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二十四 下——枕崇
枕崇  发于:2015年09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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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扎着倒水,就着温水吞下两片退烧药,试图让头脑清醒一点。

嗓子一开口,沙哑的不能发声。我躺回床上,希望能退的快一点,我现在还没有时间慢慢的生病再慢慢的好。

身上盖着被子,不一会儿才能察觉到手机震动的声音。

晋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阴沉。

“你在哪?”

“不是派人监视了么,”我冷冷地说,“我在家。”

“自己家。”我重复了一遍。

电话里传来他的笑声,没有丝毫的愉悦,反而透出冷凝。他习惯做笑面虎,是笑里藏刀的那种人,我倒是宁肯他不笑。

果然,他的语气阴森:“你们做了?或者我该说,你们做到底了?”

“没有。”

调查到这种程度,何必还来问我。

真恶心。

“我讨厌别人对我不忠。”

“晋烈,你心里清楚我和你之间并没有忠诚可言。你说要我离开他,我离开了。他昨天过来,我们……没有做。”

“你的语气倒像是很可惜。”

耻辱的感觉就是那一刻涌上了心头。

“我可不可惜和你无关。”我咬牙加重了语气。

“别激动,你该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么。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我深吸一口气,在电话这端冷静下来。头愈发的昏沉,嗓子疼得厉害。

“我讨厌别人不忠,”他的语气中有隐蔽的愤怒,冷漠的下达命令:“今晚,在别墅等我。”

他挂了电话,我的身体开始毫无预示的抖动。我知道,噩梦就要来了,他能这么久不碰我,已经足够我感激戴德。

那些龌龊又氵壬靡的场景一下子浮现在眼前,搅得我头脑发昏。几乎快要吐出来。

真的好脏。

我捂住胸口的位置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蓦然间发现天下之大,却连我苏惟光的容身之地都没有。

我大概已经不抱期待。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我只是想不通,白经远为什么要来找我?我和他明明都知道他不爱我,醉酒之后他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

我摸着自己的嘴唇,想起昨天那个吻,冰凉的唇间似乎还存在着吻的触感。突然之间,回忆铺天盖地的涌来,那些接吻的场景一幕一幕悉数呈现,简直就像是走马灯一样,轻易地唤起人的记忆。

我不明白,为什么。

高大阴鸷的男人站在我的面前,黑暗的背影仿佛能把人推入地狱。我深吸一口气,向他走过去。

他转过身,讥诮的一双眼,透出欲望与凌虐味道。

“自己去床上,东西都在上面。该怎么做,相信不用我教你。”

我缓缓的脱掉衣服,爬上床,照他说的做。

“别着急,我们还有整晚的时间。”他的手指抚摸着我的嘴唇。

他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

……

是的,整晚的时间。

晋烈用整晚的时间让我明白人与人肉体的痴缠不过是一场肮脏的交易,他玩的尽兴,我知道我在不停的出血。晋烈在我旁边闭着眼睛,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睡了过去,一整晚,后面的痛楚鲜明的没有尽头。

我抬起头,衬着窗外微明的夜色,望着头上的天花板,脑海中一片空茫。一个无足轻重的普通人,因为曾经心怀幻想,热切地期待过,所以就要遭受这些。那一刻我的心里很平静,没有感觉的空茫。

可能麻木说的就是这种状态。

我没有状态。

昨夜的混乱与不堪依旧鲜明,我想起晋烈在肮脏的发泄中说:“贱人,你不该给他开门。”

他咬住我的耳朵。

“我不知道是他。”我疼得欲哭无泪,听见自己虚弱哀求的声音。

“你知道。”他狠狠地进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他。”我说。

“你知道。”

……

我抬起手,看见自己苍白的手指,翻过来,可以看见掌心中月牙形状的疤痕。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些疤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有的旧,有的还很新。我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有这样的习惯。

我用嘴唇碰了碰那些伤,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身体里的寂静和空茫都是清晰地的。

我在黎明到来之前,闭上了眼睛。

醒来的时候,晋烈已经站在窗前,穿着深褐色的睡衣,赤脚站在我面前,背对着我。阴天,阴霾的感觉,他头一次打开窗帘,脸朝着外面,不知道看见什么。

听见我起床的声音,转过身来。

他面目表情。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要报复白经远么,我来告诉你。”

我的手摸到自己发皱的不算太厉害的衬衣,套在身上。我一件一件的穿衣服。

我才发现他的手里捧着一杯咖啡,但是几乎没怎么动。

“应该很疼。”他说陈述句。

我默不作声。

“但是还不够。你疼的还不够,差的太远了。”他说,好像并不是说给我听的。

他用着几乎是温柔的眼神看着我,那种诡异的温柔。

“我比你疼多了。”他喃喃着什么,两个陌生的字眼在我的耳中一传而过。

我的身体僵了僵。

我淡漠地听着,知道晋烈陷入了幻觉。

“那些东西我一定会拿到的。”他低沉的声音像是某种催眠一样,让人迷惑。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双手交叠,目光越过他的肩膀上方向外看。

“本来就是属于我们的,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希望我这么做。”

“……”

“你也恨他对吧,虽然你曾经说过,你仰慕他。”

“你真是傻。被他害死还不知道。”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融化式的柔情,我觉得自己像一只猫一样的汗毛树立。

我知道晋烈是个变态,是个疯子。我不知道,他竟然走火入魔到这种程度。

但是我必须听着,这个男人的弱点就要暴露。

哪知道就在这时候,他好像突然间恢复了一样,从那种幻梦当中清醒过来,眼神慢慢变得狠厉。

他看了我一眼:“你在干什么?”

