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昭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啥事啊，不用管我，你就去吧。”萧天打了个哈欠：“本来也不想去，去了也是喝酒扯淡浪费一晚上，拿你当个借口。”

说着萧天又坐下来，赵昭看见他手机上正亮着通话结束提示，通话人：欧浩。他忍不住说：“师兄回来叫你们聚一聚，你都推了不太好吧。”

萧天斜眼看他：“感冒了就少说话。”赵昭觉出来不对劲：“你跟他关系不好还是咋的？”

“不想去就是不想去，还非要找啥理由。大编剧，看你的狗血电视剧吧。”萧天不顾抗议，把赵昭起床后就没弄利索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然后就回自己桌子前做自己的事情了。

一回到电脑前，就看见QQ在闪：“还在生我气呢？”

萧天被那种哄女生的口吻弄得一阵暴躁：“没有，都哪百年前的事了。”

“我一直想跟你好好聊聊，但是不想在QQ上。”

“师兄，你马上就毕业，我也正要读研了，以前幼稚时候的事情该过去都过去吧。”

“呵呵，好吧。生病的是你那个小时候的邻居？”

“嗯，两家人一直关系很好。”

“你喜欢他？”

“他是我弟。”

对法发了一个捂嘴偷笑的表情。“那你躲着我是因为平时老粘在一起，怕被他发现？”

萧天心里有什么被刺到，彭地一声炸开：“那倒还不至于，而且我也没躲着你。是你说的年纪不小了，不能一直这么胡闹下去，以后还要过正常人的生活。现在你要毕业，正好是走上正轨的时候了，我们就像普通同门一样，不是刚好么？”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小天，你还是这么固执，不管什么都想要干净纯粹的，恒久不变的。这很难，尤其在我们圈子里。”

萧天冷笑一声：“我可没你想的那么缺乏认同。我有自己的生活，不需要混在你那个圈子里。”

“这也好，那就这样吧，下次聚会你还是尽量来吧。”

“看情况吧。”萧天匆匆结束了对话，情绪还是有点儿激动。

赵昭的感冒好了之后，就好像回光返照一样转了性，坚持要参加萧天的晨跑活动。他觉得出汗吹吹风就感冒发烧实在有损形象，一定要改善体质才行。为了早上能顺利起床，他在前一天晚上早早地上床睡觉。

萧天开始抱着不劝说不鼓励不看好的态度，旁观此事。至于萧天本人的锻炼，一向是先在校园里慢跑半圈到操场上，然后再看体力和心情跑上几圈，赵昭若是跟不上节奏，就在跑圈的时候慢点儿少跑两圈也行，倒是谈不上什么拖后腿的问题。可是两周下来，赵昭居然还真的坚持下来了。

正当赵昭颇为得意地说，21天就能养成习惯时，他的计划在第20天的时候夭折了，郑老师通知几个人要出差去四川。

这趟出差是因为项目结题前夕，有些图件要在项目方的要求下进行修改，因此需要一些人手前去对方研究院驻扎几天，完成修改工作。派遣人员队伍如下：姚依依带队，欧浩辅助，萧天，赵昭，叶婷三个打酱油，通知来的很意外也很紧急，他们只好暂时放下手中的论文和要上的课程。

因此赵昭第21天的养成良好锻炼习惯的机会搁浅了，在本该出来晨跑的大清早，一行人在黑漆漆的校园门口打车前往飞机场。

几小时的飞行后，几人打车到了项目方附近的宾馆，郑老师来门口接他们，姚依依和叶婷两个女生住在一间，而三个男生肯定要匀出来一个和郑老师住，跟老板同住想想还是令人觉得亚历山大，欧浩作为师兄，只好把这个责任担了，让萧天和赵昭住在一起。

姚依依负责管账目，付钱开房间，郑老师则在一边抱怨：“他们研究院的招待所现在不对外了，不然也不至于住这里，来回路上还得走不少路。”而姚依依以前因为项目中期汇报来过这里，接过话题笑道：“反正他们那个破招待所连网都没有，热水还是限时的，就便宜了二十块钱，多走走路也挺好。”

