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啊……我又要再次当父亲了吗?真让人心情激动啊,莉莉娅,你说叫他什么好呢?野种?兔崽子?还是……小畜生?”
“呐,呐,莉莉娅,你倒是说话啊。你说那个名字会更好听一些,会让我觉得自己会更喜欢他?”
不要!
“果然,无论是你,还是它,都应该去死呢……死了,你就再也不会背叛我了吧……莉,莉,娅。”
结束!
快点,结束这一切!
“呜。”逡巡在喉咙里的悲鸣让索尔猛然间回过神,他看着狠狠拽着弥亚头发的右手,和显然抠进对方皮肤的左手指甲,后背骤然出了一身冷汗。
“对不起。对不起,弥亚。”索尔松开拽着米亚头发的手,双手更加用力地拥抱住弥亚。弥亚可能因为他粗暴的动作而受到了惊吓,羸弱纤细的身子颤抖个不停,头部却更加用力地埋向索尔的胸膛。
在索尔的安抚下,弥亚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他仿佛要将整个头部都挤进索尔身体一样,狠狠的,用力地缠绕住索尔。没有瞳孔的闭合眼皮在与蒙住眼部的薄料摩擦间物理性的颤抖。
血。
血的味道。
这是……他所流出的,血的味道。
这是……永远都不能忘记的疼痛的味道!
弥亚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索尔身上,近乎病态地,无限渴求地反抱住对方。
13.弥亚
手术进行得并不顺利,大量出血导致猎物的身子极度虚弱,濒临死亡。
该死,可能是酒精的问题!迪亚狠狠在心里咒骂一句,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进行下去。当手术刀再次接触皮肤轻轻吻下时,血液依旧没有节制地流淌而出。
看来……失败了。
迪亚丧气地呼口气,放下手术刀,脱下白色手套,准过身,看向抱着宠物正与之缠绵的伯爵,“伯爵,改造失败了。”
伯爵似乎并没有听到,只是专心致志地亲吻弥亚的嘴角。伯爵的动作很虔诚,虔诚得放佛他亲的并不是一个已经挖去双眼,进行过改造的宠物,而是某种……神明的化身。
神明?迪亚被这个可笑的联想逗得轻笑,不过笑完之后,他严肃脸色,第一次认真观察这个自己的得意作品。
他当然知道对方的身体构造,也知道对方身上的每一道伤痕,甚至就连那些已经看起来愈合,内里却依旧有疮口的伤痕他都知道。毕竟当初,他可是丝毫未手下留情。
想到血液在对方白皙皮肤上流淌运行的场景,迪亚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他强迫自己从那些美好的记忆中抽身,目光凝视半掩在黑暗里的宠物。
弥亚……是叫这个名字吧?他正全身都极力蜷缩地窝在伯爵怀中,纤细却满是老旧伤痕的双臂紧紧匝住伯爵穿着华服的身体,头部上扬,认真又专心地回应伯爵亲吻。因为疾病和病痛而没有多少肉的脸苍白,眼睛蒙着纯黑色的丝绸,身上则是样式简单的里衣。
审视完后,迪亚轻声提醒吻得忘情的两人,“伯爵,手术失败了。”
这回索尔没有错过迪亚的提醒,他停止亲吻,轻轻用手摸摸弥亚的头,不甚在意道,“知道了。”
“带回去处理吧。”
“明白。我的伯爵。”迪亚回答。
“都城的那些检察官怎么样了?有怀疑到你吗?”几乎在命令完后,索尔就开口询问。那种放佛得知什么的从容样子让迪亚的心不禁颤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安下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尼洛的事情伯爵不可能知道。那只狐狸并不会那么容易就露出马脚。
