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郝萌洗漱好，桌上已经摆上了早饭，最普通的煎蛋和吐司。秦郝萌有吃早饭的习惯，平时都是到了公司去吃，只有周末自己在家才不吃，他到现在也没学会做饭，也懒得出去，而大秦帝国在速食方面的管制很严格，例如方便面之类的每个人每周只能买三包，再多是不允许的。每次去买还要被检查消费记录，秦郝萌觉得太麻烦，久而久之也就不再买了。

秦郝萌去厨房倒了牛奶，回到座位上吃饭。

楚惊鸿：“你有早晨喝牛奶的习惯？”

秦郝萌点头：“补钙，长高。”

楚惊鸿微笑：“早晨喝牛奶补钙只针对十八岁以下少年儿童，成人应该睡前喝。”

秦郝萌呆了一秒：“哦。”

其实喝牛奶的习惯，是当初在皇宫的时候培养起来的，他一开始很讨厌这个味道，但是因为御医的话，林莫很上心，每天都会监督他喝牛奶。后来离开了皇宫，即便没有人再监督，他还是会乖乖地喝牛奶，但收益……不甚明显，看起来很瘦弱的秦郝萌，现在也只有一米七五，而且大概不会再长了。

等吃完了早饭，秦郝萌才忽然想起来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楚惊鸿：“是你让我进来的。”

秦郝萌恍惚间有这个印象：“我是说，你来找我做什么？”

楚惊鸿微笑：“作为你的追求者，我想了解你的一切，我想看看你住的环境，过的生活。”

秦郝萌纠结：“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喜欢我？”

楚惊鸿：“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以前就觉得你很可爱，是适合交往的类型。当初在商贸广场那一天，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一天，事后一直想告诉你，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再约你出去，你总是以各种理由回绝我，我以为造成了你的困扰，所以没有再打扰。这次的相遇，是上天注定，我们有缘分。所以我想试一试，也请你，和我试一试。”

秦郝萌呆愣了半晌，突然问：“什么是喜欢？”

“喜欢就是，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一个人。当你吃饭的时候，会想他有没有吃饭，你睡觉的时候，想他有没有睡着，天气冷了，你穿上厚衣服，会想他有没有加衣服。总是在想，此刻的他，在做什么。”

这就是喜欢啊。

秦郝萌的眼泪毫无预警地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楚惊鸿看他突然哭了，吓了一跳，立刻找纸巾给他拭泪：“怎么哭了？”

他刚刚只是在念当初背过的台词，没想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演戏的功力还没有退步，竟然能把一个人感动到哭。

殊不知，秦郝萌哭并非因为感动。而是想起来，如果这算是喜欢的话，他似乎也喜欢着这么一个人。

42.一年后（下）

上帝是公平的，给了你某一样东西之后，就会拿走一样。

秦郝萌被赋予了高智商，拿走了情商。很多物理难题放到他面前，轻易能被攻破，但人情世故却一点也不精通。他自幼缺乏亲情，对母亲的依赖是后天长期养成的。毕竟十七年，都是妈妈在照顾他。

秦母是人民教师，又是班主任，她管理班级的诀窍是和蔼温柔。而秦母骨子里就是南方女人的温情多一点，对儿子也是耐心且细心。

秦郝萌住在皇宫两年，和嬴宸朝夕相处，却没有产生感情。

嬴宸天性淡漠，对任何事都不会上心，太过冷漠，就会给人距离感。

秦郝萌打小就喜欢像母亲这样，温柔阳光，和蔼可亲的人，而不是嬴宸这样性格的人。

秦郝萌懒，笨，不懂得如何跨越这段距离，站在嬴宸用冷漠伫立的墙外两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却不知道，只要他肯转个弯，就能看到敞开的大门。

谁让两个都感情迟钝的人，走到了一块呢？偏偏其中一个好不容易动了心，另一个却始终不开窍呢？

离开帝都一年多，秦郝萌总是会想起当初在皇宫里的日子，先想起来的，总是嬴宸，然后才是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吃饭的时候，总会想着太子在吃什么，睡觉的时候，想着太子现在睡了吗，天冷的时候，想着太子有没有穿上厚衣服，下雨的时候，想着他有没有撑伞。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总会想起一个人。那个人的重要程度，甚至快要赶超远在异世的妈妈。

刚才这一切，被楚惊鸿一语点破。

原来，是喜欢啊。

秦郝萌拒绝了楚惊鸿外出的邀请，翻出许久不用的手机来，翻到了嬴宸的电话，盯了好一会，才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好一会，才终于被接通。接通的瞬间，秦郝萌的脑子一片空白，他还没想好说什么，就这么突兀地打过去，说什么呢说什么呢？说，太子，我喜欢……

“喂，您好，请问是哪位？”

甜美的女声亲切地询问：“请问您是哪位？”

秦郝萌一下子懵了：“你是谁？这不是太子的手机吗？”

对方：“没错，这是皇太子殿下的手机，我是他新上任的秘书官，请问您是哪位？”

是哪位？手机里连名字也没存的话，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嬴宸把他的手机号删掉了。

