的灵宠,他不能把它捉来杀死,甚至连拿他出气都不行。
该死的孽畜!
银泽可不管任歌语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他讨厌很久了的,一闻气味就让他感觉不好的家伙让凌风起生气了,凌风起生气他也就生气,挠他一下还算是轻的,他还没上牙咬呢。银泽一甩尾巴就又急匆匆的跟到凌风起的脚边去了。
留下舒牧飘在后面被这一幕逗的发笑。
当然,笑归笑,事情还是要做的。回到洞府以后,舒牧询问凌风起说道:“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是实话,舒牧实在是看不出凌风起的想法。说他不生气吧,他跑去任歌语那里要不到准确的答案以后,也说了要绝了自己那方面的心思,说他生气吧,他又好像还没有到那个程度,并没有真的要和任歌语断绝关系,还说他们二人还是师兄弟。
“……没什么。”凌风起经过昨天的事情,对于舒牧已经不再是一开始那么排斥了,“你所说的气运不是没有道理,以后,我会绝了想和歌语做道侣的那个心。就像我对他说的那样,以后我们就只是师兄弟,二十多年的情分我不会轻易放弃,但是我……不会再越雷池一步。”
凌风起其实并不是一个愚笨的人,从前是他没有深想到别的方面去,然而刚才他询问后任歌语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不是同意也不是不同意,似可似不可让人怎么想都可以……
如果凌风起没有在齐仙会看见任歌语,他会觉得任歌语这样的反应是真的喜欢他,只是碍于脸皮薄不敢直说,然而结合在齐仙会上的见闻,凌风起却能发现任歌语并不是真心,喜欢与不喜欢对他来说也不过如此,是可以含糊不清的。
自己所以为的歌语多年对自己的喜欢也不过是自作多情。
凌风起现在是真的失望了,至少在这种感情上对于任歌语很失望。
羞涩不是这样用的,再羞涩的人,面对真心喜欢的人,一个小小的点头或者“是”怎么会做不到,更何况,依他昨天看到的任歌语的表现……凌风起心中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他在心中拼命的为任歌语找借口,甚至连“或许歌语是喜欢自己,但是自己一直没有回应,所以他自暴自弃”这样牵强附会到自己都不信的想法都冒出来了,可是验证的结果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打了一个耳光。
也罢,就此死心也好,从此以后,任歌语对他来说就只是小师弟罢了。
是他自以为是了。
凌风起默默的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按照教规自己罚跪了足足三天。
舒牧有些感叹,你说,多好、多自律的人呢,何苦为任歌语那样视道德规则于无物的人而受伤。
此后,任歌语一开始几次上门都被凌风起以修炼之名拒之门外,好不容易有一次被放了进去,任歌语惊慌地发现,凌风起的态度真的对他再没有那么亲近,曾经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默认的那点暧昧忽然间彻底消失不见了。
凌风起对待他就像只是普通的感情较深厚点的师兄,张口闭口询问的都是他的修为,会愿意为他指点修炼中遇到的疑惑与困难,会简单关心他的身体,但是再也没有往日的那种体贴与细致入微。
任歌语几次三番想要不经意间制造点暧昧的气氛都被凌风起视而不见,他几次想要开口提起那天的事情也都被凌风起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再看下来,他们已经与修仙界里那些普通的师兄弟们没有任何区别了。
任歌语这才意识到,那天凌风起没有发火不代表他没有看到一切,或者这么说,因为看到了一切,那天是他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可恨那时他心神疲累,没法细致分析情况,没有抓住。
他多年辛辛苦苦的伪装,多年细心的谋算与靠近,好不容易让这个榆木脑袋的师兄开了窍,谁知道还没享受到胜利的果实就莫名其妙的被撞破了自己一直隐藏的一面,这口气任歌语怎么么都咽不下去。
而更让任歌语忍不下去的的是,后来凌风起不仅在他面前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在别人面前也不再默认与他之间的关系。
盛安随作为任歌语的追求者之一,在被任歌语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之后,也来找过凌风起挑战。
但是与面对之前的吴应辞不一样的是,这次凌风起拒绝了应战。盛安随一开始还很是生气,觉得可能是凌风起看不起自己,要不怎么跟别人就同意切磋,单轮到自己的时候就不行。
凌风起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与师弟之间并无私情,之前贸然迎战多人,本是想要消除他们可能会对师弟存有的不忿罢了。然而虽然是一片好意,但是如今我想来实在是思虑不周,于师弟名声有累,此后我必然不会再为此事。”
盛安随见他表情平和认真,不像是在说假话,渐渐平息掉了心头的怒火,然而还是忍不住一再试探。
“风起兄可是认真的?”
