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一路向北(三)——路苔生
路苔生  发于:2015年09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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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墨向阳打电话的也是尹剑仇——孙五岳有个习惯,会把常用的电话号码写在小纸条上贴在电话机旁边,尹剑仇去汽配店玩的时候就能看到。

夏多觉得很纳闷:“他这是想干什么?把墨洁名声搞坏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墨北:“直接问问不就清楚了。”

王迎春家毗临郊区,低矮的一片平房由于建筑年代比较久、材料不结实,好多都已经出现了倾斜,有的人家就在歪斜的墙壁外支上几根木方,让人怀疑要是来次三级以上的地震这房子还能不能支持得住。

王迎春家用木板围出一个小院子,前院还开了一片地,种些大葱、韭菜、豆角之类的蔬菜,菜地旁边堆着柴禾垛,整个小院看起来还是很欣欣向荣的。

院子里没养狗,院门开着,夏多和墨北找了一圈也没看到门铃,犹豫一下直接就进去了。

走到屋门前,从敞开的窗户里传出孙五岳的声音,墨北和夏多对望一眼,停住了脚步。

孙五岳:“别跟我扯没用的,你就直说了吧,我外甥女是哪儿得罪你了,哪儿让你看不顺眼了,让你这么把脏水往她身上泼!剑仇,你年纪再小也是个男人,你自己说你做的事地道吗?”

王迎春:“五岳,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你火气怎么还这么大?好好说话不行吗?毛毛,你好好跟孙叔叔解释清楚。”

尹剑仇:“没什么可解释的。”

孙五岳:“行,你还跟我拽!你以为埋汰完我外甥女就没事了?我告诉你,要不是看你妈面子上我替你瞒着,你现在指不定什么样呢。”

尹剑仇:“哟,吓唬我,我怕死啦。我现在就在这坐着呢,有种你打我呀。”

王迎春:“毛毛!太没礼貌了,好好跟你孙叔叔说话。五岳,我让你多待两天再问他这事,也是希望你能把火气降下去,揣着火,话就往邪里走,哪还能谈清楚呢。可你看看你,两句话没说完就脸红脖子粗的,你都三十了,老这样怎么能行?”

孙五岳的声调降低了:“那是我愿意发火吗,你看他是想认错的态度吗?迎春,我是不懂怎么教育孩子,我们家也惯孩子,可再怎么样小洁小北也没干过这种背后给人造谣的事。这往小了说是孩子不懂事,往大了说可就是人品道德问题。”

尹剑仇发出一声响亮的不屑的咂舌音,“你个混子跟我讲什么人品道德啊,你们家还有个大混子呢。”

王迎春:“毛毛闭嘴!五岳,你也知道,自打我跟毛毛他爸离了婚,这些年我光是张罗着吃穿就已经筋疲力尽了,哪有时间管他啊。想着送到学校,总有老师教育吧,可现在看来,还是不行。说到底,都是我没当好妈,疏忽了孩子。”

孙五岳好像有些不自在了:“你也别这么说,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又没亲戚照应,是挺不容易的。”

王迎春叹了口气:“孩子的教育问题真是太重要了。五岳,小洁好好的干嘛去妇产科啊?还跟个男的又搂又亲的。你可得好好问问她,别让人给骗了。像她这么大的小姑娘,最容易上当受骗,真叫人欺负了后悔都来不及。”

孙五岳:“什么男的,那是丑燕子,你不也认识嘛,还去我店里玩过。”

王迎春:“哦,是她呀。嗐,可别说毛毛不认识,我头回见面也以为她是个男的。话又说回来,我听说她好像作风不大正派,咱家孩子可都是老实本份的,还是离她远点儿,别让她给拐带坏了。”

孙五岳:“你别听风就是雨的,燕子不是那种人。”

王迎春:“好好好,我不就是随便说一句嘛,还不是关心孩子,怕她走歪了路。”

墨北冷笑一声:“我姐会不会走歪路不劳你费心,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个儿子歪了没有吧。”

墨北冷不丁一出声,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孙五岳从窗户伸出头来一看,脸色顿时就尴尬了:“你们怎么来了?”

