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雪松性格单纯，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这世上，对他最好的除了季洁就只有叶宸。虽然叶宸性子比较冷淡，却总能把他照顾的很好。因此但凡他能想到的好东西，他都能一股脑儿买来给叶宸，只不过他能想到的只有吃。

他带来的东西都够开个小卖部了。

叶宸把底料放进锅里，等水开了就可以煮了。底料是季雪松闭着眼抽的，所有的口味他都喜欢，实在想不出吃哪个，纠结了半天，叶宸看不下去才让他抽的。

一顿火锅能吃好几个钟头，但叶宸怕他晚上消化不了赶紧让他停手，只把锅里的吃完就收工。

吃过晚餐，季雪松还不肯回去，赖在他这里看了个电影，期间季洁打了无数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还让司机过来接他。叶宸赶紧把他打包送上车，走之前还不忘表示明天等着他来。

结果第二天没来得了，被他妈妈拉去旅游了，只发了个短信告诉他。

叶宸没等到季雪松，倒等来了阮小小。

“有酒吗？”她问。

“没有。”他回答。

阮小小觉得没劲。她并不是来借酒的，她只是想找人说说话。她很久没遇到像他这样好的听众了，但人家明显不待见她。

“能聊会儿吗？”她只好直白一点问，怕他还拒绝，又补充，“我刚失恋。”

叶宸显然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阮小小被他气得吐血，但又不甘心，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块，“两百块，老娘包你一晚。”

叶宸虽然身无分文，但也没觉得自己这么廉价，便道：“一百块一个小时，两小时为上限。只聊天，不喝酒，茶水自带。”

阮小小咬牙切齿地答应了。

她从对面拿了一个杯子和一壶咖啡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又问叶宸：“要么？”

叶宸没要，看了看时间，就道：“刚好八点整，开始吧。”还端正了坐姿。

阮小小被他气笑了，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但很快她就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倒苦水，看样子，可见这几个月过的十分跌宕起伏。

总结她话里的中心思想就是：男人分两种，要么太贱，要么太穷。

最后，她看着叶宸，神情莫测，刚想说什么，就被叶宸打断：“不用把我也算进去，我现在是树洞。”

阮小小只好把话憋回去，好不容易想到再说点别的什么，就见叶宸站起来对她说：“两小时到了，刚好十点整。谢谢惠顾，请慢走。”还把时间亮给她看，以确保他没有缺斤少两。

阮小小觉得这是她有生以来最憋屈的晚上。

二

深夜。叶宸把头埋进枕头里，被晒过的枕头很蓬松，上面有洗衣液和阳光的味道，闻起来很香。

到现在还难以置信他居然有了自己的地方。签合同的时候，他的手还兴奋得有点抖。

整整一年都不会被人赶走，整整一年都属于他。

他拿出手机，在黑暗里摁亮，屏幕有点刺眼，好一会儿才适应。他登了微博，更新了状态：

我的地盘我做主！

还在后面贴了个笑的表情。

微博是季雪松给他装的，还特意互粉了。叶宸以前忙着读书，后来忙着工作，没时间玩这些，所以很少更新。季雪松跟他说，凡是有颜色的字都是链接，可以点进去看。他的微博没关注什么人，当然更别说粉丝。往下拉都是季雪松的，最近的一条是他在叶宸这里拍的照片。还写了句：这是我第二个家。

叶宸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往后的几天都是些无厘头的转发，只有一条是他自己写的：

我的女神，生日快乐！

下面还有配了几张他和季洁的合照。

给季洁庆生的那天叶宸也在，季雪松跟季洁的助理几天前就秘密谋划了一场派对，季雪松为了这件事一个礼拜都没睡好。当然效果也很令人满意，在场的人都很开心，季雪松还给她唱了首歌。叶宸竟然还看到女超人偷偷抹了眼泪，可见她有多欢喜。