“还没有。检察官似乎和本地的骑士团以及治安队取得了联系,但你知道骑士团和治安队的德行。那些臭虫暂时还打扰不到我们。”迪亚回答。
“是吗?”伯爵意味不明地反问,随后轻轻冷笑,“我知道了。”
“你可以走了。”
“那么,晚安,我的伯爵。”迪亚微微欠身行礼后倒退几步,快到门口时才转身打开门,走出去。
索尔见此什么都没有说,他微微发了一会呆,直到弥亚因为伯爵长久的冷落而不满意地伸出手捧住对方的脸,索尔才回过神。
弥亚的手很冰。他的手向来如此冰冷,自过改造后他就再没有晒过太阳,只在冷冰冰的黑暗空间里待着。最开始的时候是在那间禁忌的寝室,后来索尔为弥亚特意清理出地下室,又装修改造一番,成为弥亚的家。
“家……么?”从记忆中回神的索尔轻轻吐出口气。
听到声音,弥亚竖起耳朵,直到确定伯爵只说了两个字,才意兴阑珊地抱住对方,将头靠近对方胸膛的位置。片刻之后,熟悉的心跳声有些失律地传来。
弥亚没有眼球的双眼颤了颤,抬起头,在一片黑暗中找寻伯爵的位置。
有心事吗?弥亚在心里轻轻地问,然而因为失去声音,任他如何表现伯爵也只以为他在撒娇,用吻和双手施以安抚。
没有眼球的双眼再次轻轻颤抖。弥亚将头更加用力地靠向对方的胸膛,紧抱住对方。
伯爵……伯爵……
索,尔。
神明啊,如果真的有神明——请让我看一眼,他的样子。
只求一眼……而已。
与弥亚近乎疯狂地缠绕不同,索尔的拥抱很轻柔,轻柔得放佛怀中的人是一朵极易凋零的花,每次碰触都极尽温柔。
索尔温柔地抱着弥亚,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空,有些冷。
也许再过不久,对方就会消失……这样近乎恐惧的想法让索尔不得不皱起眉,双眼满是不可置信。他花了很久的时间说服自己冷静下来,却在对方的吻点上唇角时,心防决堤。
新的宠物又怎么样呢?不可失去的,却正从指间悄然溜走。
“弥亚。”索尔第一次正式地呼唤对方的名字,在弥亚因为听到声音而抬起头的瞬间虔诚地吻上对方额头,“我带你离开这里。”
离开这个阴暗的地下室,到阳光下去,到我生活的地方去。
尽管已经被黑暗禁锢一年,但理性仍存的弥亚猛然想到了自己如今的样子。即便没有双眼,他也能猜出他的模样:那个残酷的医生不止一次在他眼前动过手术,他记得那些痛苦的声音,就像他被手术刀割裂时发出的声音一样,他失去了视觉和声音,但是听觉嗅觉尚存。那些鲜血,那些嘶嚎,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已经和正常的人类不同。
不要。弥亚疯狂地摇头,力度之大让他险些从索尔怀中掉下去。幸好伯爵眼疾手快,在他摔下前稳稳扶住。
索尔的双眼在弥亚摇头拒绝时满是阴影,但他掩饰得极好,片刻后就恢复如常。
“不想离开……也没有关系。”索尔温柔笑起来,将弥亚抱在怀里。
因为经常来看弥亚的缘故,地下室并不显地丝毫破陋,反而装饰繁华,就连食品柜里都装着今天刚出炉的面包,牛奶也今日刚换过。这些不能假别人之手,都是伯爵拿来一个摆好好的,就连四周的装饰家居,也是伯爵亲手安置。
真的很有……家的味道……
将弥亚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后索尔才钻进被窝。他伸出手,将靠过来的弥亚抱在怀里,凝视对方蒙着双眼的苍白脸颊片刻,不轻不重地吐口气,轻轻吻上对方的嘴唇。
“晚安,弥亚。”
伯爵说完闭上眼睛,渐渐进入安眠。而对面的弥亚也轻轻在心里道声晚安,却是一点困意也无。
如此温暖……对方的身体是如此温暖……就像漫天黑暗中的太阳。
唯一的太阳。
弥亚忍不住弯起嘴角,微笑,双手却毫不留情地牢牢捆缚住对方。
晚安,我的太阳。
14.净化
“快点,小姐您快点藏起来。”
“如果我找到您,就算您输。若是您输了,请您嫁给我吧!”
