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虽然不知道这只跳出来是要做什么，但还是应该礼貌一些。

布拉迪克制住一拳揍过去的冲动，把怀里的肖斐扬放到地上理了理他的衣服，又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转向戴维，礼貌并优雅地回了礼。与平时毛毛糙糙、做事不经大脑的形象不同，布拉迪在正式场合倒还从未出过错，身材挺拔、相貌英俊、举止又仪态万方，足以满足所有人对大家族的少爷的想象。

“布拉迪?布拉德，荣誉团的团长，来波涛城是为了一项政府委托。请问阁下是哪位？”

“戴维?卢卡斯，托瑞多殿下的贴身侍从，你们可以叫我卢卡斯子爵。”

戴维骄傲地勾起嘴角，他的级别已足以让许多人感到惧怕，更不用提还有亲王侍从这一身份，变相地指出了他背后的靠山。但显然，对面两人一吸血鬼的反应让他彻底失望了，那三只只是大睁着眼睛一脸坦诚地看着他，等着他把话说完。

我的自我介绍已经结束了！你们这时应该惊呼着请求原谅然后离开！

戴维内心咆哮着。他并不知道，有一只叫做安森?西的公爵级的吸血鬼，因为和自己的父——阿萨迈特亲王殿下闹矛盾，正离家出走中，目前在荣誉团工作，值夜班。

所以事情并没有像戴维想象的那样轻松解决，三人组并没有因为一位亲王侍从或子爵的出现而退却，而且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托雷或消减或拘捕。虽然像托雷这种生来就被各个家族流放的家伙又麻烦又危险，但做为他戴维发起变革的重要棋子却很有保下的必要。

或许还是得用点儿暴力。戴维看向肖斐扬，又微微侧头向托雷递了个眼色。

布拉迪也低头看了看肖斐扬——这家伙现在是一派淡定，信心十足的样子。布拉迪微微抬起右手腕，身份手环上显示出陆子琪最新发来的信息——他没有看错，录像上肖斐扬的影像清晰，与一般人类无异。

他还是幼仔。

布拉迪一边想着，竭力维持住脸上的笑容。这要是打起来……对方有一只子爵级的吸血鬼，一名S级通缉犯和十来个难缠小喽啰。而他们这边，一只看起来离成年还很远的幼仔，一个从两年前才开始接受专业训练的半吊子，再加上一个只能算半个战斗力的团长助理。

当然，还有一个从小接受专业训练，技巧十分专业战斗力十分狂暴的陆子琀！

布拉迪转了一下手腕，身份手环自动切换到下一条信息：老大，威廉请我们吃夜宵，在H路419号，我先去了。

当然，也十分不靠谱……

布拉迪给陆子琀回了个“好”，把注意力转回到戴维身上：淡定！不管怎么说，对方并不清楚我们的实力。

“请子爵阁下原谅，我们本应提前通报，只是政府的这次委托十分突然。”

“不，我并不是因为这个才来的。我来这里是因为……”戴维侧过身，让出身后的托雷，“你们无故攻击我的‘孩子’。”

“您的‘孩子’？”布拉迪眯起眼，他有些猜到了戴维要玩什么把戏，“我们十分确定他是‘城市流放者’，是政府的S级通缉犯，是被各个吸血鬼家族驱逐的家伙。如果您一定要这样坚持，恐怕会违反‘和平协议’，我们不得不将您也逮捕。”

“我们中有一个违反了协议，但那不是我。”戴维状似遗憾地叹了口气，“我知道雇佣兵团协会正在为选取总团长向各个团的团长发布连环任务，不过你们也不应急于求成，冤枉了清白的公民。不如做一个DNA测试，确保没有抓错人。”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卢卡斯子爵阁下。”布拉迪笑了，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能够和平地解决这件事，不如趁着还未到午夜尽快开打，“您在我们协会中也是小有名气的人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的能力正是改变离体组织的基因信息和序列。我们实在不能接受这条建议。”

