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燎旧梦(穿越)下——虞结香
虞结香  发于:2015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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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椰风挑动银浪

夕阳躲云偷看

看见金色的沙滩上

独坐一位美丽的姑娘

眼睛星样灿烂

眉似星月弯弯

穿着一件红色的纱笼

红得像她嘴上的槟榔

她在轻叹

叹那无情郎

想到泪汪汪

湿了红色纱笼白衣裳

呀南海姑娘

何必太过悲伤

年纪轻轻只十六半

旧梦失去有新侣作伴……”

清风摇曳似带着碧涛海浪,燕子停在枝头,好似被音乐感染,连叫也不叫一声。

紧接着又唱了《甜蜜蜜》、《夜来香》、《梅兰》等在乔然以前生活里耳熟能详的歌曲。正是因为年代久远,传唱度广,唱着唱着不加思索就能记起歌词来,所以乔然的“教学”更加得心应手。先是他自己唱几遍,叫乐师记下宫商角徵羽,然后再叫乐师按照谱写出来的曲子合奏几遍,乔然查漏补缺,填歌词放在最后,因为乔然至今不习惯写繁体字,就借了卢温玉的手,一个唱,一个记,完工后请先生教姑娘们自己誊抄。之后搭建舞台,训练舞美,设计衣饰,无一不是乔然的心血。

“各位听众,压轴的来啦!让我们热烈欢迎烟水坊的当家花旦——芸苕!为大家演唱《红尘客栈》!这首歌的故事呢是讲一个武林高手想为了自己心爱的人隐退江湖但是——”乔然话还没说完,底下鼓起掌来,原来芸苕已经粉墨登场。

她戴着乔然托卢温玉用黄金打造的镂月纹云面具,犹抱琵琶半遮面,吊足了台下的人的胃口。

乔然垂目,“好吧,美人当前,我不废话了。”

底下已经响起了前奏,卢温玉挨着乔然轻声道,“不是废话,我听着呢,你跟我说。”

乔然食指放在嘴上,“嘘——其实不用我说,你听便知道。”

“天涯的尽头是风沙

红尘的故事叫牵挂

封刀隐没在寻常人家东篱下

闲云野鹤古刹

快马在江湖里厮杀

无非是名跟利放不下

心中有江山的人岂能快意潇洒

我只求与你共华发……”

一曲唱罢,众人仍旧回味,先醒过来的人拍手称快,金银珠宝抛上牡丹台。

芸苕换着方向向众人行礼,不忘说道“常来光顾”之类的场面话。

这时有位肥头大耳的富家少爷站到自己座位上,像“猪立人群”似的打眼,他扯着嗓子叫道,“老子花了足足一两的黄金!一定要听乔然本人唱歌不可!”

好事者跟着起劲,一时之间沸反盈天。

乔然以前没钱的时候经常背着经纪人走穴接私活,去一些听都没听说过的乡镇地方拼盘演唱,可惜他的歌曲要么太古风要么太小众,老百姓们喜欢接地气的歌曲,越闹腾越受欢迎,对乔然的那种风格,自然不感冒。现在有这么多人眼巴巴地求着自己唱歌,这种感觉……还真爽!

唉,乔然刚才还面露喜色,立刻又头顶乌云。以前崔砚说过,不许他在别人面前唱歌,“教学”是为了让烟水坊的姑娘们有一技傍身,登台献唱不可相提并论,若崔砚回来知道,指不定怎么折腾自己,这个“罪”还是能免则免。

他举起“扩音器”说道,“你们想听我唱歌,一两黄金怎么够,等你们中间谁能比崔砚更有权有势,我定与君夜夜笙歌!”

一提崔砚的名字,无人应话。

原来死变态的名字在哪都这么有威慑力,哼,乔然不满地一擦鼻子,“小样儿,回来就收拾他。”

“乔弟?”

“嗯?卢兄,你干嘛……这么看着我?”乔然摸了摸自己脸,“脸上有东西?”

“刚才那一刻,我特别羡慕他。”

“嗯?”

“与生俱来众星供月,连你都如此在乎他。”

乔然意识到他意有所指,又想像之前那样假装听不懂。但闻卢温玉自顾自言道,“曾经有个人也像你在乎他一样在乎我,可惜,我们已经彼此失去。”

“别这样说嘛。”乔然有些伤感,拍拍卢温玉肩膀说,“我们都很在乎你呀!卢兄你是陌上公子,谦谦如玉,好似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何愁没人喜欢呢?”

卢温玉看着乔然痴痴笑了一瞬,莫名地透出十足十的落寞之感,他却以一种玩笑的口吻,换了语气说道,“若比财势,我卢氏不输崔氏吧?乔弟从此与我夜夜笙歌可好?”

