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碰上什么捉鬼师之类的了吧?不会被抓去被他当做道具被他逼着为虎作伥吧?一个捉鬼的也这么妖孽,这世界没救了!
我恨恨地暗骂着,飞速地思考着该怎么办,却觉得头脑越来越昏沉,渐渐地一片空白袭击了我的思维。
这下真的要被囚禁了,我绝望地想着,沉入那片空白之中。
没想到做鬼了也会被人下药。
醒来的时候已是清晨,我静静地浮在一个垃圾箱上方,里面发出来的腐败气息让我瞬间飘开老远。
真是倒霉,昨天就那么晕倒了,至于原因,我实在是想不到比被妖孽男下药捉弄更好的解释。
可是我又没喝什么又没跟他交换口水,他从哪里下的药?
突然我想到了他抚摸我脸庞的手。
那个时候冰凉刺痛的感觉一旦想起来还是那么清晰,简直像被用冰刀狠狠地划伤了一样。我又想起那天晚上的红光,接触到的时候也是这种冰冷的疼痛感。
颜叶说那天晚上出现红光是因为那个人也来了,却没有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一股不详的预感充斥着我的心,不会吧?难道我遇上什么不得了的家伙了?
可是昨天那个明明是活生生的人啊,既然是人的话跟那天晚上的事情应该不会有什么瓜葛吧?
可是颜叶也是人啊?突然,我又注意到一件事情,那个妖孽男,他的手碰到我的脸时,我的脸有触感!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和颜叶是一样的东西?
我无奈地摇摇头坐起来,后面居然传来了熟悉的刺痛感。
嗷嗷嗷!为什么老子变鬼了还要被人上啊?!这倒是是有多罪该万死才会摊上这样的命运啊?!
我再次无语,直起身子飘了起来,看着尚未明亮的晨光,想着去哪里消磨这午夜惊心后好不容易到来的白昼。
唉,说起来也许润生这个老妈子才是最了解我的,我就是一个多愁善感加自虐狂的结合体,居然想再回大学里面看看了,想在里面寻找一下回忆来祭奠祭奠自己的初恋。
虽然那里没有一个脚步是我和他一起留下来的。
虽然所谓初恋也许只是我一个人自以为。
我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朝着N大的方向飞去。
15、祭奠初恋
飞了挺久我才到了N大的校门,这个在全国都有着霸气名声的学校,校门却小得可怜,每次看到那进进出出的学生,我都会觉得憋闷。
现在也是这样,穿着各异的学生们成群结队沙丁鱼般从里面穿了出来,好不容易觉得宽敞些了,对上的又是N市与这座大学规格完全不相同的小小的街道。
偏偏那街道边还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名牌车辆,都是那帮大佬来接小情人的,记得对颜叶还抱着美好幻想的时候,我对于这些人都是唾弃得要死,然而我自己也没想到,刚过大一学年,我也成为了其中一员,虽然最后那个老男人被我狠狠羞辱了一顿。
感情与身体的关系就是这样,心属一人时将自己的身体宝贝得要死,碰都不想让其他人碰一下,然而一旦没了念想,就无所谓趴在自己身上的是谁了。
我再次看了一眼那些表情幸福着坐进车里的年轻男女们,不禁摇了摇头。谁知道在那些掺了蜜般的笑容里,是不是暗藏深邃的悲伤呢?