几个小虾米听了，都觉得这次出来的待遇真不错，可这种心情到了房间就一下子破灭了。

赵昭萧天开了门，插上卡，开灯。房间宽敞明亮，干净整洁，但是布局让他们彻底地囧了。只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回响着：卫生间是透明的……透明的……明的……的……

12、陈年往事

两人的表情僵硬地抽搐了两下，决定无视这个，装作一切正常地放行李。可是吐槽的欲望终于压倒一切，赵昭说：“那欧师兄和老板的屋子也是这样的么？”

萧天满脸黑线：“可能每间屋子的布局未必是一样的吧。”他刚刚只考虑他自己的处境，被赵昭的发散思维一启发，才想起其他屋子也会有这种囧况，甚至可能还会更囧。

“放了行李就去吃饭吧。”萧天和赵昭洗了把脸，就拿上房卡到餐厅去，餐桌上大家边吃边聊，就是心照不宣地对房间避而不提。

郑老师让大家下了飞机多休息休息，明天早起再去工作。而一回到房间，赵昭就嚷嚷洗澡，还好热水一开，玻璃上立刻凝结成了水雾，什么都看不清了。于是萧天暗示自己：“那就是毛玻璃毛玻璃毛玻璃……”

说起来，当初实习的时候，好几个人在在澡堂一起对着水桶水瓢，猛冲凉的时候，咋就没这么纠结呢？

一晚上安然渡过，早起的几人去到了研究院的工作站机房，工作量很大，几天之后都有点儿沉不住气。“喂——这也叫出差啊，这根本就是换个地方宅吧！”赵昭低声跟萧天叨咕道。

萧天也觉得有点儿纠结，他们跑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就是为了宅在工作站里面绘剖面吗？

“真跑野外得今年夏天。你们赶快把那剖面画完，老板去结题汇报那天我们也进不去汇报现场，那天放了假随便到哪里玩去。”正在检查进度的姚依依听到了赵昭的抱怨，笑着敲打他俩。

萧天赵昭叶婷毕竟是低年级，多多少少对出差还抱有等同旅游的幻想，听了姚依依的保证后，几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提前做完了工作，顺利多拿到了一天假。

“好嘞，明天去龙门山吧！”赵昭乐呵呵地说道，其实他并不是多么热爱户外活动，只不过觉得既然是第一次正式出差，总得留下几张在野外的照片吧。

萧天点点头：“叶婷你也没事儿了，要不要一起去？”

叶婷见萧天邀请她，犹疑不决了一阵子，最后说道：“算了，现在天气太冷了。而且网上说龙门山在地震中毁得差不多了，明年才能修好呢。”

欧浩在旁边说：“我没带能爬山的鞋子，我们去市里逛逛吧。”叶婷欣然答应。这几天里，萧天和欧浩相安无事，好像都把上次QQ上尴尬收尾的谈话忘记了，这里面叶婷也功不可没，因为大部分时间都是欧浩和她一起搭伴儿。

晚上回到屋，赵昭就跟萧天说：“你看你，叫叶婷干嘛。”

萧天一直觉得叶婷还是挺喜欢赵昭的，两人打打闹闹相处得还不错，就纳闷道：“你不愿意她来吗？咋了？”

赵昭不耐烦地说道：“你可笨死了，欧浩师兄是单身吧，他肯定在追小婷子。你说说你，成天叫她一起吃饭，拽着我一起当灯泡，也不知道给他们点儿二人世界的时间，太没眼力见儿了。”

萧天揉了揉眉心，他坚决不相信欧浩能对叶婷有意思。事实上，很多gay正是由于对女生没有杂念，才能表现的风度翩翩尊重体贴，反而因此异性缘极佳。于是萧天反驳道：“搞不好叶婷看上的是你，没看见她一见你就笑得朵花儿似的，恨不得在你脸上捏两把。”

