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包山一事他势在必行，所以尽管非他本愿，但他还是不得不厚着脸皮找人借钱。

晚上睡觉的时候，苏怀仁就和蔡雪芬说了借钱这事。

“孩子他爸，你真的打算包山了？”对于苏怀仁下定了决心要包山，蔡雪芬倒没有想要怎么反对。因为在她的观念里，男人就是天，女人就应该听男人的。而且她也相信，她的男人是个有本事的。所以，她只需要在背后默默支持他就可以了。

“嗯，我去看了大宝卖菜，那人多的都要把集市给挤爆了。一货车蔬菜，不到两个小时就抢完了，而且还有人嫌没买够。你知道吗？大宝那蔬菜都是论个卖，一个三毛，这么贵都有那么多人抢。如果我们以后种出来的水果有那味道，肯定赚得更多。之前我还在犹豫，但是现在已经想好了，就算是砸锅卖铁，咱也要包山。我们现在苦点累点，多打拼几年，以后孩子们也就能过得幸福点。”

“我没意见，你要是觉得行，那咱就做。我们已经苦了这么多年，再苦也就这样，只要以后孩子们过得好，一切都是值得的。”既然苏怀仁都这么说了，蔡雪芬就更加没什么好反对的了。

她虽然没读过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不代表她就没有自己的想法。他们这些年来一直都过的是贫苦日子，也都已经习惯了，但如果有可以改变的机会，她又怎么不想改变呢？谁希望自己一辈子贫苦？谁又不想过上好日子？就算不为他们自己，也要为他们的儿女考虑考虑，不是吗？

“之前我去村支书那里问过了，我们村子一共有一百六十八亩的山地，包山的价是十五块一亩，全部包下来就是两千五百多块钱。不过由于上面出台的扶持农民自主创业的政策，可以减免一部分，最后包下来一年也就两千左右。我们家能拿出来的钱不多，也就不到六百块钱，还差的那些钱我们只能去借，到时候看能借到多少是多少吧！”

“二哥家不是还欠咱三百块钱吗？我明日就去找他们要回来。”

“就算你去了也要不回来了，二哥一家是什么人我们还不清楚吗！而且二哥嗜赌，家里也存不住钱。这三百块钱就当是买个教训，以后我们家就别再和他们往来了。”

“那可是三百块钱，不是三块，你倒是大度！”蔡雪芬埋怨道，这么多钱，他们不知道要干多少活才能赚得回来。早知道要不回来，当初她说什么也不该让苏怀仁借给他二哥的。

“行了，以后咱们肯定会赚更多的钱回来，你就别计较了。”苏怀仁安慰蔡雪芬道。

“我不计较，那咱到哪里凑那么多钱去？”

苏怀仁叹了口气，沉默了下来。的确，这年头大家都不富裕，又哪里有闲钱借给他们，而且之前他们就已经借过一次了，再借恐怕也只会让别人觉得为难罢了。

“行了行了，我明日回娘家一趟，看我妈他们能不能先借咱们一点。”看出了苏怀仁的为难，蔡雪芬也不再多说什么。

说实话，苏怀仁其实并不想蔡雪芬回娘家借钱，因为他那个丈母娘实在是偏心的厉害，心里面只有他那两个大舅子，有什么好处也从来不会想着他们。他那个丈母娘只会让他们帮衬他那两个大舅子，而想让他那两个大舅子帮衬一下他们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想当年，蔡雪芬的嫁妆都是她自己挣的，他那丈母娘什么都没给她。

他们丈母娘这般也就罢了，两个大舅子和舅嫂也不是什么好想与的，一个个占便宜比谁都积极，而要他们帮忙的时候闪得比谁都要快。说白了，一个个都是铁公鸡，只进不出。

当年二宝超生，他也去借过钱，但却一分钱都没借到。不仅如此，他们还劝他，让蔡雪芬把孩子打掉算了，反正生下来也是赔钱货，还不如不生。听了这话，他什么也没说，直接黑着脸回了家。

