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还记得当时是被怎样背回家的。年少的他可能分不清爱和亲情的区别，可今年已经二十四岁的他还能分不清吗？吸了吸快要流出来的鼻水，尹澈起身找了两张面纸巾把脸上的泪水和鼻水擦掉。

“咔嚓”门被人从外面拧开了。

“收拾好了吗？”尹湛踩着光脚踏进门。

尹澈一动不动的背着尹湛立在床柜面前。

“嗯，不错不错，居然这么干净，”尹湛纵身一跃就把自已扔在那张软和的大床上。

尹澈时刻听着尹湛的动静，然后用后背对着他。

“我，我出去了。”刚往门口迈开步子。

“你声音怎么怪怪的？”尹湛起身坐在床上盯着面前削弱的背影。

“嗯嗯，”尹澈不开口说话了，而是边摇头边用鼻音表示没有。听到后面没有质疑的声音后，尹澈拔腿就想向门外跑。只是手臂上传来另一只手的温度，凉凉的，挣不脱，尹澈急了，他现在不能被尹湛看到，“你放开我。”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你怎么了？可以跟我说啊，”尹湛拽着那只有点发颤的手，使力往床上一拉。两个人一起跌在大床上。尹湛坐起身，手上也没放那只手，只是那只手的主人趴在床上一动不动。死死的把脸埋在被子里。

“还不出来透口气就要被捂死了。”尹湛用手拉了拉，想要把床上那人从被子里拉出来。

3.尹家父子的猜想

“不要，你不要管我，求你了，”尹湛看着躺在面前开始慢慢抽咽的男人手足无措。

“到底怎么了，你和我说啊，难道和我都不能说？”尹湛放开对方的手臂轻轻的用手拍着尹澈的后背。

“嗯，”抽咽着一边哼哼一边摇头。然后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把一个漂亮的后脑勺留给尹湛。

“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有自已的秘密了？”听不出尹湛是什么语气。

尹澈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只有眼角还不停的往下流着泪。尹湛把尹澈的身子扳过来面对着自已，满脸满眼全是红红的，“噗，真像只兔子。”一脸欠扁的笑容。只有尹澈知道，他是多么喜欢他的笑容，可是又有多么害怕他的笑容，更怕他的鄙夷。垂下眼帘，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划过脸颊。屈起手臂挡在眼前。

尹湛收起笑容，在他印象当中尹澈从来没有这样伤心的哭过，哪怕是以前被他欺负都一直是一脸温和的看着他。伸出手指轻轻磨梭着面前白净清秀的面容，“不能说吗？”

“嗯，”哽咽却坚定的回答。

“好，我不问了，”把尹澈从床上拉进自已的怀里，伸手在他的头发上揉了揉。

尹澈并不挣扎，他开始低低的哭出声音，用力的回抱着那个另他又爱又怕的人，像是要把这几年的辛苦的压抑和思念一并发泄出来。因为他清楚这个怀抱终究会被另一个女人取代，哪怕只有一次是属于他的，他也想要拥有，可对尹湛有这样的想法又让他自已有着深深的自责和罪恶感。

尹湛用脸轻轻的在尹澈的头发上噌着，发尖上传来柔柔的刺感和洗发水的味道。不知道多久以后，当怀里的人抽咽的声音越来越小，一动不动的时候，尹湛才轻轻的松开自已的双臂。尹澈已经累得睡着了，看着几年不见的哥哥，眉眼还是和四年前一样，只是已经脱离了当时的稚嫩，给人一种很白净漂亮的感觉，尹澈的皮肤从小就很白，五官也一直都是很漂亮细致，所以尹湛一直就把他视作应该被自已保护的人，他的性格也很慢吞，也许正是有一个这样性格的哥哥才成就了他现在的这种性格吧。

拉过被子给尹澈搭在身上，在衣橱里找了件早就为他准备好的衣服裤子往浴室走，当水从头顶洒下来开始，他一直回想着从尹澈眼角涌出大颗大颗泪珠的画面。

小时候他曾经为了没有人敢欺负尹澈，遇着不对眼的人就上前把别人打趴下。现在他也能这么做。只是人长大以后很多问题不是单单把别人揍趴下就了事的。

第二天上午尹湛被刺眼的阳光照醒的时候，身边已经空空如也，起身下楼见尹父正坐在客厅沙发上认真的看报纸。

“爸，哥呢？”尹湛边打着哈欠边伸着懒腰问。

“上班去了，你以为全世界人民都像你，不等到太阳出来不起床？”尹父头也不抬的答。

“那您为什么也没出去？”走去一楼浴室。

“我今天休息不行啊，还没接掌公司就要给你报备了？”尹父摘下眼镜。

口齿不清的“嗯，不用。”明显在刷牙。

“对了，阿澈怎么了？”尹父面向浴室。

几秒钟过后，一嘴泡沫的尹湛伸出半个身子，“怎么了？”

“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

“你没问啊？”

“他说过敏，”