“谁说的？”赵昭一听就急着否认，“那能一样么。”

萧天耸耸肩，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争辩了，赵昭也默默地抖开被子睡了。萧天算是头一次见到赵昭闹脾气不说话，但觉得这离失恋还有十万八千里呢，就也没放在心上，开始整理第二天早起出行的行李。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只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赵昭天天无所事事地晃在身边了。如果有个性格好又招人稀罕的小姑娘肯接受赵昭，他也可以趁着机会赶快把赵昭打发出去，让他安定下来，也让自己死了心。

好歹，以后也能混个干爹当当。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两人就起早去了景区。

经历了512大地震，风景秀丽的龙门山景区，像是被搅拌机搅过一样，绿色的外衣被扯出无数伤口，露出灰黄的碎石，然而景区的重建也正热火朝天地开工着，卡车运出巨大的树木，干枯的树枝和盘根错节的树根在空中张牙舞爪。路边农家乐也基本装饰一新，只有旁边零乱的建筑废料，显示出这些崭新的房子刚刚浴火重生。

萧天见状，对赵昭说：“也没有说的那么糟糕么，路基本都通了。”

“这片儿也就指着旅游赚钱，怎么就摊上地震了。虽说天灾预测不了，可人为因素也不少了，就说北川县城，怎么也不该选在那个地方啊！你也看到构造图了，正好在龙门山断裂带上，四周都是山，就那么条小山路通进去，一地震不就等着被包饺子吗？”

萧天点点头：“天灾人祸赶上了，其实七几年时也开了好多会，不少地质学家做了报告，说这地方危险，可政府不肯迁啊，迁城就得上亿！都觉得应该不会有事儿吧，这么拖着拖着就拖成悲剧了。”

两人边走边说，等走累了就找个台阶坐下歇歇。赵昭突然说：“萧天？问你个事儿。”

“嗯？”

“你和欧浩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啊？”

萧天有点儿心虚，看来这人也不是完全傻的。想想欧浩也就几个月毕业走人了，只要混过这几个月就好了，他就反问道：“咋了？”

赵昭说：“我就是觉得你们不对劲啊。”

萧天说道：“可能就是气场不合吧。你还想挖啥八卦出来，横刀夺爱，勾心斗角使绊子？”

赵昭见这么说，也不好刨根问底，就说：“那天叶婷想问我觉得欧浩师兄怎么样，她说问了依依师姐，师姐说她也是外校考研考来的，不怎么熟，还是你们这种本科就一个校的熟一点。”

萧天点点头，这种事是人尽皆知的。又听赵昭继续说：“而且依依师姐说你跟欧浩原来关系就很好，本科时候就跟他做过小课题，也经常跟着欧浩师兄到实验室去，那会儿的事可以问问你。”

萧天心中警铃大作：“叶婷是认真问的”

赵昭摸摸头：“我也觉得挺奇怪的，师姐说你们那时候关系不错，现在回来了看你又不冷不淡的，是不是出过啥事？万一是他人品有啥问题，我就跟叶婷说去。”

萧天鄙视他：“你以为你是她闺蜜么，这种事情掺合干啥？你说人家这不好那不好，结果人家最后还是好上了，你就成了挑拨离间的小人了。你说他人品好没问题，可最后人家出了点啥事，又该说你之前不提醒，反正最后都是你的错了。”

赵昭被说得没词儿了。但是萧天决定，自己得留心多观察观察了。

他和欧浩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很俗套，俗套得写在小说里都会被说没劲。才大二的时候他正是年轻气盛，精力十足，在学生会也混了个小部长当当，而本科生学生会和研究生学生会有些来往，因为很多系里的活动都是一起组织参加的，因此他也跟欧浩有了几面之缘。

欧浩是极其优秀的，优秀得让人炫目，拿最高奖学金，获各种奖，又多才多艺，即便人们不知道他那显赫的家境，也足以把所有的羡慕眼光投给他。每次给新生举办的学长交流会，都少不了他的身影，更少不了很多新生mm对着他学英语找对方向之类的的谆谆告诫眼冒红心。

