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啦！”

他以前多在南方生活，很少看到这样大的雪，一时间喜悦感冲击感官，他喜不自胜。

顾思言也忍不住对他笑了，心里感叹，真是傻孩子，一场大雪就把他乐成了这样。

不过一场雪而已，土生土长于北方的顾思言对这样的大雪早已是司空见惯，大雪对他而言，再也没有什么吸引力。可是当他抬头看漫天的大雪时，却突然感谢这场大雪，因为这场大雪，让他和舒立为期大半个月的冷战冰消雪融。

他快速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下楼，一开门就被一个雪球砸在脖子上，融雪顺着脖子流入前胸，冷得他一阵哆嗦。

抬眼不远处，是舒立幸灾乐祸的笑容。

顾思言对着他温柔一笑，弯下腰抓起一把雪后朝他狠狠扬去，舒立惊叫着跑开了。

两个人在后院打闹了一阵，累得气喘吁吁，舒立提议来堆雪人，顾思言兴趣不大，却不愿扫舒立的兴，也雀跃地忙碌起来。

堆雪人是技术活，这一点从两人的成果就可以看出来。

因为地上的雪积得不够厚，两人先做了一个小一点的雪球往草坪上裹，裹出来的大雪球歪歪扭扭，一点也不像个圆。

本来想去厨房拿个胡萝卜来当鼻子，结果找了大半天没发现有胡萝卜，最后勉强找只龙虾插着。

厨房阿姨来做饭了，往厨房处窗户往后看到两人正把龙虾往一个类似雪人的脑袋上上塞，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袖子一捞就往后院走去，连皮肤上冷得起鸡皮疙瘩也没察觉，一把拔出龙虾，对着两人碎碎叨：“哎呀我的大少爷，你要玩拿什么玩不是玩，干嘛拿这个，这龙虾好几百块钱一斤咧。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不知道我妈他们那一辈年轻那几年，地里的草根也挖出来吃……”

两人一言不发看着她拿着龙虾往回走，嘴里还不忘数落他们，顾思言突然拉起舒立往林子方向跑去，忍不住大笑起来。

说不出哪里有趣，却是说不出的有趣。

舒立揉着肚子笑岔了气，还不忘惋惜：“哎，可惜我的雪人了。”

顾思言安慰他：“没关系，等雪积得厚了，我们堆个大的，给他戴条红领巾，老远看着，白花花的一片突然一抹红，鲜艳又好看。”

舒立看向他：“好。”

然后他迟迟不挪开注视自己的眼睛，顾思言被他看得莫名，心里发毛：“怎么？”

舒立从地上抓起一把散雪，揪住他就往衣领处放，顾思言猝不及防，肌肤相贴的冰凉让他忍不住弓着身。

“你干什么？”

他抬起眼责问地看向舒立，却发现舒立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自己，顾思言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半晌，舒立咧开嘴角没有温度的一笑，就转身快步走了。

顾思言忙追上去，拉着他的胳膊，舒立停在原地，于是他上前一步，胳膊搭在他的胳膊两侧，几乎是胸膛贴着对方的后背。

他向前靠近他的耳边，轻声耳语：“好了好了，我们都别去管谁对谁错，过去的就过去，别追究了，好不好？”

不知是他的声音有种诱惑人心的魔力，还是自己只是被这样的声音所蛊惑，那一刻的舒立唯一想做的事便是点头说好。

他一点都不喜欢冷战，他不喜欢看顾思言对着自己冷冰冰的脸，遇见了也只假装若无其事地和自己擦肩而过，仿佛自己的一切对于他而言，都无关紧要。

那种心像被堵塞的感觉，并不让人好受。

丁胖和韩冬两人撑着一把伞到了顾思言家门口，按了门铃，通过视频监控让老李开了门之后，在主楼里转了一圈没看到顾思言和舒立，直到窜去了厨房才被阿姨告知两人在后院堆雪人，并且把两人拿龙虾当胡萝卜给雪人安鼻子也抱怨了一番，惹得两人只赞极品。