“哦？那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暂时没什么好谈的了！”布拉迪点点头，下意识地上前几步将肖斐扬挡在身后，“现在，我们将将您视为S级通缉犯托雷的同党，给予抓捕。当然，您有反抗的权利。”

“真可惜啊。”戴维叹息着，摘下手套，“你们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和谁做对，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们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戴维笑着点点头，将手套掷在地上。就在手套落地的一瞬间，十几个小喽啰一哄而上，袭向布拉迪。

陆子琪瞬间发动冰冻技能，却在还未触及到任何一只吸血鬼时，被戴维一击打断掐住脖子抵在墙上。

“我不想对女人动手，所以你最好乖乖地在一旁看着，就像刚才那样。”戴维压着眉，声音低沉，全然不见方才的彬彬有礼。

陆子琪点点头，戴维这才松开手。

戴维没有插手，所以局势与之前相差无几。不过与之前分头作战不同，此时的布拉迪和肖斐扬背靠着背，就好像合作多年的老搭档一样配合默契。

围攻的吸血鬼一只一只地被消灭了，直到剩下最后一只——托雷。

布拉迪和肖斐扬联合对托雷发起最后的攻击。布拉迪几枪打在托雷的膝盖、手肘和腹部，消减了他的速度和攻击力。肖斐扬单手接下托雷绵软的一击，脚下一绊，顺势一扭，牵制住他的行动。布拉迪抛出一枚能量增幅器，念出咒语，巨大的封印法阵出现在两只吸血鬼上方。

原本已经减缓的挣扎突然变得剧烈起来，托雷的双眼猩红，鼻腔内喷出炙热的气，大吼一声，瞬间爆发出的力量轻易挣脱了肖斐扬的钳制。措手不及的肖斐扬被一击击飞，狠狠地砸进墙里。

肖斐扬嘤咛着从碎石中挣扎出来，缓缓地滑落到地面上。这一下太突然，他没能护住头部，后脑勺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肖斐扬扶着后脑，大口地吸着气，这样能帮助他快速从撞击的晕厥中恢复过来，但也加快了血液中能量的消耗，肖斐扬的眼底现出红色。

托雷自然不会给肖斐扬恢复的机会。他大吼一声，狞笑着一拳挥向肖斐扬的脑袋。速度之快远超过之前，布拉迪一惊之下完全忘记了枪的用途，条件反射地冲上前一挡——用特殊记忆型合金制成的枪管在巨大的冲力之下失忆了——却没能减缓托雷前冲的势头。

布拉迪余光扫到后面仍然恍惚着一副连方向也搞不清的样子的肖斐扬——一定要拦住！

布拉迪咬着牙坚强地抵住，却只能造成短暂的停顿，他现在巴不得鞋底长出钉子把他牢牢固定住。可突然发狂的托雷力量之大远超之前的估计，布拉迪在不受控制的向后滑退。一只手突然从后方伸了过来，抓住托雷的头轻轻一甩，解除了危机。

布拉迪松了口气，却在回头看向肖斐扬时瞪大了眼。

肖斐扬双眼血红，脸上的表情冰冷，一副困顿又厌倦的样子——一如刚刚被解封出来时，令人心悸的冷漠表情——他已经渴血到意识混沌的状态了。

糟糕！

“扬，别动！老实站在我身后！”

布拉迪明确地发出指令，可牵制印却没有如期起效，肖斐扬只是皱了皱眉，手扶着额头晃了晃，便越过布拉迪向着对面已经摇晃着站起来的托雷走去。

托雷右手按在左胸口处，大口喘着气，感受着心脏剧烈的跳动，他舔了舔上唇，目光炯炯犹如看到中意的猎物一般。

几乎是同时，两只吸血鬼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在空中，激战爆发。

两只的速度之快已无法用肉眼观察，远非寻常幼仔乱斗可比。

真该死！

布拉迪没有时间自责，他眯起眼，艰难地分辨着肖斐扬的身影，寻找插手的时机。

一直在旁围观的戴维突然笑着拍了拍手，吸引了布拉迪的注意。

“看来比起布拉德的血，托雷更中意古老种的血呢。”

