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亦温和一笑,跑累了吧,先坐下歇歇吧。
采花贼大为感动,差点没抱着他哭,好人啊!
雅亦继续柔声道,发生了何事,跑成这样,莫不是后面有怪物在追?
吖。采花贼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啦,只是,刚刚有个人调戏俺,俺那个什么……
雅亦眼角微抽,声音已经温柔似水。前面那个人……调戏你?
采花贼腼腆一笑,俺,俺都不知道,俺还有被人调戏的姿色。
你确定他眼睛没被鸟屎糊了??雅亦磨牙。
采花贼眨眨眼,那个,俺,刚刚没有听清楚,能重说一下吗?
呵呵,雅亦笑的可爱,想知道吗?采花贼使劲点点头,雅亦温柔的说,不能。
采花贼,……
他还说了什么啊,美人。
采花贼被人叫美人,可是这辈子第一次,立刻忘记刚刚的郁闷,飘飘然起来了。立刻把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说道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得。
雅亦眸中的水色越来越冷,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温和。轻声道,不知兄台现在想去哪里高就。
俺,俺想出家。可是,俺不知道该叫什么。
戒花。意为从此改邪归正。顺便,给你做点记号。
采花贼只觉脑袋上一痛,雅亦温和一笑,高僧头上不是都有戒疤吗,小弟帮你弄了几个。
采花贼听罢,感激涕零,拜过又拜,而后起身向向往已久的大寺行去。
没有看到自己脑袋上几个大字,采花未遂!
雅亦淡淡一笑,望着他的背影,轻声道,地府见……
虽然被看上不是你错,但是,被真珠看上,你就要付出代价!
——第三卷·红楼之明明如月·完——
第四卷:红楼之对酒当歌
(壹)
夜深人静,万籁消停。
红楼靠北的一间厢房还幽幽亮着一盏灯,灯芯在屋外吹来的凉风中,不停的上下跳跃。厢房的门匾上,刻着三个挺拔的篆书,暗香阁。
不同于其它的雕刻,这几个是被人用剑随意的刻上去的,至今依旧能够看出剑锋转动间的凌厉锐气。
陌南央端坐在案几后的檀木椅子上,清亮的紫色眼眸被一层薄薄的白雾笼罩,恍惚间还以为他早入梦境,定力不深的人则会被那双眼眸淹没。
窗外隐约传来阵阵箫声,呜呜咽咽诉说着不明的感情,陌南央走到窗前,定定的望着窗外草地上凝结的白霜,他知道吹箫之人是谁,却不知一个小倌为何会有如此浓烈的伤悲。感情对他而言,从很早的时候就是说不得,碰不得的东西。
他不想去想,也不愿去想,可是总是有些人让他想起,总有些事让他忘不了。
过几天便是真珠和落的婚礼了,淡漠的唇角抿成了一条线,对于这两个人的亲事,他这个局外人也不能说什么,即使觉得一点都不妥。
想起那天落来这里说的话,却又没有任何的理由去打消他的念头,其实,成亲的是两个人,以后生活在一起的依旧是两个人,与他人,尤其是他这样的外人又有什么关系。
轻叹了口气,两个人的感情啊,只是这个吹箫的家伙好像对于这件事还并不知道,还是……本就不在乎?