“能过敏成核桃？”尹湛又把身子缩回去继续洗。

“我没有试过。”尹父还一脸认真，直到看到浴室出来的身影后才对他指了指，“厨房去端早餐。”

“知道，我又不是第一次来。”

“哼，没良心的东西，对了，我过几天要出国一趟，你是在家住还是回你那公寓啊。”尹父伸长着脖子望向厨房。

尹湛对好象有心事的尹澈有点不放心，“在家住，过些日子再过去住。”一手端着牛奶一手拿着面包边走边吃。

“哦，咳。”尹父装模作样的咳嗽一下，其实一脸的兴奋，必竟老人都想要一家人住一起的嘛。

“爸，哥最近有没有反常的表现啊？”一屁股直接往沙发上坐。

“没有什么反常的啊，只是这几年经常帮你收拾屋子。”尹父不以为意。

“所以我说他不像我哥，更像是做媳妇的嘛，把家事料理的紧紧有条。”“啪，”尹父把一摞报纸往茶几上一丢。

“怎么了？”尹湛一脸莫名其妙。

“我就说嘛，他眼睛能肿得像核桃，根本就是哭的嘛。”尹父以愤恨的眼光盯着他小儿子。

“我说您也真的老了，现在才知道，我啊，昨晚就知道了，”说着又喝了口牛奶。

“所以说都怪你啊，”尹父像拍苍蝇似的拍尹湛。

“啊，牛奶，牛奶洒了。”尹湛保持着手的平衡。“干嘛怪我啊？”边挨着巴常边护着脸。不是一点狼狈啊。

“肯定就你昨晚说他不像你哥，像媳妇，才伤了他的自尊心了。”尹父一脸箸定的说。

“真的？”尹湛一脸不确定。

“你被一重要的亲人这样说，你心里啥滋味啊，能好过吗？”

“可不就一句玩笑吗？当时我也说是玩笑了啊。”尹湛一脸委屈。

“因为你哥从小性子就慢，又比你心思细腻些，你当然不能懂。他还对我说很羡慕你性格之类的话。”尹父终于平静的坐回沙发上。

难怪昨晚问他都不说话了，尹湛心里如是想到。

4.傻哥哥

晚上九点多尹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进门换鞋，就见尹父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剧。

“爸，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把手里的公文包放在门后的柜子上。

“不是我早是你回来晚了”尹父摘下老花眼镜。

“今天没有开车去上班，”因为思绪有些乱。边说边往客厅走。

“搬出去住吧”，尹父转过头看着尹澈说。

“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和湛一样搬出去住方便些吧，可以交个女朋友了。”尹父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想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太老实了，而另一个儿子又太狡猾了，要是能够中和一下多好啊。

浴室门从里面被打开，尹湛身上的白衬衣微敞着边用毛巾擦拭湿淋淋的头发，边往客厅走，“我都听见了啊，”然后走到直愣神的尹澈身边拍了拍他肩膀。“你怎么想的？”

“你怎么还在家？”尹澈只觉得全身的神经都在叫嚣，不是因为看见尹湛的出浴样子，而是本来以为他一定已经回到他的公寓去的人，没想到居然还在家里能见到，这就叫惊喜。

“怎么，有意见？”尹湛看着面前矮自已一大截一身休闲的男人。只见对方摇了摇头，“那你想要搬出去？”

“我觉得在家住蛮好。”尹澈老实的回答。

“我就说嘛，”尹湛春风满面的转身往他家老爷子身边走去，“让哥这样的人出去单住，是很危险的，要让别人骗了就不好了。”

“一大老爷们儿怕被骗什么？”尹父一脸不高兴的瞪着尹湛，像是在对他说你娃一脸不识相。

“男人也有被骗身体和感情的，对人心理上和身体上的伤害也不比女人小。”尹湛头顶着块毛巾在尹父对面坐下。

“你说你们年龄也不小了，我也想要早点抱孙子啊，”尹父放下手里的电视摇控器。

尹澈的眼睛里瞬间布满了忧伤，他快速的调开与他们相视的视线，轻轻的往楼上走去。

“你太过于保护澈了，”尹父有些担忧的看着尹澈的身影消失在楼上。

“什么意思？”尹湛停下手里的动作。

“澈干净的太像一张白纸，这对他来说并不好，至少在我们现在生存的这个世界来说不是很好，所以他一直另我很担心。有的时候让他吃点亏并不是什么坏事。”这时尹父沙发旁的电话响了起来，“喂，我是，好，那就把票订在明天吧，嗯。”放下手中的电话，看了眼还在发呆的小儿子，“多和他聊聊，我感觉那孩子像是有什么心事，”尹父从沙发上站起来走了两步，“我明天就要去宁波，你也早点去休息。”

“这么快？”

“嗯，那边出了点状况。”尹父边上楼边说。

“那用不用我陪您一起去？”尹湛站起身。

“不用，正好明天是双休日，好好养足精神去公司。”“爸”已经快要走完最后两梯的尹父听到尹湛的声音又停了下来。

“我去公司的事情，希望您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会以我自已的能力往上走。”尹湛的眼睛里是年轻人特有的自信。

