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吃货的爱情故事 下——苏小玲
苏小玲  发于:2015年0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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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晓米脸涨得通红:“都说了不是了……我是他朋友,陪着过来的。”

医生很严肃:“年轻人不要讳疾忌医。还有你,你是他什么人。”

月圆面无表情:“我是女的,谢谢。”

医生:“……我没有别的意思,一般来讲陪同过来的都会一起检测一下……”

到了化验室,邵怡忽然停下了脚步:“多久能出结果?”

月圆说我刚刚问过了医生,快的话今天下午,慢的话要明天。

邵怡在候诊区坐下来。年晓米看着他双手攥在一起,微微颤抖着。

月圆和年晓米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能默默站在一边等待着。

谁知过了片刻,门口传来一声呼喊:“邵怡!”

青年颤抖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抬头。

张强满头大汗地从门口奔过来,跑到他跟前,蹲下来狠狠抱住他。

年晓米看着邵怡的眼泪像变戏法似地一下子流了满脸。

憨厚的男人声音闷闷的:“昨天……对不起啊,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家里负担重,还指望我赚钱回去呢……不过后来想想也没啥的,人都有个生老病死,我们村支书才三十多岁,去上个茅坑都能犯心脏病没了,还有东头老王家儿子,那年十六,从屋顶上摔下来没的……唉我没别的意思,这要真得上了,我都寻思了,也是命。再说往好了想,正好咱俩凑做堆,你也不用老嫌弃我了,一块儿过下半辈子,挺好的。我知道,我没文化,长得也一般,没什么钱,跟你在一块儿,你委屈是应该的。但我身体比你好,往后应该能一直照顾你……”

“别说了……”邵怡邵怡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别说了……我……我一直都……”

后面的话声音太低。年晓米揉揉耳朵,没听清。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张强去开了张单子,和邵怡一起抽了血。出人意料的是程晓风也一起抽了血,见年晓米一脸疑惑,笑了笑不说话。

月圆叹了口气:“你别瞎想。程哥跟邵怡可没啥的,不过包过他的那个人说不准。”

这话信息量实在有点大,年晓米脸上空白了片刻,掩饰地咳嗽了一声。他和沈嘉文在一起久了,有些小习惯,慢慢被男人影响到了。

旁边一个形容苍老的女人拉着个小伙子过来取结果,拿到检查单呆滞了一下,放声痛哭起来。一旁的青年颓然坐倒在地上,低下头,看不到表情。

年晓米神色黯淡下去。月圆拍了拍他的背:“别想了。你又不认识。”回头看邵怡,青年身上那股绝望和木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他紧紧握住张强的手,脸上还挂着泪,眼角却有一丝羞涩的欢喜。

结实的男人伸手环住他的肩,摩挲着他的肩膀,低低说着什么,邵怡轻轻点头,两个人一起走过来。

“那啥,这回真是谢谢你们啊,回头不管咋的,我请客。我先带他出去吃点东西,回头见。”

“结果出来告诉我们一声。”

“诶,一定的。”

三个人在疾控大门口目送两人相拥离去,年晓米忽然一拍脑门,惨叫起来:“完了完了!我今天上班!忘请假了!”

程晓风不温不火地建议道:“回头管邵怡要损失费。”

年晓米叹了口气:“算了,万一他真的怎么样了,有点钱还有留着看病呢。对了明哥呢?还有那人怎么样了?”

程晓风不悦道:“祸害遗千年,没死成,搁CCU躺着呢。别的病人家属都在闹,说不跟艾滋病人在一块儿住。医院也不想收,打算等病情稳定了往别的医院转。明臻为了这家伙跟院里好一顿吵。结果手术的时候他自己还碰血了,说是崩脸上了。现在在家吃药呢,药物反应有点大。”

“不会有事吧……”

“应该问题不太大,几率挺低的。做过阻断的医生还没听说有谁感染。不过他自己怪遭罪的。”

“他男朋友……”

“陈泽鲲没事。那小子什么危险没遇见过,这个对他而言简直家常便饭。”

“对了张强……”

“张强也没事。他连根毛都没伤着,真要感染了就只能赖邵怡了……”

“你的店……”

“停业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重新开。领带家属还要告我,说我店里有刀才会发生这种事。妈的,该着,谁让他们那一桌点烤肉,不拿烤肉刀能切开么!”

月圆凉凉地在一边插嘴:“客人是不该碰烤肉刀的,这事儿怪你店里的厨师,应该是厨师站在一边切的。”

“昨天不是人太多了么!”