之后，在一次组织完联欢会的时候，有人提起了本科生要拿的第二课堂分可以通过做科研课题，欧浩就提议说，正好他在做的项目可以分出一个很简单的课题来，很适合本科生做。于是萧天就正式填报了那个课题，因为要用到实验室的工作站，每次都要来到主校区，为了避免在炎天暑热里坐公交来回跑，欧浩又提议萧天跟他住在山上。

暑假里山上没有其他人，萧天开始住的是另一个师兄的空屋子，后来却和欧浩住在一起了，在欧浩说出“我知道你是一样的”时候，他没法拒绝。

这种诡异的地下情很隐秘地持续了两年，直到欧浩出国前夕才结束，而萧天也渐渐知道了欧浩在外面还有一个gay圈子，他像人格转换一样隐藏了自己的好学生身份，在那个滥情滥交的圈子中混得如鱼得水。而欧浩跟他在一起，只是因为有太多的时间要在学校做乖学生，而这个过程太压抑太无聊。

最后在出国前，他带萧天去和几个圈里的朋友吃饭，喝醉后无意中吐露了真话。他说，以后反正还是要结婚生小孩的，还想出来玩就不要找太聪明的女人。

萧天觉得这句话很别扭，欧浩却说，他们不可能这么胡闹下去，以后还是要过正常人的生活。而萧天认为，真正的正常生活，无论如何都不能包括对无辜女孩子的欺骗。

于是他们分手了。只不过萧天想，或许对于欧浩，只是失去一个火包友而已。

13、纸难包火

萧天如他决定的一样，仔细观察了欧浩和叶婷的情况，而得出的结果让他也颇意外。

他原本觉得他是很了解欧浩的，可欧浩对叶婷的态度，让他完全彻底迷惑了。他见过欧浩在学生会的mm之间游刃有余，应对得体。跟女生维持最合适的距离，是欧浩的拿手好戏，他甚至还多次向萧天传授这方面的心得。可这几天里，他和叶婷的相处方式，基本把他当年教萧天的准则全部违背了。

这样只有两种解释了。

第一种可能性，萧天坚决不相信，他还没见过哪个gay能说变直就变直。而第二种可能性，或许是欧浩在国外呆久了，与人的相处之道被潜移默化地沾染上了老外的风气，放在中国传统人际关系中，显得过度关切和开放。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但这种可能萧天不愿意想。他不愿意用恶意去揣度自己的同门，将心比心，同门师兄妹之间感情可以不深厚，但总不会到欺骗坑害的程度。

一切都还未最终下定论，萧天也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找欧浩谈谈，谁知这时候，欧浩却先找到了他。

这天晚上，结题工作已经完成，为了庆贺项目顺利结束，项目的甲方乙方一同吃了顿饭。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的关系，欧浩敲开他的房间门，把他拽到了走廊尽头的阳台，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们聊聊吧。”

萧天怕他酒劲上头，在房间里就吵出来，也就跟着他离开房间。不过欧浩递烟时他拒绝了：“你知道我不抽。”

“你也以为我不抽。以前和你一起的时候确实是，不过在国外压力太大了，居然也成习惯了。”欧浩吸了一口烟。惬意地吞吐了几口之后，欧浩注意到萧天在皱眉，便笑道：“还好瘾不是特别大，会戒的。”他说完，随手把半根烟蒂在栏杆上掐断。

萧天看他点烟吐烟得驾轻就熟，一时间也有点感慨：“你找我想说什么？”

欧浩转过头，很绅士很克制地微笑了一下：“随便聊聊，回来之后你就一直躲着我，有时候想回忆一下以前的事，都找不到人。当时协会里的人，都走的走散的散，有几个找都找不到了。”

“你出国两年，毕业的毕业，工作的工作，结婚的结婚，都有各自的生活，联系少了很正常。”萧天想起当时一起组织活动一起庆功疯闹的师兄师姐，也不由得感叹了一下：“本来也都是过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