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程表终于有了雏形，布拉迪叹息着靠到沙发里休息。坐在他旁边的姐妹们纷纷凑过来看，毫不避讳地压在他的肩上，或用手撑在他的膝盖上。

布拉迪感受到在场男士们嫉妒、甚至敌视的目光。这是自然的，他无时无刻不承担着这些目光，一方面，因为布拉迪继承了“封印之力”，空降成为荣誉团的团长；另一方面，因为他做为布拉德大宅里仅剩的单身少爷，总是格外吸引未婚女性的火力，就如今天。但今天也有所不同，今天男士们嫉妒敌视的目光部分分给了肖斐扬。

布拉迪的目光也追随着那一对倩影在舞池中转着圈，那是肖斐扬，和平时最粘着他的表妹。肖斐杨言笑晏晏，表妹含笑的脸颊上挂着可疑的红晕，他们的脸近的都快贴上了。布拉迪撇撇嘴，醋意涌上心头。

他嫉妒肖斐扬，但他更嫉妒自己表妹。

第二十八章

舞会结束后，布拉迪找到早早告退逃回房间的肖斐扬宣读行程表。

“明天早上七点，我们将从这里出发，到四号星品尝哈达最新限量版冰激凌。然后前往七号星参观画展。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将去三号星逛上一小会，‘购物并观察今年的流行趋势’。晚上八点，我们将准时到达五号星的时代影院，观看一部最新魔幻大片的首映式。晚上十二点，我们会回到这里，我们‘温暖的家’。”

“不错。”已经洗白白的肖斐扬裹着松软的睡袍笑嘻嘻地趴在床上，惬意地晃着两只脚，“你安排的很好，布拉迪。你解决了女士们的矛盾。”

“的确，不过有一个小小的问题。”布拉迪将行程表放在桌上，“那冰激凌里掺了不知道什么酒，似乎度数还挺高。所以那之后我就不能开车了。”

“这不是问题，你可以把车设置为自动驾驶模式。”

“没错，这只是个借口。”布拉迪点点头，“她们只是想让你一起去。你今晚成功地抢了我的风头，得到了她们的喜爱。‘绅士而温柔’的肖斐扬先生，我想你不会拒绝吧。”

“嗯——让我想想！”肖斐扬欢乐地翻倒在床上，“不，我不去！我有充分的理由，我白天要睡觉！”

“哦，的确，我也是这么跟她们说的。但你猜她们说什么。”

肖斐扬仰起头看向站在他头顶方向的布拉迪，乳白色的咽喉因此毫无防备地展露在布拉迪面前。

“她们说什么？”

“她们说可以把车调到全封闭模式。而且……”布拉迪跪到床前，一手压在肖斐扬的额头上，另一只手则抚着他的脖颈，“她们提醒我说可以稍微威胁一下。”

肖斐扬眯起眼，脖子上的触感和额头上的重量让他感觉不太舒服：“你真是坏透了，布拉迪。”

“我是被逼无奈。”布拉迪再次贴近，肖斐扬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这让他不自觉地紧张。

“你很善于对付女人嘛，扬。”布拉迪忽然转移了话题，“从哪儿学来的？”

“先天继承，外加后天培养。”肖斐扬只得意了一小下，小脸又忧愁起来，“你不会是认真威胁我的吧，布拉迪？”

“当然是认真的！”布拉迪瞪大了眼睛，“你最好心甘情愿，扬。不然你明天一天都会头痛欲裂。”

“好吧好吧！”肖斐扬放弃了反抗，“不过你要小心不让我被阳光照到。”

“当然！我是你的监护人，忘了么？”

“切！”肖斐扬重重地哼了一声——威胁他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是你的监护人”呢？

布拉迪笑了，隔着手背亲吻肖斐扬的额头：“做个好梦，扬。如果你明天没能准时醒来，我会负责把你抱下去的。”

“才不要！走开！”

次日，肖斐扬没能准时醒来。

生物钟果然是不可抗拒的东西，当他第一次睁开眼时，新星城的玻璃罩已经被映上了金色和橘红色，而这日的行程也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项。