出了大门，韩冬把伞递给丁胖，跃跃欲试：“你先拿着，我也要去跟他们堆雪人。”

说完一阵风地溜了，丁胖无奈地跟上去。

走到墙角处，却发现韩冬鬼鬼祟祟地趴在墙角，于是也好奇地跟在他身后看。

只见小树林旁边，顾思言和舒立两人正相拥着，情景好不温馨，心下一跳，这叫什么情况。

韩冬直起身对着他一阵氵壬荡的笑，丁胖翻了个白眼，以他们长久的革命感情，他不用大脑也能猜出韩冬想干嘛。

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在他的拼命扭动下艰难地将他拖至后方五六米，假装大声喊道：“思言，思言……”

然后轻声对韩冬叮嘱：“笨蛋，什么都别说，就当你什么都没看到，知道没？”

韩冬傻傻地瞪着大眼睛看他，丁胖心下无语，这白目！最后松手放开了他。

顾思言和舒立并肩从墙角处走出来，看着他俩正挤眉弄眼，纳闷地问：“你俩眉目传情些什么？”

韩冬愤起，正要反驳，就见丁胖对自己眼刀一扫，于是瘪瘪嘴低声反驳：“你以为是你们啊，我可不喜欢男生。”

顾思言和舒立没听清：“你嘟囔什么？”

丁胖拍了一下韩冬肩膀：“其实是这样的，不是下大雪了嘛，李睿决定在他家后院摆个烧烤摊，邀请你们一起去，结果打你们手机都打不通，我们只好亲自来请了。”

说到这点，忍不住抱怨：“话说你们可真是，这个年代，手机不随身带着，我简直怀疑你俩是穿越来的。”

舒立先是内疚：“不好意思，我们在后院堆雪人，忘了带手机。”随后好奇道：“雪地烧烤吗？李睿真是好雅兴。”

一行人中只有丁胖还颇有几分古人的风雅之气，点头附和：“不止呢，还可以赏腊梅花呢。”

顾思言和韩冬默契相视，双双吐槽：“矫揉造作！”

丁胖也鄙夷俩凡夫俗子：“庸俗！”

韩冬着急：“你俩赶紧吧，我还要回去看书呢，睿睿好容易答应借人家的。”

舒立好奇：“什么书啊？”

丁胖和顾思言双双道：“漫画书！”

舒立顿时噤声，韩冬不爽：“哎，漫画怎么啦？就你们电视连续剧高大上，我们动漫就低矮Low？你们这是不透过事物本质而只观察表象，唯心主义思想！”

顾思言正抬脚走，准备去换身衣裳，闻言不由回头笑道：“得得，打住，您别在这儿胡扯辱没了人马克思。”

舒立也回房间换了外套，四个人打车去了竹苑小区，沿着小区的路一直往里走，沿途除了成幢的楼房几乎都是竹子，丁胖博览群书，边走边为众人解说：“那是楠竹，那是凤尾竹，这是湘妃竹……”

搞得舒立瞬间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

一直走到最里处才抵达，韩冬指着两栋紧挨着的房子左边一栋：“这是我家，旁边是李睿家。”

舒立看着房子的风格，不由好奇道：“这是日式建筑吗？”

顾思言笑着拉他进屋：“下次可别这样说，不然夏生又该对你普及中国古文化了。”

韩冬接嘴：“对啊，人家丁胖子说了，不能说这是日式建筑，日本的房子和推拉门还有榻榻米都是从咱们汉朝借鉴的，然而现在他们却堂而皇之称之为日式风格，这是抄袭、这是无耻的剽窃！作为一个有深深的爱国心的、有着悠悠五千年优秀灿烂历史文化国家的龙的传人，我们要坚决且绝不妥协地交口相传敌人的无耻行径，以便将敌人的恶行昭示于普天之下，让他们为此付出名誉扫地从而在地球上无立锥之地的沉痛代~嘎~哎呦，动~动~动~”

李睿揪住他的脸颊不放手：“我发现你最近口才真是越来越好了，早知道你也该去参加演讲比赛，说不定还能抢了夏生的冠军宝座！”

