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萧转身进了厨房，王景枫一个人坐在这木头搭成的简易的桌子旁，计划着一天的安排。

李彦胡乱打理了自己一通，火速赶了出来，却见王景枫气定神闲地坐在桌子旁发呆。对，李彦认定这死面瘫就是在发呆。“枫姐。”

王景枫回头看见李彦正背着包站在门口，又低头看看表，“不错，才八分钟嘛。过来坐。”

“什么？我们不是要赶去监狱吗？”李彦一脸不解地看着王景枫，感情这丫的玩我呢，一会十分钟内搞定，这又让我过来坐，请我喝茶吗！

“有免费早餐不吃吗？嗯？我看你不是一直吵着没吃到一顿正经饭吗？”

“早餐？”听到吃，李彦才算是活过来了，她走过来，放下背包，扫了眼桌子和周围，一脸无奈地望向王景枫，“早餐在哪？”

“急什么，叶萧正在做。”王景枫摸出手机，不理她，独自翻着这短时间的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看到林沐的消息提示，王景枫心不禁又紧了一下，自己终究还是伤害了这个深爱着自己的女人。打开看到内容是有关工作的，悬着的心放了下去，可始终不是滋味。

李彦看着王景枫并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也掏出手机准备刷刷微博，可是悲剧的发现这个鬼地方没无线就算了，信号还不稳定。于是只能无奈地玩起了小游戏。

叶萧端着面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两人一人拿着一只手机，一个手舞足蹈，表情堪称千变万化；一个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面无表情，像石化了一般。叶萧觉得好笑地摇摇头，走近桌子，轻轻将面放好：“王律师、李小姐，面好了。我们这边条件不好，希望你们能吃得习惯。”此时，叶萧的妹妹叶玲也跟了出来，这孩子昨天被叶萧背回来，竟像是从泥里刨出来的一样，今天梳洗了一番再出现，倒还是个可爱的女孩。

“小玲，快跟王律师和李小姐问好。“叶萧牵过身后的妹妹，温柔地说道。

孩子似乎也很害羞，但还是躲在叶萧身后怯怯地说道：“王律师、李小姐好。”

李彦觉得这小姑娘倒是长得挺招人爱的，声音也甜，还有这呆呆的模样比她姐姐那接近死面瘫的气质好多了。

“不用这么客气的，坐下一起吃吧。”王景枫淡淡地说道，虽然话没什么温度，但在李彦看来，这简直就是”难得的温柔”！

就这样四人围在一起静静地享受了一顿简单的早餐。王景枫想来，自己也是很久没这么认真地吃过早餐了。都是打包到办公室胡乱吃点，或是干脆就不吃了。这样简单的早餐，却是无比的温馨与满足。王景枫突然想起了父母，以前在国外没时间陪他们，后来回国了，又开始四处奔波，在家的时间也屈指可数。王景枫突然有些想父母了，倒是在心里打定主意这个案子结了要回家去看看。或许，与家人、爱人就这样简单地吃顿饭，享受这份真实的平淡，正是最浪漫的幸福。

第 8 章

吃过早饭，几人便匆匆出发了。因为王景枫和李彦对山路不熟悉，所以叶萧两姐妹便接过了带他们到村口的任务。一路上，王景枫在整理着案子的思路，李彦因为鞋的问题也闷闷不乐，叶萧又本是安静的性子，整个队伍就显得十分沉寂，只是叶玲偶尔会和姐姐说上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到了村口，村长老刘已经早早地等在那儿了。山里的早上和晚上总是很凉的，风刮起老刘的银发，这位略微佝偻着腰的淳朴的山民，此时倒让王景枫觉得是和这四面的山川一般高大，不由地起了几分敬意。作为村长，将每一家每一户村民的事都挂在心上，在岗位上兢兢业业了几十年，也难怪会受到村民的如此的尊重与爱戴。

“诶，你们都过来了。早上好啊。王律师，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顾青会在那边等我们。哦，顾青就是帮我们联系到你的人。”老刘说着又将手里的袋子提到王景枫面前：“这个，我怕你们赶时间也没吃着吃饭，乡下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自己做的饼你们凑合一下也好。”

“刘叔，您客气了。我们已经吃过了。不过这个我们也收下了，谢谢您。”想起今早的早餐，王景枫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诶，说什么谢不谢的，王律师你太客气了。”老刘看了眼旁边的叶家姐妹，疑惑地问王景枫：“王律师是打算把两个孩子也带去吗？”

“哦？我是没关系，那得看他们自己愿不愿意去了。”王景枫淡淡地说，“不过，如果去的话。在我谈话时需要回避。”

“我们会的！”叶玲赶紧回答到，生怕慢了就会被丢在这里一样。叶萧摸摸妹妹头，或许只有自己能体会到妹妹心中是有多么急切地想要见到父亲，她毕竟还是个不懂事，渴望父母的爱的孩子。

“我们明白的，王律师您放心吧。”叶萧对于王景枫也是感激的，其实过来时，她也很想跟过去，几次想把这样的请求提出来，却还是咽了回去。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和妹妹这样贸然前去会不会影响到王景枫的工作，不知道为何，她在心中并不希望这个女人为难。