“今天睡得好么，扬？”布拉迪从后视镜里看着在后座上磨蹭着不愿起来的肖斐扬，心情极佳。

“不……”肖斐扬嘀咕着，揉了揉眼睛，“她们一直和我说话……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吸血鬼那么需要棺材了，而且还要隔音好的。”

“这就是她们想要的效果——确定男人有听她们说话，但不会反驳或叫她们闭嘴。”

肖斐扬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缓慢地移动到了副驾驶位上，布拉迪则顺手从随车带的小冰箱里拿出一袋血浆递给他。肖斐扬叼着吸管，这才开始关心起自己所处的位置。

“我们现在在哪儿？”

“五号星时代影院后面的停车场。她们不想错过红毯的部分，所以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在这里排队停车。不过，我们也并非没有东西可看。”

布拉迪瞄了眼时间，关闭了全封闭模式，这辆中型悬浮车的车顶随即变为全透明。外面的世界已完全进入黑夜，在深色如天鹅绒般柔滑的天幕之下，周围洁白、轻巧、高耸的建筑物倒映了进来，内中透出朦胧的灯光，安静而空灵，犹如细长高挑的精灵，静静地俯视着脚下的一切。

肖斐扬惊叹着向后仰倒：“这真是！真是！”他在大脑中搜寻着词汇，但最后只得出了一个苍白的结论，“真是太美了……我以前一直以为高楼林立只会让人窒息，而现在，我感觉像是漂浮在空中。”

“我们现在的确漂浮在空中。”布拉迪得意地回答道，他的眼睛沉浸在肖斐扬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中， “这是我最喜欢的景色之一。”

肖斐扬认真地点点头，笑着回答道：“所以，现在这也是我最喜欢的景色之一了。”

布拉迪呼吸一窒，继而揉了揉肖斐扬的脑袋，以掩盖自己内心那一刹那的激动。

“啊，终于又动了。”布拉迪夸张地呼了口气，启动了悬浮车，“我想这次能轮到我们了。”

车队缓缓前进着，他们终于经过了收费口，将车停在了其中一块车位上。待悬浮车被固定好后，他们下了车，移动到安全区。呈圆弧状排列的十几个车位同时被地下巨大的机械臂托起，继而下沉、旋转着隐入黑暗。一切都进行得悄无声息，连吸血鬼的耳朵都不能捕捉到机械运转的声音。这多少让人有点儿不安，但很快，同样多数量的车位从另一侧转出填补了漆黑的洞口，消除了不安感。

布拉迪低头看向如孩子一般兴趣盎然、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这一切的肖斐扬，决定逗逗他。

“你知道么，扬，新星城从地面向下延伸出的部分，全部都是立体停车场，它们被称为‘城市的倒影’。”

“很贴切的名字。”肖斐扬赞同道。

“但是，除了定期的检查和维修以外，这些停车场从来没有人进入过。也就是说，”布拉迪故意停了下来，俯下身凑近肖斐扬的耳朵，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个城市，有一半是空着的。”

肖斐扬一脸不屑：“你要开始讲鬼故事了么，布拉迪？”

“并不是我要讲，扬，但事实如此。你难道从不会对自己看不到的、黑暗的角落感到好奇么？比如说床底下，或者是下水道里。”布拉迪跺了跺地面，“你不想知道我们脚下的黑暗中都有些什么故事么？”

“我已经死了，布拉迪。幽灵什么的可吓不到我。”与所表达的意思截然相反，肖斐扬的声音正在发抖。

布拉迪窃笑，他没想到肖斐扬真的会怕鬼：“当然不会有什么幽灵啦，扬，这下面是总价超过千亿联邦币的悬浮车啊。”

布拉迪可以感觉到那小小的身体僵了一下，继而怨念的目光从斜下方直射过来。

布拉迪讨好地拍拍肖斐扬的背，揽过他的肩膀：“开个玩笑而已。走吧，扬，或许我们能赶在开始放映之前入场。”

但肖斐扬却突然定住不动了，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直直地望着那个方向。

布拉迪疑惑地回过头：“怎么了，扬？你知道幽灵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吧。”