陌南央不知道,也没有精力去想,伸手关上敞开的窗户,挡住了今夜莫名的霜雾,也隔开了幽咽的箫声。
暗香阁的灯无声无息的熄灭了,只能听到空气之中有阵阵破空之声传来,一片黑暗中寒星飞舞,如龙蛇婉转,上下浮游不定。隐约还有衣袂翻飞之声,剑锋龙吟之鸣。
只是,一人,一影,形影相吊,相伴相依。
许久。
房内恢复了初时的寂静,月色顺着不知何时被风儿吹开一个小角的窗,静静的洒出点点银辉。昏暗的光线中,陌南央抱着子夜坐在床边(子夜,陌南央佩剑之名,剑鞘通体如夜色,剑身轻而薄,寒光若星),清亮的眼睛微微阖着,眉宇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忧伤。
微微张开的唇,好像在无声的呢喃着一个人的名字。
络绎。
“四年了,我等了你四年,找了你四年,你当真不再出现,还是……不敢出现……”
陌南央,一个名字。
一把剑,一袭风,一寸杀机,一地狼藉。这个眉间微蹙的人既是名字的主人,又不全然是,所有的一切都要从多年前说起。
杀手。
只要和这两个字有联系的,人们不难想到几个词,嗜血、无情、草菅人命。在赚的丰厚的物质时,生命游走在生死的边缘,一个不小心就会踏入不归之路。
这样的人一般都是一脸冷硬,只知舞枪弄刀,刀进刀出亦或是刀不刃血就可在分毫之间带着一条活生生的命。
杀手,这两个字无论都和陌南央联系不起来,每一次听到的人都会哈哈大笑,没有一个人会真的以为眼前这个一袭素色紫衣,卷发披肩时时面带淡淡笑意的男子会真如他所说是个杀手。
还是逐鹿阁的杀手。
逐鹿阁是杀手界顶头老大,其实它里面的杀手成员并不都是最厉害的,但是每一个却都是杀人最利落的,每次接到任务都是灭人满门,老弱妇孺皆不放过。
出了名的狠,说不好听一点就是丧尽天良,其它的杀手组织都不屑于和它来往,因为它破坏了杀手的规矩。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千百年来,杀手接到任务只杀被指定的猎物,除非必需则不妄杀无辜。而逐鹿阁却不分青红皂白,看到的就杀,有时候居然会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出任务,老百姓被波及死伤无数。
所以,没有一个人相信像陌南央这样的人能在逐鹿阁那样的地方活下来,连陌南央自己有时候都会思考,连他都不相信自己居然会在这样一个地方。
来到逐鹿阁的那一年陌南央十九岁,第一次踏上这个所谓的江湖,第一次看到人心险恶。也第一次知道被一个人保护是如此的幸福。
十九岁的陌南央,背着一把子夜,一人一剑踏出师门。说是师门也不太对,因为这个地方并不是什么武学大户,身后有的只是几间小小的茅草屋,草屋前一个白须灰发的老者叼着一支旱烟,眯着不大的眼睛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一袭紫衣的陌南央停在草屋前的小路上,亮紫色的眼眸清澈如水,眼睛里有毫不掩饰的眷恋。
老者眯着眼睛好像看到了他的犹豫不决,用一种不高不低却极其威严的声音道:“不要看了,陌,你已经长大了,是该去闯一闯了,也不枉费老夫对你多年的教导。”
“可是,爷爷……”
老者好像有点生气,提高了声音喝道:“可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自当顶天立地出去做一番大事业,你小子想一辈子窝在这穷山沟吗?”
