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啊，应该在国外潇洒吧。不过应该快回来了。教授你放心，我会帮你好好教训她的。”

“哈哈，好好好。明天开庭，你应该还有其他事要安排吧，那就这样吧。明天官司赢了我给你庆功。”

“好，明天见。教授晚安。”

“好，再见。”

王景枫挂掉电话，不由想起了那个还在法国优哉游哉的顽童。这一老一少两顽童，算是自己不多的知己了吧。“教授”姓张名仁，是王景枫的死党兼最佳损友杨心婕的最“尊重”老师，杨心婕也是研究人类心理和行为的一位年轻的后起之秀，只不过这家伙去美国之后却学了实用心理学，把这位恩师气得不轻。不过这两人都是真性情的人，生气快，言和更快。特别是杨心婕那妖精那一手缠人的好本事，张教授想不服都不行。

“喂，你干嘛呢，姐姐这在happy hour 呢，烦我作甚！”电话那头的女子一副“你找死”的态度，只是王景枫也没生气，早就习惯了这不损自己不开心的逗比。

“那还真是抱歉呢，打扰杨大小姐你寻欢作乐了。”王景枫好歹也是干律师的，毒蛇功力自然不能太弱。只不过，也只要在这玩杨大小姐面前她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想到什么说什么。

“诶，我说，你到底干嘛。想姐姐了吗？需要我来安慰你脆弱的小心灵吗？”

“你滚。”王景枫没好气地翻了她一个白眼，“我刚给老顽童打过电话了，他跟我抱怨你最近很久没去‘慰问’他了。”

“阿勒，我倒是把这老家伙忘记了。哎，我忙着呢，他闲得没事干了么，哎，怎么全世界都在思念我，我真是枪手，啧啧啧，我害羞。”

“你害羞！你会害羞我就去把太平洋的水喝干！”

“诶，你有那么大肚子吗，天了噜，我才走多久啊，你就这么胖了，说好的减肥了！”

王景枫真是对这个疯子没辙了，“我难得理你，我明天还有个案子要上庭，你慢慢玩着吧。再见！”最后这两个字王景枫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口的。

“嘿嘿，好好，拜拜。”

王景枫挂了电话，真是觉得和这厮打电话简直比打官司还伤神，算了不想了。她本来是想去找叶萧了，可想想又觉得没什么理由，也找不到说的。算了还是了吧。

王景枫去冲了个澡便把自己扔床上睡去了。多久没睡到如此舒服的床了，哎。此时在隔壁房间的李彦也发出来这样感同身受的哀嚎。

第二天，王景枫习惯性地在上庭前早醒了。拉开窗帘，朝阳已经升起了，街上散落着零星的车辆和行人，王景枫站在酒店20楼的阳台上，这种俯视大地的感觉，真的很棒。今天，在庭上能否还有这样的感觉呢？王景枫掏出口袋里的金币，这是她对那段初恋的回忆，当时那个人把它交给自己，说在自己不自信时就掷这枚硬币，就会看到希望。因为这枚硬币一面刻着W，一面刻着S，代表着win 和 success，同时也代表着她们两人的姓，王和苏。

王景枫将硬币高高抛出后抓住，摊开掌心，刻着W的一面正好印在朝阳下，熠熠生辉。或许是应该相信自己吧。

X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里，审判长宣布开庭。检控方提出了控告叶雄的几项证据，同时简单陈述并还原了案发现场。特别指出了叶雄的杀人手法系极其恶劣。说到这里时，王景枫特别看了眼旁听席上的叶萧，发现这孩子脸色已经煞白，王景枫不由地一阵心疼，不过她也庆幸还好把叶玲托给了教授的妻子照顾，不然，后果更加不堪。

针对控方的指控，王景枫做了如下辩护，关键点在于以下几点：

1.叶雄属于激愤杀人

2.叶雄在警方上并未掌握实质性证据，尚属于排查阶段时主动交代了犯罪事实，当以自首论

3.叶雄的杀人行为属于无意识行为

4.警方取得的证据是在未有搜查里，强行从被告家中带走的，根据非法证据排除原则，应该不予采纳。

针对前两点，王景枫与检察官展开了激烈辩护，叶萧看着庭上意气风发的女人，想着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王景枫，一个属于法庭，属于这里的王者。自己跟她站在一起，是那般的稚嫩与渺小。

由于叶雄是在被举报后，警察尚处于排查阶段时，未经合法程序从被告家中带走证据的，此外，在DNA报告尚未出来，警方也尚未掌握其他实质性证据时，叶雄就主动交代的案件实情，应当算是自首。

最后，王景枫请出了他最后一个证人，张教授。

“张教授，请问根据你的专业判断，你怎么看叶雄的行为？”王景枫的问题很谨慎，以免控方提出异议，说自己诱导证人给出不真实的证词。

“根据我所掌握的知识来看，叶雄在激愤的情况下，是有很大可能丧失意识的，即是对自己的行为不具有辨认和控制能力。此外，由于他做木匠的工作，这种连续重复的动作，就像是在钉钉子一样，完全是处于惯性，不具有主观恶性。”张教授事实求是地说道，“此外，我这里有一份实验数据，是我模拟的类似情形下人们的反应和心理、意识状态，以及我关于人类惯性行为的论文和研究报告。”

