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老板家门口等老板娘的时候，何小发忽然想起以前装修的时候，每天早上到这里，都要花一二十分钟等一等师傅。只凭这一点，还是能说明何小发干这份工作的努力，然而跟错了师傅，努力的结果也不过是心累。

到华河镇和老妈碰面，然后又买了衣服鞋子，几人便赶紧回家了。现在时间快到上午十一点，得去村里的小学那里接侄女。

何小发是下午快六点的时候才离开的家，还在半路，天就已经黑了，而且南道傍晚的交通有些繁忙，不时有车灯照到他脸上，忽明忽暗。

这时身上，已经多了个手机，屏幕挺大，至少方便了码字。

不用说手机也是用刚得来的工资买的，除此之外还给了老妈五百，上午又买了些衣服，于是现在的何小发有些悲剧，身上只剩一百多块钱了。何小发再一次用行动证明了这工资是多么多么的不够用。

十月二十五号的时候，何小发上白班，他遇见了一个事情，紧张很久。

那时候他正从压滤机往传送带上放料，然而料板之间的料有些重，落到传送带上，发出很大的嘭声。何小发以前蛮喜欢这种感觉的，觉得这是自己把料打满了，干得漂亮。然而现在他隐约觉得，这么重的料落到传送带上，其实挺危险的。

传送带容易跑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事实是传送带上的料越重，它就越容易偏。何小发经常因为传送带偏了而不得不下去用铁棍给它调正，这么做挺麻烦的。但是不及时调正的话，传送带可能会被划破，到时候何小发就要被厂里处罚。

然而即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何小发，传送带会出的状况，不只有跑偏和被划破。

又一块厚重的料块掉落到传送带上，然后何小发听到下面一阵金属撞击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何小发吓了一跳，要知道，下面经常有人走动，如果天时地利人和，掉落的东西正砸路人身上，他何小发就要负责了。他哪里还敢继续放料，而是快步跑到下面，去看个究竟。

走到近前何小发才看见，原本应该在上面支撑传送带运转的金属圆轱辘，一只正安静的躺在地上。何小发首先想的是，还好还好，没命中什么人！

何小发扶额，他算是长了见识，原来这这这，这玩意也能掉下来！以后他何小发还敢肆意玩弄传送带么？要知道，传送带下面有五六十只这种东西，既然会掉落，那么掉落的频率应该不会小，万一哪天砸了哪个倒霉蛋的头，那么他何小发就也要做倒霉蛋了！这事儿何小发没敢多想，抱着圆轱辘上去了。

何小发注意到烘箱上面不知谁放了两个圆轱辘，估计也是掉落下来的，何小发想了想，便把自己这只也放到那里。

然后去看贵山叔那边，贵山叔似乎没察觉他这边的情况，何小发心说了一个好险，接着钻到传送带所在的平台上，去检查那里的圆轱辘。他要确保万无一失，可不想再发生掉落了。毕竟，这种事不凑巧的话，会伤及无辜。

在何小发发现传送带下面缺了四五只圆轱辘，十来只圆轱辘焊接已经断开，其余的倒是焊接的很好之后，他从传送带平台钻了出去，抱着自己弄掉的那只再钻进来，把它给装上了。

此时何小发想的是，既然那么多只焊接都断开了还能在上面放着，那么他的这只也放回去就是了。至于烘箱上别人放的圆轱辘，何小发却是没管，毕竟管闲事等同于手残。他立志要做一个绝不手残的人！

后来碰到贵山叔，何小发说明了圆轱辘掉落的情况，问贵山叔该怎么处理，对方答道：“把它放回去就行了，以后放料的时候注意下面有没有人经过。”何小发记在心上，叮嘱自己小心再小心。

当天下午圆轱辘又掉落了一只，何小发纠结了一阵之后，终于想到解决办法，那就是，借用铁铲，让料板间的料块，分开掉落，而不是整块掉落。

没想到这样不仅可以减少圆轱辘掉落的机会，也能防止传送带跑偏，解决了问题的何小发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这天许村有什么喜事，入夜之后一直在放烟火，挺吵的，而且那放烟火的地方，还距离新宿舍挺近。何小发想到今晚在这儿多半会休息不好，就走夜路回家了。

