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郝萌没发现嬴宸的动作，郁闷地在桌子底下蹬腿：“为什么？”

嬴宸：“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没细问。”

吃过晚饭，秦郝萌带着滚滚出去遛弯儿。

秋日渐深，更深露重，已经有了丝丝凉意。秦郝萌裹着风衣，拉着滚滚在落了露水的草地上淌步。

“滚滚你就知道吃，越来越胖，天这么冷我还得带着你散步，你要少吃点我至于么？”

走着走着就到了后花园，秦郝萌透过路灯昏暗的光，看到蔷薇花亭阁里坐着个人。对方听到他和滚滚的声音，也转过了头：“太子妃殿下。”

是林莫。

秦郝萌拖着滚滚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啊，林莫。”

平时秦郝萌没空的话，都是林莫在照顾滚滚的日常生活，因而滚滚对林莫很是依赖，看到林莫就蹭着他的小腿，伏在递上不动了。

林莫扯出一丝笑意，摸了摸滚滚的头。

秦郝萌索性在旁边坐下来，停了半晌犹豫道：“那个，我听太子说，你和夏青阳……要离婚？”

林莫淡淡地点头。

秦郝萌对手指：“为什么离婚？你们看起来很恩爱啊。”

“恩爱未必一定要在一起。”林莫垂下头，“我和青阳认识十几年，相爱五年，结婚三年。两天前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陪他好好地过了一天。他大概做梦也没想到，结婚纪念日，我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离婚。我也害怕看到他的表情，所以落荒而逃，一直躲在家里，没想到回宫第一天，他就找上门来了。”

秦郝萌忙着学习，没注意到林莫的踪迹，不过前两天好像的确不在宫里。

“为什么，要离婚？”

林莫沉默半晌：“太子妃殿下，可听说过我林氏的来历？”

秦郝萌摇头。

林莫：“据史料记载，帝国始皇帝东游途中病倒在沙丘行宫，险些被女干臣趁机所害，幸而身边一名小侍听到了女干臣密谋，上报给始皇帝，救了整个帝国。这个小侍，后来被赐姓林，双木成林，盼望他子孙满堂，庇荫帝国。这是极高的荣誉，他便教育后世子孙，皇室一切终于自身。而我，就是从这样的家庭里出来的。”

秦郝萌张大了嘴巴。

林莫语气着带着莫名的叹息：“当初和青阳结婚，我就和他说明过，身为永和宫管事，我定然要长期留在宫里，他如果对此没有意见，我们便结婚。青阳同意了。我必须遵从家训，尽职尽责为皇室工作，难免忽略青阳。这几年过去，点点滴滴，我才觉得这份感情里，是我对不起他。

“他年轻有为，有大好前途，身份高贵，为了一份不稳定的爱情，委曲求全，不值得。”

37.毕业生（上）

忙碌的时间总是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年底。

秦郝萌期末考试又是双满贯，奖学金拿到手软。期末考试，距离封校还有段时间，秦郝萌就仍旧每天早出晚归，搞得皇帝和皇后莫名其妙，知道他想提前毕业以后顿感欣慰，还是个上进的孩子。

不过……为什么要提前毕业？

秦郝萌自己也说不清楚，课业并不难，他一天到晚也没什么事，既然有这种不用整天在学校浪费时间毫无目标的好政策，利用一下又何妨？至于毕业以后……他真的没想过。

按照正常的套路，无非是找份工作，勤奋一些，迟早可以还清皇家这两年给他的出资。然后如果真的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就该开始为以后打算，结婚生子过平凡的生活。当然，如果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再好不过。

年底了，嬴宓终于从欧洲回来，她研究生毕业，直接在当地实习，实习合同为期一年，明年中旬实习结束就回来大秦工作。

今年秦郝萌还是没能能见到传说中的皇爷爷，仍旧隔着网线通过3D影像视频。老爷子精神依旧，承诺明年一定会回去。

整年过的跟去年一样，平静美好，唯一不美好的大概就是夏青阳和林莫。听说过年放年假，林莫根本没有和夏青阳一起过，而是独自回了林家，一直等到假期过完回到宫里继续工作。

北方的冬天仍旧是冷的彻骨，晚上从帝鸾宫吃完饺子出来，秦郝萌追上前面嬴宸的脚步：“太子你慢点。”