布拉迪挑眉：“什么意思？”

“他要成年了，需要些助力。”戴维轻松解释着，好像三人组的失败已成定局，“古老种是很好的选择，比新种公爵还好。”

“是吗？”布拉迪恶意地笑了，“那如果那只古老种还是幼仔呢？‘千年幼仔’的血，不知道会不会让成年的过程停下来。”

戴维果然皱起了眉头，他仔细观察布拉迪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破绽。不过布拉迪的表情管理十分到。戴维冷哼了一声，看向空中——两只吸血鬼打得难解难分，那种速度和力量，不是寻常幼仔能够达到的——戴维再次看向布拉迪，恢复了微笑。

“自然不会，就算吸食人类的血也不会再变回人类那般弱小，何况是幼仔的血。不过，现在只能选布拉德了。”

戴维脱下外套上前，选择太单一，他必须确保成功，不能再放任托雷胡闹了。

“戴维？”

被呼唤的戴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僵硬地停下进攻、转过身向着来人行礼。

“诺曼公爵阁下。”

第十章

所有来到波涛城的游客都或多或少地会想象一下与古老种邂逅的场面，但布拉迪相信没有一个人愿意在这种状况下与他们相见。

缓步从阴影中走到路灯下的青年，有着教科书般的天使面貌。白皙光滑如牛奶般的皮肤，浅浅的似乎在散发着柔光的金色及肩发，精致的五官以最为恰当的比例组合在轮廓柔美的脸上，宛若碧空的浅色双眸透出些微迷茫和无辜——他的父绝对是以托瑞多最为苛刻的审美观选择了他。

但青年对自己的美似乎毫无所觉，与戴维严谨的礼服装扮以及做作的古典礼节截然相反，这只真正的古老种穿着宽松的大T恤和短裤，脚上踩着板儿鞋——就像所有二十几岁的青年人一样——清爽休闲的装扮与波涛城凉爽宜人的气候十分协调。

被称作诺曼公爵的青年一手抱着一个大大的牛皮纸袋，一手拿着一杯“饮料”，显然是刚刚购物完毕走在回家的路上——而布拉迪他们就好巧不巧地挡在了他回家的路上——挡在了古老种回家的路上。

布拉迪回头朝陆子琪眨了眨眼：你选的行动地点真不错！

陆子琪耸了耸肩，她也别无选择，谁让暴走族的据点就在这条街的尽头。

然而，青年并没有因为这突发的事件恼火，他微笑着依次扫视挡在他路上的三人，又抬头看了看空中扭打成一团的两只，不禁皱起眉，但脸上也仅仅只是露出有礼的疑惑神情：“这是……”

“是他们！”戴维抢先一步上前，指向布拉迪，“他们违背了‘和平协议’，企图捕杀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 青年歪着头露出不解的神情，不过也没有深究，“好吧，既然事情发生在我的家门口，那我就不得不管一下了。”

话音未落，托雷忽然向着青年俯冲下来。在空中的托雷迅速调整姿态，却未顾得上调整脸上扭曲的表情。紧紧收起的蓄势待发的拳头，狰狞的脸以及喉咙中发出的低吼，虽然是被肖斐扬一拳击落的，但这一切的一切，组合起来就像是要袭击公爵大人一样。

戴维一阵惊慌，唯恐这一下会让公爵大人做出不利于他的判断。然而青年只是优雅地侧身避过，在托雷的身躯狠狠砸向地面的同时挑起一边的眉，瞬间自内向外燃烧的火焰便将托雷包裹吞食。

“公爵阁下！”戴维惊呼。

“这不是通缉犯么。” 青年淡淡地说，有意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似乎他本意就是要除掉这个整天在他地盘上吵闹的新种。

