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没考虑过原祁殊其实是会游泳的?
好吧,其实这只是证明了原祁殊处于的食物链顶端的王者身份而已。宋子钺现在就恨自己怎么就不善言辞,那么快就把那个案子的结果说完了呢?要是他可以说的抑扬顿挫一波三折,不就可以再多跟自家儿子说点话了吗?就算儿子不理自己,能光明正大的赖在自己儿子身边也是好的啊……
于是宋子钺绞尽脑汁的想啊想,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墨儿,你不打算出去逛逛?”就每天呆在家里啊?
“我又不是女人,逛街不是我的爱好。我的爱好只有法医这一门而已,可是……”原祁殊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宋子钺,表情冷冷的,嘴上却噼里啪啦地冒出一大堆明明毫无起伏却总让人觉得饱含感情的话:“我记得你不是提点刑狱公事吗?一个月下来怎么也有不少案子要查吧?你们那里缺人不?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当然,我不会因为自己的是你儿子就做空降兵的,正规程序我还是会好好走的——你们什么时候开始面试?面试官是谁?在你们那里上班的试用期是多久?薪水怎么算?有福利吗……”
这可是原祁殊接管宋倾墨身体以来宋子钺听见的自家儿子对自己说的最长也最带感情(?)的一番话,本来应该会成为宋子钺珍藏一生的回忆的,但是现在爱子成痴却又不善于表达感情的宋大公事只是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墨儿,你的眼睛……”在发光。
我的眼睛?原祁殊不懂宋子钺这个回答是什么意思。他想了想——原来是这样!宋子钺身为提刑司的老大,面试主审官这一职位绝对是逃不过他手掌心的!也就是说所有要进入提刑司就职的人员都要在宋子钺眼皮子底下转一圈,得到宋子钺首肯后才能在提刑司顺利开始自己的工作。
正所谓众生平等,自己的这副身子虽然是宋子钺的亲生儿子,入职应该还是要走正规程序的——嗯,这很好。但是据原祁殊研究,东昀国的官位设置虽不至于冗余却也说不上精简,官员尸位素餐的现象也不是没有,那么提刑司应该也是没有空缺职位的——想走正规程序好像也没办法……
所以现在宋子钺做的事应该叫做走后门?原祁殊还在现代时这样的事情见的也不算少,毕竟从他记事以来就有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入他家族的旗下企业。综上所述,宋子钺现在就是在家里为自己做面试?
原祁殊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就算他是通过宋子钺走后门进去的,他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那天当中的解剖公开课相信还有不少人记忆犹新。他没想到的只是自己有一天也会知道亲身知晓“走后门”的具体过程……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状态,端正姿势,清冷的面容透出一点严肃:“我的眼睛很好,虽然最近没有做过测试,但我估计是5.0的5.0,且目前没有发生眼球病变的可能性,所以关于这点你完全不必担心。我的专业知识很丰富,相信这一点已经不用我为你证明了。我能保持24小时也就是12个时辰的全天待机状态,即使是深夜,即使是陷入深眠,我也能很好地调整自己大脑的思考状态——全力活动自己的脑细胞,为案件奉献自己的一份心力——我调整自身状态的速度绝对能超越你的想象。另外,我还……”
“等等,”沉浸在自己儿子美妙的、富有磁性的声音里的宋子钺越听越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墨儿,你在说什么?”
原祁殊充满着认真、严肃的眼睛里呈现出一种冰冷透明的感觉,让人不禁从心里涌出一股战栗感。他张开那两瓣刀削一般的薄唇,嗓音如百年陈酿的美酒:“我在做自我介绍——更直白的说,我是在推销自己,好让你雇用我。”
“你不会是想……”宋子钺的面部神经果然死光了,即使他现在心里已经因为原祁殊的表现而震惊得不得了他也能面不改色的问出自己的疑问:“墨儿,你真的想进入提刑司?”
“这是我的志愿。”
“墨儿,爹不是不同意,只是……”
“只是什么?”
“官员的任用并不是爹说了算的。”
原祁殊想想,好像也是——古代可不兴现代的那一套。
“所以?”原祁殊很认真地向宋子钺询问自己要是想要进入提刑司的话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宋子钺拼命忍住想摸摸自家儿子头的冲动:“这件事爹会为你解决的……那么,你要不要考虑出去好好欣赏一下我们国家的都城?”顺便也将宋云韬的那件事淡忘一下……
——宋大公事,你和宋夫人完全没想过某大少爷其实压根就不在意这件事的情况吗?
原祁殊:“?”
