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伟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去，留给众人一个落寞的身影。
第一四八章：别了志哥
夜阴沉，就像一团浓的化不开的墨汁。
天下最痛苦之事莫过于生离死别。
一想到他就此死去，今后的岁月再无相见之日，张小伟就泪流满面，抚面恸哭。
乌云密布的天空响起了一道惊雷，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打湿了支离破碎的心
。
泪水跟雨水混杂在一起。
张小伟踉踉跄跄的走着，唱着他生前最喜欢哼唱的一首歌，“对你的思念，是一天又一天，孤单的我，还是没有改变，美丽的梦何时才能出现，亲爱的你，好想再见你一面。”
声音哀愁凄苦，如泣如诉，让人黯然神伤。
“小伟，你回去吧，那边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你别让我们担心，你是开心的爸爸，开心需要你。”
强子怕小伟出意外，一直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看到张小伟在倾盆大雨中，跌跌撞撞的走着，没有丝毫避雨的意思，冲了上来，拖住了他。
张小伟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咆哮道：“他这么不负责任，我为什么要照顾他闺女，我又气又恨又心疼啊，强子，我好难过。”
“我们都知道，但是志爸不能来处理后事，把事情都委托给你爸了。你要振作起来，让志哥他们入土为安。”
“对，叔，叔没事，叔在哪？叔为什么不来？我去找叔。”张小伟拨开强子，继续踉跄走着。
“你别这个样子了！小伟，你先冷静一下，冷静，冷静。”强子跑到张小伟面前，抱住了张小伟，不让他继续走。
“走，那边有个肯德基，我们去避会雨，这样子你也就病倒了，现在没人能照顾你了。”
“是啊，没人能照顾我了，我得振作起来。”张小伟念念叨叨着，跟着强子来到了肯德基。
进了肯德基，他们浑身上下都淋透了，狼狈不堪。
钱包里的钱，半湿不湿，堪堪能用。
强子跟服务员要了一条，点了两杯咖啡。
“擦擦雨水，别感冒了。”强子把毛巾递给了张小伟。
“说吧，强子，这是怎么回事。我想听听。”张小伟拿着毛巾擦了一把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现在这个状态，还是不跟你说了。等你平复下来，我再跟你讲。”强子看着张小伟面色苍白，形容憔悴，担忧的说道。
“说。”
张小伟冷声说道。
“咱村里的那片滩涂，就是养海参的那片。半年前被征用了，有开发商向在那边建别墅，国家也想在那边建造几个大型海洋研发基地。”
“这些我都知道。”
“当时开放商跟国家给了补偿村里以及养殖户许多钱，具体金额听说有几个亿。每家每户都分了不少，养殖户更是赔偿的多。但是即便是如此，这些钱相对于那补偿金来说，仍是九牛一毛。于是村里就有怨言，村里说留下一部分用于村道路绿化建设。但是这样的借口不足以服众。于是有人就把矛头指向了村书记也就是志哥他老爸，有人不断的上访，昨天下午，志爸被检察院带走，志哥他奔波了一下午找关系，希望把他爸弄出来。但是得到的结果却是入狱，志哥开车连夜带着嫂子跟他妈一起去往青岛。因为疲劳驾驶，又加上在漆黑的夜路上好像看到了马路上有人跑过，志哥心里着急，开的飞快，急忙踩刹车。却被后面一辆急着赶夜路开得飞快的卡车撞飞，嫂子跟婶婶保护开心，当场就去了，志哥就撑到了现在，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张小伟揉了揉脸说道：“叔的确是贪污了么？”
强子点了点头。
“很多款项都去向不明，不过还在调查，但是判刑是肯定的。这次出事了，其实他可以过来的，但是叔觉得一家人因他而死，自责不已，没脸过来，就是这个样子。”
张小伟喘了口气，闭上了眼睛，手使劲的攥着，指头上的关节因为用力，有些微微泛白。
“走，回去吧，别让家人担心我们，手机都报废了，不能给他们打电话了。”强子从兜里掏出了手机，已经开不了机。
“好，回去，开心在等着我。”
强子跟张小伟回到医院的时候，听到了张志的堂叔正在跟他爸爸争论着什么。
伟妈在一旁皱着眉头哄抱着哭闹不止的开心。
“妈，开心怎么一直在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应该是饿了，我让小猪出去找点小米粥，回来喂喂她。”伟妈叹了口气说道，“小开心可怜了。”
“开心，爸爸在呢，爸爸在这呢。”张小伟对着开心拍了拍手，想要抱抱她，但是想到自己的浑身湿透了，搓了搓手，没有抱她。
“你赶紧换一件衣服，别感冒了，你这孩子，唉。”伟妈埋怨了一句，但是实在也说不出什么来。