其中有一张是他，季雪松和季洁的合照，那天难得季洁高兴，没给他脸色，拍照的时候也笑得很灿烂。他看到季雪松对照片的命名是，我最爱的人。

他不知道季雪松是怎么定义“爱”的，但他相信，他们俩肯定不同。季雪松很容易就能把爱说出口，他高兴的时候会说“我爱死你了”，跟季洁撒娇的时候也说“妈妈我最爱你了”，耍赖的时候，找他帮忙的时候，哪怕是求宿管阿姨开门的时候也能张口就来，甚至生起气来也要说一句“我不爱你了”。

在遇到季雪松之前，叶宸一直以为爱是一件很难说出口的事，遇到他以后，他发现这事根本因人而异。

毕竟，他们不是一类人。

他把手机重新摁灭，翻了个身再次睡去。

次日清晨，叶宸起来煮了面条，还特意煎了个荷包蛋加餐，哧溜哧溜地吃起来。那一大箱方便面被他丢到了床底下，等下个月再说。

吃了面，他出门散步。一开门就看见对面站了两个人。

阮小小和一个男人。

昨晚才说失恋，今早就跟不知是不是他男朋友的男人亲的难舍难分。

对于这种事，叶宸在酒吧的时候就习惯了。关门落锁抽钥匙，一气呵成，然后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地下楼。

早上的温度稍低，最适合散步闲逛。街道上还没有多少店面开门，叶宸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环境，把银行，便利店，药店，五金店和菜场的分布都记在心里。这条街不在市中心，车流量较少，市政府也在这边，所以马路很宽，双向通行的四车道。附近有不少小区，所以这里的房屋中介也很多。这里还有一个私立小学，并不大，从叶宸租的房子里还可以听到他们的广播。

晚香中路的尽头与南路交接的地方有个广场，白天老人们在这里打拳，晚上在这里跳舞，周末也有不少年轻的夫妻在这里约会遛狗，有的甚至带着孩子全家出动，看上去既温馨又浪漫。这里每天晚上都很热闹，除了跳舞的还有发传单的，卖小吃的，卖儿童玩具的，打气球的等等，除此之外，每个周末都会有人在这里做活动，大多是亲子类活动。

正应了“晚香”二字。

叶宸很喜欢这个地方，娴静宜人，温暖舒适。

国庆七天，叶宸过得很平静。阮小小忙着谈恋爱，季雪松直到最后一天才回来，下了飞机就往他这里跑，还带了一堆粗糙又没用的纪念品。

叶宸絮絮叨叨地跟他说旅行有多累，景点全是人，去了五天有三天在下雨，两天在逛街，最后只得买一堆纪念品回来证明自己去过了。

“我拍了好多照片，你瞧，人多吧。”季雪松把相机拿出来，坐在叶宸旁边一张张的看，拍了很多，几乎全是人。

等全部展示完，叶宸帮他把东西收好，季雪松又接到他妈妈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跟她撒了个娇，说不回去了，晚上睡在叶宸这里，还缠缠绵绵地说了好一会儿，最后以一个飞吻结尾。

一挂断电话就听见有人在门口啧啧两声，季雪松往那一看，一个长腿大美女正抱着手臂靠在门口，一脸嘲笑。

季雪松觉得她有点眼熟，就听见她说：“还是第一次见男人这么爱撒娇的，比我都嗲。”

“阮小小？”季雪松想起来了，但又不确定。

“呦，你认识我？”阮小小走过来，见叶宸正抬眼看她，又解释了一句，“门没锁，我就自己进来了。”

季雪松瞪大眼睛，“你怎么在这？”

阮小小故意逗他：“我住这里，不在这在哪？”

“你住这里？！”季雪松眼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住对面，比我早两天搬过来。”叶宸收拾好东西站起来，去厨房做饭。阮小小听说有饭吃，死活赖着不走，叶宸只好让她去拿碗筷过来，这边没有多余的。

晚餐的时候季雪松一直问东问西，他对阮小小一直很好奇。不过她真的很漂亮，还画了淡妆，身材也很好，还喷了香水，整个人香喷喷的，跟个仙女儿似的。恰赶着阮小小心情好，对他也是有问必答。

