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李涞下班的时候,杨柳早不知道混哪里去了,李涞没等到说要请他吃饭,来出版社接他的路雪晴,反倒是迎来了不速之客——叶凯琪。
叶凯琪带着墨镜和口罩,穿着宽大而深色的衣服,秀发松松挽起,似乎没有打理的模样,完全一反平日精致细节的风格。
李涞没有矫情,坐到了叶凯琪的车里。
他也听说了是当时是叶凯琪让人绑架自己,虽然他不明白什么事情能让叶凯琪如此痛恨自己,但他不想深究,反正其他的事情也不需要他处理。没想到叶凯琪到时自己找上他了。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叶凯琪的声音没有了从前的尖锐,反倒是有些微的清冷。
“愿闻其详。”
“我跟吴墨守分手了。”
李涞听到这句话的确有些惊异,当初吴墨守是多么宠爱身旁这个女人他都看在眼里,要说只是因为叶凯琪给自己耍了一道,吴墨守便抛弃身旁这个女人了,李涞确实不信。
叶凯琪看着李涞那似乎有些惊诧的模样,发出冷笑,“你不会真的以为吴墨守喜欢我吧?”
“对。”李涞实话实说。
“我从前也以为是这样的”,叶凯琪的音量忽然就降下去,“我以为只要先让他爱上我,他就不会在意那一次救他的人是谁。”
李涞没有说话,他突然觉得今天的叶凯琪不似从前那般总对他充满恶意,反而不过像是要倾诉一般,对这他这个从前她总看不惯的人倾诉。
叶凯琪讲了她是如何对吴墨守一见钟情,堕入情网的,这些李涞都不意外,因为这些经历跟他很相似。总有一些人,他们身上闪耀着宝石般的明丽光芒,让你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便不觉被吸引;但这种吸引究竟能不能持久,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其实那一次我绑架你,本来就不是我自己的意思,我不过是恨你为什么没做什么就能吸引吴墨守的注意,不要看他平日对我多好,其实我总觉得他对我很冷淡,不是行为那种。那时候吴墨守总是偷摸着让人调查你的资料,还要瞒着我。”
叶凯琪的声线渐渐又变得尖锐,“我真的很嫉妒,就到‘蓝爵’里面闹了一通,有一个酒保跟我很要好,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还让他捉弄过你。他很贴心系照顾我,安慰我,我的情绪才慢慢平息的。”
叶凯琪的声音突然开始颤抖,李涞听着一个女人的怨怼,竟也没有不耐。乐观主义者很多时候不会记仇,尤其是对着那些比他要落魄的人。
“我现在才明白,那些所谓的安慰不过是诱导,诱导我绑架你”,叶凯琪突然抓住李涞的肩膀,长指甲嵌进了李涞的外衣,“那个酒保是吴墨守的人,他本来就跟吴墨守有一腿,他一直都看不惯我,这一次是他们两个故意害我。”
李涞心里有些紧张,他听说叶凯琪的精神有些不正常,现在本来是应该被关在家里的,但他想了想,还是拥抱了一下眼前这个泫然欲泣的女人。
叶凯琪的情绪缓缓平复,然后他接着道:“我本来只是想吓唬你一下,所以我另外找了两个人看住你。隔天,吴墨守就把我跟那两个乡下人的联络电话抢走了……我父亲还觉得,那个酒保才是罪魁祸首,把他送到别的地方去了……他们还让我装成精神病,吴墨守没有任何辩驳……”
叶凯琪走了之后,李涞拨通了吴墨守的电话,在车上叶凯琪在暗示着他吴墨守才是罪魁祸首的时候,吴墨守已经给他打过两次电话。
“喂,我是李涞。”
李涞一边在路上走着,边听着从手机中传来的吴墨守的声音:“叶凯琪找你了?”
“是。”
“她跟你说什么了?”