乔然抖了一抖,搓着双臂跳脚道,“我的妈呀!没想到卢兄也会调戏别人,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卢温玉看乔然夸张滑稽的样子,一扫刚才不快,温柔如春风一般,他笑言,“我只想见你开心的样子。”

演唱会结束,烟水坊里的人还没散去,他们留下来,宁愿花上比外面贵一两倍的钱,也要一边点歌一边用膳,逍遥得不行。

芸苕几乎要拜倒了,拉着乔然直唤他财神爷,弄得乔然一时半会也走不成,便与卢温玉一起在坊里吃了中饭,歇了一会才回清河府。

快走出烟水巷的时候,乔然余光瞥到一个脏兮兮的叫花子,他无意中目光一扫就扫过那个叫花子的脸,过身几步猛地一惊又退回来。

卢温玉见乔然倒回去拖住巷口的叫花子,仔细端详后惊叫连连,听见乔然的惊叫声,暗羽们嗖嗖嗖地从各处现身,围了上去。

那个叫花子十分惶恐的样子,连挣都不敢挣一下,可是眼睛骗不了人,他的眼里并没有多少害怕的意思,连说话都没什么情绪波澜,“大爷饶命,我就是路过清河讨口饭吃。”

乔然松开手,依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喃喃道,“光头,马脸,和尚,乞丐,朱元璋,明国君……”

卢温玉紧张地关注乔然,“乔弟,你怎么了?他是谁?”

乔然这会没空答复卢温玉,回过神来就劈头盖脸地问那个人,“你是凤阳的朱元璋?!”

那人怎料到乔然知道他的来历,心里万分疑惑,但转头一想,或许遇上了远亲也未可知,看他一身富贵的样子,或许……“我是凤阳人,我也姓朱,可我叫朱重八。”

此言一出,乔然几乎要晕厥过去,他情急之下靠着卢温玉,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走了,他吃力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抓、住、他!”

暗羽一拥而上!

注:

宫商角徵羽:古代汉族音律。

一一风荷举:《苏幕遮·燎沉香》宋 周邦彦

四十八.

假设你回到过去,在自己父亲出生前把自己的祖父杀死了。结果会怎么样?

如果祖父已经死了,那你就必定不会存在,也就不可能回到过去杀自己的祖父。

“外祖父悖论”是乔然闲时翻阅科幻杂志看到的,觉得有意思,无意中便一直记得。

这个悖论想被用来证明时间旅行是不可能的。

根据狭义相对论,在一个参考系中超光速运动的粒子在另一坐标系中有可能回到过去。因此超光速旅行和超光速通信也意味着回到过去或者向过去传送信息。

当我们作时间旅行时,因果性会以某种方式遭到破坏吗?

这个问题科学界至今都争论不休,何况乔然呢?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但是,会有哪些可能,还是能够预见的。

比如现在,在乔然所知的世界里,应该是明国君的朱重八,被暗羽抓了就关在清河府的地牢里。如果杀了他,还会不会有明朝?如果连明朝都没有了,那往后呢?还有清朝、民国和新中国吗?如果不杀他,这个朱重八能推得翻大阳王朝吗?如果这个在乔然所知世界里的根本不存在的大阳王朝被推翻了,清河崔氏会落得怎样下场?崔砚又会怎样?

我又会怎样?

这几天乔然一直在死磕这个问题,连烟水坊都不去指导了,醒来想着这事,睡了也梦这事,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恰逢崔宣回来取台账,乔然翻遍整个清河府,终于在府里头的偏房小院找到了试图避而不见的崔宣。

崔宣似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乔然连场面话都没说几句,崔宣就说道,“现在你不能杀朱重八,他还不是朱元璋。将来你也不能助他起义造反,既然有了大阳,就不能再有大明。”

乔然紧蹙眉头寻思着这番话,感觉脑袋砰砰砰地断了电路,阵阵黑烟。

崔宣补充道,“在量子物理中,世界是由无数个平行宇宙组成的,你跟我提的那个‘外祖父悖论’可以用M理论解释,当你回到过去杀你的祖父母时,你杀的其实是另一个宇宙的人,你的这个举动也可以创造一个新的平行宇宙,而这个人,你的祖父或祖母的死只会使那个平行宇宙的‘你’不再存在,而这个平行宇宙的‘你’则平安无事。当然,这些只是理论上推测,至今、并且在以后可以预测的时间内,都不会有实据。多世界的理论里,对于每一个似乎随机的事件来说,只要它的可能性不是零,它所有可能的情形都会在不同的平行世界中发生,造成历史的分支。”

乔然瞠目语塞。

崔宣轻描淡写中又带上一丝鄙夷,“你有点物理常识吗?”

乔然:“这是特么是常识?!”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崔宣说道,“政治课上学过吧!”

“你跟我说政治课?!我……我真是……无言以对!算了算了——”乔然跟断了主心骨似的,瘫坐在横椅上,沉默了一两分钟说道,“事已至此,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难道我这辈子,注定只能留在这里,无缘再回故土吗?”