的确，古老种有权利也有能力通过精神力量点燃对方血液、直接处决被通缉的吸血鬼。但是，布拉迪却注意到青年眼底闪过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或许托雷的自燃并非出自这位公爵之手，或许这里还潜伏着其他高等级吸血鬼。布拉迪谨慎地环顾四周，他可不想在回去的路上遭到伏击。

可除了青年和戴维，就只有不远处孤零零站着的肖斐扬。刚才的战斗除了凌乱的衣服以外似乎没给他造成任何影响，他一脸迷茫地在布拉迪和青年之间来回扫视着，貌似困惑地皱起眉，又状似痛苦地晃了晃头，站到了布拉迪身后。

布拉迪无语：牵制印这时候才起效么……

不过无论如何，托雷的消减已成定局，小小的失控并不碍事。布拉迪又带领小队完成了一项连环任务，可喜可贺。

戴维却眉头紧蹙嘴角下撇，如果他的血液还是温热的，他的脸色一定会憋成猪肝色。家族中最厌恶吸血鬼猎人的上位者在吸血鬼猎人面前却未能支持自己，甚至还将自己辛苦培养的棋子轻易抹杀。长期以来对血界等级制度的不满情绪几欲爆发，但此时的戴维却不敢说出任何忤逆的话——他尚存一丝理智，他清楚知道：时机尚未成熟。

“戴维?卢卡斯子爵阁下。” 青年忽然换上严肃的神情和正式的用语，“您应该知道我们挑选孩子的标准。托瑞多什么时候允许收养通缉犯了？”

“从未允许过，公爵阁下。”戴维低下了头，握紧的双拳因压抑怒气而颤抖着。他将表情掩藏在阴影之下，唯恐公爵大人从中看出端倪。

“那么，去殿下那里吧，我想殿下已经对您的所作所为有所察觉了。”

“是。”戴维低声应允，屈身行礼，眼底却不自觉地显露出凶狠的光——早晚有一天，公爵阁下，早晚有一天，这一切都会颠倒过来的，连你，也会匍匐在我的身下。

“有什么不满么？”

青年的声音并不大，布拉迪几乎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戴维却不由得全身僵硬——公爵大人似乎生气了——这就是力量的差距，吸血鬼无法反抗的差距。

“不，并没有。”

戴维再次行礼，闪身消失在黑夜中。

“至于你们……”青年转向布拉迪，思考着合适的措辞。他虽然不喜欢面前的这些家伙，可也不想显得没有礼貌。

正在苦恼于无话可说时，青年拿着“饮料”的右手上突然传来向下压的重量——已经渴血到完全失控的肖斐扬，抵挡不住血液的诱惑，竟然扒着公爵大人的手妄图吸吮杯中的血浆。

布拉迪吓坏了，连忙出手阻止。这要是一个不小心，又是一起自燃事件。肖斐扬那个还不知道在哪里的父，得知此事想必会血洗荣誉团的。

然而，看清了肖斐扬的脸的青年却突然温柔地笑了起来，将布拉迪的手拍掉，任由肖斐扬够着吸管。

“原来是你啊，扬。”

“扬？”陆子琪歪了歪头，了然地“啊”了一声。

青年将右手抬高又右移，肖斐扬双手扒在他手上也跟着垫脚左移。公爵大人被取悦了，完全进入逗猫状态：“没错，我就是创造扬的父。”

根本没人问你吧！布拉迪皱起了眉。

或许是因为解封肖斐扬的不易，或许是因为抬眼时那惊艳的一瞬间，或许是因为honey的试探，或许是因为莫卡的调戏，或许是因为肖斐扬的体型样貌在新地球完全属于未成年，布拉迪在自己未曾意识到的情况下对肖斐扬额外多了一分关心和照顾。

也正是这多出来的一分让布拉迪开口说出了以前的他绝不会说的挽留的话。

“请容我们再进一步确认一下，毕竟这涉及到‘和平协议’，如果把扬交给了不适宜的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