到家的时候二哥在门口玩手机，侄女在旁边看，二哥见到何小发，不冷不热的问：“怎么现在回来了？”何小发回答的言简意骸：“刚下班。”

老妈串门回来了，见到何小发，硬是做了夜宵给何小发吃，何小发其实有吃东西，但还是埋头吃下了。老妈虽然有时对他说话挺不好听，但是老妈确实是关心他，何小发心里是极清楚的。

后来无话，一直到第二天晚上何小发上班。

最近接的都是光成哥的班，这次也是，何小发询问了机器情况，光成哥说一切正常，西压滤机正在打料，东压滤机等着往传送带上放料。

光成哥走了，何小发心想今晚夜生活会很顺利，谁想到……

西压滤机打料完该漂洗了，何小发按正常程序去关打料水龙头，然而关到一半，他忽然发现一个打料水龙头和一个漂洗水龙头竟是坏的！何小发无语，光成哥啊，咱不是说机器情况一切正常么？坦白说，现在的何小发有些气恼。

然而气恼归气恼，工作还是要继续做的，因为不抓紧些的话可能会断料，坏掉的那两个水龙头又不大好修，何小发只得想办法去漂洗。

漂洗开始了，好在操作平台上有两张闲置的铁皮，何小发便拿来用它们挡那两个坏水龙头处流出来的水。

然而这两个水龙头坏得很离谱，都把管道露出来了，根本是形同虚设，铁皮挡不住从里面跑出来的水，很快，水洒得到处都是。

何小发无奈，不再做尝试，而是暂停漂洗去找贵山叔求救。

一般来说水龙头坏了直接换新水龙头就可以了，然而这两个水龙头光成哥不知是怎么搞的，它们竟是断了，留一部分在料板的管道里面——补充说明一下，每个料板两边都有一个拧水龙头用的管道，这个水龙头可能是漂洗用的，也可能用于排放打料水。

贵山叔得知情况后，跟何小发来了东西压滤机这里，看到水龙头的情况，也很郁闷，随口说道：“这魏光成，水龙头坏了也不吭！”然后去找钜条，临走前让何小发先去把快满的包给换了，何小发闻言照做。

没多久贵山叔就拿着钜条回到操作平台上，何小发也换好了包，在旁边用矿灯给贵山叔照明。

贵山叔手拿钜条，锯其中一个坏水龙头留在管道里的部分，锯个差不多后，用扳手弄了几下，便把那部分给掏出来。掏出来后，就不影响往管道上拧新水龙头了。

现在该处理另个坏水龙头，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何小发对贵山叔说：“让我来吧！”贵山叔也没反对，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何小发拿起钜条学贵山叔那样去弄，谁知，他弄了快一个小时都没弄好，只弄出来坏水龙头留在管道里的东西的一半，剩余一半死活不出来。

何小发对着那余孽都快要暴走，这时候贵山叔过来，见他还蹲在那里忙活，诧异道：“你还没弄好？”何小发忍不住，脸红了。

不用说，最后还是贵山叔解决了问题，何小发的这一晚，这才开始美好起来。

何小发觉得，无论是掉圆轱辘还是水龙头出问题，这些情况能避免就避免，前者容易伤人，后者会影响生产，疏忽大意肯定不行的。

十月二十八号这天何小发上白班，去车间的路上正碰见秀兰姐，秀兰姐远远的就对他说：“传送带坏了，今天你们上班要清闲了。”

何小发一愣，随即心里反驳：怎么可能？传送带坏了就要人家维修工来修，我们这些工人就要在旁边帮忙，或者另找事儿做，会清闲才怪！简单来说就是，维修机器神烦！

告别秀兰姐何小发继续往车间走，他知道，今天又不会很顺利了，就是不知是哪个传送带坏了，自己操作的东西压滤机下面的传送带？

十六、大红

来到车间何小发直奔东西压滤机的操作平台，那里光成哥已经在等了。光成哥和秀兰姐的话如出一辙：“今天上午你该歇了，后面传送带坏了，叫人来修，估计一上午难弄好。”这里的后面传送带，说的是烘箱后面接包处那里的传送带。