“自然。”
“你对任师弟真的别无他感?”
“只有师兄弟之情。”
“那可真是可怜了之前的人,竟真的都以为任师弟心有所属而自己不敌全都放弃了,”盛安随喜笑颜开,“不过倒是便宜了我,如此,多谢风起兄了。”
凌风起僵硬的笑一笑,并不多说。
这是头一个,然后就有二有三,很快全教就传遍了,凌师兄和任师弟不是一对,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这个消息很快也传到了任歌语的耳朵里。
作为一个男弟子,不以修为取胜,反而以容貌艳压群芳,除了那么几个被任歌语迷花了眼的女弟子以外,大部分的女弟子自动自觉地把任歌语划归到了情敌的位置上。
这不是开玩笑吗,自家心中怀有好感的男修们喜欢的都是一个男人?
所以这个消息一出来,就有女弟子幸灾乐祸的状似无意间透露给了任歌语。
谁的眼睛也不是瞎的,凌师兄作为整个全清教里最有前途的年轻修士,谁不仰慕?却早早的就被那个任歌语给订下了,订下就订下吧,你们若是神仙眷侣,她们也不好说什么,却只看见凌师兄这边严于律己,专心修炼,任歌语那里却门庭若市,来往告白的修士不断。
教派里的男修们粗枝大叶不会细心到观察这个,但是女修们却经意不经意间就能比较出两人的差别。
如此好戏,怎么能不围观呢?
第43章:黑莲花受的世界(5)
任歌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在别人面前还不得不保持形象,面带微笑的表示多谢凌师兄对自己的照顾,让大家误解了这么久实在是对不住,回头却几乎要咬碎了牙。
本来嘛,虽然凌风起已经明确表示了对他不会有这个意思,但是在大家都认为他们是一对的情况下,他使一些小手段,比如让生米煮成熟饭什么的,相信以凌风起的责任感,不会不对自己负起责任,而且如果自己放出风声出去,让大家都知道,舆论也会压迫他和自己在一起的。
结果现在倒好,凌风起开始在外面也撇清和自己的关系,任歌语这下就没有法子了。如果这种情况下他再黏上去,那就是倒贴了,既不利于他善解人意的形象,也很掉价。
但是现在的情势已经很不妙了。来自女弟子们若有若无的排挤他可以不在意,反正他从来也没想过要找一个女子做伴侣,而且身为男子,他本就是和男修士们接触得多。
然而也正是这个接触多让任歌语此刻烦恼万分。本就来往的这么多,他和自己的那些追求者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原来还有凌风起做个挡箭牌,现如今凌风起主动澄清和自己没有关系,只是为了帮助自己才假装演戏。现在他没了借口,要怎么彻底的拒绝掉那些人而又不伤和气?
如果就这样放任下去,难道他真的就要在那群不上台面的追求者中随便找上一个就把自己交代了?任歌语不愿意,他甚至觉得想想都觉得恶心,不过是一群不入流的低阶修士们罢了,连在小小的正清教里都排不上名号,如果将来和他们在一起,自己得不到什么好不说,也不能接触到更高的层次,获得更好的生活。
任歌语的眼界没有那么低。
自己的资质自己清楚,任歌语很清楚如果单凭自己自身的天赋,他爬不了多高,走不了多远。可是他不甘心,他不相信自己的一生就要这么平凡度过,他想要成为站在修真界最顶端的那一批人,居高临下的俯视苍生,为此付出什么代价,用上什么手段都可以。
他极度憧憬那种睥睨天下的感觉。
任歌语左思右想,想了很多很多,他一会为自己现在的困境而忧愁,一会又对自己想象中坦荡的未来感到激动万分,整个人心潮起伏,不得安宁。
最后他想到了自己那天在齐仙会上设计巧遇的那个人。
那天旁敲侧击之下,他知道了那个人的身份:炼天宗大长老的嫡孙,霍安狂。
炼天宗的威势可远远不是小小的正清教能够比拟的,那可是修仙界排行前十的大势力,凡是修行中的人没有不知道的,不知道每年有多少人抢破了头的想要挤进去,但是不得门而入。
炼天宗的大长老一身修为也是名声远扬,更难得的是,不仅是他个人实力强悍,整个霍氏家族也是人才济济,天才辈出。
如果哪个家族有幸能够成为霍家的姻亲,那不知是多么大的荣耀。
而现如今,这个康庄大道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整整一天下来,那是他遇见的最满意的人选,甚至是远超他的预期,可以说是意外之喜,只可惜霍安狂对自己的态度目前还只是泛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