王迎春打开门,笑容满面地招呼:“小北还是头一回来我家吧,快进来。这是小北的朋友?”

夏多客气地笑了一下:“你好,我叫夏多。”

墨北沉着脸走进屋,看到尹天仇倔头倔脑地坐在椅子上,拿白眼仁儿使劲翻楞他们,墨北的脸色就又沉了几分。

王迎春又忙倒了两杯水,洗了几根黄瓜和西红柿端上来:“快尝尝,这都阿姨家自己种的,比市场上卖的好吃。这旱黄瓜,削了皮吃可脆了。”说着拿起水果刀要给墨北削黄瓜皮。

夏多客气地道谢,把她塞到手里的沾着水珠儿的西红柿轻轻放回盘子里。而墨北根本连看都没看她,王迎春只好讪讪地放下水果刀和黄瓜。

尹剑仇哼道:“你别瞎忙活了,人家才不稀罕呢。”

孙五岳搓了搓手,说:“小北,这事儿吧肯定是剑仇不对,我想让他去跟小洁认个错……”

尹剑仇跳了起来,大声道:“凭啥!让我给那娘们儿道歉,我他妈不干!”

众人脸色都变了,王迎春喝斥道:“毛毛!”

墨北淡淡地道:“你给我姐写过情书吧?”

尹剑仇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王迎春和孙五岳也都惊讶地看着他。

墨洁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就收到情书,写信人各个年级的都有,还有不少外校的。但大多数她连看都没看过就封存在纸箱里了,当然更不会给出回应。其实很多男生就是起个哄,就连他们自己也都不认为能够收到回信,互相之间还会把这事拿来开玩笑。在夏多的调查报告里就有尹剑仇曾给墨洁写过情书的消息。

墨北又接着说道:“虽然王姨在我小舅的店里打工,不过我姐跟她见面的次数都很少,当然也不清楚王姨的儿子是哪个。当你在学校里想跟她打招呼的时候,想必她的表情是很莫名其妙的吧,把你只当成是普通的低年级同学而已。可能你的同学还因此嘲笑过你,说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失落,羞耻,愤慨,委屈,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每当你在校园里看到那个高傲的女孩时,心里就会像被蚂蚁咬噬一样痛苦。长得漂亮有什么了不起,学习好有什么了不起,家里有钱有什么了不起,被大家捧着追着有什么了不起,说不定那张画皮底下会有多脏呢。就在这个时候,你在妇产科门口看到了她,本来只是好奇,可同学无意中的一个提问却打开了你心里黑暗的阀门。你忽然想看到她被人踩在脚下、往脸上吐口水的样子,你想看到她被所有人怀疑、辱骂。所以你制造了谣言还不罢休,还特意打电话给她父母,想让她被亲人斥骂。这样你才会快活。”

王迎春和孙五岳目瞪口呆,王迎春急切地说:“这也太荒唐了,毛毛哪能这么想,你别乱猜啊。”

尹剑仇突然发出嘿嘿的笑声,表情有些扭曲,眼神略有些呆滞,他这样子把王迎春给吓到了。“毛毛你怎么了?”尹剑仇却像没有听到王迎春的声音似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墨北,说:“对,我还想看着她在学校里待不下去,被退学,所有人都在她背后吐唾沫!骂她是贱货!破鞋!我就想这样!”

墨北依旧是那样平静而淡漠的语气,说:“是啊,她要是成了为人不耻的贱货,看她还能骄傲得起来吗?到时候还不是任人作践。这时候你再去安慰她,对她说你相信她是清白的,你愿意对她好,她一定会感动,会答应当你女朋友。等你把她哄到手了,是真跟她过一辈子,还是玩够了就甩,都是你作主。”

尹剑仇的表情愈发扭曲,大笑道:“没错!就是这样!”