其实王景枫也没想到张教授做了如此充足的准备，她早上接到张教授给他的邮件是也是震惊，除此之外还有感动。

张教授完成自己的部分边退庭了，而控辩双方针对“激愤”这一点展开的激烈的辩论，因为王景枫无法证明“杀害”这一导火索，这也是本案令她最为头疼的地方。仇杀跟激愤杀人的在主观恶性上差别是很大的，如果无法证明“激愤”这一点，那么上述的第一点和第四点就会被排除，对于请求判决无期徒刑的可能就会小很多。

双方经过激烈的法庭辩论，还是都无法找到强有力的证据证实各自的说辞。进入到陈词阶段，王景枫采用了常用的对被告有利的原则，既然她无法证实“激愤”这个点，那么她就不谈。同样对方也无法有证据证人证实“仇杀”，因为除了“强女干”这一导火索外，找不到其他结仇的理由。而加上之前老刘和另一位村民的证词，证实了叶雄平时的良好作风，排除掉有预谋的犯罪的可能，虽然效果不如直接证明激愤杀人来得有效，但终归是有利的。加之我国刑法才有的有利于被告的原则，法官会予以酌情考虑。Make impossible possible，这就是王景枫最致命的武器。

第 15 章

由于无法证实激愤杀人，因此也无法判断在杀人时，被告是否完全丧失辨认与控制能力，综合各证供和证据，不具有判处有期徒刑的条件。但法庭采纳了王景枫提出的非法证据排除的请求，同时认定了叶雄的行为属于自首。“本庭最后宣判，判处被告叶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听到这个结果，其实也在王景枫意料之中吧，只是她心中还是很遗憾，如果被害人妻子能出庭作证，完全是有希望判有期的。

“枫姐，我们要提出上诉吗？”李彦一边整理着资料一边问道，其实她们都清楚，是有希望的。

王景枫看了一眼身后的叶萧，“问当事人吧，这事儿我们做不了主。”

“可是，这样的判决明显偏重了啊不是吗？”

“可是我们如果找不到新的idea，结局还是一样。”

“但是，明明是有一条路可以走的啊？你不是说了被害人的妻子极有可能目击了全过程吗？”这次李彦也急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追求公平正义的王景枫这次在明明可以进的情况下选择了退。

“此路不通，我已经试过了。”王景枫提起包便准备离开了，其实或许有其他办法可以让女人出庭作证吧，但是身为律师，她不能采取利诱的手段，但显然，说理这条路真的走不通。她其实很清楚，作为一个普通人，都是自私的，有谁会弃自己利益名誉不顾，去帮助一个确实杀害了自己丈夫的人呢？一方面揭示她丈夫的罪行，会给自己和孩子未来的生活增上不光彩的东西，另一方面，如果她出庭作证，也就意味着她要推翻自己之前对警方的说辞，也怕惹上麻烦吧。更重要的事，作为妻子，当然希望毁掉自己家庭的人受到惩罚。

很多事情，身为局外人，或许能以客观公正的眼光来看待，但是局内人那多数情况下都是带着主观色彩的吧。

说不遗憾，那是假的，但是世事总无完美，只要尽到自己的责任便足够了。不过王景枫很确定，如果那个女孩请自己上诉的话，她会毫不犹豫的，即是希望不太。

“王律师，谢谢你。”叶萧很感激地说道，其实这个结果她已经很满足了，至少人活着就有希望。

看着眼前真挚的女孩，王景枫觉得或许那份遗憾很加深了吧。“小叶，其实我应该说抱歉，其实可以做到更好的。如果你想提起上诉的话，我会继续，不会让你承担任何费用。”

此刻王景枫严肃认真的样子和她的话，让叶萧觉得很温暖很感动，一个原本不会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却愿意为了自己的家事如此牺牲。但是她真的不想再去麻烦这个善良的人的。“不用了，其实我已经很满足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而且父亲如果表现得好，是有希望减刑的不是吗？我还有机会见到他啊。我真的很满足了。”

“可是，如果被害人妻子那里可以突破的话，”

“不用了，我们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吧，其实我能理解的。谢谢你。”王景枫还没说完，就被女孩打断了，而且女孩很正式地向王景枫鞠了一躬。王景枫很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孩子，更是欣赏与佩服了。如此的年纪，懂得的为人处事之道和宽阔的胸襟却远远胜过了所谓的成年人们。

“没事，以后有问题记得找我。”

两人一起走出了法院，张教授和她妻子带着叶玲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王景枫看了眼远处的人，转过身对着叶萧，伸出了手：“那就此别过吧，希望还会再见。”

