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佐唯唯诺诺：“我明白。”

“你明白？明白你还不离开？你若是为了钱，袁先生必不会亏待你，若是想拿孩子做筹码，起不该有的心思，趁早死心。”

“我没有，我只是舍不得豆豆，巧姨，我不是要钱，也不会用豆豆换什么。”

“若真是这样，你更要明白怎么做才对孩子最好！

你以什么身份留下？

小少爷的保姆？袁先生的情人？

将来袁先生公开孩子身份，这个孩子却不姓袁？还有袁先生之外的另一个父亲？

外人会怎么看待小少爷？又怎么去看你？

小少爷长大后又会怎么看你？

与其以后大家为难，你最好想清楚现在怎么做好。”

福佐一直明白自己留下对豆豆以后没好处，却没有这么细致地想过，被这些问题呛得哑口无言。半晌，说：“我明白的，巧姨。我会尽快离开的……离开后，请你们好好照顾豆豆，他很倔强，有时候不听话，但是他真的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这些自然不用你担心，只要你不要因为私心成为小少爷的绊脚石，袁先生一定会给小少爷最好的教育。”

这点福佐倒是相信，自己就是一个家长，可以看出袁立锋真心宠爱福豆豆，甚至溺爱纵容，他不放心的是豪门人多，就像严厉的巧姨，豆豆的性子很可能跟她冲突。

福豆豆在门后可以看到这边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感觉爸爸被欺负了，急得要冲出去，却又不想被大人发现自己偷听，犹豫间，那边已经讲完，巧姨离开，福佐顿了一下也慢慢走回去。

回到屋里，福豆豆坐在小凳子上抬头看福佐。福佐蹲下，温柔的看着福豆豆。

福豆豆被看的不自在，小声问：“爸爸跟巧奶奶说了什么？”

福佐撒谎：“说豆豆是个好孩子，不会偷钱的。”

“本来就是！”

“但是豆豆对巧奶奶不礼貌，要去道歉。”

“不要！是她坏！她还拿走我的钱！”

“你这么小，拿钱做什么！”

福佐一急声音变大，福豆豆说不出是为了给他看病，非常委屈：“爸爸也跟她学坏了！我要给袁伯伯打电话！”

福佐无言，在此刻无比嫉妒袁立锋，他这么快这么轻易就得到了福豆豆的认可，看着绚丽多彩的房间，这些是他倾尽所有都给不了的。过了很久慢慢平复心情，问福豆豆：“豆豆很喜欢袁伯伯？”

“他对我好！”意识到这样说不太好，福豆豆弱下来接着说，“他是我另一个爸爸么…除了今天，爸爸对我最好了！”

“那豆豆跟着袁伯伯姓袁好不好？”

袁豆豆么？福豆豆心想，如果可以改名的话，不管姓什么，名一定要改，豆豆听起来太不！厉！害！

“爸爸我还是跟你姓吧，不过我可以叫福袁，或福袁战！福袁霸！”

福佐弹他的额头，稍稍欣慰。

福豆豆又问：“爸爸，你会和袁伯伯结婚么？”

“怎么会！”即使知道儿子早熟，也把儿子当成小天使，福佐大惊，“豆豆怎么这么问！结婚是男孩和女孩做的事。”

福豆豆撇嘴：“男人和男人可以去外国结婚的。”

福佐继续惊讶，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豆豆！以后不可以说这些话，也不可以再看这些东西，你还是小孩子，这样不乖！”

被爸爸气势吓得缩了头，福豆豆还是说，“那爸爸回答我。”

福佐苦笑：“不会的，豆豆是袁伯伯的儿子，但是我跟你袁伯伯没有关系的。”

福豆豆想问那你们为什么生下我，可是他感觉不会得到满意回答，转而说：“袁伯伯也喜欢爸爸！”

福佐摇头：“豆豆，即使袁伯伯喜欢你，你也不能随便说他的事情。以后也不准说这些话，喜欢不喜欢，长大才能说。”