说起这事韩冬又立刻暴走：“你还好意思提这事儿，我……”

李睿笑眯眯看着他：“继续说，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探讨这个问题，漫画书也不要看了，嗯？”

韩冬弱弱地瞪了他一眼，就往李睿房间走，嘴里还不死心地嘟囔：“真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李睿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才回头对舒立说：“欢迎来我家，走吧，我们正忙着生火呢。”

第 22 章

舒立絮语。

当生活的摩擦激进成了矛盾，言辞无力致使态度恶劣，一个无心一个无力，为着生活中那无法统一的琐事，我们一生都将白费力气，而这些事情没意义得还比不过拿时间来看肥皂剧。

四人都脱了鞋进屋，穿过好几道回廊才到了院子中央。

这是一片中空的庭院，面积不小，遥远望一角处一棵四人合抱粗细的银杏，银杏树下是一座小巧别致的凉亭。

通往凉亭的细碎石头铺成的大路两边安置着不少盆栽，山茶、青松还有一株绽放的腊梅。

凉亭中央有一方圆形石桌，石桌周围的长方木椅就地取材以凉亭的扶手栏杆为靠椅。

舒立对李睿感慨地说：“你家布置得好别致啊，像古代庭院。”

李睿正要领着他们进厨房，闻言笑了笑：“都是我爷爷他老人家爱这种格调，我爸妈都不住这儿，他们都说生活在这里，感觉好像生活节奏都慢了半拍。”

顾思言单手扶着舒立的肩，笑着补充道：“李爷爷是个艺术家，所以我们这一伙人中，他最喜欢丁胖这样的书呆子了。你那么爱看书，也是个书呆子，如果李爷爷见了你，肯定也喜欢你，说不定还会送你一幅他的大作呢。上次他就送了丁胖子一幅‘酒醉杨妃’图，把我们眼红得。”

舒立纳闷：“‘酒醉杨妃’是什么？”

丁胖解释道：“是牡丹中的一种名贵品种，开粉紫色花，盛开顶部为粉红色。因为它的植株枝条柔软，花头下垂，很类似纤纤醉态，所以给它取了个名叫“酒醉杨妃”。”

李睿接过话：“我爷爷喜欢养牡丹，什么豆绿、冠世墨玉、玉楼点翠、雪映朝霞他都养，他有一个小的植物温室棚，就在后院，等元旦过后牡丹花开了，一直到国庆节，只要你有时间，都可以过来看，这期间都有花开的。”

说话间，厨房到了，只见乔落的女朋友李晨曦正系着围裙、戴着手套忙碌着洗菜，难以想象，这个平日里冰冷冷只会把胳膊抱在胸前的女生还有这样人间烟火的时候。

乔落在一旁笨拙地打下手，碍手碍脚得很是让李晨曦火大：“你还是去生火吧，别在这影响我发挥。”

李睿拍了一下手笑道：“没事晨曦，你的帮手到了。”随即又转身对舒立解释：“抱歉，我家没有请厨师，平时都是我奶奶做饭，所以今天得我们自己动手了。我、乔落冬瓜三个人负责炭火，你们剩下四个人个人负责洗菜，这样安排可以吗？”

舒立点头正要说可以，顾思言撑着门看厨房内狼藉一片，不无戏谑：“吃个烧烤还得自给自足，你这地主之谊真是尽得可以！”

丁胖笑他：“你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惯了，今天让你体会一下自己动手填饱肚子的成就感，绝对比你平时只是单纯的的饱腹感让你更有满足感。”

顾思言瘪瘪嘴巴笑道：“看来你很有当家庭煮夫的潜力。”

几个人闻言都笑了。

李晨曦正把乔落推出厨房，闻言也笑着接道：“别对家庭煮夫这一伟大称号嗤之以鼻，专心于把的时间倾注在家庭上的男人，可是这个新时代好男人的准则之一，你们再不努力熏熏人间烟火，就等着时代的浪潮把你们埋汰吧。”

顾思言笑：“看来你还挺能说？果然我有眼不识泰山，忘了真正的高手向来都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李晨曦眼光散散地看了一眼乔落后又溜回来，似笑非笑答道：“是啊，就像我向来喜欢敌人一刀致命的死法。”