嬴宸见他缩着脖子，蹙眉：“跟着我走快一点，就不会冷了。”

秦郝萌摇头：“刚吃完饭，我跑不动。”

嬴宸：“没有让你跑。”

秦郝萌瞪着对方的大长腿，默默内伤。

嬴宸静默片刻，把秦郝萌拉进怀里裹住，拉住他的手握在掌心，半抱着人放小了步子，往永和宫的方向走去。

秦郝萌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蜷缩在他怀里。他想起去年过年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时间同样的情景，太子把他搂在怀里，裹着回了帝鸾宫。

太子人真好，将来一定有好报。

他不知道的是，皇太子不是会对每个人都这样好。

今年一帮高干子弟没有聚在一起喝酒，嬴宸从了政，刚过完年没几天就开始忙碌。夏青阳和林莫在闹离婚，你躲着我我躲着你，根本没得聚。

嬴宓工作在即，过完年就回了欧洲。而嬴宽的公司好像很需要他，混了几天见实在不行也离开了，回美国的公司去了。

偌大的皇宫，似乎又恢复到秦郝萌尚不认识这些人之前。

可聚聚散散，这才是人生。

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秦郝萌每天坐在窗前的书桌上学习，看着外面的景象一点一点变化。

冬日的大雪遮盖了清晰的道路，远处的钟楼也覆上一层厚厚的雪，远处花园里的红梅和雪梅开放，在雪地里如火如荼。

然后，冬雪消融，又一年春来到。

四月中旬，学校放了春假。

秦郝萌顺利学完了工程物理学专业和古代史专业的所有专修与辅修课程，申请到了学校的考试相关资料，将在六月初进行毕业考试。

对于学生提前毕业其实教育部并不提倡，学校和社会是两个概念，虽然社会远比学校教授人的东西多，但是学校也是人生中必不可少的阶段。提前毕业的学生，难免会给人一种过多的学习而忽视人际关系的印象。但是学校有学生提前毕业，同样会给与同级别的学生积极刺激，促进学生进步。

双刃剑，有利有弊，提前毕业在利大于弊的前提下，被一直保留了下来。

秦郝萌为了提前毕业，打算拼一把，春假也没出去玩，一天到晚沉浸在题海里，每天的运动就是拉着滚滚饭后散步。

不过他发现，侍者们最近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怎么说呢，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他搞不明白怎么回事，又不好开口去问，整个人都别扭起来。直到他拉着滚滚在帝鸾宫后花园的小竹林里啃竹子的时候，偶然听到皇帝和太子的对话。

秦郝萌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滚滚的竹子没有了又不肯吃其他东西，他突然想起来帝鸾宫后花园有个小竹林，虽然长成了竹竿也不知道什么品种，但好歹是竹子，就拉着滚滚过来了。

两只刚在小竹林深处蹲下，滚滚忙着啃新鲜的竹叶，秦郝萌忙着躲避春天剧增的各种虫子。没一会，就听到了错杂的脚步声，有人在竹林外的石桌石凳上坐了下来，不一会就传来谈话声，秦郝萌才晓得是皇帝和太子。

皇帝：“算起来，萌萌很快就十八周岁了。”

嬴宸：“是的，父亲。”

“十八岁在大秦帝国算是成年人了，婚姻法规定，十八周岁以后，行了成年礼，就可以结婚了。”皇帝敲了敲桌子，“你准备什么时候和萌萌对国民公开结婚？”

秦郝萌张大了嘴：！！！

嬴宸静默了半晌：“此事不急，等他成年再说。而且……”

而且什么，嬴宸却是没有说出口。

皇帝和太子又说了些什么，秦郝萌完全没再听到，他沉浸在“成年就结婚”的震惊里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吃饱的滚滚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他，他才回过神，而皇帝和嬴宸早就走了，方圆半米内的竹子一根不剩！