陌南央发现老者生气了,虽然很担心他的身体,却知道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妥协让自己留下来,只能撩起衣摆跪倒在地,深深的磕了三个头。
老者见他下跪,先是一愣右手刚刚伸出想让他起来,又生生的收回,继续眯着眼睛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任由他额头和布满细碎石子的地面相撞,三下磕完陌南央的额头已是一片黑红,是血和尘土的混合色。
“爷爷,你能等我回来吗。”陌南央低着头不肯起来,轻声的问,字字温柔,字字坚定。
老者无声了叹了口气,疲惫的挥挥手。“走吧。人生祸福如朝夕,等不等又有什么不一样,你只要记住出去以后照顾好自己。爷爷不要求你要做什么伟人,也不要求你做一个好人,只要你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自己。等到我这个老身子撑不住了,去了地下也好对你那不孝的父母有个交代。”
“爷爷……”
“好了,时候不早了,赶路吧。”老者打断他的话。
“保重。”陌南央最后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居住了快二十年的草屋和照顾他,陪伴了他多年的爷爷。
他清楚的知道,这一去也许就是一辈子,就算不是一辈子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爷爷也不一定在了。
就像爷爷说的人生祸福如朝夕,有些人有些话不是你说等就可以等的,也许今天刚说明天就因不得已的原因离开,对于不确定的事不要给别人希望。
虽然,善意的谎言是美好的,但是,当那层华丽的外衣剥开时,即使你不愿意承认,事实的丑陋依旧不会消去,甚至更加的伤人。
老者没有看离开的陌南央,依旧眯着眼睛望着不太刺眼的太阳,直到陌南央的背影消失在小路的转角处时,他才突然站起来,望着空无一人的小路双手不停的颤抖,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早被泪水侵占,晶莹的泪滴落下打湿了长须,他却只是定定的望着小路,没有一点要擦的意思。
终于,还是走了。很舍不得他走,这个孩子从小就听话又懂事,多想一辈子留他在身边。可是作为一个长辈他不能这么做,陌的才华,绝学乃至他的性情都需要去发展、磨练。自己不能守他一辈子,怕被伤害而不让他自己出去闯,孩子是永远都长不大,变不坚强。尤其是现在自己这把老骨头能撑多久老头心里清楚的很,做不了他人生中的助力,也绝对不能做阻力。
走了。也好。
(贰)
陌南央走了,独自一人第一次离开家,背着一把别人不会上眼的剑,踏上了风起云涌的江湖。
他并没有来过江湖,他却很了解江湖。家里有地窖里有无数的书架,上面堆满了厚厚的书籍,并不是什么四书五经,也不是什么武功秘籍,而是江湖秘史。
每一本书都会把所谓的邪教,正教,做的所有的勾当一一细细记明,几百年的江湖从小时就在他的脑海中一一演绎。
各门各派甚至是个人对于名利的追逐,费劲了心机,用尽了手段。即便是那些所谓的英雄,背后做过的龌龊事,已经让人瞠目结舌。最让陌南央有兴趣的是那些游侠,暧昧不明的身份立场,所有的一切都遵从自己的喜好,做好事从来不留名,不会和那些大侠一样招摇过市,只是因为碰到了,所以帮忙了,自然的好像只是一颗尘埃的落地,不经起一丝波澜,却给温暖的广阔的大地。
这些人中,除了游侠之外,还有一个群体引起了陌南央的注意,那就是杀手。
从看的书上和小时候爷爷讲的江湖轶事中他了解到,这些人也是独立存在于正邪两派之外的群体,只是不同于游侠的随性,他们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一般而言都是收钱杀人,不管对方是谁,出手之前都已经有明确的目标,在行动时更是不浪费一分一秒有极强的行动力。
这类型的群体是一种很可怕的存在,却又是一种不可磨灭的必须。因为从江湖到朝廷,总有一些人想要利用他们除去自己的门派的敌人、政治上的对手,所以即使人人都怕,却人人都想要在他们这个得到一点自己的利益安稳,因而杀手这个行业也经久不衰。
陌南央到达离家最近的城镇的时候已经是午时,并不是距离太远,而是他走的太慢,到现在他还没有想好自己到了江湖要做什么,没有目标所以他一点都不急。
随便走进一家酒楼,楼中客人还算不少,四下大量一番发现二楼临窗的位置居然没人坐,不管三七二十一选在那里坐定。
陌还在奇怪为什么没有小二来招呼,才想着就听到一声尖锐到有点刺耳的声音,高声吆喝道:“哟,请问这位客官您想来点什么呀。”
陌南央不由的皱皱眉,这个小二打招呼的方式怎么听着这么不舒服。小二在说完以后也愣了一下,完了,自己昨晚去媚红坊做龟公,一时没有改过来。
见客人没啥反应,咳嗽两声,清清嗓子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打尖。”
“那客官想要吃点什么?”