歇我个头！何小发心下反驳，嘴上却是说道：“这样啊……对了，你上次上班水龙头坏了你有没有印象？”好吧，何小发还对上次水龙头坏掉的事情念念不忘。光成哥愣住，然后说：“我不知道。”何小发没再多问，只是对光成哥说以后小心点，这就完成了工作交接。

送走光成哥，何小发去后面传送带那里看，果然见上面划开很长一道口子。东西两个压滤机上的料都已经弄好，只等着往传送带上放了。后面这个传送带不弄好，前面就不能放料，所以何小发暂时不用回东西压滤机那里。

贵山叔也知道机器需要维修的话，他们也不能闲着，见到何小发，便让他去打扫北压滤机所用烘箱顶部的卫生。何小发依言行事，找了个扫帚就在烘箱上扫荡起来。用扫荡这个词来描述确实没错，扫着扫着，上面的红粉末就荡了起来。

这种情况下何小发的衣服没多久就红了，但也只是稍微红些，接下来的工作，才让他大红起来。

扫完烘箱顶部，何小发从上面下来，找贵山叔领取新的工作任务。贵山叔说：“我们去把烘箱的散热器清理一下吧！”这次清理的是东西压滤机所用的烘箱。

两人跑到烘箱西侧，把上面的铁门一个个打开，露出里面的散热器来，一个铁门对一个散热器，总共有十来个铁门……而且散热器上蛮脏的，都是红粉末，很容易就会荡起来，沾到身上是无法避免的。

何小发看贵山叔怎么清理，他就有样学样，跟着那么做。贵山叔看何小发自己会清理了，便去忙其他，何小发做得也算积极，没多时，就一身红了。不，这红不是刚才那红所能比的，要不堪很多，已经看不清衣服的本来颜色什么的……

中间也有去坏掉的传送带那里给维修工帮忙，这次维修传送带的主要有老石，至于其他人，有打酱油嫌疑。听老石的意思，现在不仅仅要把传送带换了，还要把接包处改造一下什么的。何小发不明觉厉，只好且看且理解，需要自己上去帮忙的，绝不会怠慢。

时间很快到十一点，这时何小发掏出手机，看到有未接电话，是家里打过来的，何小发没犹豫，直接拨了回去，老妈接的电话。老妈说：“小发你也不小了，不能再挑了，大舅给你介绍的那个，虽然有孩子留婆家了，但人家女方如果人可以，你去见一见也不亏，你说呢？”

说的还是前几天被何小发拒绝见面的那个……按常理说，这次何小发也应该出言反对，甚至直接挂掉电话，然而这次，何小发竟没半点反驳，乖顺的同意了！那边老妈肯定很意外，就连何小发，也觉得自己反应不大对……

不管怎么说，何小发都是同意了，老妈对何小发说：“那你跟你大舅联系吧，先问问人家女方还愿不愿意见你，然后看看你们什么时候能见。”交代完，老妈挂了电话，这边何小发打电话给大舅。

大舅说要去问问媒人，问好了再联系。何小发收起电话，心里没有波澜，跑去和贵山叔说了一声，去食堂吃午饭。

下午接着又清理了一会儿散热器，然后被机修工老李叫走，去东西压滤机那里帮忙。

何小发惊诧，心想难不成那里也出了什么问题？过去了才听老李说，是刘素明让他给水斗的电机维护一下。刘素明是何小发的领班，至于维护电机，不过是给电机里面一些地方上点黄油。

因为水斗的电机在压滤机下面，在传送带上面，这就需要老李和何小发跑传送带上。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传送带，刚开始是何小发拿着矿灯，给老李照明。何小发在后面照着，老李叹了口气，说这活儿真麻烦，说完就去拆电机。

