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城天下——Motutu
Motutu  发于:2015年0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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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将军和那名苗族少年在战后支离破碎的雪地中相遇,

一个是朝廷胜将,一个是苗疆战俘。

只是因为有着相似的性格和灭族的仇恨而互相纠葛。

本一心想置对方于死地,却不想会因此为对方倾尽全部……

内容标签:恩怨情仇 报仇雪恨

主角:容征 ┃ 配角:满荆风 ┃ 其它:仁世尧

第一章: 劫后余生

——楔子

容将军出征苗夷之时,长安城里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时至今日,已是足足十月。

送信的驿马嘶声划破夜空,风尘仆仆的皇城信使千里快骑送来圣上密旨:无论代价,务必在年前拿下苗夷之地,收复统一。

区区数字,重如泰山。

此后的半个月里,容将军亲自带领金兵铁马奔赴沙场,前后阻击,日夜不停地炮轰苗军掩藏之地。苗军终究抵挡不住这样的进攻,半个月后溃不成器,全军覆没。

代价三军,拿下苗夷。

容将军轻叹一声,被血染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收拾战场,看看有没有受伤的弟兄,抬回营地里好生照看。其他活着的苗人,自愿投降的,全部押回俘虏。”

“是,容少。”

看着士卫远去的身影,蓦地,眼前飘过一丝柔白,又一丝。下雪了。容将军那双满是茧子的手抬起来握住了一片小小的雪花,遇到温暖的掌心化了开去,留下一点点冰凉的温度,转瞬即逝。“爹,您看到了吗?收复苗夷,儿做到了。”

——第一章

容将军的爹也是将军,出征苗夷整整两年,最后战死沙场。在长安城听到这个消息的容大少爷容征声嘶力竭地痛哭了一场,第二天进宫请命,请求圣上允许自己接替父亲未完成的使命,出征战场。容家大少的才华当今圣上早有耳闻,虽然一度想将容少留在宫里辅佐其侧,但拗不过他的决心请命,只好批了奏折,顺带拨给他最好的兵权,以示重心。

当然,接任其父职位的小容将军并没有让任何人失望。整整一年,皇城内就传来了胜利的喜讯。这个在战场上带领千军万马横扫战场的铁血英雄,平日里开心时可以和军营里任何一个士兵打成一片,小容将军年轻,长得英俊潇洒。兴许是为了避免因为提起曾经的那位容将军而让容征少爷伤心。所以大家只叫现在的他“容少”,并不叫他“容将军”。

此时容征的心情很平静,雪下得越来越大,容征披了一件和雪一样白净的貂皮绒袍,几个贴身的侍卫骑马伴他左右。踏过满地乌黑殷红交织的土地,残破的兵器、风中凌乱飘飞的旗帜,都在诉说着在此之前长达三年的浴血之战。容征的面上表情静如止水,此时正细细听着一旁都尉汇报着统计上来的情报。

“苗岭以南的残党都清理干净了,四个据点全部清剿完毕,刚才从苗军的尸体里找到了他们的统领卯蚩拔烈。已经找律大人确认过了,确实是本人。”

容征边听边点头,时不时“嗯”上一声,又突然回头问他:“可有疏漏的名单没有?”

“依照监察司列出的苗党首要几个负责人皆以落网,除了已经战死的几个之外,还有三个重伤者已经押进了战俘营里,并未疏漏。只不过不久前卯蚩家那个长子……”

见汇报之人语气顿了顿,容征跳了下眉角。“如何?”

“回容少,此人虽不在监察司列出的乱党名单之中,可身为乱党首领的长子,大有追替其父的嫌疑。律大人本想一举抓了,不过……此人消失一般,战后音信全无,不知生死。”

“随他去,此人我与他交过手,鲁莽粗人一个。冲锋陷阵厮杀劲敌是一把好手,不过没了他父亲当军队的主心骨,他也成不了大气候。”容征收回目光喃喃道。

汇报之人见容征说话语气慵慵倦倦满不在乎,便点头答了个“是”,不再多语。

说话间白雪迅速覆盖着大地,像是要抹净这里的一切。

“容少,这里有人!”前头的侍卫喊了起来,声音虽然不响,但在雪地里像是有了回音似的。容征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拉了缰绳过去。

石头后面,确实倚着一个满腿是血的少年。约摸像是汉人孩子里弱冠之年的样子,却因为身材消瘦,不仔细看还以为他只有十七八岁。此人着着一身最朴素的枣红色苗衣,虽凌乱不堪的头发遮住了半个脸,面孔倒还算得上干净俊秀。他倚在那儿一动不动,但丝毫掩盖不了他此时看到这么多敌人的恐惧。

“喂,你们俩,把他捆起来押回营里去!”身边传来将士的命令,两个士兵随即熟练地拿起绳索朝那个苗衣少年走去。

“滚!”就在即将被士兵提起来的瞬间,少年胡乱地抡起一只手甩向士兵的脸,一个躲闪不及,那个士兵反倒真真切切地被打了个闷响。

兴许是觉得在容少面前丢脸,那个士兵伸手就一把扯过少年散乱的头发,还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少年闷哼一声,嘴角竟被活活打出一条血丝。