现在他只要一想到当年的事心底就有气，这是人能说出的话吗？那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那是他苏怀仁的儿子！就算不是，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他们怎么就说得出这种混账话来的？

这事他怕蔡雪芬会多想，所以一直都没告诉过她。但自那以后，他除了每年在过年的时候会过去送礼外，其他时候几乎从不去他丈母娘家。而且每次去了也不多留，送完礼就会回来。

苏怀仁有心想要阻止蔡雪芬，不过到最后还是默许了，毕竟他们现在是真的缺钱，要是能够借到一点也是好的，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等到了这个星期天休息的时候，蔡雪芬一个人一大早便提着十个鸡蛋回了娘家。

苏玉清不知道他妈在娘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等他卖完菜回到家的时候，他妈就已经回来了，一个人正坐在房里哭，他爸则在一旁安慰着。这个时候还这么早，他妈在娘家应该是连饭都没吃，就直接赶回来了吧！

其实在他妈去他外婆家的时候，他就知道借不到钱。只是没想到他外婆和他那两个舅舅竟然会让她妈一个人哭着回来，也不知道他们跟他妈说了什么。

说到他外婆那边的一大家子，苏玉清就厌恶到不行。虽然比不过牛桂花，但也是相当讨厌了。

首先是他外婆，简直是偏心偏到沟里去了。每年他们一家去拜年的时候，他外婆就什么事都不做，也不让他那两个舅妈做，什么事都让他妈去做，简直跟使唤下人没两样。

不仅如此，还有他们小辈也是。他外婆只喜欢他那几个表兄弟，对他们兄妹三则不理也不问，他们被他表兄弟欺负了，他外婆还反过来骂他们不是。平时有什么好吃的他外婆也只给他那几个表兄弟，他们兄妹三个反正是从来没份的。所以，他特别讨厌他外婆，自他懂事起，几乎就不会去他外婆家了。

至于还有他那些个舅舅舅妈，表兄表妹什么的，他不想提，全都跟他的外婆一个德行，总之没一个好东西。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过他妈却算是他外婆家的另类了，这也难怪他妈从小就不讨他外婆的喜欢。

在苏玉清看来，这件事对于他妈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妈有点愚孝，什么都顺从他外婆的，或许是这些年逆来顺受惯了，也不知道反抗。现在这么一闹，他也希望他妈能看开一点，孝顺也该有个度，不要太盲目了，完全失了自己的主见。

有些人根本就不值得你为他掏心掏肺，因为人家根本就没有在乎过！

苏玉清他外婆那边没有借到钱，所以苏怀仁也就只有靠他自己了。他把所有可能借钱给的人都问了一遍，最后只有两三个人愿意借钱给他，一共也就借到了三百块钱。

苏怀仁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自己过，恨自己的没用。为什么难得有了一个可以改变他们家命运的好机会，他却无法抓住。

可是，他就要这么放弃了吗？不，他不会放弃，他不仅要做，而且要做的比谁都好！就算是他在赌这一口气，是他任性妄为，他也不会放弃！他要让那些看不起他，不肯帮他的人看看，就算没有他们，他苏怀仁也可以做的很好！

最后，苏怀仁想到了卖地。可是他们家的地只有五来亩，就算每亩能卖一百五，一共也才七百五十块钱。加上他们手上有的钱，也依旧不够包山。

“孩子他爸，咱们不是没去大哥家和咱妈那里借吗？要不我们去问问？”蔡雪芬这些天也像她平日里几个相好的姐妹们借了钱，全部加起来一共也就借了两百，而这两百块钱还是两个平时跟她不怎么来往的同事借给她的。

想到那些向来跟她交好的几个姐妹，她就心寒。真的是只有在最困难的时候，才看得出谁才是真心待你的，谁又只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苏怀仁没说话，他大哥一家也不好过，家里又有两个孩子在读书，哪里会有余钱借给他们。当年三宝超生的事，就是多亏了他大嫂帮他们借了钱。现在又要找他们借钱，他不想他大哥和大嫂为难。