福豆豆闭嘴扭头。

“豆豆以后要做一个乖孩子，不要不懂事地要太多东西，这样你袁伯伯才会一直喜欢你，巧奶奶和其他姨姨才会喜欢你。”

“她们坏！我才不需要她们喜欢我！”

福佐头疼，不提还好，提了他就觉得必须让豆豆去道歉，以后自己不在身边，袁立锋照顾不来，豆豆一定要跟这些佣人搞好关系。

奈何他再提起道歉，福豆豆彻底不理他，一直到吃饭的时候，袁立锋不在，佣人便直接把饭送到房间，福豆豆也是自顾自吃，不再和他亲热地相互喂饭。

不知是因为儿子首次逆反，还是因为快要离开儿子，福佑什么都吃不下，心中肆虐翻涌着苦涩。到现在，如果他想带福豆豆走，福豆豆也不会跟他走吧？

下午福豆豆在屋子里搭积木，偶尔抬头，总对上福佐柔柔的双眼，却不开口。小孩犯扭，也比着不开口。

四点多，福佐出去，最后给福豆豆做一顿饭吧。走到厨房门口，厨娘张姐闻声回头，说：“福先生想吃什么，叫人跟我们说一下就好。”

“我想亲自做点东西。”

“这，福先生还是点菜让我们做吧。”

福佐不解，前两天张姐明明愿意他用厨房的，还主动教他一些厨具的使用方法。

巧姨从厨房里面出来，鄙夷又愤怒：“你竟然有传染病！竟然还想着用厨房！”

福佐这才注意到，厨房里正在大扫除，几个女佣都在默默擦洗。

巧姨继续指挥人，福佐想解释也无从解释，他有很注意的，每顿饭后都主动给自己的碗筷消毒。其实就是因为厨娘注意到他这点，和巧姨汇报，正巧那边收拾他们房间的人见到福佐之前的体检单，证实了他患乙肝病。

连最后一个小小愿望都落空，福佐失魂落魄地走回房间，福豆豆看到他这样，终于开口：“爸爸！你是不是又被她们欺负了！”

福佐道：“爸爸没事。”看福豆豆一脸不信，继续违心，“豆豆，你为什么对巧奶奶那么没礼貌？”

“是她坏！”

“可是如果她不喜欢你怎么办？”

“我说过！我不在乎！”

“可是，她讨厌你，以后欺负你，袁伯伯又不在你身边，你要怎么办？”

“她不敢！再说，等袁伯伯回来，我就让他给我买手机！你不给他打电话，我打！”

福佐无言以对，福豆豆总是胆气十足，去年在公车上别人偷手机诬陷到他身上，福豆豆就敢对司机和警察大声辩解，而福佐只能陪着小心反复解释。这些回忆，一开头，便止不住。

“爸爸，就是因为你太好欺负，别人才总欺负你！”

也许真的是这样，可是在福豆豆身上，福佐也希望他可以多忍耐，他太小，别人想让他吃亏太容易了。

再抬起头，福佐眼中满是泪水，福豆豆一天的憋闷迅速瓦解，意识到自己惹福佐伤心，一下子慌乱：“爸爸，爸爸，对不起，你别哭，我以后不再惹你生气了。”

福佐一把擦掉眼泪，他一直想在儿子面前树立男子汉的榜样。拨拨福豆豆的刘海：“爸爸不生豆豆的气。等到豆豆长大了，像你袁伯伯那样有本事，可以不理对你不好的人，可是现在豆豆还小，力气也很小，个子也很小，以后不要惹巧奶奶生气，答应爸爸，好不好？”

福豆豆不屑，可是又不敢继续忤逆福佐，慢慢点头。

福佐看他这样根本不放心，却了解他的性子，不能继续逼。

这一天接下来一大一小都很闷，直到睡去。

12小豆豆找爸爸

第二天福豆豆醒来，已不见福佐的身影，心想爸爸估计是做早饭去了。

可是早饭被女佣端进屋的时候，福豆豆就意识到不对劲了，他直接问：“姨姨，我爸爸呢？”