“什么是故土?”崔宣反问,即刻又说道,“时间只是人类的主观产物,用以描述物质运动过程或事件发生过程的一个参数,但你要明确的知道,时间不是客观规律。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所以无论相隔多少年,你所站的地方,仍旧是中国,你所说的故土,从来没有离开过。乔然,对于未知的事物,别说是人类的思维,就连想象力都无法企及。并不是所有的世界里,一加一都等于二。”

乔然听得一知半解,但他已经没有那个兴趣进行学术性的思考,“你别跟我扯些有的没有玩玄乎,我真的累了。”

崔宣陪着乔然干坐了一会,乔然回完魂,拍拍屁股走了。崔宣目送乔然离开,自己又发了一会愣,事事皆忧虑。人各有命,所逆何为?所违何用?崔宣垂头,唉声闭门。

清河府的地牢,有点像乔然以前在北京蜗居时的地下室,每个单间正正方方地并列分布,不脏不黑不可怕,和影视剧里那些场景截然不同。

乔然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牢”。小虎带他到了其中一间,“公子,就是这间。”

“好,钥匙呢?”乔然语速很急,“打开打开。”

朱重八听到锁响,蓬头垢面地爬了起来。

见是乔然,他倒也没多少愤怒,自来熟地打招呼,“重八见过乔爷。”

被一代帝王叫一声“爷”,乔然何等窘迫啊,站在对面半响才说道,“sorry啊,你就当我认错人了吧。”

朱重八没说什么,咧嘴一笑。

“等会有人带你去洗浴,替你收拾干净,我也会交代小虎为你准备一笔盘缠,一点补偿,还望笑纳。”

“担当不起!担当不起!”朱重八诚惶诚恐。

“那个……”乔然吞吞吐吐,“你以后,有何打算?”

这个问题似乎觉得有些意外,朱重八鞋拔子脸上显露惊色,他张张嘴回道,“哪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到哪都是混口饭吃。”

乔然若有所思,眉头紧锁,在小小的牢房里踱了几步,“那个……你有没有兴趣,耕田为农?”

朱重八更加觉得乔然奇怪了,他不可置信地问道,“莫非大爷您还要赏赐我田地?!”

“未尝不可嘛,只要你不闹事。”

“我?!我怎会闹事呢!这——这就是个误会嘛,大爷认错人把我抓进来,但也没把我怎样,我呆在这里反而衣食无忧、三餐不愁,对大爷您绝无抱怨,您……您不至于此。”

乔然不再多言,临走还深深地剜了朱重八一眼,五味杂陈,无比复杂,他心思道,拔苗助长,适得其反,还是如崔宣所说,顺其自然。

交给老天吧,我无能为力了。

乔然交代了小虎给朱重八盘缠的事情,之后一个人慢悠悠地往尘梦楼回去。

他又想起崔宣念过的一段萧红的文字:我只愿蓬勃生活在此时此刻,无所谓去哪,无所谓见谁,那些我将要去的地方,都是我从未谋面的故乡;那些我将要见的人,都会成为我的朋友。我不能选择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能决定怎么爱,怎么活。

怎么爱?怎么活?

从小到大,还真没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而且已经被现实生活磨砺成了一个在利益面前斤斤计较的人,做什么决定,都要再三考量,反而来到这里,什么都不用愁,日子过得越来越神经大条了。乔然寻思着,自己呆在大阳王朝,就像朱重八呆在地牢,衣食无忧、三餐不愁,连带心思都返璞归真了。

走也不能走,留也不能留。留下来,跟崔砚一家子共同度日吗?卢明珠是明媒正娶,而自己算什么,男小三?多可笑!或许在古代这样是正常现象,可是乔然毕竟有些现代人的普世价值,要说服自己,太难。可若强迫崔砚于家庭不顾,这种事,乔然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何况谁能强迫得了崔砚呢,乔然自问自己在崔砚心里绝对没有重要到这般份量。

如果走呢,先不说能不能走得成,就算能回去,是否还能回到原来那个平行世界呢?崔宣这孩子不会凭空捏造说我已经死于空难。万一……他说的全是真的……那我……

卢温玉第三次叫乔然,终于被乔然听见了。他傻愣愣地转过头来,眼里还有着挥之不去的茫然若失。

卢温玉:“乔弟,你究竟怎么了?刚才我见小虎送了朱重八出府,他与你的过节消了吗?”

“他与我……其实没有过节。”乔然眼神清明起来,“一场误会。对了,听说卢兄要回范阳去了?”

“嗯。”卢温玉难掩不舍,“乔弟要不要同去?就当散散心。”

“啊哈……”乔然挠挠被风吹乱的头发,结果更乱了,“你肯定要办正事,我就不去添乱了。再说车马劳顿,我——”

乔然话还没说完,卢温玉一个动作令他不由自主地禁了声。

卢温玉见他头发凌乱,手指穿过他的发间,无限专注又无比温柔,一下一下地用手替他梳理,然后还嘴里还说着怎么不用簪束发之类的叮嘱。

没由来的,乔然觉得心口发闷、鼻子发酸,每当他没办法回应别人的好,无论怎么装作若无其事,心里还是难掩愧疚,于心不忍,又无可奈何。

“卢兄,回去路上小心。”乔然顿了顿,郑重地说道,“活在这里,有你这个朋友,我……我很幸运,很高兴。”

卢温玉微微一笑,流年疏钟,眼里似有星芒舞跃,一穟灯花耀美梦,“知己不相求,我只愿见你开心的样子。”

乔然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过于感动,感动到了手足无措,气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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