“那就上车吧，既然有人等，我不喜欢迟到。”王景枫说完便拉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当下后面几人也不好耽搁，纷纷坐上了车。

不过李彦这货，其他事倒也干得利落，偏偏就这开车，一让她开车跟要她命似的，一大堆理由唠叨个不停。从自己身上扯到她家人，扯到未来，就差没被祖宗十八代抬出来了。王景枫实在搞不懂这人在想些什么，不过她最怕谁跟她唠叨，所以也就只能放弃让李彦开车的想法，任命地自己动手。

这车是王景枫托朋友借来的，一来是这边地势偏远，王景枫怕没车行动会不方便；二来有一辆车，他们的行李也便于放置。王景枫车技算是很好的，坐她的车一是安全二是舒服，不会把你颠来颠去，折磨得死去活来。几人在车上也显得很是安静，老刘便找起话题唠起嗑来：“要说这村里的这路不修好啊，我们村真是很难有发展啊，唉。”

王景枫专注地开着车，李彦倒是很快把话接了过来：“你们没像上面申请申请吗？”

“怎么会没有，只是上面一时间也顾不过来。其实我们也明白这急不来，我现在更希望村子里能有一辆车，能供大家进出方便。现在这每天一班车，很多时候时间上都安排不过来，有时候赶不上农集，损失的都是大家的血汗啊。”老刘叹着气，他也很想改变村子现在的落后情况，但是没钱办不了事啊。

车里一下又陷入了沉寂，这种情况李彦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政府拨款毕竟存在很多程序，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下了。而至于车的问题嘛，公交公司也定要以营利为目的的，要为了满足这个村少数人的方便放弃营利也是不可能的。

“车的问题我可以帮你们解决，我回去后送辆车过来就好。”王景枫沉默了半天，一张口便来了这么一句，让这一车人都吓了一跳。

“枫姐，你这……”其实李彦是很想说“你不像干这赔本买卖的人啊，这又是哪根筋搭错了？”可是她还真不敢说出口，早上已经把冰山惹毛了一次了，这到底要不要罚她还不知道呢，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老刘这边也吃惊不小，这人千里迢迢来无偿劳动不说，还送车给他们，这，他怎么都不太想得通。“王律师，这，我们怎么能再收你的礼物，你真的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嗯，这事以后再说吧。”王景枫也没多说，继续专心开她的车。其实王景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原因，就突兀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或许是因为那个女孩吧，又或许是因为老刘，又或许还是其他什么。只是王景枫自己明白，通常来说第一个理由才是最重要的。再加之一辆车对她来说，也不过使举手之劳。但自己的行为可能不太容易让人立马接受，特别是有傲骨的人。因此她也便不好再多说什么。

总算到了监狱，门口早早以立着一个年轻男人，一只手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点着烟，看上去是在等人，而且应该就是等的他们。王景枫泊好车，便在老刘带领下走到了这个男人身边。她猜得确实没错，这人正是顾青。“你好，王景枫。”王景枫很自然地伸出手去，还没等老刘开口，顾青也是个爽快的人，裂开嘴笑道：“你好，王律师，你果然是爽快人。”

“这是我助手李彦。”两人互相简单的问过好，王景枫继续说道：“我们今天的目的是想见见叶雄，我希望尽快进行。”

“没问题，这边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跟我来吧。”

这是王景枫第一次见到当事人，这个饱受折磨的男人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苍老和憔悴得多。叶雄静静地坐在那里眼里放佛已经失去了精气神。“爸！”两个孩子看见阔别已久的父亲情绪显得有些激动。王景枫注意到，那个坚强倔强的女孩就是这样看着眼前的父亲，咬住嘴唇不让眼眶中的泪掉落下来。叶雄听到孩子的声音，才惊醒般抬起头，只是一瞬间，这个男人便再也抑制不住的痛哭起来。叶玲不断敲打着隔在父女间的那该死的玻璃，眼泪不可抑制的泉涌而出。而女孩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父亲。

李彦连忙上前抱住叶玲，怕闹出更大的动静会影响到工作的顺利进行，同时这孩子的可怜模样也真是让她揪心。

“爸，家里一切都好，您放心吧。王律师很好，我相信它能够帮助您的。您一会儿跟她好好谈，我们都会在家等着你。”一旁安静的女孩见妹妹被李彦安抚住，靠过来对父亲坚定地说道，只是眼眶的泪再也止不住的滑落，落下的，也是这一两个月的思恋、伤心和委屈，“我们都会好好的。”

叶雄看见懂事的女儿这一两个月为这个家的事操劳，原本就单薄的身子又瘦了一大截，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放心吧，爸爸知道的。好好照顾好自己和妹妹。”