秦郝萌再迟钝，再二缺，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他不喜欢某个人的时候，也会把他的手机号从联络人里删掉，甚者拉黑。

对方得不到秦郝萌的回应，再次询问：“方便告诉我您的名字吗？等皇太子殿下回来再给您回电。”

秦郝萌呆呆地道：“我是二缺……我不认识太子。”

女秘书官：“……请问这是您的名字吗？”

秦郝萌已经挂断了电话。、

女秘书官：“……”话说皇室成员的手机都是经过线路加密的，一般人是打不进来的，这位您确定您不是到了该吃药的时候吗？

一小时后，嬴宸拿到自己的手机。女秘书官道：“皇太子殿下，刚才有位自称‘二缺’的先生给您打电话，没有说有何贵干。”

嬴宸：“……”

他只当是恶作剧，也没放在心上。

楚惊鸿真的打算要追秦郝萌，因而十分上心，次日一早又过来敲门，秦郝萌精神不大好，在楚惊鸿劝说许久后，才决定和他一起出去走走。

满河市作为大秦帝国南方最大的港口城市，经济繁荣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拥有全国最大的水上乐园。

炎热的夏季已经过去，水上乐园的人不是很多。水上乐园的游玩项目很多，多是与水有关的，但秦郝萌没什么游玩的心思，楚惊鸿见状，就租了条船，两个人一起游河。

水上乐园就是沿河而建，乐园里所有的水全是直接由河水引进来，再经过净化之后投入使用的。而乐园里最大的船乐园也与外面的河道想通，在专业导游和当地驾船人的带领下，可以顺河而下，观赏两岸独具特色的风光和人土风情。

船舶沿河而下，在瑶池镇最中心的商业街停下来。

其实挺没意思的，两个男人坐船赏景这种事，说出去都无聊。

楚惊鸿却一路都在微笑，很是开心的样子，还捏了捏秦郝萌没有几两肉的脸蛋：“笑一笑嘛，难得出来玩，你看你的皮肤，白的有些病态，一看就不常出门。这怎么行呢，技术宅。”

秦郝萌趴在船舷上，被太阳晒得暖洋洋，懒得回应他。

太阳再暖，也不能让他的心情多云转晴。

这种状态持续到他们下船吃饭，彼时天已擦黑，火烧云烧红了半边天。

这次吃饭时在一个西餐馆的包厢，窗户正冲着西边，可以看到夕阳欲沉的姿态，像是一幅画卷。

楚惊鸿细心地把牛排切成刚好入口的小块，和秦郝萌面前的那一份做了交换。

秦郝萌皱了皱眉。

楚惊鸿：“怎么了？”

秦郝萌：“我说过不吃生食的。”楚惊鸿刚才点的是七分熟的。

楚惊鸿微笑：“是么，我不怎么记得了。”

秦郝萌没说话。

楚惊鸿把秦郝萌那一份切好后，又交换了过来。

两人安静地用餐，楚惊鸿突然道：“今天很开心，让我想起我们以前逛商贸大厦广场的时候。”

秦郝萌点头，他也想起来了，那是他第一次惹嬴宸不高兴，搞得宫里险些大乱。

晚上八点，楚惊鸿把秦郝萌送回了家，就独自离去了。

楚惊鸿坐进车里，边系安全带边打电话：“拍好了吗？”

“是的，大少爷。”

楚惊鸿收了线，驾车离开满河市，直奔南方最大的政治都市——楚城，到达市中心的楚家大宅。大宅一楼的会议厅里坐满了人，都在嚷嚷：“大少爷叫我们回来到底是为什么？”

楚家现任当家是楚肆，楚惊鸿的二叔。

楚肆一拍桌子：“都吵什么！”

家族古老，制度传统，当家都是按照辈分和嫡亲来排。到了楚惊鸿父亲那一辈，本来是他，之后病故，就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就是楚惊鸿的二叔楚肆继承。

楚肆年事已高，按理说，等他卸任后，就该由楚惊鸿继承当家的位子。但她把着当家的位子不肯卸任，而且想传给他的亲儿子，而不是侄子。

楚氏在大秦帝国的位置很微妙，享受许多权力和金钱，但不许进入机关要位，手里握着的是不痛不痒的小权利，从古至今的两千多年一直都是如此。

楚氏乃是战国时期的西楚霸王项羽的传人，项羽归顺大秦帝国后，其子孙后代也被封官加爵。有一日，项羽不知找秦二世赢扶苏谈了些什么，次日就出来一道圣旨，为继承楚国优良文化，项氏族人改姓楚，世代享受国家补助。

后来，赢扶苏的皇室密谈中曾提及此事，说是项羽告诉他，他当年可以自封西楚霸王，就会有第二个西楚霸王，项氏族人一直想振兴楚国。既然如此，何不将“楚氏”赐予他们为姓，明升暗贬，逐渐削弱项氏，以免帝国权益受损。