阮小小对叶宸的厨艺没话说，虽然赶不上五星级，但味道也差不了多少，只是没那多花样。

“要不我们搭个火怎么样？我出钱，你出力。”阮小小打着小算盘。

叶宸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管阮小小出多少钱都不松口。季雪松也赞成，因为阮小小说他娇气，而且他也不想叶宸每天给她做饭，就算长得漂亮也不行。

阮小小就气呼呼地回去了。

两人轮流洗过澡，就缩在被子里玩手机。季雪松把新拍的照片传上去，看见叶宸居然更新了微博，赶紧进去点赞。叶宸正拿手机看电影，举着手酸，没多久就关了，跟季雪松说：“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季雪松很听他的话，也关了手机睡觉。

叶宸见他也准备睡就把灯按了，天气热，两个人睡要开风扇。因为是吊扇，风很大，声儿也响，但季雪松觉得很舒服，一点也没觉得吵。

太早睡季雪松还没习惯，就逼着叶宸先跟他聊会儿天。

“要是咱们早点认识就好了。”季雪松说。

叶宸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就顺嘴问了。

季雪松回道：“要能早点认识，我们就能一块儿上学了呀。还能一起踢球，下午再一块儿回家，周末能一起打游戏。你成绩好，考试还能让我抄点儿。”最后还感叹了一句，“多好的生活呀！”

“你以前就没朋友一块儿上学？”叶宸问。

季雪松下意识嘟着嘴，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要告诉家长：“他们都不喜欢跟我玩儿。我给了他们好多吃的，他们就光吃，吃完就拍拍手走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不喜欢我。”

叶宸稍微脑补了一下，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季雪松问他笑什么。

叶宸赶紧补救：“没什么。听你这么一说，你过得也挺惨的。”

“可不。”季雪松侧过身看着他，眼睛很亮，“还是你好，愿意跟我玩儿，还肯照顾我，我最爱你了。”

叶宸对他爱来爱去的话早就没感觉了，就说：“那你妈呢？”

“也爱呀，一样爱。”他立刻答道。

叶宸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只说：“快睡吧。”

等季雪松打着小呼噜都睡半天了叶宸也还没感觉到睡意。他脑子里正想着事，越想越睡不着。起来上了个厕所，又躺下，翻了好几个身，快一点才终于睡着。

第二天闹钟一响叶宸就醒了，天气热，醒的也容易。他起来把风扇关了，洗了脸，把面条下了锅才去喊季雪松起来。幸好前一天晚上睡得早，没多久季雪松就清醒了，开开心心地呼着面条。吃完了还能跟叶宸一块儿去公司，简直不要太幸福。

季雪松跟个小孩儿似的，干什么都喜欢有人陪着，所以挤公交的时候也没抱怨，还一路哼着小曲。

叶宸是人事部的，跟他不是一个部门，约好一起吃午饭后才往另一边走。

刚刚长假回来，大家都没什么心思认真工作，公司也没接特别重要的案子，人事部更加清闲，大家两两三三的聚在一起讨论长假去哪了，做了些什么。叶宸从不参与八卦，也不喜欢跟同事讨论自己的私生活，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他才刚来没多久，负责招聘这一块，每天就是看看简历，打打电话。他私底下接了个兼职，跟网络水军差不多，就是到各个热门的帖子里去发小广告。钱不多，按条算，但也是一笔收入。他工作清闲，时间宽裕，就是手头紧。虽然也没什么急用，但总觉得没安全感。

他自懂事起就知道钱是特别重要的东西，没钱说什么都没用。当然也不是非要当个亿万富翁，需要的时候能拿得出就行了。

临近饭点，季雪松还给他发了条信息，让他别忘了等他。

群里这个时候突然热闹了起来，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头，说看到公司新签的广告公司的老总刚刚过来开会，居然特别年轻特别帅，还特地偷拍了一张侧身照放了上来。

