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燎旧梦(穿越)下——虞结香
虞结香  发于:2015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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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逃走,是霜霜疏忽,就算要追究,杨景璃也应该问责霜霜,与我何干?”

“难道你还不知道霜霜已经死了吗?”陆白衣好笑地盯着乔然。

乔然心头一阵波涛翻涌,“那丫头死了?怎么会?”

陆白衣冷笑一声,口气嘲讽,“听说华山派掌门霍离是你的义父,他有两下子,果然是一派之首。”

“与我义父又有何干?!”

“霜霜就是死于霍离华山剑下,没人告诉你吗?霍离已经死于四大高手手中,也没人告诉你吗?”陆白衣看到乔然脸色铁青,心中大快。

“你——”乔然深呼猛吸好几下才让自己冷静下来,“满口胡言!”

“霜霜是齐王青梅竹马的内室,虽无名分,但齐王向来宠她。你义父杀了霜霜,你说你还有得活吗?”陆白衣步步逼近,千山寂紧随其后。

乔然几乎站不住,险险地扶着马车车壁。

陆白衣手中的长鞭,像一条赤红色的闪电,所到之处,血肉横飞。

千山寂的暗器从四面八方飞来,防不胜防。

留守的两个护着乔然步步后退。

这时乔然才发现,卢氏府兵根本没法和崔氏暗羽比,崔氏暗羽武功高强,卢温玉家的府兵更像是一种普通士兵,大规模打仗时作为人肉炮灰有抵挡一时的作用,像这种武林高手之间的对决,上一个死一个,上两个死一双。

乔然在后面着急的喊,“兄弟们,你们别单打独斗,靠在一起摆个阵啊!”

话还没说完,一个只剩上半身的府兵滚到他眼前,死不瞑目地双眼刚好停在乔然视线正中,仿佛在怨乔然站着说话不腰疼,Youcanyouup,nocannobb!

乔然果然不“bb”了,他吐了。

乔然刚弯下腰干呕,飞镖一类的暗器就从他头上飞过。

嗖地一声,又有东西从耳边破风袭去。

乔然吓得抱头蹲下,还以为又是千山寂的什么暗器。却听到陆白衣焦急地喊了一声“千山寂!”

伴随他话音的还有四面激弦发矢之声。

乔然被府兵搀扶起身,他定睛一看,千山寂如断线的木偶一般被一支三棱箭射到了远处的白桦树,三棱箭箭头呈三棱状,带倒刺和血槽,行军作战时用来破甲,威力很大,更别说现在被拿来近距离射人,箭身刺穿千山寂的心脏口,连带他的身体,被死死地钉在了树干上,血未出,人已亡。

空中穿来凌空的叫声,一声一声如阴司催命。

在乔然心里,凌空就像崔砚的化身,看到天上翱翔的凌空,乔然就像看到救星,仿佛崔砚就在自己身边,任凭天崩地裂他都无畏了。

形势逆转,在武功上不占优势的府兵虽然已经寥寥无几,但他们和乔然一样可以松口气了——崔氏暗羽抵达。

陆白衣发觉自己已经四面楚歌。

他无路可退,惧而不进,僵在原地。

周边的树上,还有草深之处,玄黑的箭头都瞄准了陆白衣。

有人拉弓,发出弦响,陆白衣犹如惊弓之鸟,十三节长的皮革软鞭就像失去了方向、失去了招数,陆白衣混乱地防护,片刻才发现根本没人射箭。

崔陵握着一把山桑为身,红檀为弰,龙筋为弦的弓,从树上翻身而下。

崔陵勾起一边的嘴角渗出寒骨的笑意,他又拉了一下弓弦,弓弦发生的声音如无形波浪传递开去。

隔得远的乔然都被波及得阵阵反胃。

陆白衣被音浪震得吐血,他往后踉跄,摔跌在地,痛苦地捂着耳朵蜷曲身体。

崔陵从背后的箭囊里取出一支三棱箭,他瞄准了地上的陆白衣。

三棱箭的速度奇快,只听到声音,没有画面,一秒之间三棱箭就射到了陆白衣后面的那块地上,倾斜着角度插入泥土。

乔然以为崔陵射过了头,他犹豫要不要提醒崔陵,干脆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是他才动了一步,就吃惊地看见陆白衣胸口裂开血腥之花,心脏处流出的血液特别鲜红,一股一股像喷泉一样喷出。

原来那支箭直直地穿透了陆白衣的胸膛!