我收回盯着他的眼睛,发觉自己这么做并不妥当。

“是白经远,害死了他。”

他慢慢的开口说。

我悚然心惊,怀疑从头到尾,他都一直清醒着。

“他,是你的爱人?”

他头一次没有恼怒,继续用那种温柔的令人产生错觉得眼神看着我,他说:“苏惟光,你跟着我吧,我把那些东西销毁掉。你跟着我吧。”

他的眼神是奇异的,一向阴鸷的眼睛竟然隐隐发光。

让人不安。

“不。”

这样陌生的危险感顿时摄住了我的心神。

“我们回法国,你和我一起,叶恪非会同意的。”

“不。”

“你没有拒绝的余地。”他轻声说。

“你清醒一点,我没有卖身给你,我会有自由的。”我说的可能会激怒他,但是我压抑不住,我必须说出来。

他的眼睛转了转,阴阴的笑。

“你应该是我的。”

晚上他进我的房间,我不发一语的开始脱衣服,他要的不过是泄欲。我打不过他,反抗不过是增加自己的苦楚。

我脱着衣服,发觉床的一边塌陷下去,他上来了。

在黑暗里我扯出一个冷淡的微笑。

“苏惟光。是该这么叫你才对。”他的手臂从背后环住我。

我惊异的僵住,半晌不敢再有动作。他在床上没有拥抱过我,我们之间只有俺家。我不怕他的凶残卑劣,只怕他伪装的亲近与温柔,这会让我丧失警惕性,实在是不胜危险。

“……”

“我会好好对你的。”他说,简直是脱胎换骨一样换了一个人,我僵直着脖子,离开他温热的呼吸。

他对我改变态度,其实应该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可是我只是觉得恐惧。

我想这里会有怎样的阴谋,自己将会怎样被利用。

又是冬天了,哈一口气,空气里可以看到白色的雾气,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我和晋烈一起,维持着表面的相安无事。

他现在对我不错,甚至称得上是温柔,除了偶尔在床上像头畜生。还是那么阴鸷,但也很少再露出嘲讽的笑容。

我一直在防备,可是心累。有时候我也会想,就这样也很好,他的温柔是假的也好,是为了让我卸下心防也好,还是为了什么别的也好。

我承认我只是想让人对我温柔一点。至于温柔的对象,似乎已经不再重要,哪怕那个是晋烈。

我想我已经失望,并且学会不再期望。

甚至有的时候我会对他笑,笑着笑着,连自己都茫然。

第二十九章:陌路

晋烈已经很久没有再提过报仇的事情,好像在人生的某个节点里,他失去了片段的记忆,就像是彻底的忘记一样。

这和我们的开始的目的大相径庭。然而,我没有力气惩罚当年那个自己,莽撞的、视死如归的,现在想来依旧令我满心酸涩的自己。

我变了。变得蹊跷,连我自己都恍然。

今年我二十八岁。

再在镜子里看自己眼睛的时候,就发现有东西消失了,有一种我不愿承认的破碎沧桑。人的确是在老去,可是这几年,我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过完一生。

似乎我人生的全部庸碌与平凡都是为了这几年的惊人的堕落。

晋烈习惯揽住我的脖颈,然后靠近他的方向。

我知道华世和乾风的商战愈打愈烈,晋烈很少提,但新闻和网络总会争相报道。乾风的势力不可与当年同日而语,短短几年,已经迅速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也是唯一能与华世抗衡的企业。

他们的腥风血雨。

偶尔,我在电视上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恍然隔世。一闪而过之后,往往发现自己微微的失神。

于是自失的一笑。

他们在谈判桌上打过交道,也一起吃过饭。在饭局上看见他,才知道他的状况,不过也仅仅是外表上的。

是真的恍如隔世。

晋烈揽着我和他干杯,我也就微微的笑着举起酒杯,好像我们还是多年前的好朋友一样,没有丝毫虚情假意,可以笑得坦诚。

大多数时候,他的消息我是从别人口中听到。

比如说,华世总裁白经远扳回一局,比如说华世总裁白经远的跨国公司如何如何,再比如,华世总裁白经远的名媛妻子身怀六甲。

他的消息,我都只是从别人口中听到。包括晋烈口中。

慢慢的,我想,我心中的爱和恨似乎都变得淡薄了。再提起他的时候,已经连疼都不会再疼一下。

傅闻意和罗震同居在一起,两个人分分合合很多次,但是谁也离不开谁。我在S市的房子空着,就让给他们住。

乔藏和博拉斯结了婚,偶尔宋潇打电话来问候,景然的孩子已经会叫“妈妈”。

生活还是有很多惊喜的,哪怕本意并不是要我快乐。

忘记似乎变得很容易。商场上、圈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我和晋烈关系匪浅,知道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虽然真相远远和他们看到的不同。谁会想到乾风的董事长以作践一个男人为乐趣?