王迎春惊慌地抓住尹剑仇肩膀摇晃了几下:“毛毛,你怎么啦?你不是这么想的对不对?你、你看着妈妈。”

孙五岳又吃惊又愤怒地看着尹剑仇,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茫茫然地又扭头去看墨北。

尹剑仇虽然身体都被王迎春给掰得侧了过去,可脸还冲着墨北的方向,就像被磁石吸引的指针一样,对王迎春的声音依旧是充耳不闻。

“可是老天爷偏偏跟你拧着来,就这么倒霉,谣言没掀起多大风浪,你自己还被揪了出来。这时候你害怕了,你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能硬装好汉,死倔到底。你想着反正孙五岳想跟你妈妈好,他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你又觉得这样很窝囊,凭什么在孙五岳面前你妈妈就格外温柔,还总是教训你要对孙五岳有礼貌,要听话。他又不是你爸!妈妈还跟你说,等她跟孙五岳结了婚,就有钱供你上大学了,就算考不上大学,还有那家汽配店能养你。孙五岳的姐姐、妹夫都是有能耐的,有他们拉你一把,你总能过上好日子。可你不服气,你觉得丢人,因为这一切本来都和你没关系,你要靠妈妈陪那个孙五岳睡觉才能得到这些!你知道孙五岳家里人不同意他俩的事,你看到过你妈妈回到家里一个人叹气掉眼泪,你妈妈没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万一孙五岳这股子热乎劲儿过去了,不想跟她结婚了,那她就白让人给睡了。你想不劳而获,可你又怕别人瞧不起你,特别是要赏你一碗饭吃的那家人,他们充满蔑视的眼光尤其让你无法忍受。而墨洁,就是那家人的代表,她骄傲昂起的头颅就是在宣示着他们对你和你妈妈的拒绝、轻蔑、羞辱!”

孙五岳已经被墨北吓呆了,怔怔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王迎春本来就已经急得满头大汗,当听到从墨北口中轻描淡写地吐出那些羞辱的字眼儿时,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尹剑仇攥紧了拳头,整个人都硬得像块石头,他恶狠狠地瞪着墨北,鼻孔里喷着粗气,全身都在颤抖。

不知何时夏多已经站了起来,他防备着尹剑仇会突然动手伤着墨北。

墨北看了看尹剑仇,声音却愈发柔和了:“你看看她,她就在你面前。”

尹剑仇眼神迟钝地移到了王迎春身上。王迎春已经放弃似的坐在椅子上掉眼泪,埋怨地看着孙五岳。

“如果没有她,就不会有这次麻烦。如果没有她,就轻松了。”

夏多吃了一惊,转头看着墨北,低声道:“北北,别这样。”

墨北抿了抿嘴唇,眼睛里迸出小小的火星来,目光在尹剑仇和桌上的水果刀之间来回移动了几次。

夏多犹豫了一下,坐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低声说:“已经够了。”另一只手在墨北背上轻抚了几下。

墨北沉默了片刻,起身扬手在尹剑仇耳边打了个响指,尹剑仇一个激灵,像是从一场大梦中回过神来似的,有些茫然地看看四周,突然记起了方才发生的事,血色从脸上褪去,连嘴唇都发白了。

看看失魂落魄的尹剑仇、一脸哀怨的王迎春、神色呆怔的孙五岳,墨北说:“小舅,我先走了。”

孙五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离开王迎春家后,墨北和夏多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夏多牵起墨北的手,说:“那个尹剑仇内心这么阴暗啊?”

墨北说:“也没有,只是我把他一些阴暗的小心思给放大了。其实真要说出来的话,他那些心气不平,都很正常,事易时移之后也未见得会成为执念。”

夏多说:“这回小舅跟王迎春,怕是成不了啦。”

墨北说:“王迎春脸皮还不够厚,小舅性子又太急,以后他俩就是想再相处下去,心里也是有了根刺,坚持不了多久的。况且有这个尹剑仇在,他俩就算结婚了,家里也安生不了。”

夏多说:“希望小舅能想通。”

墨北说:“我今天说话不好听,他怕是会生我的气。我这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了。”

夏多抓着他的手轻轻晃了两下,说:“以后遇事别偏激,否则归根结底是伤害了自己。”