秦郝萌：“……”

秦郝萌拉着滚滚从小竹林里爬出来，发着呆回了永和宫。

刚走到大厅，就听到里面传出奇怪的声音。秦郝萌放慢了脚步，探头看过去，大厅沙发上，夏青阳压着林莫，吻得难解难分。

秦郝萌顿觉视网膜刺痛，闪！瞎！眼！

立刻拽着滚滚奔去了后院的草地，揪着嫩绿的草芽，秦郝萌这才觉得春天来了，大家都发情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看那个迎合的情形，夏青阳和林莫大概是和好了。

哎，但是结婚……

他一点都不想啊，他要找个像他妈妈那样温柔细做饭好吃的老婆，而不是，而不是，而不是……

秦郝萌慢慢泄了气，不是什么呢？

六月初，秦郝萌参加了皇家政法学院特设的提前毕业考试，参加考试的原来不止他一人，不过全校加起来也就四个人。

工程物理学的考试分成两部分，理论和实践。理论题很简单，分分钟搞定，实践耗费了一点实践。这个实践是真的把考生带去工厂，当场解决机器故障。虽然有点捉急，不过秦郝萌顺利通过。

相较而言，古代史考试就简单到了。

六月中旬，考试成绩公布，秦郝萌高分通过。秦郝萌准备好了材料递交学校，由学校上交教育部门。

五个工作日后，教育部的审核通过，督促学校在三个工作日内为学生颁发毕业证和就业资格证明。今年皇家政法学院获得提前毕业资格的共有三人，秦郝萌的名字赫然在列！

秦郝萌悬了大半年的心，这时候才噗通一声落了地，他成功了。

秦郝萌拿着滚烫的毕业证和就业资格证明，笑的没了眼，他也可以去找工作了。

秦郝萌提前毕业，帝后得知都很意外，皇家的孩子也不笨，但聪明到秦郝萌这种地步的还是少见，才十八岁就已经大学毕业，而且是优秀毕业生。为此还特地小小的庆祝了一下。

这时候，嬴宓也结束了实习期，从国外回来，不过不急着找工作，她都工作一年了，先休息一个月再说，于是提议大家一起出去玩。

去哪玩？

天气越来越热，经过再三讨论，一致商定去海边。

大秦帝国的沿海城市很多，而皇室常去的则是蓝海市，蓝海市是位于大秦帝国最南方的滨海城市，再往南就是成群结片的小岛，环境优美，风光独好，秦郝萌目测了一下地图，就是他们那边的海南岛。

这次去的人不少，风风火火，嬴宸和秦郝萌，夏青阳和林莫、严曦与姬文铮，加上嬴宓，一共七个人。皇宫的专机接送，直飞到海边的皇家度假别墅。

南方的天气不会太冷，故而这边的别墅装潢很是普通，远远比不上皇家温泉度假村。

别墅里准备了五间房，两队公认的夫夫各一间，其他人每人一间。

秦郝萌从小到大就没见过真正的大海，进了房间扔下行李就兴奋地奔到楼台上看海。别墅坐北向南，秦郝萌他们的房间位于最东面，一推开窗户就能隐约地闻到腥咸的海风，不大好闻但很新鲜。

天近傍晚，海面上铺了一层金红色，十分耀眼。

嬴宸看了看天色：“明天吧，今天太晚了，一会带你吃点海边特色，当做是你毕业的奖励。”

“好！”

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同旅游，我想让你终生难忘。

38.毕业生（中）

天黑以后，嬴宸带着秦郝萌出去觅食。

人类都是以环境为生，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海边人的餐桌上，也大多都是海里的食物。海边的旅游业兴起后，各种各样的海鲜烹饪方法和食物应运而生，

海边别墅区并不是传统住宅区，因而居民并不多，要找饭馆，还是得往内陆走一段距离。其实也不很远，两公里左右，走路大概半小时，开车也就几分钟。别墅这边还没准备车，明天才能送过来。最方便的工具，就是几辆太阳能动力自行车。