然而刚伸出去手老李就停下来了，他说：“得用十字螺丝刀，我这边没有！”何小发也是比较热心的，更何况这是在给自己所用的机器作业，何小发便说：“我去找老石问问，叔你在这里等着。”何小发在这个遍地是叔的厂里，感觉自己真是，太礼貌了！

何小发从传送带上爬下来，跑到烘箱后面，那里老石正在忙碌，何小发走过去，说：“叔，你这里有没有十字螺丝刀，前面那里要用来拆电机。”

咳咳，何小发又叫人叔了，但是在之前，有一次何小发找老石借扳手的时候，他叫人家哥，最近发现老石年纪应该是四五十，所以这次没敢继续叫哥，而是该称为叔，何小发如此后知后觉，着实很蠢。

不管怎么说，叫叔还是很管用的，老石直接让何小发去他工具包里拿，何小发没客气，在工具包里翻了翻，找到螺丝刀便走了。老李拿到螺丝刀，开始拆电机，何小发在旁边一边用矿灯照明，一边学习，心下决定等看个差不多，能自己来就自己来，让老李歇会儿，毕竟老李五十来岁的人了。

老李拆了一个电机，又给它抹上黄油，装上去后，何小发拿过来把它固定在水斗下面，然后从老李手上接过黄油和工具，去给另一个电机抹黄油了。老李蹲在旁边，不时指导一下何小发，于是何小发干得挺顺手，没多时，便把第二个电机搞定了，这边的工作完毕，两人收拾东西从传送带上下来，去接包处看那里的维修进度。

在接包处，贵山叔又叫何小发一起去装杂料，一个人拿铁锹，一个人撑包，配合着装了一会儿杂料，然后看表已经是五点多，晚饭时间到。

何小发这次又没去吃晚饭，而是去接了瓶热水，等凉了喝。因为和大舅说的相亲的事情，何小发决定今晚回家，虽然大舅去问媒人还没有结果，但他这边回家等着也是应当。不管何小发内心深处愿不愿意去相亲，这表面工作，还真是，做得挺好。

不用说，这天下班的时候何小发身上已经是，红到透了，洗澡的时候倒没什么，洗衣服就有点麻烦，很难洗干净，何小发搓了几下，见没那么红了，就收了手。反正经常穿的，红一点也没啥。

晚上回家没有接到大舅电话，第二天上午也是，吃过午饭，何小发就骑摩托车回梦庄了。直到三十号上午十一点，何小发在新宿舍被窝里钻的时候，才接到大舅的电话，大舅说：“你愿意去见的话，今天下午五点咱们赶到陶村，和女方见见。人家在超市上班，五点下班。你去见不去？”

既然何小发当初答应过，现在自然不会变卦，对大舅说等下就回家准备，结束了通话。何小发又睡了会儿觉，到十二点多，起床穿衣服出门，骑摩托车回家。

老妈见何小发下午一点多回来家，很是纳闷，便问怎么回事儿。何小发说：“大舅打电话，让今天下午去相亲。”老妈听了自然很高兴，问何小发有没有吃饭，要不要吃点东西，何小发摇头说不用了，回房继续补觉。

下午四点多，何小发整理行装准备去见面，出门的时候，老妈说：“你让你二哥开车带你去就行了，何必要自己骑车去？”何小发说不用，也没等老妈继续说，风一样就跑掉了。

何小发不喜欢麻烦二哥，尤其是让二哥开车带他去哪里，每逢这种事，何小发就觉得心里塞塞的，或许是二哥不大说话的原因，但更多，是因为两人感情有些疏远，何小发感觉得到。

和大舅各骑一辆摩托车，还是去陶村的那家家纺用品店，媒人已经在那里等了，却不见女方。媒人说：“还要等等，她过来估计要到六点。”何小发不得不无语，这五点和六点，相差时间也太长了吧！

大舅去外面看隔壁的门面房了，何小发也不想在店里呆着，就站在店门口玩手机。外面有冷风吹过，凉凉的，对此何小发倒不觉得什么，就是一直这么等着，挺无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