继续向前飞去,我看到了熟悉的风景。
林立的教学楼,宽大的街道,规划得很齐整的小花园,骑着自行车背着书包的男女,手挽手散着步的情侣,还有校园中间那座大大的山林。
那是真的山林,据说当年这整个学校所处的地方本来就有山有水,学校规划的时候在这里选了址,在周边建了房子,却保留了中间这座类似于山头的东西。
N大的艺术系和校园风景都是全国出了名的,这里山水错落有致,俨然一个世外桃源,当然,那小得可笑的校门以及校门外张扬的世俗气息就先忽略不计了。
总之,大学4年,我的足迹几乎都徘徊在这座小山头附近,我喜欢在山下面的长椅上坐着看名家的画集,也喜欢走到山林里面一个人呆着,写生,发呆,做什么都行。
所以再次来到这里,我的心里又涌起一种酸酸涨涨的感觉,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慢慢地飘进了林子里。
不久,一棵树站在了我的面前,我看着上面刻着的字,抽了抽鼻子。“颜叶”,这个在我心中镌刻了一次又一次的名字,现在在这棵树上看着我,让我记起8年前每一寸在这里度过的时光。
我从高中刚决定学画那会儿就很喜欢风景画,其中霍贝玛和托马斯的的田园风景画是我的最爱。他们两人的画风截然不同,霍贝玛善用深蓝及暗灰色,画出来的乡村真实却又像罩着一层玻璃一般空灵,而托马斯的画则是出了名的光彩明丽,气氛温馨,就像童话里的风景。
而我眼前这棵树周边的风景,因为处在树林深处的原因,只有一点点纤长的光线射了进来,照在棕黑色的的树干及深绿色的叶子上,形成一种阴暗却又能品味出明亮的景致来,仿佛这片地方不是在陆地,而是浸在深蓝色的海水里。
我被这仿佛两大名家画风结合起来一般的色彩给迷住了,那昏暗的光线就像我那时的心情,因为迷恋着颜叶而悲伤,然而光线中那棵树翠色的叶子和棕色的树干却又让我感觉到温暖,就像我从来不后悔爱上颜叶一样。
我记得那个时候,刚刚开始大学生活,刚刚和颜叶有了那么远的距离,心中的思念分分秒秒都要出来骚扰我,然而我又不敢表白,不敢跟他联络,那时候的心情真的可以用甜蜜的煎熬来形容。
所以有一天,我带了美工刀,在这棵树上一刀一刀地刻上了颜叶的名字。
粗糙的树皮被我弄得翻卷开来,露出了里面黄白色的、平整安静的、带着干燥香味的木质来。我被这温暖的颜色蛊惑,居然伸出双手环抱住了它。
如果自己抱的是颜叶该有多好啊,他的身体也像这样清新而又温暖吧?
就这么神经质般,每到思念颜叶思念到心痛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抱着这颗树感受着那种空虚被填满般的虚伪快感。
而今,再次来到这里,我觉得有点羞耻,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神叨叨的事情。
只是8年了,树干上的名字还在,我甚至有点觉得,冥冥之中也许真的有神明在保佑,让这个名字保存在这里,出现在我面前,而不是完全消失不见,连个念想都不留给我,就像那个戒指一样。
我笑了笑,一把抱住那棵树亲了一口,说:“哟呵,老情人,见到我高不高兴?”
那棵树静静地立在那里,依然身正臂长,覆盖了一大片天空,我飘到树冠上俯视整个校园,陷入沉思。
见完老情人,我还是觉得无聊,于是径直去了画室。
画室里此时没有几个人,也没错,大早上的谁愿意放弃休眠时间来这里折腾,除了我这个自虐狂。
这种自虐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当年我就总是发神经一般一大早跑来画室,站在画架前沉思。
等到一幅画画好之后,我才惊觉,对颜叶的思念之情又被融合进我伟大的作品里了,这种认识让我感到郁闷,我放下画笔,来到了窗台边。
在那里,我用美工刀刻了一条小溪,一片叶子静静地沉在水底。
现在看来这个创意真是直白又幼稚得要死,然而现在它已经被后来的学生们刀刻的标注弄得不成样子。
“刀工不错,请问同学你用了几把美工刀?手还在不?”
“神奇清泉窗台出,苦逼叶子进墙里”
“你说,鱼啊鱼,原谅你在我的心,我却看不见你的泪。我说,水啊水,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他妈的老子不是鱼是叶子!”