项氏人骨子里就有霸气和智谋，果然不出项羽所料，饶是帝国削弱了项氏，在三百年后，项氏还是奋起反抗了一次大秦帝国，虽然最后起义以失败告终。其后的几百年，也曾有过项氏人也就是楚氏人暗算帝国的事。最近的一次，是五百多年前，楚氏联合西方列强，险些重创大秦帝国。

这一次，帝国对楚氏进行了严厉打击，楚氏人三百年间不曾踏入帝都。

而楚氏现在存在的意义，仍然是不死心地想要恢复西楚霸王。

……

楚惊鸿推门进来，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楚惊鸿微笑：“各位就等了。”

他是个演员，知道怎么做到声情并茂，尽管十分不愿意看到眼前这群人，但还是一副十分亲切的样子。

所有人都追星，自家大少爷是闻名海外的大明星，对其有好感的不在少数，现场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楚惊鸿恭敬地向楚肆问了好，才让人打开后面的电脑墙，墙体上播放出一组照片。

“照片里和我在一起的人，是大秦帝国未来的皇太子妃。我可以明确的告诉各位，我已经取得了他的信任和好感。名义上，我现在在追求他，不过谁知道过几天以后我们会进展到什么地步呢？”

楚惊鸿看着所有人：“我相信，在座的各位，没有人能比我离皇室最近了。假如，只是假如，我和皇太子妃的关系进展得更亲密，而他回到皇宫的话，我们还可以继续这种关系，那么我想拿到一些东西是否很方便？”

什么东西不言而喻，楚氏一直想要的，就是大秦帝国的军事机密和这个国家。

楚肆：“惊鸿，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想说的是。”楚惊鸿微笑，“我可以带着楚氏走的更好，楚氏需要一个有影响力和真正意义上能力的人来领导，而不是龟缩在楚城，皇室说什么，我们就得做什么。叔父，您到了该退位让贤的时候了。”

楚肆万万没想到，楚惊鸿突然召集所有人过来，竟然是为了逼宫！

秦郝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从来不失眠的，而这几天却接连很晚才睡，险些影响到白天的工作。他盯着墙上的挂表，看着秒针一圈一圈的走。

十点，十点半。

将他打断的是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乍然响起的手机大半夜挺吓人，秦郝萌赶紧按了接通：“喂。”

那边静默了许久，才传来一个低沉淡漠的声音：“萌萌。”

秦郝萌险些没有握住手机。

“太子……”

嬴宸为什么会删掉秦郝萌的号码？

43.一年后（下）

嬴宸为什么删掉秦郝萌的电话号码？

一年前秦郝萌离开以后，嬴宸想过和他联系，每次电话握在手里，却始终拨不出去这个号码。他把秦郝萌的号码置顶，放在快捷键最高一位，每次打开电话就能看到。而且还只能盯着看，看了数遍之后竟然记住了，倒背如流。

一个倒背如流的电话，留在电话薄里，每次看到只会心中郁结，不如删掉，反正他已经记住了，想要打的时候背出来就可以了。

于是……

他眨了眨眼睛，把秦郝萌的电话从联络簿里删掉了。慢慢才发现，删掉也没用了，这个人还是会在任何不经意地瞬间窜进他的脑子里，来回翻滚，已经删不掉了。

嬴宸回到房间以后，习惯性地翻看通讯录，新上任的秘书官虽然尽职尽责，但未必能做到事事尽全。手指一滑，就顿在了那个位置号码上面。今天的陌生号码只有一个，就是秘书官口中的“二缺”。

他迟疑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才轻轻地点了上去。

秦郝萌立刻就接了，速度快到嬴宸还没想好说什么，在接通的一刹那，“萌萌”两个字已经从嘴里滑了出去。

秦郝萌应了一声：“太子……”

然后双方俱都沉默下来，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嬴宸想问秦郝萌，一年前，为什么不声不响地离开。

秦郝萌想问，为什么一年前打你电话你不接。

分开一年，耿耿于怀的还是一年前的事。

最后还是嬴宸先开口：“最近，过得好吗？”

秦郝萌点头：“很好，工作顺利，身体健康，已经很轻松地融入了大秦帝国的社会。”

嬴宸：“还在，想着回去吗？你原来的世界。”

“嗯。”

“那有没有想过……”回到宫里。

最后几个字含在嘴里，始终没有吐出来。

秦郝萌：“什么？”

嬴宸：“没什么，开心就好。”

秦郝萌默然，他从没说过一句现在很开心的话。

一年前，他在环帝都经济圈的航空公司待得并不开心，每天给嬴宸打电话，每天，一天好几个，对方总是不接听。他只好不再打，开始独自为以后打算，投了很多简历出去，直到被现在的公司通知面试，才下定决心离开帝都。

秦郝萌沉默许久，还是问了出去：“太子，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嬴宸：“……你从来没有打给过我，这一年来。”

秦郝萌小声道：“我说的不是这一年……”是一年前。

嬴宸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没什么。”

双方又沉默下来，嬴宸问：“你今天给我打电话，为什么自称，二缺？”

秦郝萌：“……”

手一抖，把电话给挂了。

嬴宸听着嘟嘟的声音：“……”

他到底说错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