藏起来,快点藏起来。不能被对方找到,因为他是,男的啊!
虽然不知道管家给为他穿上女装的原因,但他是个男孩这件事却是事实。他,索尔·哈特谢特晋是男生,所以绝对,绝对不可以嫁给别人。
藏到哪里?藏到……哪里?无论藏到哪里,他都会找到他的吧?就像之前找到他那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无忧无虑地嬉笑着,声音爽朗,耀眼得放佛一轮红日,“我找到你了哦,小姐。”
小小的身影焦急地在花园里踌躇着,目光从长势良好,修建得体的花圃中掠过,看到延伸到另一个拐角的走廊,可无论看到哪里,小小的孩子仍旧觉得心里没底。
这些地方都已经藏过了,一个一个搜索下来,就会被对方找到呢!
藏到哪里?藏到……哪里?
小小的身影几乎焦急得只差原地跺脚,然而片刻的发愣之后,他突然跑向一个方向。藏在那里,没错的,他肯定找不到他。因为那是个连他,伯爵唯一的孩子,都不被允许擅自踏入的地方。
平日牢牢闭合的门毫不意外地紧闭着,小小的身影轻轻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里面的人似乎在睡觉,并没有发觉孩子进入。
小小的身影侥幸地呼出口气,目光在环视四周,发现墙角的大型衣柜时顿时一亮,猫着腰悄无声息地靠近衣柜,轻轻打开门,藏了进去。
只要到今天结束时他还没有找到自己,那么就算对方输了呢!小小的孩子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作响,放佛预见到对方丧气认输的样子而暗自窃喜。
认真地等了许久之后,没有人来,无聊在漫长的时间转化下变成困意,小小的身影藏在衣柜里,头却开始一点一点,即将陷入睡眠。就在他即将熟睡之际,门“吱呀”一声打开,随后一阵厚重的脚步声响起。
“莉莉娅。”进来的人轻呼。
父亲!藏在衣柜里的孩子猛然绷紧身子。巨大的恐惧让他不敢动弹半分。父亲明确说过除了节日不能进到这间屋子里,因为屋子的主人——母亲,身子并不硬朗,甚至久病不起。
作为一个乖孩子,要学会如何让父母亲省心,何况管家明确说过不能给重病的母亲添麻烦,不能去她的房间。
小小的身影一动不动地僵在黑暗的衣柜里,目光在垂下少许后抬起,透过衣柜门缝看向外面。父亲应该……没有发现他闯了进来吧?
父亲背对着孩子,所以孩子看不到父亲的表情,只能听到声音。
“痛吗?觉得痛吗?”父亲的声音似乎有些不对劲,喑哑得不像平常总是笑容满面的那个人。
“我在问你话啊,莉莉娅,如果痛你就告诉我。我会尽量温柔地对待你。”父亲继续说道,双手背着孩子开始行动起来。
孩子透过门缝看不见对方的动作,却在片刻之后隐隐闻到一种古怪的气味。
什么味道。这种腥气的,带着莫名香气的,是什么味道?
“孩子啊,我又要再次当父亲了吗?真让人心情激动啊,莉莉娅,你说叫他什么好呢?野种?兔崽子?还是……小畜生?”父亲的声音继续传进衣柜,小小的孩子却是因为对方话语里的“孩子”而怔住。
弟弟?他什么时候有个弟弟?管家并没有告知他说母亲有弟弟了啊!
小小的孩子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倾听父亲的话,却发现父亲只是忙着行动,再不开口,倒是母亲开始嘶叫起来。
“你要做什么?拿开你的脏手……你到底要做什么?”