“听说褚家的那位将军不日便将凯旋……”
第24章:大军凯旋
苍陵大陆上有东西两个大国。
原祁殊所在的占据了大陆东部的东昀国和与东昀国遥遥相对二分天下的是西方的霸主西楚国。
西楚国国境内多山,少有的土地也并不肥沃,但是它却有着丰富的矿产资源,也因此令诸多高超的武器匠人趋之若鹜,更造就了西楚国无数的武器世家——钨铁打造的精钢长刀,玄铁精制的漆黑宝剑,小巧锋利的秘银匕首……
百家争鸣之中,尤以铸铁城为首。
铸铁城造出的武器不仅千奇百怪造型奇特,而且件件像都是华美的艺术品,锋利的程度更和美丽的程度成正比,全是削铁如泥的利器。世传铸铁城有最精尖的冶炼工艺,却只传给铸铁城下任当家——铸铁城花氏,从他们的手下能冶出花一样的金属,从他们的手下能锻出花一样的武器,而他们的容貌能让春日百花黯然失色。
好铁,好刀,好工匠。
无与伦比的锋利,无与伦比的美丽。
而东昀国有大片肥沃的良田,丰沛的水土创造出座座鱼米之乡,蜿蜒的海岸线绵延百里,微暖潮湿的季风总是在适当的时候带来美好的消息;耸立的桑树铺垫出厚厚叠叠的桑叶,蚕们吐出晶莹洁白的丝线,技艺精巧的女儿们将其织成华润的锦缎;起伏的丘陵上盛开着碧绿的色泽,香叶嫩芽产出举世闻名的好茶……
值得一提的是位于东昀东部的玉田郡,只有那里的温润水土才能滋养出产量稀少炊时有香的碧粳水稻。其研磨出的碧粳米颗粒细长,带微绿色,在蒸煮时便能散发出奇异的芳香——虽说是盛产,但是整个玉田郡一年产出的碧粳米数量有限,是为贡品——那是专供贵族享用的舌尖美味。
……
这下好了,你有的东西我没有,你缺的东西我放到烂,怎么办?
——打呗!
西楚国与东昀国就开始了已经记不起年月的争斗,两国民众也愈发仇视起彼此,眼看战火不断绵延,周边诸小国也跃跃欲试,世界大战一触即发……
谁料百年之前,西楚国长公主与东昀国太子皆挂帅踏上战场,誓要取下敌方首级一举攻破敌国赢得战争而在阵前相见之时,一股命运感让两人一见如故,心中顿时涌起相见恨晚之感。两人立时打马回军,奏表上书——
我要嫁(娶)他(她)!
和亲的事总是能一路开绿灯,两人的请求得到了最大的首肯——毕竟能不打仗就得到想要的东西的话谁还愿意打仗啊?
于是两国就靠着自家长公主和太子的婚姻建立起了长久的双边友好关系,悠扬的驼铃声声动听,在漫长的长久无人约束的地带中踩踏出一条荒芜而繁华的路途,为人们带去期盼已久的和平与美丽……
但是这世上并不是只有这两个国家的——南边是一望无垠的大海,海是否有尽头,海的究竟有些什么谁也不知道;往北而上是游牧民族的领地,宽阔的草原再往北还有飘荡着千年风沙的大漠——艰苦的环境,居无定所的生活,养出的是剽悍的战马和男女皆为悍将的人民。
西楚国是缺少耕地,起码还有耕地啊;游牧民族都是游牧了,连耕地是什么他们估计都不知道——没有粮食,冬日残酷的天候能断绝他们最后的希望。嗜血的因子从古早就已埋藏在他们的骨血里。西楚国缺粮,不是他们的目标——游牧民族磨刀霍霍,刀尖所朝的方向只有一个!
好在东昀国不只有安定国内的宋氏,还有抵御外敌的褚氏——一百五十年前,褚氏祖先褚战燃横空出世,将入侵的第一次统和了北方所有的游牧民族御驾出征的大汗斩落马下,逼得入侵者立时直退五百里,并在褚战燃在世之时不敢再犯东昀。六十五年后,褚战燃与世长辞,北方战火再燃。褚战燃次子褚婓楼领兵出战,困守半月,没有让一个蛮夷踏上边疆生云城的城墙……
褚氏男儿一生军旅,一族军旅,他们为东昀国百姓抛头颅洒热血,鲜红的血液也为他们一族奠定了战神之名——褚氏将一代又一代的骨血洒落生云城的城墙,以自己的血肉筑起生云城不落的太阳!
宋倾墨让原祁殊去看的,就是褚氏的又一次凯旋。
褚氏一族长孙,年少有成的少年将军,褚而。
当原祁殊听见半夏说到那位将军的名字时,正在喝茶的他被呛到了:“猪儿?”
薇芜急忙上前为他抚背,半夏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里,只好低头续茶:“是的,大少爷。”
——这爹妈得多不待见这孩子才能取这么一个名字出来啊?
原祁殊向后摆摆手,示意薇芜不用再拍了。他向下望去,街边已经挤满了围观的人群,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欢欣的笑容。原祁殊往街的尽头遥遥望去,那里有一座城墙,没有直冲天际的高度,却有高耸入云的威严。
原祁殊现在身处于京城第一茶楼君子堂的临街包厢中。君子堂的包厢本来就热销,加之临街的那几个包厢能提供360度无死角的街市全景,不想和一般民众为伍却又想要第一时间看到大军凯旋的景象,这几个房间就是一般有钱人最好的选择。热销的结果就是三日之前,半夏接到宋子钺命令让他给原祁殊订一个包厢时,君子堂连大厅的位置都已全部订完了。
不过,让原祁殊来看褚而凯旋只是宋子钺和原芷惜想出来的一个借口而已——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和现代不一样,古代的人权不会覆盖到杀人犯的身上。你不珍惜别人的生命,别人为何要珍惜你的生命呢?现代的法学界认为,因为死刑的手段极其残忍且其造成的损害具有不可恢复性,所以是一种极其残忍、不道德的刑罚。但是古时候的人是有同态复仇心理的,所以除了那些违法买卖生命包庇罪犯的人,不管是谁杀了人,都得付出代价。
可是那些想要换个人替自己受刑的凶手,那些收受贿赂偷换凶手的官员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吗?