“我爸在跟那群贴皮虱子争论什么。”
“那些人的德行你还不知道？他们来这儿的目的就是遗产，志他爸的确是贪污了，而且贪污不少。张志疏通关系的时候，听到的消息是无期徒刑，所以他才会那么着急。贪污那些要上缴，但是小志这些年的确是赚了很多钱，三家专卖店，还有两套房产，现在肯定是开心的。他们家那些白眼狼又惦记上了这些家产，就想要抚养开心。我是觉得吧，他们怎么差劲，都是开心的爷爷辈，理当应该他们抚养。再说，你一个没结婚的年轻人，怎么能有闺女，估计以后人家听说你都有闺女也就不跟你了。但是你爸爸就想要，他觉得那些白眼狼肯定不会对开心好，怕开心受委屈。我也左右为难。你看，人尸骨未寒，就争论这个了，他们也太过分了。”伟妈叹了口气说道。
“我知道了，这事好办。”
张小伟走到伟爸身旁，听到伟爸正在跟他们争论。
“我是开心的三爷爷，是她的直属亲戚，有血缘关系，按法律就应该我们承担起这个责任。”
“老三，小志临去之前是把开心托付给了小伟，我也坚信小伟会照顾好她，这个很多人都在场，都可以证明。”
“小志都说不出话来了，脑子都不清楚了，说的话又怎么能算数。”
“三叔，我看是你的脑子不清楚吧，开心她亲爷爷还健在呢，这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你这几天还要忙碌后事，开心就我们来照顾，这事过去之后，问问开心他爷爷，你就会知道他的决定了。有这闲工夫，你可以准备他们的后事。当时你如果要破罐子破摔，不怕村里人笑话，完全可以撒手不管，后事我们来负责。”
张小伟满肚子火，正没有地方发，正好逮着了一个，劈头盖脸了一顿。
“爸，这个没有什么好讨论的，开心我要定了，她是我闺女，走吧。”
张小伟转身正好看到老猪提着小米粥，稀饭上来。他要了一份小米粥，倒在碗里，舀着小米粥轻轻吹着，喂给了开心。
开心转着乌溜溜的黑眼珠看着张小伟，也不哭闹，吃着小伟喂给她的小米粥，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一会的功夫又在伟妈怀里睡了过去。
“还是个孩子啊。”张小伟摸着开心白白的小脸，暗自叹息道。
接下来的一天，张小伟抑制住了自己的悲伤，开始处理张志的后事。
张小伟这些年的成长在面临大事的时候，终于展现出了自己成熟的一面。
有条不紊，镇定自若。唬得张志家的那帮亲戚一愣一愣的。
火葬场，张志即将进入火炉。张小伟在一旁看着张志，经过化妆，修补，张志已经有了些许原先的样子。
一想到张志对自己那些好，张小伟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张小伟攥着张志的手，哀声恸哭。一个好好的人，就此成了一把灰。
他真的接受不了。
既然这样那就让我再看你一眼，再看你一眼，直到把你深深地刻进我的心里。
即使你面目全非，即使天人永隔。
你依然在我心里那个无人看到的地方，枝繁叶茂，永不凋零。
你永远是那棵为我遮风挡雨的大树。
就像在那个秋日午后，我站在火车站，你穿过阳光，走向我。
你永远是那个身着白色衬衫，穿着休闲的牛仔裤，笑容温暖的邻家哥哥。
别了，志哥。
你放心，开心是你的闺女，也是我的闺女。
我会细心照顾，视为己出。
她是这个世界上你留给我的最后一件礼物，她弥足珍贵。
别了，志。
如果有来生，我们再续前缘。
第一四九章：开心病重
一晃又是半年。
春节，又是一年的结束。
这半年，张小伟没有去工作，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状态无法工作。
这半年，每一天，每一秒，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其中酸楚只有他懂。
午夜梦回，经常会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依旧是那副温暖的样子。只是自己却看得见，摸不到，半夜醒来，就垂泪到天亮。
在张志离去后的这半年里，张小伟的偏头疼愈发的厉害，头疼的恶心，必须随时携带止疼药。
回家的时候，睡在身边的开心轻轻动一下，他就会惊醒。
伟妈为了张小伟的偏头疼，尝试各种偏方，但是效果甚微。
这半年唯一让张小伟开心的是，开心两岁了，健康聪明，不过却喜欢说大人话，一点也不像二岁的小孩。
“爸爸，妈妈呢。”
这已经是开心多次问起了。
开心趴在张小伟的腿上，手里玩着一块积木，用稚嫩的声音问道。
“妈妈说只要开心乖，她就会来看开心，给开心买漂亮的花裙子好不好？”
听到开心找妈妈，张小伟心里有些酸楚。
“我今天跟奶奶出去玩，依依姐姐说她妈妈会给她扎辫子，我就没有妈妈扎辫子。”开心撅嘴说道。
“那是依依羡慕小开心，因为爸爸给开心扎的辫子比依依的辫子漂亮。”张小伟抚摸着开心的长发，笑着说道。