三个人齐齐叹一口气,在医院门口分手,年晓米打了车,匆匆往单位赶。

13

果然被领导再次好好敲打了一番。

他叹了口气,坐下来,旁边李洪涛正在摸鱼看本地新闻:“我靠明珠岛大桥怎么老有人闹自杀啊!那地方多漂亮啊!这么一想以后都不敢去了,怪瘆得慌的。”

年晓米眼皮一跳,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一旁的同事还在喋喋不休:“现在的小年轻真脆弱,失个恋要死要活的……”

“说得好像你七老八十了似的。”经过的张惠依插嘴道:“诶?这个男的,穿得跟年晓米好像啊!”

年晓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结结巴巴地分辨道:“哪里像啊!我……我都没有女朋友的!”

同事都好奇地围了过来:“看不到脸啊!不过衣服是一样的……”

李洪涛嘟囔道:“撞衫了吧,这年头衣服都批量生产,买到一样的也挺正常的。不过小年你还是把那衣服换了吧,有点晦气。”

经理踱着方步过来:“都不工作干啥呢!你!这个月扣奖金啊!”

李洪涛赶紧把视频关了,谄笑道:“别啊!这不都弄完了么,没事儿瞅一眼……”

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年晓米悄悄擦了一把汗。

哪知道麻烦还在后头,他照例坐上沈嘉文的车时,广播正在播报当地新闻:“今早明珠岛大桥有一青年男子失恋轻生……”

年晓米:“……”

沈嘉文不吭声,把广播声音调大了一点:“……该男子最后和朋友匆匆离去……专家点评……”

年晓米双手绞在一起,看了一眼沈嘉文,过了会儿又看了一眼。

男人手握着方向盘,一声不吭。

回到家里打开电视,依然是当地新闻,这次还是带画面的,声音很清晰:“……要去结婚了!我也不活了!……”

宝宝拉了拉年晓米的衣襟:“小爸小爸,今天有动画片……”

年晓米想从沈嘉文手里把遥控器抽出来,男人一抬手避开了他,不容置疑地对宝宝说:“先去屋里写作业。”

宝宝嘟了嘟嘴,拖着书包走开了。

D城向来风平浪静,民风热情爽朗,生活也大多比较舒适安逸,偶尔有个盗窃案啦,车祸啦,都能在新闻上滚动报道一整天。出于维稳的缘故,自杀这种事倒是不常上新闻,但自杀未遂,还是群众齐心协力劝下来的,自然要大肆报道一番。

年晓米对那个热心拍下录像的群众心情有点复杂。

沈嘉文把电视静音,遥控器丢在沙发上:“解释。”

年晓米说我我我我先喝口水。

沈嘉文把玻璃水壶拿在手里:“先解释。”

年晓米默默组织了一下语言,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我问,你说。跟你一起那男的是不是那回在酒吧拉着你跑了后来又在餐厅和你一起吃饭的小白脸?”

年晓米微弱地抗议:“人家不是小白脸……”

“是不是?”

“是……但是那是我朋友……”

“你要自杀?”

“没……”

“那你跑到那上头干什么?”

“他要自杀啊!我去拦着啊!他不听……我就说那我陪你一块儿……”年晓米底气不足,声音渐渐微弱下去。

“你有病啊!他是你谁啊!”

“我朋友啊……诶你别瞎想!我那不是没办法了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为啥要闹自杀?”

年晓米:“……”

“他有艾滋病是不是?”

“不是……唉,还不知道呢,上午刚陪他去疾控做的化验……”

“年晓米。”

“呃,在。”

“你简直脑子有坑!如果他有病,把你传染了怎么办!还有你站在桥上掉下去怎么办!那是海港区!不是游泳池!你连个狗刨都不会!你做事之前能不能走走脑子!真出了事你让我怎么办!你妈怎么办!”

“对不起啊……我就是一时着急……”

“以后少跟那帮人出去。你就没点正常的朋友?”

年晓米心上像是被人划了一刀:“你觉得我不正常?”

“没说你,我说你交往的人!你不是有别的朋友么,大学同学,同事……”

年晓米身上有点脱力:“可那是不一样的朋友啊……”有一些事,终究没办法和郝帅他们讲啊。

年晓米心中酸涩。讲出来,有多少人能真正接受呢,要好的朋友也不是每一个都能出柜的,时机,方式,都要考虑。他也想被周围的人接受和认同,可是终究要慢慢来。而且有一些事,毕竟只有同类才能彼此理解啊!

“我只是觉得,和他们在一起,很放松。”因为不必隐藏,可以袒露真实的自己。

“我不管,总之你注意点,你那圈子太乱。染上点什么病怎么办,你不为我考虑,也该想想宝宝。”

“我不会和别人上床的。”

“我没说你跟别人怎么的了,我就是提醒你!”