至于他妈，他现在都三十多了，再找他妈借钱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而且他真要是借了钱的话，恐怕他二哥一家，还有他妹妹苏文秀肯定又不答应了，到时候为难的还是他妈。

“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犹豫了片刻，苏怀仁还是拒绝了向他妈和他大哥家借钱。

29、

最近几天，苏怀仁一门心思都放在了筹钱上，可惜求遍了所有能求的人，算上他们手上的钱，也只筹到了一千一百块钱，离包山还有着不小的差距。

黄昏的时候，苏怀仁一个人坐在门口，抽着旱烟，一脸愁绪。

这几天，他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了！想他这几天如何低声下气地求人，可是依旧没有几个人愿意帮他，这就是现实——世态本炎凉，人情薄如纸！

难道他真的就要放弃了吗？

曾经他有改变这一切的机会，他放弃了。如果现在他又放弃了，那以后还有机会吗？而到那时，他还能像今天这般坚决？或者，他所有的意志早就被这个残酷的现实给磨平了吧！

想得越多，苏怀仁就越发地想要改变这种窘状。他不能一直这么穷下去，他无所谓，可是他的孩子们，难道以后也要跟他一样一辈子被人瞧不起吗？

而这次是他唯一可以改变一切的机会，如果错过了，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苏玉清看着一脸憔悴的苏怀仁，心里很不是滋味。短短几天的时间，他爸就消瘦了不少。都是萧凛出的鬼主意，要是他一早就把钱拿出来，他爸也就不会这样为难了。

苏玉清拉着萧凛回了屋，把门反锁住。

“现在可以把钱拿出来给我爸了吧？看到我爸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不过那些不肯借钱给我爸的亲戚和朋友也真是可恨，以后他们最好没有求我的时候，否则他们就算是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帮他们。”苏玉清一脸恨恨道。

“嗯，咱们以后绝对不帮他们，别生气了。那明天我们就去找刘叔，你不是想把村子周围的几千亩地都包下来吗，我们让刘叔帮忙，到时候再一并把钱借给咱爸。”萧凛捏了捏苏玉清的脸，安抚道。

他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也可以开始实施他的下一步计划了。

“真的？可是刘叔会帮我们包山吗？”苏玉清双眼一亮，脸上带着惊喜道。本来他都已经放弃了，就让他爸的想法，先包他们村子里的地，至于其他的地，等以后再说。没想到萧凛连这点都帮他想到了！

“当然！你老公我出马，有什么是搞不定的。”看到苏玉清发亮的眼神，萧凛心里痒痒的，一把将人揽到怀里，亲了亲他的眼角。

“那你准备怎么办？”

“星期天你就会知道了。不过你要是亲老公一下，老公也告诉你。”萧凛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调笑道。

“不要脸。”

“和自己的媳妇接吻，怎么能叫做不要脸呢。”说着，萧凛又凑上去亲吻苏玉清的嘴唇——

“大宝，小凛，出来吃饭了！”两人正吻得投入，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蔡雪芬的声音。

苏玉清连忙推开了萧凛，有些慌张地应声道：“来了，妈！”

说完，苏玉清又指责萧凛道：“以后你在家里给我注意点，要是被我爸妈看到了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再说了，刚才你不是也吻得很投入吗？”萧凛一脸无所谓地戏谑道。

“滚！”苏玉清一脚踹开萧凛，径自打开门跑了出去。

等一家人都坐上了桌，苏怀仁开口道：“雪芬啊，我打算把咱们家的地卖了。”

他现在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卖了地也算是孤注一掷了。不成功便成仁！不，他不管如何都不能失败，因为他赌上的是他他的全部，家庭和孩子。

“就听你的吧！可是卖了地，也不够包山吧！”蔡雪芬愣了一下，犹豫了片刻，却也还是点了头。田地就是他们农村人的根本，她其实并不太赞成卖地。可是苏怀仁铁了心要包山，她就是反对也没什么用。而且，像这种时候，她更应该支持和体谅她的男人吧！