闻言，众人都向乔落投去了同情的目光，乔落却没事人似得抖抖肩膀，不以为意。

后来，舒立和李晨曦悲痛地发现，这哪里是四个人的合作，明明就是两个人的苦力加两个捣蛋的拖油瓶。

先前听到丁胖的什么成就感饱腹感满足感理论，还以为他是深有体会，谁知不过是纸上谈兵，放到实际中，根本就是空有理论而指导不了任何实际。

另一面，李睿那边也是状况百出。虽然有一次露营的经历，但勉强称得上的唯一一次实战经验也因为自己玩纸牌浪费掉了，书到用时方恨少，李睿扼腕叹息，爷爷早就告诫过，玩物丧志啊。

不得不拿起电话求助韩冬，刚挂电话韩冬就从二楼飞奔了下来，对着一筹莫展的乔落和李睿叉腰笑得好不嘚瑟：“嘿嘿，终于知道本大爷的不可或缺了吧。”

乔落抱着胳膊一副慵懒地对李睿感慨：“这家伙一定是上辈子存在感缺失！”

李睿却宠溺地笑笑，拍着韩冬的脑袋：“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该你登上历史舞台了。”

乔落对他对韩冬永远的无条件附和表以意味不明的挑眉动作。

所有工作就绪，众人就座，七手八脚开始忙碌，慰劳早已饥肠辘辘的胃。

顾思言夹起一块烤好的肉用菜叶包好递到舒立嘴边，舒立由于手上正在忙着翻烤架上的肉，也没多想就吞了。咀嚼的时候就发现对面的李晨曦神色怪异地在自己和顾思言脸上扫视：“你们俩……不是gay吧？”

李睿闻言抬头看舒立，舒立不明白地啊了一声，gay？同性恋？是说他和顾思言吗？是说顾思言和自己在谈恋爱的意思吗？怎么可能，顾思言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等他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看着饭桌上其他人注视的目光，他顿时觉得腮帮子酸得不想动。

他觉得心里隐隐发慌，闷闷的，说不出的感觉，只想下意识地去逃避。

顾思言看了一眼舒立，发现他瞪着眼木呆呆的，于是假装轻松地开玩笑：“怎么办，连晨曦都看出来我们关系非比寻常了？以后还怎么假装正常？”

舒立闻言非但没笑，脸色更加僵硬了三分。韩冬毫不留情地流露自己对同性恋的厌恶，皱着一张脸鄙视：“思言你可真恶心！”

乔落看着李睿低头抿嘴想笑却笑不出来的动作，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

李晨曦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开玩笑的，舒立你好当真啊。你放心啦，顾思言不是gay，最近林绛追他可追得紧了。”

舒立闻言下意识看向身边的顾思言，顾思言皱眉表示无语，舒立误以为他不想公开这件事儿，心中一阵莫名酸涩。

虽然不知道顾思言是不是同性恋跟林绛追不追他有什么关系，但是这件事又引起了众人一阵热议。

庸俗如韩冬急着求证：“听说是个大美女哎，是不是真的？下次我一定要去一中看看。”

稳妥如丁胖诚恳劝诫：“像这种性情温柔却又肯为爱放下矜持的女生不可多得，要把握住！”

风流如乔落表示不屑：“喜欢就答应呗，又不是以结婚为前提！”此言一出，李晨曦便是脸色一白。

“难道你把感情当做游戏？”

乔落笑得真挚：“怎么会？对你我就很认真！”

李晨曦脸色缓和了七分，其余人在心里默默吐槽，他对他的每一位前任都是这么说的！

李睿情绪似乎低落，并未就此事发表多余观点。

从这里一抬眼，白雪腊梅、苍翠青松，美景入眼加上一时气氛太过和睦以至于酒足饭饱后的韩冬抱着空酒瓶大发感慨：“等十年以后，我们一定要带着自己的老婆再这样聚一次。”

李睿闻言愣了愣，半晌苦笑：“我大概没有那样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