“嗯。那我先和妹妹出去了，你们好好谈。”懂事的女孩总是知道该怎样为别人着想，可越是这样，越是让人觉得心疼。王景枫看着女孩单薄的背影，想起那挂在脸上的泪痕，很想上前抱住她，她一定会帮助她的父亲的，可是她知道自己给不了这样的承诺，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老刘和顾青领着两个孩子出去了，现在剩下王景枫、李彦和叶雄，王景枫来之前也没从没想过，自己见到当事人开口说的第一句不是关乎案件，而是“你有一个很棒的女儿”。

第 9 章

叶雄听了对方这句话，先是一怔，随即很欣慰地点点头：“是啊，萧儿从小就很懂事，这次，”男人说道此处，又陷入了沉默，王景枫却并不想打断她。“这次，出来这样的事情，我知道是我冲动了，但是我也不后悔，只是苦了两个孩子。特别是萧儿她，不该承受这么多折磨。”

“既然如此，请将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我希望能帮到你们。”王景枫看着眼前这个人，如果没发生这种事，这个人是个很好的父亲，那个孩子也应该有个虽然不富有，但却幸福的家吧。想及此，她更坚定地看向这个男人，“你应该相信我。”

叶雄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来历，也不知道她已经了解了什么，他只知道顾青告诉过他，这是一个很厉害的律师。叶雄对律师这个职业是不了解的，甚至多多少少有些不太喜欢这群被称为律师的人，因为新闻好像总是报道他们会昧着良心追求利益。但是此刻，他能感受到这个女人的坚定和真诚，更何况，他已经一穷二白了，也没什么值得人惦记的了。而且看样子，她已经得到了女儿的信任，那么既然如此，或许这个人真的能帮助到自己。“好，我会尽量配合。”

“那请你描述一下案发当时的情绪吧。”王景枫掏出了录音笔，李彦也提了提神，随时准备摘录要点。叶雄确再次沉默了。

“怎么了？”王景枫迟迟等不到对方开口，有些疑惑。

“需要所有细节吗？我……”叶雄迟疑到，“如果我说了，你会觉得我并不值得你帮呢？”

王景枫听了这句话，有些吃惊，难道此案真的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事？“你可以试试，如果你不说，我肯定无法帮你。你说的，至少我有可能帮到你。而且说不说，对我影响不大，于你却不同，你可以想清楚再做决定。”

此话一出，三人都陷入了沉默，气氛低到了几点。王景枫想，如果当事人不配合，加之现在这些极其有限的信息，无论她再怎么卖力，也无力回天。但她并不着急，因为她赌叶雄会开口的，不会自己，也为两个孩子。

事实证明王景枫再一次赌对了。过了大约2分钟，叶雄终于开口了。“那天晚上，我去他家找他理论，其实我并不打算杀人，我只是想证实他是不是对我妻子……那晚，我去到他家，他大概刚吃完饭在堂前喝小酒，我冲上去找他理论，问他是不是，是不是对我妻子干了那种事，我原以为他会反驳，可是，可是我没想到他竟然，竟然和爽快地承认了，而且还讽刺我。我一怒之下就顺手拿桌上的水果刀捅他。我没想到，真的，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发生这种状况，我也顾不了那么多，拔腿就跑了出来。”叶雄痛苦地撑着头，“我有想过教训他，找他理论。但是我真的没想过会杀掉他，我知道自己当时一定很疯狂。我当时真的快疯了。”

“你一共刺了多久你知道吗？”王景枫脸上依旧看不出丝毫表情。

“我没有意识了，完全不受控制，当时就想继续就好。”

“你一共刺了他28刀。”王景枫看着叶雄，表情更冷了。“你真的没感觉吗？”

“我真的不知道，请你相信我，我……”当初叶雄在公安局听到刑警告诉自己这个数字时，也被震惊了，“我，所以我怕你会认为我是一个杀人魔，我，”

王景枫头沉了下去，叶雄也在担心，或许她最终还是会放弃帮自己吧。只是，王景枫突然抬起头，眼神里闪着异样的光彩，像是想到了什么。“我听说你是在城里打工，具体是做什么的？”

叶雄没想到王景枫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木匠。有时候在工地上，有时候也接私人的活儿。”

王景枫点点头，便没有再追问这个问题。“警方调查显示当时没有目击证人，我想问你在整个过程中，包括去和回来的路上，有注意到什么人吗？”

叶雄仔细想想，还是没有想来。“我真没注意到。“

“你有空再好好想想吧，想起什么再找人通知我。顾青可以联系到的。”

“对了，你说被害人亲口承认，还讽刺了你，他具体说了什么？”

叶雄沉默了半晌，“他说，我常年在外冷落的妻子，他说，他能满足她。还说，我妻子很，很享受。可是她却自杀了”叶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我绝对不相信那混蛋口中所说的。一定是他杀害了我妻子。”

“你冷静些，再想想，只有这些吗？”

叶雄平复了片刻：“王律师，具体的我无法完全复述过来。不过请你相信我。”叶雄一脸痛苦，或许自己不该再逼他，王景枫这样想着。

“我可以信你，但是如果到时候法庭需要你的供词，我希望你能说出来。直白地说，这可能会减轻的量刑。”

叶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