“我知道，改天我再去村支书那里问问，不够的钱看能不能先欠着，等明年再一起交上。”

“爸，咱不用卖地的。”苏玉清刚开始被他爸的决定给惊得愣住了，现在回过了神来，说道。要知道农村人都把地看得比命还重，不到万不得已，没有谁会卖自家的地。

“爸现在也是没办法了。”苏怀仁眼神有些暗淡，一脸无奈道。

“爸，我有个亲戚最近正想买地。如果您真的要卖地，我可以帮您问一下，至于价格，肯定不会让您吃亏的。”萧凛在桌下拉了拉正要说话的苏玉清，抢先开口道。

“这，不太好吧！”苏怀仁一听就知道萧凛是有意在帮他，可萧凛只是一孩子，这事他怎么看都觉得不太合适。至于萧凛对他的称呼，苏怀仁刚开始还有些抵触，不过萧凛一直不改口，现在他也习惯了。

苏玉清在桌下踢了萧凛一脚，这家伙又想做什么？

“爸，您就别推辞了。这些天看您为钱的事奔波受累，我和玉清看着也不好受。您既然已经认了我这个干儿子，那您遇到困难，我又怎么能置之不理呢？我知道直接拿钱给您，您肯定不会要，也觉得伤感情，所以我也就只能换种方式了。希望您别拒绝我这个做儿子的一片心意。”萧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在未来岳丈大人面前刷着好感度道。

见苏怀仁面露犹豫，萧凛继续道：“爸，我那个亲戚他最开始就打算把乌山村后面几千亩地全都买下，建成一个休闲庄园。而乌山村的所有地也都在他收购的计划之内。这事本来我是不好说出来的，但我还是把这个消息提前告诉了您，就是希望您别有所顾虑，认为占了我便宜，不好意思接受我的帮助。”

“你说的都是真的？你那亲戚想要买下咱们乌山村的地？”苏怀仁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田地是他们农村人的根，要是没了田，他们农村人以后靠什么过活？

“爸，不是您想的那样。我那亲戚的确是想收购乌山村的地，但是在收购之后，大家还是可以住在这里，种自己家的地，只是以后要统一接受规划，以地换地，以房换房。我知道您现在听不懂我说的这些，不过您也别担心，这收购土地的事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而且要收购的话，也会征求大家的意见，不会强制收地。”知道苏怀仁想岔了，萧凛解释道。

萧凛说的这些其实就是他以后计划中的一部分，他媳妇都打算在这里扎根了，他以后的总公司自然也会跟着搬到这边，工作重心也会往这边转移，至于以后京都那边的生意，到时候再找其他人打理。

“那行，哪天有时间，你把你那亲戚约出来，我们谈一下关于卖地的事。”听到不会强制收地，苏怀仁也安心了一些。至于他们家的地，他还是决定卖了。

就在苏玉清他们吃完饭没多久，赵三凤过来了。

“老三！”

“妈，您怎么过来了？”苏怀仁起身迎了上来，对赵三凤道。

蔡雪芬拿了张椅子出来，让赵三凤坐下。

“奶奶！”苏玉清几个小辈也一一走上前来，叫了人。

“嗯。”赵三凤应了一声，看向苏怀仁，生气道：“我为什么来，你不知道吗？你要包山这么大的事也瞒着我老婆子，是把我这个老婆子当外人吗？”其实她生气并不是因为苏怀仁没把这事告诉他，而是气他不知道来找她借钱。这事要不是听别人说，她还不知道要被瞒多久。

“没有，我只是不想麻烦您。”苏怀仁说道。他这个妈过的也不容易，他只是不想他妈再为他操心了而已。

“傻孩子，我们是母子，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赵三凤红着眼，说道。对于她这个三儿子，她一直都觉得亏欠他太多。而苏怀仁不但没有怪她，还一直这么孝顺，她也是心疼这个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