“放开他。”容征微微蹙眉,随即覆身下马,阻止了士兵再次挥向少年的手掌。

此时一阵刺骨的寒风拂过地面,雪白的貂皮绒袍被风吹扬起衣角,附着在袍上的浮雪一同被扬起。容征只觉得白色的飞絮一时间遮盖住了视线不远处那一片鲜艳的枣红,但又只是那么一瞬,枣红的身影和那张憔悴英气的脸庞再一次清晰地映在容征眼底。

寂静的雪地,那躺在血泊中的少年就这样被一群敌人包围住,毫无反手之力。

容征走近那苗族少年,俯身抬起他的下额。他的指尖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反抗之力,随即便被自己牢牢压制住。

“你叫什么。”容征问。

少年死死咬住嘴唇,半晌一言不发。

容征想了想,平静地从腰间拔出匕首,锋利的刃对着少年的颈项间轻轻抚过一道。少年的身体在冰凉的利器划过颈间的那一刻剧烈震颤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不怕死?”容征半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问。

“只求一死。”少年布满血丝的眼睛睁得老大,唇边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四个字。

容征轻轻地笑了笑。“告诉我,我杀了你的爹娘还是朋友?”

少年眼底突然泛起了一片红,却愣咬着嘴唇是什么都没回答。

“还是全部?”容征淡淡地问。

“狗奴才……呸”少年张大了嘴巴大声喊出这句话,如同费了好大的气力。

“住嘴!你也不看看你在和谁讲话!”一旁的士兵拔出剑直指少年,却被容征抬手制止。

容征松开掐着少年下额的手。“对不起,害得你孤苦伶仃。”

“谁要你的对不起……”

少年挥手欲要将面前的人推开,无奈这毫无力气的挣扎在众人看来只是像个笑话。

“一起带回去吧。”容征向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随即打算起身。

就在那一刻,一身枣红色的少年不知哪来的气力,竟然腾地爬起来扯住容少的衣角,夺过他手中的匕首!

容征大惊,一个闪躲不及却也来不及避开少年的猛扑。原以为那少年是想夺刀刺向容征,却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少年竟把锋刃对向了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容征一个箭步冲上去扣住少年的手腕往后一扭,只听得手腕处“咔”的一声脆响,少年惨叫一声,手中的匕首应声落地。

“你干什么!”容征皱眉呵斥道。

“杀了我!我也不和你回去!”少年咬牙歇斯底里地喊。

容征此时仍旧未放开扣住少年手腕的手,他加大了手中的力道把少年拽向自己。

咫尺之间,容征死死盯着那张残破清瘦的脸庞,竟发觉这少年眉宇之间有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凶煞,容征的心底有那么一瞬间居然觉得自己在那双眼睛前败下阵来。只不过适逢战后险胜,年少轻狂的容征倒怎么也不甘心就此败下什么阴沟里翻船的阵来。只那么一瞬,他便恢复神色甩开了少年的面孔。

“你听着,从今天起你是我的俘虏。我让你活着你就得活着,我不让你死,你就别想寻死……”容征一字一顿在少年耳边告诉他,落下最后一个字时,少年蹙眉闭目,再不言语。

第二章: 俘虏之苦

汉军在苗岭营中准备了一日便匆匆准备启程回京,虽说大部分士兵都还没从疲劳中缓过劲儿来,但既然战争结束了,还赢得痛快,那么剩下的活着的大伙儿,不管是伤着的没伤着的,瘸着的还是缺胳膊少腿儿的,也便也个个兴致高涨打算回乡领了赏论了功,还赶得上过年。

从苗疆回长安,漫漫长路,中原大地遍地银装素裹。

行军队伍一路半歇半走。足足走了一个多月。

容征骑着乌黑的血马行在队伍最前方,殷红的披风被寒风刮得飞扬。在他身后,骑兵,步兵依次跟着,最后则是被绳子拴成几列的苗族俘虏。

行路过了一半,这些战俘的数量已经减少了三成。寒冬和饥饿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们,每天都有人支撑不住而倒下去,沦为荒野孤魂。

容征很少会去队伍最后看那些战俘,谈不上于心不忍,只是经历了常年战事对生死早已麻木。他只是每天听一遍从队伍后方传来的人数统计,确保没有发生逃跑和集体造反的事情,便不再多顾。

只是那半月后的一日,队伍最后的护卫突然快马加鞭赶上容少身边,要求当场处决一个闹事的俘虏。

容征回头望去,只见那护卫的马后用绳索拖着一个被捆住双手的少年。一身单薄的衣服被磨得千疮百孔,却依稀可见那原本鲜艳的枣红色。

容征认出那个曾和自己打过照面的苗族少年。

“他犯了什么事?”容征问护卫。

“回容少,此人几欲伙同其他俘虏逃跑,还借故三番五次拖延队伍的行路。这样的俘虏一定要当场处决!才能震慑其他不安分的战俘!”护卫双手抱拳说的坚决,看样子确实已被这个少年折腾得不轻。

“你胡说!”那少年怒吼道。“纵使是战败的俘虏我们也是人,你把我们当畜生对待。我们凭什么不能为自己的性命争口气!”