“亲,你妈妈没有告诉你要爱护公物吗?我妈妈可是从小教过我的。”
“右手功力不错,这位同学已多年没有男/女朋友,鉴定完毕。”
“靠,这帮神经病!”我看着这些神一般的标注笑出声来,擦了擦眼睛又往星子湖飘去。
星子湖,湖如其名,里面的水干净得可以印出夜空的星子来。
这是很大的一个湖,占据了校园大概1/4的面积,学校将其看做代表物般,在其周围砌上了类似于体育场观众席那样的层层台阶,还在湖中心用白色大理石建造了了一个大舞台,一条长长的木质古风木桥将其与湖外连接。
这里是学校各种大型活动的举办场地,每年的新生晚会、毕业典礼都在这里举行。这里也是情侣们的天堂,因为离人口密集的教学楼及生活区有一定的距离。
每天下午初到,就会有一对对的情侣来到这里,坐在台阶上相拥、亲吻,男生偶尔还会躺着,将头枕在女生的腿上,任自家女友抚摸自己的发。偶尔也会看到男男情侣,N大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主打艺术专业的原因,整体校风都比较开放,只要不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几乎没有人会明摆着表现对我们的歧视。
这里是我当年极爱来的地方之一,只是每次都看到别人的甜蜜,让我有点沮丧,所以我一般都是一个人找很晚的时间来,坐在台阶上,吹着风想想颜叶的事情。
今天再次来到这里有点怀念,但是由于时间还早,居然没有什么人,除了离我不远的那个男同学。
是个看上去很青涩的男孩子,瘦瘦的,刘海遮住眼睛,站在那里神色恍惚似乎要被风吹走一般。
我悄悄欣赏了一会后就自动忽略他,将目光放在了湖中心的舞台,努力地想要回忆起以前的事情。
往事纷乱着在我脑中闪现,可是我居然抓不住任何的细节,甚至连当年颜叶的脸都模糊得像一张抽象画一般,这还真是让人有点伤感。
我以为自己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的东西,现在居然被时间蚕食成这个样子。
我干脆不去想那些事情,放空了思绪安静地接受着星子湖那微凉晨风的安抚。
“嘭!”
身边突然响起巨大的水声,我心里一紧,转头一看,刚刚离我不远的那个男孩子已经不在那里了。
湖面上却炸开了一个大大的水花,湖水一层一层地向我这边漂近,剧烈地拍打着最底层的石阶。
我站起身,觉得有点懵,这是怎么回事?
心中有个不祥的预感,我一次又一次寻找着原来站在那里的男孩子,他却像凭空消失一般。
不不,他肯定是在什么时候自己走掉了吧?
我又想起他那恍惚的神色来,心越揪越紧。
16、风云突变
水面的波纹越来越小,我才一个猛子飘起,到水波发出的中心。
可是任凭我怎么想要潜进水里,我的脚还是离水面保持着1公分左右的距离。我伸出双手想要插进水里,手却成了雾气。
我的眼泪就这么汹涌而出,大声喊着救命一遍遍将手伸下去,可是却什么也帮不了他。
没有人能听到我的呼喊,而且这里,根本就连一个人都没有!我帮不了他!
我站起身来,盯着湖水,那里一片深蓝,越看越像黑色一般。
那个男孩总会漂出水面的吧,可是再出来时,他会是什么样?
那样一个纤细青涩的孩子,我却能想象他鼓着肚子,翻着白眼的样子。
这个孩子肯定是规划这场自杀行动很久了吧,故意挑在这样无人的清晨,故意站在离水面有一定高度却又能确保跳进深水处的台阶,我早该发现的,这个孩子想要做的事情!