叶宸也看了一眼，就侧脸来说，确实很帅，西装笔挺，还顺便拍到了市场部经理，悲剧的成了参照物，衬得那个男人很好大。但最让叶宸有好感的地方是，他的背挺的很直，很有精神。

到了十二点，叶宸到电梯口去等季雪松。这时，市场部的那边也有几个人出来，往这边走，应该也是要下楼。叶宸一眼就看到了刚刚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的那个男人。几个人里，他最高，大概有一米八五的样子，看上去确实很年轻。五官很立体，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西装一点褶皱也没有，很合身，显得腿又长又直。他的神情很严肃，跟他一起出来的市场部经理反而笑得一脸灿烂。乍看上去，倒像是大领导过来视察工作。

电梯来了，季雪松还没出来，叶宸往边上让了让，打算等下趟。

那几个人进了电梯并没有立刻关上，叶宸注意到那个高大男人的手还挡着门，似乎在等他进来。他抬眼就看到了他的眼睛，很深，叶宸的心一下子加快了起来，但表情还是镇定，对他笑道：“我还要等朋友，谢谢。”

等电梯门一关，叶宸才把气吐出来。心脏还没平稳，还能感受到刚才的波动。

那个男人从上到下都是叶宸最喜欢的类型，但叶宸知道，他们不是一类人。他最不喜欢抱明知没有结果的期待，所以第一时间就决定要把刚才的心动忘掉。尽管这是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心动。

然而直到一个礼拜之后，那个人的身影和那双眼睛还出现在自己梦里，叶宸明白了，也许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无欲无求。

三

清闲的十月过完，很快就立冬了。

立冬那天季雪松带了好大一包饺子，不是速冻水饺，是现包的。里面的馅很足，并且美丑不一。一看就知道哪些是他包的，哪些是人家做的。

阮小小这天也很早就回来了，不知抽什么疯，要跟叶宸学做菜。

“我也不是白学啊，我可以交学费啊！”阮小小跟着叶宸进进出出。

托阮小小的福，叶宸的确赚了不少外快。

对阮小小来说，叶宸就是个吸血鬼，凡是从他屋子里拿出去的东西，甭管是什么，都得给钱再说。前两天她火急火燎地冲进叶宸屋里狂喊“江湖救急”，把叶宸刚刚做好的几盘菜端回了自己屋，事后又被叶宸讹了两百块。

当然，阮小小在叶宸眼里就是个冤大头，甭管什么事，都喜欢用钱解决。她不缺钱花，现在在做模特，一场T台秀就能赚个好几万块，换的男朋友一个比一个有钱。但这并不意味着叶宸真是个用钱就能摆平的人，而且他也要阮小小明白，这世界上还真有钱不能摆平的事儿。

于是叶吸血鬼说：“学做菜没门，实在想学，正儿八经的去上烹饪班，或是家里放本菜谱，对着做，烧几次厨房就会了。”

阮冤大头还不死心，“你这菜看着多简单啊，我保证一学就会，不会耽误你太多事儿。而且我男朋友说了，就喜欢这种家常的味道，又实在又温馨。外边儿学的都是些花招，中看不中用。”

叶宸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他做的菜有家的味道，愣了半天，求证似的看向季雪松，就看到他疯狂点头，还附带一个马屁：“我妈都夸过你做的好吃！”叶宸也想起来，有次季家煮饭阿姨请假了，他给做了一桌。季洁不知道是他做的，还说了一句要给阿姨加工资。

阮小小见他动摇，立即双手合十，作虔诚状。

叶宸看了眼饺子，就说：“那你先学个容易的，把饺子放锅里去煮。不用太多花样，原味能吃就行。我先看看你的水平是正数还是负数再说。”

阮小小第一次下厨没把厨房点着算可喜可贺。

叶宸给了她十个饺子，全是季雪松包的，反正已经惨不忍睹了，随她怎么折腾。可惜叶宸忘了锅和电磁炉也是他的，还是新买的。天然气不能在网上交，叶宸懒得出去跑，索性用电烧。顶多也就是着火，绝不会还没来得及跑就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