晋烈的几个心腹面前,我们好像是一对同性别的情侣,而且似乎是恩爱的。至于人后,我几乎是心惊胆战的体会着他的暴力和让人恍惚的温柔。很多次我告诉自己,或许他是真心的。

然而也不过是这样想想。

我已经很少再想起白经远。很少,可是每当我以为自己忘记了他的脸时,那张冷峻阳刚的面孔又会浮现出来。

我就会想,我脑海中他的样子,究竟真的是他的样子,还是我臆想出来的呢。我一直不懂,似乎也没有懂的必要。

还有那个雨夜让人情乱又迷惑的吻。我记得醉酒的他。

我总觉得我们之间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可是明明已经藕断丝连了这么多年。所以我也会想,厌倦这种事情,是迟早的吧。

我辞去了编辑的工作,来帮晋烈。

父母还在问我女朋友,结婚的事情。然而我现在都不敢确定,自己还会不会过上普通的生活。

我在晋烈手下做事。他对待手下决不亏待,薪水高得令人咂舌,又极善于用人,铁腕行事。是,他的确有资本和白经远抗衡。

这与我无关的一切。

我很快拥有一笔不菲的收入,并且持续增加。他也允许我在自己的房子住,这一年以来,我们之间居然有了类似相濡以沫的味道。

很是荒唐。

景然问过我,为什么会跟晋烈在一起。我说很方便,晋烈虽然反复无常,但是并不捉摸不定。他是个好情人。

没说出来的话是,这样我才会清醒。

景然不说话,我们都知道这种事是如人饮水,就像喝酒,谁醉了、谁难受,谁心里清楚。

乾风最近股市一直向好,可以说跟华世平分秋色。我始终不明白晋烈的目的,他有报复的时间,完全可以开辟自己的领地。他有足够的能力,乾风的现在就是证明。

这个男人也是很优秀的。但是即便我喜欢男人,这辈子也没有爱上他的可能。

我们罪恶的开始,已经注定了我和他,不可能。

被虐待的那些场景至今仍让我时常做恶梦。或许有人会说,大家都是男人,做了就做了,被虐待也就算了,何必这么斤斤计较?的确,肉体上完全没有了感觉,恢复几天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然而从那时起,很多东西都破碎了。因为找不回原来的样子,我也就无法要求自己释怀。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过。

“今天晚上的时间空出来,带你去个地方。”

我对他的话总有本能抗拒的警觉,所以我说:“什么事。”

“你会知道的。记住,把晚上的时间空出来。”然后自己挂断了电话。

也是,我从来都没有拒绝的权利。

我说过我是个懦弱的人。我可以死,大不了和他鱼死网破。可是,我没有这么做。

我是以自己为耻的。

我还是没想到,晋烈带我来的地方会是白经远的家。

我只来过这里一次,直到车慢慢驶入白家的时候,看见晋烈微带恶意的笑容时,我才看出这是什么地方。

“怎么,不喜欢?”晋烈阴冷的笑,语带讥讽。

我闭住嘴唇,没说话。默默跟着他走。

“呵……”他瞥我一眼,加快了步子。

“是晋先生和苏先生吧,请跟我来。”

“有劳。”我说。

我们来到白家后面的草地,四处长满了不知名的藤萝,应该是很耐寒的品种。每隔一段路会有一盏灯,温馨昏黄的光线,灯身是玫瑰金的颜色,不太像是男人会注意到的细节,充满了某种隐晦的家的含义。

这院子一点也不显得冷清,让人觉得舒服。

然后我看见一张女人的脸。

事实上,我首先注意到的是她隆起的腹部,她穿宝蓝色的毛衣,衣服很宽松,显示出孕妇的身份,她微微笑着,走路不是很方便,缓缓地向前踱着步子。她的身边有一个男人,剑眉星目,正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

隔了一段路,几盏灯,在明亮又不刺眼的灯光下。这一幕,确实是很和谐很神仙眷侣的画面。

他扶着她在圆桌旁坐下。越过那几盏灯的距离,突然抬头,朗星样清远的眼神直直的射过来,好像从来不曾有丝毫的掩饰。我的眼睛正对上他的目光,心中又是一颤。

一股热流无法抑制的涌上来。

我定了定神,听见旁边的晋烈说:“过去和白董打个招呼吧。”语气淡淡的。他现在不说“老情人”,也很少再用过往激怒我。我也很认同他对白经远的新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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