白天晒了一天，车子的能源都是满格。七个人，四辆……太阳能动力车。秦郝萌对道路不熟悉，被安置在嬴宸的后座，嬴宓懒得骑车，直接坐在姬文铮后座上，林莫载着夏青阳，夏青阳还挺乐呵。

一群高富帅，骑自行车都能有种浑然天成的王霸之气。

华夏人对于食物的吃法，向来是世界之最。

这一条街都是当地特色海鲜，烧烤涮自不必说，还有各类衍生食物，海鲜包子海鲜饺子海鲜面条什么的。

车子存在公共停车场，不必担心会丢。

嬴宓嗜辣，非要吃火锅，最后拽着单身的姬文铮和严曦去了。

林莫和夏青阳有自己的想法，小情侣停了车就没了人影儿。

剩下秦郝萌和嬴宸，秦郝萌闻着远远飘来的食物香味：“太子，我们去哪吃？”

嬴宸：“你想吃什么？”

秦郝萌：“随便啦，我地道的内陆人，不怎么吃海鲜，不大了解。”

嬴宸拉起她的手：“我带你去。”

“嗯。”

嬴宸带秦郝萌去吃了海鲜包，这家包子馆据说是当地的老拍档，他们家的包子是海鲜做的，但用了古法秘制，丝毫没有海鲜的腥味儿，一口嚼下去全是海中食物劲道十足的口感，鲜味满满，饮料是鲜榨椰子汁，包子沾椰汁，也有一种风味。

秦郝萌吃的红光满面，一个人吞掉了两屉。

嬴宸：“……你少吃点，天这么晚了，睡之前消化不了怎么办？”

他还记得以前秦郝萌吃撑被御医警告的事。

秦郝萌打了个饱嗝：“谁让太子你带我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嗝，我好像真吃多了。”

嬴宸：“……路上买点消食片，回去再给你揉肚子。”

吃饭的时候，嬴宸收到几条讯息，林莫和夏青阳说要多玩一会，不跟他们一块回去了。嬴宓几个吃火锅吃得热火朝天，会晚点回去。

吃过饭，嬴宸直接带着秦郝萌回了别墅，果然他们是最早回来的。

回了房间，嬴宸进浴室洗澡，刚才吃饭沾了一身的奇怪味道，他已经忍了一路了。洗完澡穿着浴袍出来，看到秦郝萌仰躺在沙发上，小声哼哼。

嬴宸走过去：“胃里难受？”

秦郝萌哀怨：“嗯。”

“都告诉你不要吃那么多了。”

嬴宸蹲下来，放在他的胃部轻轻揉着：“会不会好一点？”

他出来头发还是湿的，水珠顺着发丝滴落在秦郝萌的手背上。秦郝萌吃力地坐起来，拿过嬴宸脖子上的毛巾，在嬴宸不明所以的目光里，擦拭起他的头发：“你怎么不先擦干，我肚子不是很难受，消化了应该就好了。以后吃饭太子你要制止我，吃撑了真的很难受。”

“你还在长身体，多吃点没关系。”嬴宸说罢，感受着脑袋上不轻不重的动作，又低声道了句，“谢谢。”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给他擦过头了。

秦郝萌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推醒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不满地看着嬴宸：“虽然太子你很帅，可是吵我睡觉也是不对的！”

嬴宸见他醒了，什么也没说，直接把人横抱起来，报到了外面的阳台上，放进了躺椅里。接着身子又一轻，被团进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嬴宸的手指着远处晦暗不明的海平线，在他耳边道：“看那里。”

清晨的海风带着几分凉意，霎时赶走了秦郝萌最后一丝睡意。

海鸥在天空飞来绕去，偶尔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

秦郝萌瞪大了眼睛盯着海平面，直到海平面上泛起一丝鱼白，红霞接踵而至，太阳慢慢露出小半张脸，天空与大海的交界处一片赤红，霞光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