“说绑架的事情。”李涞依旧实话实说。
“李涞,叶凯琪现在的精神状况有些问题,她的所有言辞都不过是痛恨我跟他分手”,吴墨守没有听到李涞的回应,于是接着说道:“她一定没有告诉你,那一次,在那个舞会上找人砍伤我的其实就是她,她竟然想让人砍伤我,然后制造机会救我。”
“所以你是让我不要相信她?”
“……对。”
“好,我不相信她”,李涞终于看到了来接他的路雪晴,用一句话结束了这次通话,“但我也不相信你,你们两个半斤八两。”
路雪晴穿着鹅黄色的宽松舒服的衣裳,露出一双淡褐色的眼眸,漆黑的头发梳了两条常常的辫子,从车窗探出头来的那一刻,辫子随着她玲珑的身躯荡来荡去,显得又妩媚,又俏皮。
看着这个明明比自己大几岁的状似顽劣的大姑娘,李涞的心情终究是褪去了一些苦闷,路雪晴是来找他商量再版的事情的。
无论现在经历着什么,李涞总归是对自己的小事业十分在乎。他今天总是想起那个大言不谗的男人。
“如果你自卑,我愿意给你我身上的所有骄傲。”
他总是提醒自己,至少他要储存足够的力量,让自己能够承载那些充满温情却又厚重的骄傲。
24、风再起时·树
南方冬日里时不时便出现暖阳,就像为了让人们的心不因寒冷的天气而变得麻木一般,时常给予人们暖心的慰藉。
杨凤静自从飞到英国看望杨枫之后一直没有回来,只是远程遥控着出版社的事务,这天李涞正埋头于跟自己手下的几个网红讨论,便接到一条微信。
“你姐我回来了,快点回家觐见。”
李涞看到这条微信,实在是惊悚了下,赶紧火急火忙地收拾好东西,赶回家中。
他实在不是十分想念自己的双胞胎姐姐,而是担心他闯进自己的卧室东翻西找,大闹一通。
回到家,看到一片狼藉的卧室,李涞不禁扶额,他实在是搞不懂,为什么每一年回来,他姐总要把他房间搞得天翻地覆。
房间里开着暖气,李和雅穿着一件修身的鲜红过膝裙,露出晶莹修长的玉腿和纤秀的完美无瑕的双足,轻盈地穿梭在李涞的房间。看到李涞打开房门的那一刻,走到他的身旁,面上绽开了甜蜜妩媚的微笑,就像百花俱在这一刻开放。
如果是别的男人,此刻早就被这个美丽动人的女子被迷惑了。
对于李涞而言迷惑没有,疑惑则是一大推,他无奈喊道:“我的大姐啊,你又在找什么?”
“看看你有没有收藏一些特殊用品,毕竟你已经快成为别人家的人了,是有这个需求的时候,我可以免费给你指导指导”,说着,李和雅在与自己相似至极的脸蛋上捏了一把,“关门,冷。”
李涞关上门,看了一眼李和雅的恶趣味,随即在床上躺尸,嘴角不自觉上扬。
这一年,李博加还是不能回家过年,但李和雅回来了,这也不错。
“哟,怪不得我翻不到好东西了,原来都在你身上”,李和雅毫的纤纤玉手不客气地李涞脖颈上的链子拉出来,看了一眼那块造型不太好看,但价值连城的玉玦,“这东西不错啊,谁送的。”
李涞闭上眼睛躺着,任由李和雅把玩着玉玦,却是说:“谁送的也不重要,反正不能给你。”
“如果是爸妈送的,我肯定也有,但既然我没有,那一定是你的情夫送的。”
“哎,你怎么说话呢?情什么夫。”
“哦,对对,现在已经是未婚夫了。”
李涞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姐,无奈叹来口气。
“在电话里你也不肯说什么,我哦现在既然已经回来了,总得让我见一眼吧?今天晚上,算了,火急火忙的,那明天?”