“对，爸爸会扎辫子，她爸爸肯定不会。爸爸，我想要扎一个像依依姐那样的辫子。”
开心爬起来，搂住了小伟的脖子，轻轻说道。
“好，爸爸给开心扎辫子。”
张小伟看着开心的长发，挠了挠脑袋。
他这次不是头疼，他还是不会扎辫子。
每次他都哄开心扎辫子，最后每次都是他妈妈给开心重新加工一遍，才能带出门。
“扎辫子，扎辫子，开心，外面不下雪了，爸爸给你扎好辫子之后，带你出去堆雪人好不好？”张小伟七手八脚的把开心的头发卷在了一起。
编完之后，瞅了瞅，自己都忍俊不禁。
“好了嘛，爸爸？”开心歪头问道。
“好了，开心最漂亮了，走，爸爸带你出去堆雪人。”
“好，爸爸最好了。”
张小伟抱着开心往外走。
“小伟，你要干吗去？这么冷的天，别让她感冒了。”伟妈从厨房里出来，问道。
“我带她出去堆雪人，没事，我把他裹得厚实的呢，整天闷在家里也不好，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就在屋后，吃饭你喊我一声就行。”
“好，开心调皮，你好好看着她，别让她摔倒了。”伟妈又嘱咐了一句。
张小伟带着开心来到了屋后的雪地上，张小伟拿了一把铁锹把雪赶在了一起。
“爸爸，雪为什么是白色的呢？”
“因为开心喜欢白色啊，看开心的衣服都是白色的，裙子，还有现在的羽绒服，还有围巾，这不就是个小北极熊嘛。”
“爸爸，那为什么我喜欢白色，雪就是白色的呀。我也喜欢爸爸，爸爸为什么不是白色的。”
“爸爸可以成为白色的呀。”张小伟扑倒在了雪里，然后站了起来，嘿嘿笑道，“爸爸现在是白色的了。”
“开心也要跟爸爸一样成为白色。”开心看到张小伟打滚，自己也滚在地上。
“开心不可以，地上凉。”张小伟看到开心滚在地上，忙把她抱起来，给她掸去身上的雪。
“来，开心帮爸爸堆雪人好不好。”
“好啊。”
“来，我们先给雪人堆一个身子，对，就是这样。”
“哇，这个雪人好胖哦，他是不是吃饱了呀。”开心稚嫩的声音，软软的，甜甜的，甚是可爱。
“对啊，今天是过年，他也要吃好吃的。开心，你帮我把那个胡萝卜拿过来。”
“好啊。”开心摇头晃脑的往前跑去。
“开心，你慢点跑。”张小伟看到开心摇摇晃晃的，喊道。
话音未落，开心就滑到在了雪地里。
张小伟忙跑过去，抱起了开心，焦急的说道：“开心疼不疼，疼要跟爸爸说。”
“爸爸，开心不疼，爸爸胡萝卜为什么不是白色的呀。”
“因为开心不喜欢吃胡萝卜啊。”听到开心说不疼，张小伟悬着的一颗心又放进了肚子里。
这半年，开心晚上打个喷嚏，张小伟就会彻夜睡不着觉。
而小孩子睡觉不老实，总是蹬被子，张小伟就不厌其烦的给开心盖被子。
有时候伟妈想把开心抱过去跟他们一起睡，想让张小伟睡个安稳觉。
可是开心越来越依赖张小伟，晚上不搂着他，就不睡觉，嚷着要爸爸。
而张小伟的身边没有了这个小家伙，张小伟更睡不着。
所以爹俩每天晚上都黏在一起，相互依偎着。
“开心，这个胡萝卜是雪人的鼻子，我抱着开心，开心给她插上，好不好？”
“好啊，爸爸抱。”开心扑进了小伟的怀里。
“哟，小伟带着开心玩呢。”有邻居经过，看着张小伟带着开心玩，笑着说道。
“是啊，杨叔，您是去杀鸡了啊。”
“嗯，开心越来越漂亮了，真像她爸爸。”杨叔捏了捏开心的脸，笑眯眯的说道。
“开心，叫爷爷，说杨爷爷，新年快乐。”
“杨爷爷，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开心两个肉滚滚的小手合在一起做了一个恭喜的动作。
“开心真聪明。”杨叔又跟小伟说道，“小伟，你也老大不小了，该结婚了。你一个年轻人带着开心也不方便，还得给她找个妈。而且，开心总归不是你亲闺女，你不着急，我们这些老头子都替你着急，咱长的精神，条件都好，得为自己考虑考虑了。别嫌我们老头子话多，你爸是真着急了，你爸昨天跟我喝酒的时候，还说起这事来了，唉。”
杨叔啰嗦了几句，就离开了。
志哥，你看人人都夸开心聪明，人人都说像你，如果你能看到该多好？
志哥，我已经二十八岁了，过了年，我们就分开十个年头了，我们都不年轻了，你说我还能再见到他么？
刚刚停下的雪，又开始漫天飞舞了起来。
这一刻，张小伟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下雪天。
他走，自己赤脚跑出去追他。
他转身，把自己轻轻抱了起来，那么温柔的眼神，让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应该早就应该把自己忘了吧？
如果忘不了的话，他应该来找自己，他又不是不知道住哪？
“爸爸，你怎么哭了？”怀里的开心用胖胖的小手给张小伟擦了擦眼泪。
“爸爸也会有不开心的时候呀。”张小伟四下环顾了一下，抱着开心回到了家。
晚上，年夜饭。
“开心，叫爷爷奶奶，爷爷奶奶给你压岁钱。”张小伟对着开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