叶萧也伸出了手，这是她第一次握住王景枫的手，她不会忘记这种感觉，温暖和安定：“嗯，我会好好学习，实现自己的理想。”然后，更有资格和你比肩站在一起。这是叶萧未能说出口的话，其实对于眼前这个人的感觉，她想了很久。不同于对母亲的依赖，不同于对姐妹的亲情，而是一种迷恋，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自己的全部心绪，或许是爱吧。叶萧这样告诉自己，只是她在此之前都不相信，两个女人间能产生这样的情感。但是此刻，握住眼前这个像一个女王般的女人的手，她确定了自己的心。“王景枫，我爱你，我会努力去追寻你的脚步的，等我回来。”叶萧看着对方的眼睛，在心里说道，她相信对方听不到，这句话更多的是说给自己的吧。

对上对方的眼神，王景枫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坚定，只是她不清楚这份坚定代表的是什么，不过应该是刚才说的好好学习，实现理想之类的吧。这孩子，真是倔强的可爱，也让人很欣慰吧。

“加油，保重。”王景枫给了叶萧一个离别的微笑，叶萧不知道，下次看见这样的笑容会是何时，但是她坚信她会看到。“你也保重。”

松开手，叶萧迎向了迎面跑来的妹妹，有着不可抑制的喜悦，或许两姐妹真的可以有全新的不一样的生活吧。

庄严的法院门口，年轻有为的律师，站的笔挺，面带微笑，目送一个未来之星奔向属于他的美好生活。其实王景枫猜对了，关于那份坚定的意义，因为她，王景枫，就是叶萧的理想。

“走吧，给你庆功去，虽然看起来我好像并没帮上多大的忙。哈哈。”张教授走上了拍着王景枫的肩膀，爽朗的笑着。

“哪有，教授我应该谢您呢，这顿我请。”两人刚准备出发，王景枫的电话突然振动了起来，“喂，林姐。”

“你那边的案子应该结束了吧，你尽快回来，宋律师出车祸进了医院，律所其他人手里近期都有cass在跟进，他手里的案子需要你接管，后天开庭。”电话那端的人的口气无庸辩驳。

“后天开庭，会不会太急了？我完全没有了解啊。”

“正是因为有难度，我相信也只有你能做到了。就算帮我吧。”

林沐都已经把话说到这里了，加上王景枫心里本来也希望能够补偿这个被自己伤害的人，也就只能答应了。

“机票我已经帮你定好了，下午一点起飞。”

“好。”

“教授，看来我没法跟你吃这顿饭了，律所那边突发情况，我现在要赶去机场。很抱歉，我下次一定登门拜访。”

“哎，工作要紧，吃饭不打紧。不过丫头，工作归工作，你也要注意身体。”在王景枫心中，教授真的是亦师亦友亦父吧。

“我会的，您放心。”

“你有时候该学学小杨那个没心没肺的，去享受享受生活。”

王景枫无奈地笑了笑，“嗯，那教授，师娘再见。”

其实自己的生活就是这样吧，辗转在各地，为了不同案子但为了一个本质的目标而奔波，虽然享受不到那份安逸，但自己心中终归是满足与无愧的。

去机场的路上，王景枫通过顾青联系到了老刘，简单的问候了下，其实是想含蓄希望老刘多多照看那两个孩子，同时她也兑现了自己当初的承诺，拜托朋友带自己为这个村子送一辆车子过去。一辆车的价格对自己来说算不了什么，但是对村民们确实意义重大。

兜了一圈，还是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城市，与那个女孩的缘分是否真的就此结束了？或许那份悸动仍旧只能埋在心底吧，不过终究是值得庆幸的，因为自己原来还有去爱的机会。

未来的事又有谁能真正说得清呢，把一切交给时间吧，有缘分终会有重聚的一天。

第 16 章

王景枫回到A市便一头扎入了案子中，这个案子虽然不算棘手，但一天的时间的确是紧了点。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一场案件，一次意料之外的心动，怦然心动之后又回到了属于彼此的轨迹。

王景枫放下手边的资料，走到窗边，喝着最爱的蓝山咖啡，看着外面的繁华夜景，却是有些怀念山里那只属于清风明月的纯粹的夜色了。不知道女孩过得还好吗？

不出意料，这个案子王景枫还是拿下了。只不过王景枫对于这样的案子向来成就感都不高。

“恭喜你。”看着走进来的王景枫，林沐淡淡地说道，似乎很久没有细细地大量这个人了，她依然那么孤冷清高，依然那么才智过人，只是林沐隐约觉得王景枫自x市回来之后，有些不同了，至于不同在哪里，她却说不出来，全是女人的直觉吧。

王景枫其实是过来请假的，因为海外的公司那边有急事需要自己赶去处理，只是见了面，还是有点尴尬吧。“谢谢。”，王景枫跟林沐面对面坐下，其实像林沐的这样的优质女性应该也是很多人追的吧，只是爱情这种东西，谈不上道理，爱了就是爱了，不爱就是勉强不来。“最近怎么样啊？”

“还好，一切照旧。怎么，你今天来找我话家常的吗？现在好像还没下班哦。”林沐低头继续看着手里的文件，其实这样带刺的语气和话语，她自己也不愿说出来伤害彼此，有时候有些话刺伤的不仅仅是对方，更是自己。只是林沐和王景枫都是自尊心太强的人，即是被拒绝了，也要显得很无所谓，就像告诉对方，没有你我依然可以过得很好，在我的世界中，其实你并没有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