“正常交往不会感染的!你其实就是在歧视我们吧!你是不是打一开始就觉得我们都不正常!”

话一出口他就被自己吓到了。沉默了一下,还是习惯性地先开口道歉:“对不起。我去做饭吧。”

晚饭吃得很沉闷。苦瓜炒蛋一向只有沈嘉文爱吃,宝宝和年晓米都不怎么动筷的。这次他却破天荒地夹了一口放在嘴里,借此遮掩自己脸上无法抑制的难过。

粗略地算算在一起快半年了,尽管男人生活里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他还是觉得非常幸福。那些生活里的细节是骗不了人的,他对他真的很好,总能摸透他的心思,从容地引导他去面对困难。那些隐藏在看似随意粗糙中的细致,一直让他觉得温暖和安全。

他让他不必总是小心翼翼,能在他面前坦诚自己真实的样子。

笨拙,腼腆,反应迟钝,犹豫不决,同情心泛滥,胆小,怯懦,不够理智,都没关系。被接纳,被包容,被爱。付的感情全部都收到了美好的回应。

唯一一次吵架也是自己的不对。

没有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哪怕能收到一句“我不讨厌你”都是值得高兴的事。在一起之后,反而越来越贪心了。

想要全部都被接纳,不光是自己,也连同自己背后的圈子。

可那终究是太困难的事。人的感情都是有限的,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同。自己被接纳已经是意料之外的幸运了。他幸福了太久,已经忘记了最初受伤的滋味。

可那是不该被忘记的。或许这很卑微,但是就算是在爱情里,也要懂得感恩和珍惜啊。

总要有人退让的。男人那么骄傲,这一步,只能是他来走了

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后,年晓米端着餐盘跑出来。

先是给宝宝送了一份,然后才忐忑地往书房走。

红木门紧闭着,年晓米端着东西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按了下把手。

门开了。

沈嘉文翘着二郎腿看一份文件,都没抬头瞅他一眼。

年晓米远远地看着那份文件背面的标题,似乎是好几天前的东西了,按说早该处理完了的。

他难得脑筋灵光,忽然心里有了底。

放下餐盘,推了推沈嘉文:“吃点东西。”

男人不着痕迹地避开他,头都没抬。

年晓米在旁边站着一会儿,摸了摸后脑勺:“这公司简介有啥好看的啊,该翻页了吧。”

沈嘉文:“我愿意。”

年晓米摸摸鼻子:“快吃吧,不吃一会儿该凉了,好不容易做的。”

沈嘉文扫了一眼餐盘,一壶茶,一碟切好的苹果,还有一个盛满了金黄色东西的烤盘,芝士和鸡肉的香味一阵阵飘出来。

往常年晓米偶尔看他忙会给他加宵夜,两个人就在书房头对头一起吃东西,吃了东西接着工作。青年如果第二天不上班,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看专业书籍,或者看股市行情。如果上班,就去准备第二天的早餐,然后跑到床上捧着小说等他。虽然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这样的生活,规律,平静,惬意。

以前他很难想象婚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前妻更是打碎了他仅有的一点期待。

而现在的生活,比他从前期待的,好了太多太多。

可是保证这幸福的基础是,年晓米一直能平安快乐地待在他身边。

他无法想象失去年晓米的样子,那几乎等于是失去了生活的全部。当你尝到过幸福的滋味,又被人生生夺走,那种恨意,光是想象,都能让人发疯。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成为他的整个世界。

年晓米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就好。他甚至希望能把他锁进保险柜里,只有自己有钥匙的柜子。

多么疯狂又荒诞的念头。

然而它们确确实实会偶尔在他脑海里晃过,尤其是当年晓米丢下他一个人出门的时候。

“午间经过员工餐厅看新闻的时候,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么。”手脚都是冰凉的,半天没动地方,直到看着年晓米被人弄下来,他脚下都是软的。

那是真正的恐惧。在他年轻气盛一次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时候都没有切实感受到过的恐惧。

年晓米有点没底气:“我真的错了,不会有下次了。”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么?”

年晓米:“……”

“说吧,你错哪儿了?”

“呃……不该跟他们出去玩儿?”

“不是!”沈嘉文暴怒起来:“是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先考虑考虑自己!你自己的安全!”

年晓米看着男人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什么,胸中忽然翻涌的感情让他一瞬间有些口干:“所以……你其实不是在气我交的朋友……”

“他们都有责任!你考虑了别人,别人有没有考虑过你!你真有个三长两短,别人难过也就是一时的事,可是我怎么办!你让我后半辈子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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