“乔然!”陆白衣拼着最后的力气,凭着最后的意识,愤怒吼叫乔然的名字,奈何命将绝,气将断,“你们这些蠢货……你们谁也不比谁干净……”陆白衣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没了。

他死了。

乔然像是掉了魂,愣在那里半天没动。

崔陵娴熟地指挥暗羽给卢氏的府兵收尸。

没有尸体堆积,血迹斑斑的道路也通畅了。

这时崔陵才过来,他在问乔然,可是乔然脑袋昏昏沉沉,只看见崔陵薄薄的嘴唇在动,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乔然耳边依旧回荡着刚才崔陵拉弓震弦的声音,嗡嗡嗡地响个不停。乔然觉得自己心跳快得好像张嘴就能呕出心脏,那只剩上半身的府兵流出肠胃的画面又出现眼前,乔然的胃部一阵紧缩,就像被人接连重击,意识消失之前,他只记得他在吐,吐得昏天暗地。

“乔弟……乔弟?”

这不是卢温玉的声音吗?

乔然悠悠地睁开眼睛。

灯火通明。

这不是清风院吗?我怎么又回来了?难道,其实我根本就没走?

“乔弟!菩萨保佑,你终于醒了。”

乔然侧了侧头,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崔陵的脸,很好,他一下子被打回现实。

再看卢温玉,失而复得的模样,焦急中带着愧疚,担心中藏着爱意。

乔然觉得嗓子干得很,他刚咳嗽一声,卢温玉就把一盏泡着罗汉果的茶端到他门口。

乔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沙哑着声音,“多谢卢兄。”

卢温玉心疼他,“乔弟,压压惊。都是我不好。”

罗汉果性凉祛火,生津利咽,一盏茶下去,乔然就觉得好多了,“怎能怪你呢!”他说道。

卢温玉已经握住了乔然外面的一只手,乔然抽了抽,没抽动,反而被卢温玉更握紧了几分,两人手心手背之间,温度在上升。

“乔弟,别走了。”卢温玉低声说道,神情恳切,叫人不忍拒绝。

乔然良久无言。

崔陵打破仿佛被凝固的氛围,“二公子一听说霍离被杀,就派我马不停蹄地来护你。他的良苦用心,无非是不想你出事。”

卢温玉转头对着立在一旁如刀刃般凌厉的崔陵说道,“乔弟现在已经安然无恙了。”

言下之意就是说,这里已经没你什么事了。

乔然被卢温玉握着一只手,百爪挠心,他又要了一杯罗汉果茶润嗓,趁机摆脱卢温玉的一片“热情”,他双手捧着茶,有一口没一口,喝得很慢。他现在脑子很乱,卢温玉和崔陵明着暗着交锋,他都视而不见。

崔陵不卑不亢地说道,“现在安然无恙,谁能保证以后呢?卢氏的府兵到底是比不上我们的暗羽。”

卢温玉被戳中痛处,咬咬牙,以他的性子就不再争了。

崔陵又说道,“反圣山庄已经名存实亡,杨景璃不会善罢甘休。最近边关传又来动荡的消息,如今已是多事之秋。卢少爷坐拥富可敌国的资产,无论局势如何,都不至于家破人亡。乔然你就得三思而后行。”

“崔陵,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乔然自嘲,呵呵地笑了几下,他摇摇头,“从一开始,我就没得选。”

崔陵说道,“霍橘携夫已经奔赴华山。蒋冬生也还活着。”

“冬生没死?”乔然手一抖,跌翻了茶杯,“太好了……太好了。”