“知道了，”尹父的脸色很平和。

“太像一张白纸不好吗？”尹湛边嘀咕边上楼，走到尹澈门前的时候停了下来，“咚咚咚”

十几秒钟过后，门从里面打开了，尹澈戴着一副蓝边眼镜，身着一件宽松的白T恤，灰色的休闲裤，“你怎么还不睡？”一脸木然。

“看你晚上都在干些什么？”尹湛斜着身子从门框与尹澈的空隙处挤进房间，入眼处皆是淡蓝色的被子，淡蓝色的窗帘，“还是老样子啊，”东瞧瞧西打量。

“嗯，”尹澈把门关上往书桌上走去。

“这么晚还在上网？”尹湛往电脑屏幕处靠近。

“在社区论坛上解答一些眼科方面的问题。”说明白些就是现在已经有一些类似好医生之类的论坛，网友们可以在上面问自已想知道的问题，或是一些咨询探讨之类的。

“嗯，”尾音拖得长长的，转回身坐在尹澈的大床上。看着尹澈回到书桌上，双手快速的敲击着键盘。一阵沉默之后，“哥，能和你聊聊吗？”

尹澈停下手里的动作几秒之后转过头，“等我一下，几分钟就好。”又转过头继续跳动着手指。

“好，”看着尹澈如此专注的背影，尹湛心里觉得暖暖的，他只有在哥哥的面前才能做到心平气和，只是宽松的白T恤把尹澈的背影衬托出一种不真实感。他好像随时会飞走一样，尹湛不喜欢这种感觉。正在这时“嘣嚓嚓嚓，嘣嚓嚓，嘣嚓嘣嚓，嘣嚓嚓。”

“井柏什么事？”尹湛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在尹澈的床头柜上东翻西翻。“在老爷子家，嗯，”发现一本相册，顺手拎起放在床上，“好的，嗯，我们自已过去，知道了。”把手机扔在一边。翻开面前的相册。

“哎，好了，”尹澈关上电脑伸了个懒腰转过身子，不经意间看着床上那个盘起双腿认真翻看相册的尹湛，棱角分明的侧脸，微微有些怔忡。

“这后面全是一起在医院的同事吗？”尹湛指着照片上一身白大褂的尹澈脸上洋溢着干净爽朗的笑容，身边还靠着几个同样穿着可爱的女生。

“啊，不全是，有实习的时候拍的，”尹澈收回思绪微微垂下眼睑。

“坐啊，你忤那干嘛，比我长得矮心理不平衡？”尹湛抬起头拍拍身边的大床。

“呵呵，哪有。”尹澈扯扯头发乐颠乐颠的走过去，哪怕只是一个细小的动作也能让人心情一下舒畅。

尹湛看着尹澈那个呆呆的样子，也扯着嘴笑了，“傻”。

“嗯？”刚刚坐下的尹澈一脸茫然。

“说你笑得很白目，”伸手揉了揉尹澈微黄的头发。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不自然。”尹澈轻轻的说。

“我怎样让你觉得不自然？”双眼直钩钩的盯着尹澈。

尹澈把脸别往另一侧，“明明是你比我小，还总用哥哥的语气对我说话。”

尹湛愣了半分钟神，“噗，说你傻还不信。谁规定了哥哥和弟弟必须只说什么吗？”

“那倒没有，”脸有点微红。

5.赴宴

“好了，”尹湛调整身体面对着尹澈，“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没，没有”耸拉着脑袋。

“你昨天哭了那么久，”伸出右手扳过对方的脸与自已的视线直视。

尹澈纠结着脸，“真，真的没，没什么。”苍天哪，救救他吧，天知道在这世上他最不想骗的就是尹湛。

“你在紧张，”语不惊人死不休。

“呵呵，”往后缩缩脖子，远离尹湛的氛围，“哪，哪有。”边说边用双手撑着向后仰的身子。

“都结巴了，”敌退我进，这是尹湛同学一向信奉的人生格言。撅着屁股向前跟近。

“我能处，处理好，”已经快躺在床上了。尽量保持着平稳的呼吸，只是脸都憋成酱紫色。

尹湛双手撑在尹澈的肩膀两边，眼睛直视他十几秒，“不说拉倒，”然后一个潇洒的直起身体收回双手。

“呼，”尹澈收起双手直接躺在床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如果觉得累，什么都可以交给我，”尹湛把右腿支在床上，右手肘弯曲着放在膝盖上。

“嗯，”尹澈双眼直视白白的天花板轻轻喃喃道，“从小就保护我的一直是你。”

“谁叫你是我媳妇儿呢？”尹湛加深了脸上的笑容，弯腰揉了揉尹澈软软的头发。

沉默了半分钟的尹澈轻轻牵动嘴角，“就爱开玩笑。”

尹湛深深的看了眼直视天花板的尹澈，那眼底有着另人看不清的东西。然后起身往门口走，“快点去冲个澡睡了。”

“湛，”声音很轻。

“嗯？”尹湛把双手插在裤兜里停下脚步侧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