痛苦的嘶嚎在一声质问后想起,母亲仿佛承受巨大痛苦般大声叫喊着,称呼父亲“混蛋”,“恶魔”,并且厉声诅咒。
“哈……你会不得好死的。你的儿子也会不得好死。”
“你们……哈特……谢特晋……家族,都会……不得好死。”
尖锐的诅咒伴着越来越浓重的味道侵入衣柜里,小小的孩子闻着那种莫名的味道,听着母亲凄厉得惨叫,抱住身体小小地颤抖起来,甚至,隐隐有抽泣的倾向。
“不得好死吗?不会的,就算死,你和这个杂种也会死在我前面。啊,对了,还有儿子,你和我的儿子,”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轻笑起来,“他很乖呢,又聪明又健康,真是像极了我小时候。”
“莉莉娅,怎么样,我们的孩子很像我,你开心吗?”
“闭嘴,你这个恶魔。”母亲的声音已经嘶哑,却是满含怨气和愤怒,“他和你一样,有恶魔的血统。”
“哈哈,哈哈哈,你们……都该下地狱。都该,下地狱!”这声嘶吼已经疯狂喑哑到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妈妈……”一直躲在衣柜的孩子终于忍不住哭泣起来,他惨兮兮地叫着妈妈,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安慰,反倒是父亲转过身,粗暴地打开衣柜将他悬空拎了出来。
父亲将孩子提在手里,想要走向他的妻子,孩子却是死死抱住衣柜里的一堆衣服,任一件件衣服从衣架上脱落也绝不松手。
“不要,父亲不要。我害怕。”孩子惊恐得浑身发颤,声音犹如鬼般尖利难听。
僵持少许,父亲冷哼一声,松开拎着孩子的手,孩子便“咚”地一声闷响掉在地上,但他根本没有喊痛,只是连滚带爬地爬到衣柜角落,双手抱膝,狠狠蜷缩身子。
“哈,正好你也在这里。索尔,”父亲叫着孩子的名字,命令他抬起头。
尽管害怕地浑身抽搐,但孩子仍是在片刻的犹豫后抬头,看向父亲。
“索尔,你要明白。我并不是在伤害你的母亲,我只是在净化她。你看,她流了好多血,而流血的原因就是……”父亲笑得诡异又冷酷,“她的肚子里有个可恶的肉瘤,如果不割掉肉瘤,你母亲她……会死哦。”
“你明白了吗?索尔。”父亲问,但孩子却惊恐得根本不敢做任何回答。实际上,小小的身影已经失去了言语能力,只知道要将自己蜷缩起来。
“那不是肉瘤……你这个骗子。那是我的孩子,孩子!”
母亲在嘶喊,然而父亲却只是温柔地笑了笑,继续拿起刀,剖开对方的腹部,一边下刀子一边微笑着向蜷缩在衣柜里的孩子开口,“索尔,并不是所有在母亲肚里的都是你弟弟哦。你弟弟他啊,现在还不在这个世上。”
“索尔……你也想要个弟弟吧?所以,为了让弟弟早日将生,我们必须要净化你的母亲。”父亲一边说着,一边笑得温柔,放佛他正站在最神圣的教堂上做礼拜,或者正接受牧师的洗礼净化。
红色的液体大片大片地从母亲肚子里流出来,染透了整个床和被单,而躺在这一片血红中的母亲,已经呼吸微弱。她已经没有力气大喊大叫,只能闭上嘴,竭力呼吸,生怕下一瞬间就会悄无声息死去。
“果然,无论是你,还是它,都应该去死呢。死了,你就再也不会背叛我了吧……莉,莉,娅。”父亲从母亲肚子里拿出满是鲜血的物体。因为染透了血液,所以根本看不清那团肉块的鼻子眼睛,只是觉得恶心,反胃,以及灵魂深处不能抑制的恐惧。
“好了索尔,你的母亲现在已经净化完毕了。来,过来,”父亲低声微笑,“来亲一下你的母亲,让她在沉睡前有个甜蜜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