墨北沉默了一会儿,说:“还好你阻止我了。”

夏多抓起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温柔地说:“谢谢你愿意让我阻止你。”

墨北看看夏多,脸上露出一个恬和的微笑。

第95章

墨北能催眠尹剑仇,是因为尹剑仇本身就属于极易受到暗示的人,而墨北又迅速抓住了他内心的弱点,用语言将大量的信息对他进行了瞬间冲击,让他在思维短路的情况下接受了引导。但是在不懂催眠的人看来,此举无异于撞邪。

虽然墨北给尹剑仇解除了催眠,但当时暴露出来的负面情绪并没有清理掉,尹剑仇崩溃大哭,王迎春也被他这副样子给吓坏了。

孙五岳虽然对尹剑仇很看不上眼,对王迎春护短也有些不满,但还是好声好气地哄着这娘俩儿。王迎春一迭声地问他:“小北对毛毛做了什么?怎么就把毛毛弄得跟中了邪似的?”

孙五岳皱眉道:“你胡说什么,小北不就说了他两句嘛,你又不是没看见。要是剑仇心里没鬼,能这样?”

王迎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五岳,你这话可要讲良心,你看看毛毛被吓成什么样了!光要是说上几句话就能这样,那大街上全是疯子了。我早就觉得这孩子不对劲儿,小小年纪也不上学就能又写书又翻译外国小说,谁能不上学就会这些啊?跟谁说话都没个好声气儿,阴沉沉的。五岳,你是他舅舅,我知道你向着孩子,但有些事情你也不能假装看不见哪。”

尹剑仇瑟缩在沙发上抹眼泪,恐惧地控诉:“他是魔鬼!”

孙五岳瞪了他一眼,还没等说话,王迎春就说:“我也不护着毛毛,该咋说就咋说,这事起因是毛毛不对。可是,小孩子做错事你要教他,也不能就这么、这么装神弄鬼的来吓唬人哪。把孩子吓跑了魂儿怎么办?”

孙五岳粗声粗气地说:“什么装神弄鬼!小北说他两句,他自己受不了,怨谁。”

车轱辘话来回说了几遍,孙五岳和王迎春都是越说火气越大,都觉得对方不讲道理。最后王迎春冷冷丢下一句:“我得找人给毛毛叫叫魂,你先回去吧。”

二人不欢而散。

尹剑仇大概是受的刺激太大,再加上冷静下来之后也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得罪不起墨洁的——关键是墨洁有靠山。于是尹剑仇胆怯了,他害怕再被报复,连学都不敢上了,跟王迎春吵了几次之后,他干脆离家出走了。

王迎春彻底埋怨上了孙五岳,孙五岳也担心尹剑仇在外头会出事,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找到尹剑仇。这孩子是跑到南崧县生父那里去了,他不想上学,他生父就让他跟着自己跑长途运输,打算等他学会开车就花钱给他弄个驾照。

王迎春万万没想到,离婚时都被判给自己的儿子,现在居然主动去了生父身边,这种被背叛的感觉让她心力交瘁,病了一场。

孙五岳怜惜生病的女友,妥帖照顾,对王迎春的埋怨也都忍受下来。王迎春感动于他的柔情,生病的人情感上又格外脆弱,对孙五岳的感情倒是更深了一层。然而,芥蒂已存,原本说好要结婚的事便都默契地搁置了。

受此事影响,孙五岳的情绪十分低落,好像连工作都没什么干劲儿了。

每次看到墨北,孙五岳都一副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墨北就全当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反倒是夏多找了个机会,跟孙五岳好好谈了一回,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反正孙五岳的情绪恢复了不少,对墨北也和平常一样了。

墨北把精力都放在了剧本创作上,完成之后放置了半个月,随后便又投入到修改中。等到第二稿剧本完成,已经是暑假了。

夏多早就打算好,暑假先回北京看望家人,剩下的时间就全待在深圳工作。墨北正好也想要跟郑华仁商量剧本的事,在深圳当然是比在云边要方便,于是先行一步去了深圳等夏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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