可是现在,我却飘在水面呆呆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了,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飘在湖面自责着,看着太阳渐渐升上高空,将水面照得越来越透明,却始终看不见水底。
到了下午,来到这里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他们三三两两地坐着聊天打闹,情侣们开心地拥抱,接吻,或是吃着同一个冰淇淋。
一切都那么美好,一切都那么阳光,可是我想告诉他们,这片水底躺着他们的一位同学。
然而我知道我的声音到达不到他们的耳朵,我只是沮丧地看着他们的悠然生活,静静地等待着最让我害怕的景象出现在眼前。
傍晚,一队穿着保卫队制服的人带着几个男女来到了湖边,打破了这将近一天的和平生活。
学生们听说可能有人跳湖自杀了,都开始躁动起来,不久之后,那个孩子的尸体被捞了起来。
我闭着眼睛,不敢看那明显被泡得水肿的脸。
当一切安静下来,湖边再也没有人敢来,我想至少今晚没有谁再敢靠近这片区域了,所以我站在了那孩子站过的地方,向水面跳去。
真是,精准的计算,低一分则不能跳到深处,高一分则接触不到水面,我再次感觉到那孩子必死的决心,心里更痛了。
虽然我也选择了自杀这条路,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杀自己和看别人杀自己是这样完全不同的感觉,总觉得自己死了就死了,而别人,那么鲜活灿烂的身体突然变成一具丑陋灰暗的死尸,还是会觉得不值。
我飘回台阶,坐在上面,呆呆地望着水面。
夏夜的天空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吸收了太多阳光的原因,连黑暗都带着一股喜人的透明感,不像冬天那样墨一般冰冷肃杀,深不见底。然而我的心却还是如此悲凉。
我看看天空,今夜,完全没有星辰。
我用双臂抱住膝盖,仰望天空,想要用这浩瀚之物缓解我的惋惜与自责,却忽然感觉到了异样。
原本深邃却有着透明感的天空突然出现一大片浓重的黑影,而且明显是在向我这边推进。
我愣了愣,想起了那晚看到的黑影,以及之后颜叶告知过我的东西。
“人死后变为灵魂,飘荡在这个世界。但是幽魂不能与现世之人共存,所以一般的灵魂都会有相关的神来回收,就是传说中的死神。死神多种多样,在中国管辖这方面的就是众所周知的黑白无常,审判官以及阎王等一班子人。”
“所以每天晚上到了一定的时间他们都会穿梭在这里寻找死灵,将它们带回阴间,昨天晚上你看到的红光就是他们到来的证明。”
“如果不是我抱住你,现在你就在冥府里跟阎王贫嘴了。”
难道是地狱的那一班子人来了?为了抓走那个孩子的魂魄?
我环顾四周,忽然看见在湖面,那个孩子沉下去的地方,一个缟白色的影子升了起来。
削瘦的肩,长长的刘海。是,那个男孩?
我的眼睛都要被我睁爆了。
他就在我面前一点点慢慢浮出水面,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看见我后愣了会儿就张大嘴巴大吼:“裸男?我靠,真大胆!”
我不禁一愣,反应过来后有点想笑又有点心酸。
这个傻孩子,还没有觉察到自己已经不是人了吧?
我笑着招招手将他叫了过来,他迟疑了一下想双脚着地走过来,却在发现自己只能浮在水面时定住了。
我看见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只好直接告诉他:“别看了,你已经死了,而且现在也是裸着的。”
这下他更是吃惊了。
我以为他会开始发疯,可是他只是一跳一跳地从水面来到了我面前,手舞足蹈地说:“啊哈哈,真有意思,我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哈哈,没想到死掉真的可以变成鬼啊,真好啊,我要去吓死他!哈哈哈……”
我看着他那兴奋的样子翻了个白眼,妈的,被他这傻样儿一弄,我这这一天的同情与难过简直白痴一般,这家伙不会生前就是这个傻样吧?
我想着该问问他的名字交个鬼友,毕竟自从我自己变成鬼魂以来还完全没有见过别的鬼魂,这孩子反正是死了,我难过也没用,还不如认识认识,也好慰藉一下我独自当鬼的寂寞的心。
我正要开口,天空的黑影忽然变得极度浓重,黑暗中我居然看不太清那孩子的魂形,只看见一点点孝服般缟白的颜色。
我大声喊:“喂,小子,我们走,可能有变故!”
没想到那孩子的声音却迅速飘远:“我靠,好刺激啊,怎么突然这么黑?!哥们,等一下哦,等我飞天上去玩会儿再来找你!”
他的声音透着兴奋,我简直郁闷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