——宋子钺还在提点刑狱公事的位子上坐着呢!
而宋氏,数百年来努力奋斗得到的成果就是,只要是他们查出来的案子,哪怕你是皇亲国戚,也逃不过断头台上头点地的结局。
而宋云韬的案子,是宋家大少爷宋倾墨亲自查出来的。
于是,在刑部的高效率工作和宋子钺不求情的双重攻略下,宋云韬在两天前为了建立法治社会而奉献出了他年轻的生命。
宋子钺和原芷惜怕自家儿子因为亲手将自己的弟弟送上断头台这件事产生心里阴影,就找了个借口让待在家里做古代法医学研究兼等待宋子钺方面的聘请答复的原祁殊出门转转。
但原祁殊真的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宋云韬……
可惜的是,人类常常是一种自以为是的生物。原祁殊表示自己不在意,并不代表别人相信他真的不在意啊!正当宋子钺和原芷惜为了怎样才能得到一个包厢而又不欠别人人情烦恼的时候,一个豪华包厢主动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动机姑且不论,君子堂的老板在知道这件事后,直接把自己长年预留的包厢给了原祁殊,原大少爷得知这个包厢的来历后别说“谢谢”了,哼都没哼一声——怎么着,你联合宋子钺和原芷惜破坏了我努力学习的计划,还想我感恩戴德的谢谢你啊?
魂归天外的原祁殊被薇芜的尖叫所唤回现实:“大少爷,到了到了!”
褚而领着同样骑在马上的尉级以上的军官和一些步行的士兵踏着沉稳的步子,裹狭着金戈铁马的呼啸缓缓进入京城。
原祁殊喝着茶,无可无不可的轻轻淡淡地看了过去,一时之间便有些怔愣——虽然听说是一位少年将军,但他真的没考虑过会是这样少年的一位将军……
骑在最前面的黑马上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这样一个男孩子,在现代就是一个每天打游戏到处捣乱的小屁孩,在这里已经是一个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将军了?
或许是原祁殊清冷的眼神在一大波热烈的注视下太过明显,马上的将军稍稍抬了一点头,顺着那股子冷冽迎向了原祁殊的目光。
随着军队的行进,原祁殊渐渐看清楚了那位少年将军的脸。那是一张太过于稚嫩的脸——肤色白皙得像是从来没有被太阳晒过,更不要说在紧挨北方蛮夷之地的生云城呆过接近一年的时间;还未长开的小脸甚至可以模糊男女,五官及其秀气,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一双黑碌碌的眼睛像是要择人而噬……最不能让人忽视的就是潜藏那眼里的,生云城的刀光剑影,沙场上的鬼哭狼嚎。
原祁殊淡淡开口:“薇芜。”
薇芜正兴致勃勃的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人群中心披甲戴盔的军士们呢,听见自家大少爷的呼唤,便双眼亮晶晶的转过头,但是又特别没好气地问:“干嘛?”
见自家姐姐对大少爷不敬,半夏急忙在一边使眼色,想让薇芜把语气放好一点。
原祁殊虽是大少爷出身,但并不是纨绔——他既有着Z国古代大家族的传统礼仪教养,又有着Y国贵族的绅士风度——优雅矜贵,冷静自持。所以,他的尊严和高贵是不用残忍的刑罚和可耻的威胁来衬托的——侍奉他的人,能在无关痛痒的时候保持自己适度的自由,但是关键的时刻却对他有发自心底的畏惧和尊敬。
因此,原祁殊并没有在意薇芜的语气,只是接着问:“褚而有多大?”
薇芜偏着脑袋想了想,最后给出一个深思熟虑的答案:“不知道耶。”
半夏叹了口气,说道:“大少爷,据奴才所知,这位褚将军才十五岁呢。”
十五岁就上过战场杀过蛮夷的将军吗?难怪,连身上的血腥味和杀气都遮不住——果然是个小孩子。
褚而心里很不爽——在君子堂上面那个包厢那坐着冷冷的看着自己的男人是谁啊?自己记得不错的话,那位置,那包厢,绝对是属于君子堂的老板的!这人是谁,这么大的面子?要知道那个君子堂的老板可是……哼!
但是自己却从来没有在京城见过这个人!要知道,褚家在东昀也算是一个大家了,怎么说也是几代将军,一百多年的繁华了——京城哪个家族的少爷小姐自己能不知道的?那就只能是京城新贵了——自己这场仗打的也不算长吧,一年左右的时间,盘根错节的各大世家,能让这么一个见风就倒的病书生在京城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