“以霍掌门的武功,要保全徒弟就无法全身而退,所以他选择牺牲自己。”崔陵说道,“人都有选择,无论在什么时候。你想去华山躲避世事就去,你想留在范阳陪卢少爷过两人欢忭的日子就留,你想冒着危险回到二公子的身边……就跟我去清河。”

卢温玉替乔然擦拭打湿寝衣的茶渍的手停了停,他能感受到乔然胸膛的起伏,他知道他在犹豫,在挣扎,在权衡,在抉择。

乔然,留下来。

卢温玉收回了手,不言不语凝视乔然。

崔砚什么都给不了你。

而我什么都能给你。

可是,乔然并没有像他看着乔然似的看着自己。乔然低着眉头,陷入缄默。

铜台落下烛泪。

枯草白了霜花。

窗外是一轮月如钩。

突然之间乔然对所谓宿命又有了一种觉醒,有时候人生就是没办法预知结局,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但是只要尽最大的努力,总不至于太糟糕。

即使明知最后的结果是没有结果,不可能的事依然不可能。

该随风的却舍不得忘,该放手的却舍不得弃。

毕竟人生都是梦,而你,是我在这一世认识最久的人啊。

三十三.

晚色寒清入四檐,熏笼香暖索衣添。

今年冬天来得快却冷得慢。往年这时候早就落过好几场雪,然而今年清河的第一场雪,直到乔然到来,才纷纷扬扬飘落。

落日余辉,雪中飞鸟争鸣四处,云绯轻薄如羽。

白雪鹅毛,似柳絮因风。

下雪的天气,万籁俱寂,但凡有一点动静,声音变得更为清晰。

车轮压着雪花,留出两道痕迹,不一会又被新雪覆盖。

清河城。清河府。

有一人锦衣红裘,顾盼生辉,撑着一把青山老竹为骨,凤鹤祥瑞为面的油纸伞,独身立于清河府前的九花塔下。

马车进了城门,沿着中轴大道,一路踏雪而来。

车夫停下白马,“吁——”

泰安一别,再相见,如这场初雪,雪花飞舞,白茫茫地弥漫了整个世界。

也弥漫了他的眼睛。

乔然没有打伞,一步一步陷进雪里。

终于他走到崔砚面前,却停在了一步之遥。

灼灼其花的微笑在崔砚唇边渐次点了开来,笑如春山明媚,人如三月红梅。

崔砚:“回来了。”

乔然:“回来了。”

崔砚把伞递到中间。雪越下越大,落在伞面上发出轻响。

乔然从他手里接过伞,收了起来。

一团团、一簇簇的雪花像精灵,像蝴蝶,翩翩起舞,银装素裹。

崔砚的头发很快沾满雪花,像乔然一样,白了头。

乔然呆呆地凝望崔砚。

我是不可能陪你到老了,但此时此刻,崔砚,我与你一道白头了。

雪一直下,让时间冻结吧。

马车上,崔陵脸色阴沉,默然不语,他放下帘子,心灰意冷地闭上眼睛。

岁月情长,竹马成双,不敌他新欢旧爱,终有所属。

入府以后,久未见到乔然的小狼小虎开心得不得了,忙里忙外地伺候。他们听说乔然要来,早早地腾出尘梦楼,清扫整理,装饰齐全。

卢明珠与乔然打过照面,便早早地回到自己的海棠阁。一切都相安无事。

清河府不比范阳堂面积大,但错落有致,布局简明又十分庄严。就像个小型故宫,内外分明,左右对称。

崔氏大公子常年活动在京城,三公子还是个小孩子,是太子陪读,也住在京城。清河府里只住了崔氏两位当家,一位是二公子崔砚,一位是大小姐崔千雪。

再见到崔千雪,她依旧是那么美丽,美得不可方物,多看一眼便多一份痴迷。世间怎会有如此佳人尤物,直教人叹为观止。

乔然刚洗完热水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就听到小狼叫他“快点!快点!大小姐亲自过来了!”