李涞看着坐在自己床上自说自话的女人,脸上一副不想理会的姿态,心中其实满是喜悦。虽然这种喜悦不可名状,但他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有时候,只要我们的身旁多站一个人,我们的心便更踏实一些。
晚上,在欢声笑语中李家家宴结束,李涞看着因为李和雅而笑容满脸的李建明,不由心生喜悦。他不能给的,李建明能在李博加和李和雅身上找到。一个是功名,一个是亲近。乐观主义者不会因为比较中处于劣势而心生嫉妒,却会因为辜负任何人而心生愧疚。
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李涞终于等到了封知武的睡前电话。
“武哥,我姐回来了。”李涞的声线中透露着些许激动。如果我们喜欢上一个人,便会不自觉与他分享我们的喜悦。
“……你高兴吗?”
“嗯。明天下午有空吗?如果有空的话跟她碰个面?”
“好。”封知武好像忘记了自己明日下午有个会议要开似的,语气一成不变地答应道。
继续说了一些说过后便似风吹散的闲话,差不多时间两人便互道晚安。
当我们回答忙不忙的时候,其实不是看我们面前究竟有多少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问题,而是看,问话的那个人在我们心中的地位究竟有没有这些事情重要;有些人,不管你究竟有多忙,在他跟前,你从来都是空闲的,因为在你心中的天平里,很少事情能比那些人更重要。
25、风再起时·欲
出版社。
大老板不在,每个员工却反而没有了往日的懈怠,仿佛进入了备战状态,埋头案上,唯独杨柳一人要不摊在一张小桌子上挺尸,要不就到亲近的人身边搞破坏,完全提不起精神。
今天正巧是路雪晴交稿的日子,路大小姐千里迢迢赶赴现场就是为了观察一下出版社内忽然改变的与往日相异的积极进取的风气,岂料杨柳极度不配合,极力扮演无精打采,深受创伤的颓废青年。
“他怎么了?”路雪晴边走到带着眼睛与文字做最后斗争的李涞身旁
“中二病犯了呗。”李涞头也不抬,淡漠答道。
路雪晴越是看着李涞漠不关心的脸,越是觉得可疑,于是果断求解惑,对着李涞进行了一番严刑拷打,猛力逼供。
李涞受不了路雪晴的纠缠,于是无奈答道:“他接受不了杨叔探望他哥却不带上他所欲忧郁了。”
“原来如此。那你就由他这么任性下去也不劝导、不生气?”路雪晴问。
“这你就不懂了。交朋友,就要了解他的脾性,包容他的缺点”,李涞把电脑关机,脱下黑框眼镜抓住一条边,背靠在旋椅上舒服地挨着,“像杨小柳,我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个时不时就要抽一抽的中二少年,我为何还要生气?”
“你真伟大!我刚看见他把你放到孙姐桌子上的报告放进碎纸机了,你加油努力再弄一份,好好的啊!”说着,路雪晴拍拍李涞的肩膀,边笑边退开。
李涞看着路雪晴的背影,瞬间石化,就像忽然从火焰山掉入了冰窟里,凉飕飕的。
随后,出版社响起了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喊:“杨柳你过来,我保证打不死你你你你~~”
本来已经准备下班的李涞只好再次开机,把原来的资料重新打印。但想不到打印机却突然傲娇了,李涞找人来修理了它一顿,打印机才乖顺地吐出了李涞所需要的资料。
三人见面的地点约在了一家装潢奢华大气,独具匠心的西餐厅。待李涞回家换好西服再赶到现场,此时,封知武与和雅已经相谈甚欢,言笑晏晏。和雅身穿一袭暗红色长裙,端庄淑静,封知武的打扮与平日相差无几,虽然依旧有顾盼之间,睥睨自雄,不怒而威的神韵,却是眉宇之间透露出一脸和气,这是少有的。
李涞走进时,不觉生出郎才女貌的感叹,即使明明知晓坐在那里的一位是自己的家姐,一位是自己的情人,他依旧不能否认自己的真情实感。