女佣摇摇头：“今早还没有见到福先生。”

福豆豆饭也不吃，跑出去找人，女佣抓都抓不住。福豆豆知道福佐不会去客厅和花园之外的地方，可是这两个地方都没有福佐，福豆豆让女佣带他去找巧姨。

今天见了巧姨他还比较收敛，闷声问：“巧奶奶，我爸爸呢？”

巧姨心里明白福佐是离开了，面上不露声色：“我今天没有见到福先生，他若不在家，应该是出去了，你等一会。”

福豆豆皱着小脸，声音更小心：“巧奶奶，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机给我爸爸打电话么？”

巧姨让女佣带他去座机处，福豆豆拨了福佐的号码，手机铃声在他的房间里响起。

爸爸去了哪里，手机都不带！

他知道福佐担心他，在这陌生的环境里一刻都不愿离开他；可出了什么事，如今爸爸竟没打招呼就出门！

福豆豆跑回房间，在枕头下摸出福佐的手机，还有一张银行卡，福豆豆知道是福佐的，里面存着他所有的积蓄，有9980块。

福豆豆还无法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已经被吓到，手抖着摁开手机，屏幕上是短信编辑的页面。

“给亲爱的小豆豆，爸爸去治病，要离开一段时间，等爸爸病好了再回来找豆豆，这段时间豆豆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挑食，不要惹大人生气，袁伯伯如果送你去新幼儿园就好好跟小朋友相处，等爸爸回来，豆豆应该已变成一个上了学的大孩子了。豆豆想要钱买什么先用爸爸这些钱，不要跟袁伯伯要太多东西。爸爸爱豆豆。”

胡乱用手摸开蒙住双眼的眼泪，福豆豆查看草稿箱，没有其他短信，收件箱里只有垃圾短信，发件箱里都是很久之前的了。

福豆豆跳下床，拉开床头小柜的抽屉，是空的，原本福佐把钱包放在里面，现在钱包没了，爸爸的身份证也没了！

“哇”一声，福豆豆大哭。

他在这个家还没被真正当成少爷，也没人时时注意，哭了半分钟才有路过的女佣发觉，正好是小红。

小红听到哭声赶紧进门，把福豆豆抱起来，摇晃着哄：“豆豆，豆豆乖，跟姨姨讲怎么了？”

“我爸爸不要我了！啊！”

小红第一反应是孩子见不着袁先生闹情绪，便拍拍他：“爸爸去工作了，等过几天就会回来的。”

福豆豆没反应，继续哭的人肝颤，渐渐小红反应过来福豆豆还没叫袁先生爸爸，估计是找不到福先生了。

小红哄不好，不一会巧姨她们听到动静赶来。巧姨皱眉，让小红继续哄一会，可福豆豆自己停下，还呛了几口。

“巧奶奶，我想给袁伯伯打电话，求你了！”

“袁先生正在工作。”

“求你了！我只说一句话，我不打扰他的！”

“不行，等晚上再打。”

“哇——你坏蛋！等袁伯伯回来找不到爸爸，一定会揍你的！他让你照顾好爸爸的！”

“什么规矩！小红看好他！小少爷，就是袁先生也不会这样跟我讲话，你年纪虽小心思这么毒，最好忘了你以前的日子，以后只有袁先生一个父亲，我们都是教导你的人。不准再哭，今天第一次，以后再闹我必定罚你。”

福豆豆果真不哭了，狠狠地瞪着巧姨。小红不敢支声，手放在福豆豆背上无声抚着，她为巧姨的态度难受，孩子才这么小，说这些能懂什么？

福豆豆即使没有全懂，也懂了大半。

他挣开小红，宣战般大喊：“我才不要你们！”

讲完去找福佐的手机，已经被巧姨拿在手里，还有银行卡。

“还给我，这是我爸爸的，才不是你们的！”他跳起来也够不到，反而摔了个屁股蹲儿。

“也不知道又是从哪顺的，警察局里都你养父是个偷窃犯，你要再让我发现…”