乔然对崔千雪,莫名有种对自己亲戚的亲近感,所以他没有顾忌,头发都没干就顶着毛巾出来了。

“崔姐姐!5555!”乔然看到崔千雪就是一副T︿T的表情,欲哭无泪,干嚎道,“崔姐姐,你都不知道我一路过来多有惨!简直没法活了。”

崔千雪被他那模样逗乐了,她掩嘴笑了,又扯过乔然头上的毛巾,按着乔然坐下,她站到乔然背后,替他擦起了头发。

“许久不见你,你头发长了很多。”

“都是三千烦恼丝啊……”

“听下人说,那么冷的天,你和我二弟还在雪里傻兮兮站半天。”

一提起崔砚,乔然就发了会怵,没吭声。

崔千雪又说道,“崔砚是个冷情之人,很多事情他迫不得已,你要学会理解他。以后,也要好好和卢氏的小姐相处,既然入了一家的门,同在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心宽一些,不要太计较。”

这话乔然就算是猪也听明白了,他立马火了,可起来一转身看到崔千雪的脸,任谁都没有办法对这样绝世的美女发火,乔然深呼吸后又冷静下来,“崔姐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喜不喜欢崔砚,是我自己的事。崔砚喜不喜欢我,那是他的事。我从来没说过喜欢他,他也从来没说过喜欢我。卢小姐是他即将明媒正娶的女人,你怎么能拿我跟她比?我不是男宠,也不是小妾,既不想占有,也不会争欢。”

崔千雪久久沉默,毛巾从她芊芊玉手中掉落,她摇摇头,叹了口气,她说道,“是我想错了。原以为你像崔陵一样,无论如何也会陪他一辈子。”

“一辈子太长了。”乔然捡起毛巾,揉在手里,“他身边众星拱月,不缺我一个。”

崔千雪挽了个轻柔地笑容,她透过映雪粼粼的纱窗,看到外面的雪,依旧没有停。

“青山如壁,白骨如雪。我不想我的弟弟们战死沙场。”

“什么?”乔然没明白崔千雪的话,“真的要打仗了吗?”

“我愿无事。”崔千雪撩了撩耳后的头发,雾鬓花鬟,露出柔泽的珍珠珥珰,“女人自有女人的办法。”

“什么意思?”乔然听得心慌,直觉告诉他崔千雪的“办法”一定很可怕。毕竟她姓崔,崔氏的人有几个正常?

“乔然,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乔然越来越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他郑重地说道,“只要我办得到,万死不辞。”

崔千雪推开窗户,寒风刺骨夹杂着杳杳飞花的雪沫扑面而来,“乔然啊……我只怕自己只能到这里了。千古伤心一片雪,转眼世事如浮烟。今后二弟若有不测,踏遍山河,你都要替我寻回他的尸骨。做得到吗?”

乔然呼吸一滞,那几秒心脏骤停,他双目发酸,张嘴几次才颤声道,“不会的。”

他是崔砚,怎么会有不测?他只会让别人不测。

崔砚。

乔然捏紧了手里的毛巾,水珠滴下,沉入地毯,他的心也犹如落下的水珠,无声无息地往下坠入无底洞,“崔姐姐,不瞒你说,我虽然不明白你们的权力游戏怎么玩,但是我已经料到,肯定会有不得善终的局面。这才是我回来的原因,我想帮你们。”

“答应我,就是帮了我。”崔千雪的脸颊已经被风雪吹得发红,她的头发飘舞背后飘舞,整个人像是要飘飘欲仙,美得不切实际。

乔然把毛巾放到桌子上,快步走过去,替她关上窗户,“姐,我答应你。”

或许是乔然喊这一声“姐”,又或许是因为他答应了她。崔千雪泪如雨下,“好了,这样就好了,你们每个人都答应我了。我可以安心去了。”

“崔姐姐,你到底要去哪里?”

崔千雪掩袖抹泪,埋首片刻,再抬起头来,梨花带雨泪痕未干,她却缓缓地笑了,崔千雪上前一小步,抱住了乔然的腰。

乔然一愣,身体僵硬在那,他为难地举起双臂,不敢触碰崔千雪。

“听说卢氏的少爷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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