乐观主义者习惯自我坦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尽量找出烦恼的根源,进而真正解决烦忧;但往往有时候,自我坦诚是最锋利的武器,因为真相与幻想之间总是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恋爱中的人往往是自私的,无论平日多么大度宽容,在恋爱中,他们胸襟往往变得狭窄,因为爱情的感性感染而在进行思维时也变得理性不足。
然而,李涞从小便对与自己容貌相似,但能力在自己之上的姐姐充满敬慕之情和一种双胞胎之间的特殊的情愫。
李涞一边走过去,一边努力上扬嘴角,他觉得自己此刻真的是太过搞笑了。他知道自己是在吃醋,但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吃封知武的,还是吃和雅的,还是抑或是两者兼之。
“你们在聊什么?”李涞制止了封知武帮他拉椅子的行为,对和雅尴尬笑笑后问道。
“聊……”
封知武刚想回答,和雅便直接插嘴。
“哎,你可答应了不跟小涞说我才告诉你的。”和雅娇俏地对着笑道。
封知武想了想,把事情说出来可能会引起李涞的不满,于是笑着答道,“好。”
李涞本来看向封知武充满期盼的眼神瞬间暗淡,心里腹诽:这两人才刚见面,怎么就这么投缘,连小秘密都有了!还有,封知武这个人还真是丧心病狂,平日也没看见他怎么笑,这一晚的笑容,简直闪瞎他的眼睛了!
和雅虽然和李涞同岁,但已经跳过几级,正在攻读MBA。席间,和雅挑起了一些比较高冷的话题,封知武都为她一一做答,两人一来一去间硬是让李涞生出一种被忽略的感觉。
李涞也想插话,可怎料他的学识范围有限,对自己专业以外的事情不过一知半解。于是唯有默默地吃着他并不太爱吃的小牛排,可现在连食物也跟他不熟。明明是双胞胎,为什么他跟和雅的口味相差会这么大!
刚把小牛排吃完,李涞立刻来反应了,便急急忙忙去了厕所。
“这人,让他不要点牛排非要点,自己吃不惯还硬撑。”看到李涞纠结的表情,和雅忧心忡忡地骂道。
“他不过不想扫你兴。”封知武解释道。他有制止李涞不让他点,但结果是失败的,就像刚开始他要给李涞拉椅子一样。李涞看上去很懦弱,但某些事情却一定要按照自己的原则
“他是我弟,他的性格我当然知道。但现在他这样不也扫我兴吗?”和雅眼睛瞟向封知武,无奈道。
封知武抬起节骨分明的手指握住酒杯,抿了一口酒,从容道:“下次就不要约在这种地方。”
“哟,都还没到手呢,就这样对别人家姐姐。”和雅放肆地盯着眼前这个明明比她还大几岁的男人,毫不怯场。
封知武笑笑,两人转入下个个话题。
李涞从洗手间出来,露出了虚脱一般的神情,在封知武之前,和雅眼疾手快从挎包里拿出常备药递给李涞。
“吃两颗”,和雅倒出两颗药丸,随后一脸嫌弃道,“还可以可以的,下次再吃这个我看直接给你下泻药得了。”
“大姐啊,还在用餐了,文明用语好吗?”李涞看着和雅一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明明心中十分宽慰,却还是无奈道。
一场还算成功的见面会后,两种姓氏的三个人各自回家。
“我刚才在你餐厅里还遇到了路雪晴?”李涞洗澡后看到和雅在他床上玩手机,随口聊道。
和雅听到一个不太熟悉的名字,把手机放一边问道:“哦?就是你之前说捉弄过你那个大姐?”
李涞笑笑:“大姐?你还真敢叫,她就比我们大两岁。”
“她到那里干嘛?”
“碰巧遇见呗。她跟你一样喜欢吃西餐。”
“那是,几乎所有人都喜欢吃美味的食物,就你这个不识货的肚子不行”,和拍拍身旁的位置让李涞坐下,“话说,封知武挺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