福豆豆不知何时爬起来向外跑。别墅的门是锁住的，福豆豆跑到围栏处，先伸脑袋，后过身子，钻出去了。

“小红，跟上他！这么野，不准抱，不准哄！”

小红因为开门费了会时间，福豆豆已经跑出一段距离，只是人小力微，不一会被小红追上，小红看已看不见别墅庭院，抱住福豆豆。

“豆豆，这是怎么了？要去哪里？”

小红也震惊一个四岁的孩子这样，她们乡下的孩子都蠢乎乎的，可孩子到底是孩子，跑，又能跑多远。

“豆豆乖，跟姨姨回去，袁先生很快就回来，你爸爸…也会很快回来的。”到这时，她也大概明白小福先生不会回来了。

“很快是多快？有几小时？”

小红不知道怎么回答，福豆豆冷眼说：“我才不会被你骗。”

过了一会小红看福豆豆不再闹着走，想把孩子抱回去，福豆豆却软下来说：“红姨姨，你帮我联系袁伯伯吧。”

“我，我不知道的。”她是真不知道袁立锋联系方式。

“那你回去吧，我要自己找我爸爸。”

随后福豆豆耍了个滑头，躲小树林里没让小红找到。这下小红急了，回别墅告诉巧姨，立刻联系物业，几番人马找一个小时才把福豆豆揪出来，巧姨当场打了他肉屁股十下，罚他在自己屋子待着，并且断电到晚上睡觉前。

这是继被绑架，福豆豆人生第二次危机。

晚上电来了福豆豆坐在床上抱膝，上网百度袁立锋，进入他集团公司主页，可是找不到什么可以联系他的信息，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

第二天他变得沉默，吃了早饭巧姨罚他站门口，他就攥紧小手站着。站到午饭，下午请了家庭教师来家里，福豆豆也乖乖上课，老师直夸聪明。

第三天福豆豆便不再寻找袁立锋了。他小小的心思，认定袁立锋也是逼走爸爸的坏蛋。袁立锋把他扔在这里不闻不问，亏他之前还相信那人的假好心！

快快长大！快快长大！再也不靠别人了！

袁立锋确实憋着没给大小福打电话。刚开始还是纠结，第三天就想通了。他还从没为谁数过日子呢，既然这样心心念念一个人，便去跟他说明。福佐现在处处拒绝，可因为儿子总要呆在自己身边。这般近水楼台，以他的魅力，怎么可能追不到。

想通之后袁立锋浑身舒畅。

这次洽谈是在海城，海城是首屈一指的国际化大都市，和雨城仅相隔二百公里。洽谈对象李西南，出于海城本土世家，跟雨城陆家是亲家，他还要叫袁立锋一声袁叔。

这天袁立锋赶着敲定几个主要地方，一起晚餐时直接对李西南说：“西南，袁叔家里有事，这边对不住你。大面上都没问题，细节我再派人来定。”

李西南挑眉，谁不知道袁立锋是个无家无所的，可这几天他一直透着疲惫，雕塑般风华的人也显出老态，看来认回儿子的传言是真的。

“袁叔家里事自然不敢耽误。”表情玩味。

“去你小子！别仗着年轻什么都不在乎。”

李西南轻笑：“恭喜袁叔当爸爸，这一当父亲，说话也带上父亲的威严了。”

管他是不是讽刺，袁立锋以前确实不会这样说话，他自己年轻时就是个疯玩的。

海城到雨城车程不过两小时，袁立锋到别墅时福豆豆刚吃完晚饭，呆呆地坐在庭前台阶上，现在随时都有人管着他，只有这个时候才可以出来散步消食。

袁立锋路上很急，想赶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远远看见福豆豆，觉得儿子情绪不高，快走到跟前，福豆豆看到人影抬头，满是戒备打量。

袁立锋心惊，这就比较像袁立锋自己小时候了，可是发生了什么让这个孩子从天真烂漫变到被负面情绪笼罩着，心疼地伸手抱起小孩，尽量温声问：“豆豆怎么在这里？爸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