“随便吧,三菜一汤做你们店里的拿手菜就行。”陌南央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倒不是他故意装深沉,只是他对吃的方面并不太挑食,只要不是太难吃他是不会说什么的。
这样的态度看在别人的眼中就不一样了,尤其是看在掌柜的眼中。只见他鬼鬼祟祟的走出柜台,在小二的耳边窃窃私语了半天,然后故作一脸无谓的走回去。
小二端着一壶茶给陌南央满上,这个少年看起来就是一个稚鸟,看他的衣着虽然不是很华丽,但是一个大户人家少爷的气质却是骗不了人的,他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风范,偷觎一眼他背后的包裹,只怕那里面的银子也定是不少。
陌端着七分满的茶杯,放到唇边迟迟不往嘴巴里送,这茶色泽稍显浑浊,放到鼻端可以闻到有一种不属于茶的异味,不是毒,想来是就是书中所说的一些江湖下三滥手段中的最烂招数,蒙汗药了。
陌南央见小二神色紧张的盯着他手中的茶,生怕他一不小心放下了,不由一笑。茶杯微倾,茶水顺着唇瓣流入口中。
小二见陌南央喝下了茶,终于偷偷的吐了口气,笑的那叫一个灿烂啊,热情的招呼:“客官您想等会儿,您要的菜马上就到。”心中却说,小子,一会儿你就好好睡着吧,还吃什么饭啊,吃了也没有钱付账,咱这儿可不提供霸王餐。也不想想,人家为什么会吃了没钱付账,还不都是他们做的孽。
坐在陌南央右边的络绎在他喝下那杯茶的时候,面无表情的皱皱眉,这家店明显的黑店,那杯茶只要是有点江湖经验的都看出来被下了料,这个少年居然没有一点防备意识的喝掉了,这本不是他该管的事。
只是,这个少年从踏进酒楼开始,他的气质就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因而让他不由多注意了两眼。
多年以后他就知道,自己当时不该多看那么两眼的,就那两眼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放下这个少年,让他独闯江湖。
这个少年太过于干净,说不好听一点简直是笨。没有一点防备意识就傻傻的跑来江湖这个大染缸,要是没人管指不定被染成什么颜色。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乐声,浓郁的香气顷刻间就弥漫整个酒楼,不见其人,已嗅其香。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门口的动静吸引了过去,只见敞开的门内走进四个手持彩带的俊秀男子,彩带在地上铺出一条可供两个人行走的彩带毯,乐声渐高门外缓缓走进一位身着华丽,面带紫纱的男子,他每一步都走的极其小心,好像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脚下的彩带毯上。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小巧如女子的抱剑男子,他一身素衣并不引人注目。
所有在江湖上走过的人都知道,此时出现的就是落花殿的三主子——奠花,其实说来也好笑,这个家伙每次出门排场极大,实在是别人想不知道都难。
曾经有几个不知情的小混混想要调戏奠花,不过笑了一下,就被抱剑的小童剜去双眼,割掉嘴唇。所有的江湖同仁都只看到了那人突然间血流如注,却没有一个人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出手的。也是在那一天落花殿三主子的心狠手辣被大肆渲染,整个江湖都没人敢惹。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个男子的身上时,络绎的目光却定在跟在他身后小巧的男子身上,就在这戴着紫纱的男子落座的时候,那个抱剑的男子单手去扶他的瞬间,络绎动了。
腰间软剑划出一道虹光,直取落花殿那一桌,剑尖指着的却不是面带紫纱的三主子,而是他身侧的抱剑童子。
就在众人以为就要被这一剑穿透的时候,耳畔却传来叮的一声轻响,那个小童居然躲开了络绎的奇袭,还在闪开的瞬间和他过了一招。络绎好像早就知道会是如此结果似的,并没有一点惊讶,并没有一丝迟疑迅速的招招逼近。他的淡定反而让那个小童微微一怔,高手对招生死本就在寸念之间,他这一个平时很小的反应,此刻却成了他的弱点,要了他的命。
那个小童在薄剑穿透他的身体时,难以置信的瞪着眼前离他很近的络绎。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