“你还嘴硬!”那骑在马背上的护卫扬起手中的马鞭“啪——”地一声抽在少年的背上,一道应声破裂的血印子竟硬生生溅出了几滴鲜血,落在雪地上分外刺眼。

容征微微皱眉,却是没有直接开口制止那护卫。犹豫片刻后,他传令行军队伍原地休息,自己则调转马头朝队伍的后方向去。

也只有因为这一次,他才真正知道原来战俘真的是会被人像赶牲口一样拴着前行,稍有怠慢就会被毒打。也是只有这次他才知道,战俘的大量死亡并不只是因为路途遥远体力不支,而是他们根本没有御寒的衣物和充足的食物,很多俘虏都是走着走着直接就被冻死或者活活饿死……

容征四下查看了一圈这些剩余的战俘,发现有些人竟在角落里焦灼地刨挖树根和雪下冰冻的植被果腹。

“是谁在管理这些战俘的日常吃食?”容征问。

四下寂静一片,竟无人回应。

“怎么,居然没有人为他们提供食物吗!”容征有些愠怒,不由得提高了嗓门。

“容……容少。”有士兵小声喊道。“中原正值冬季,处处荒芜。我们自己人都整天饿着肚子,哪还有心思喂饱这些战俘……”

说这话的士兵越说越轻,四周听的人却无意间流露出赞同的神色。

此次苗夷之战前后耗时一年多,双方均损失惨重。而容征率领的军队也是足足付出了三个军的代价才拿下这场战争的胜利。战争惨烈,虽胜由败,回乡之路又赶上严冬,剩下活着的人刚开始还兴致高涨,但日子熬久了便再无心思庆祝,只是想要早日归家。

容征深知这些兵卒的愁苦,此时只是蹙眉不语并没有及时追究他们的过错。

“从现在起把我每天的食物分出一半来发给他们,务必要保证他们活着回长安。众将领和士卒们如果愿意把自己的食物分发给这些战俘的,但凡到达长安之后我会一律多分发部分俸禄作为奖励。”容征骑在马上朝队伍前喊。

一时间,队伍中纷纷开始窃窃私语。

“容少,您路途劳累,可不能分出一半来自己饿着呀……”有人小声站出来劝阻。

“是啊容少,战俘饿死事小,将军您若是归京途中出了什么事,我们如何在皇上面前交代……”

“无碍。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容征抬手制止了对方的欲言又止。“律临,以后给他们分发食物的事由你负责,不得怠慢。”

“是。”容征身旁一个唤名律临的护卫应声答应。

待容征再次回到队伍最前方的时候,瞥见那被绳索拖在马后的苗族少年站直了身子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容征不由得心生一股怨气。

“放心,以后你们都饿不着肚子。”容征从怀中掏出一片干粮饼,头也不回地丢给那少年,便传令军队继续朝长安城启程。

少年看清手里的干粮之后着实愣了一下,脸上恶狠狠的表情虽毫无减少,但却没有丝毫犹豫,把容征丢来的干粮大口吞咽了下去。

第三章: 病灶初见

自此之后的一周,战俘的情况明显有了很大的改善。律临每天都会监督那些战俘的食物分发情况,并在傍晚一同汇报给队伍最前方的容征。

而容征每每都会仔细听,似是把这当成一件每天必读的大事。

“今日的食物都派发下去了,总共一百二十四人,没有战俘死亡。”那一日傍晚,律临说完这句话,见到容征点头笑了笑。

“很好,律临你辛苦了。”容征朝律临投以肯定的神色,却见对方似是面露疑容。

“容少……在下有一事不解,望容少指点。”律临犹犹豫豫地开口。

“律临但说无妨。”容征道。

律临朝容征抱拳行了个礼,开口便铮铮问道:“在下不明容少为何如此关心这些战俘的情况,战争本就是成王败寇之事,即使这些战俘全都被押回长安,也是一辈子被当牛做马的奴隶命。对他们来说,中途就死掉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律临……”容征听罢微笑。“你是不是觉得我把心思放在战俘存亡这件事上,太过拘泥于小节?”

“属下不敢!”律临慌张道。

“你不必紧张。”容征抬手安慰他。“律临,你觉得,我们为什么要打仗?”

“打仗……当然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百姓生活安定。”律临正视着容征,不知这问题何意。

“那,他们原本又何尝不是黎民百姓呢。”容征的声音深远。“家父数年前逝于苗疆,我请命圣上接替家父完成苗夷之战已有数载。这些年看尽刀光剑影,妻离子散。若不是皇命有令,战败敌军还有剩下的活人必须带回充当俘虏,我并非想要抓他们回来。”

容征看着律临的眼睛,许久才问他。“如果换做是律临你成了战俘,你希望活下去吗?”

“……若是律临被敌方押做战俘,属下宁愿自我了断。”律临撇过脸,说得坚决。

“那你的家人呢?”容征淡淡地问。

“我……”律临惊觉语塞,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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