“不。”肖斐扬抬起头，惊恐地看向布拉迪，小脸儿似乎更加惨白了，“我刚刚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藏在人群中，突然消失掉了。”

“黑色的影子？”布拉迪皱起眉，“突然，消失掉了？”

第二十九章

“黑色的影子？突然消失掉了？”

这简单的描述让布拉迪立马想起了他的逃犯，那个来自翡翠大陆、掌握了空间异能的“饵”，毕竟那是他目前唯一需要关心的任务目标。

不会就这么简单让我给碰到了吧！

布拉迪将信将疑地顺着肖斐扬手指的方向看去。对面的安全区里，刚刚存好车的人们正排着队往外走，并没有多少人像他们一样关心自己的车是如何进入立体停车场的。

布拉迪眯起眼，好看得更清楚些。可惜，人们方向一致地背对着他们，即使那家伙真的混在其中，也难以分辨。

“啊，原来是那个零！那个小偷！”稍稍换了个角度，肖斐扬一直紧绷的身体就放松了下来，他叹息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在哪儿？”布拉迪看向与肖斐扬相同的方向，但入眼的依旧是茫茫一片人海。

“在那儿，那个广告牌的旁边，黑衣服、戴兜帽，在看广告的那个。”

终于确定了任务目标所在，认为机不可失的布拉迪玩味地勾起了嘴角——狩猎要开始了。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零抬起头扫视四周。但正如布拉迪的眼睛难以发现他一样，他也没有发现要追捕他的人。但他似乎毫不在乎，甚至将兜帽拉下，露出满头银发，嚣张地向周围一圈比出中指，还上下移动以确保每一个方位都被自己鄙视到。

“路过的人都在说他是神经病呢。”肖斐扬忽然笑了，吸血鬼就是有这点儿好处，“真是奇怪的人。”

“而且是个笨蛋。”

“为什么？或者他是故意要引我们上钩呢？”上次可是被他耍惨了呢。

“那也是个笨蛋。为了保证运转正常，新星城本身就被制成了一个巨大的减幅器，所有异能在这里被消减70%以上，他在这里没有优势。”布拉迪拿出那天之后就一直带在身边的减幅器递向肖斐扬，“而且，我们还可以再消减他20%。这样，他连5米也移不出去。”

肖斐扬却没有接过来：“他是你的任务目标，又不是我的。”

肖斐扬向来听话，头一次这么坚定的拒绝让布拉迪有点儿措手不及：“扬，我亲爱的扬，你非要在这个时候表现一下吸血鬼的自私品性吗！”

“你今天凌晨还用牵制印威胁我呢！阴险狡诈的吸血鬼猎人！”

“哈？！阴险狡诈？！”这评价对布拉迪打击有点儿大，索性破罐破摔，“那么，扬，你不介意我再威胁你一次吧。”

“如果你不介意任务目标在你眼皮底下消失的话。”

“怎么突然不乖了……”

布拉迪小声嘀咕了一句，却没有逃过肖斐扬的耳朵。

“那是因为我习惯乖乖听诺伯的话，而你之前冒充了他，所以捡了便宜。”

看着布拉迪一脸的纠结，肖斐扬笑得开心：“不过嘛，答应我一件事，布拉迪，我就帮你搞定他。”

“什么事？”布拉迪挑眉——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事。

“嗯……”肖斐扬左转转右转转，半天没有给出答案。

零已经颠颠地走出停车场了，布拉迪决定，等他走到下一个路口时就彻底放弃这次完成任务的机会。

这家伙！求人做临时监护人的时候也没说如何回报，要吸人血的时候也只会撒娇说“我饿了”。果然是之前太忍让、纵容了么？是不是偶尔也该发下脾气，比如用牵制印表达一下不满什么的——布拉迪已经开始考虑这样的事了。

还有二十米。布拉迪低头看着肖斐扬绕着自己转圈。

十米。布拉迪抬头望天。

五米。布拉迪环顾左右。

三米。布拉迪叹气揉眉心。

一米。布拉迪准备收起减幅器。

“暂时没想好，先欠着吧！”

肖斐扬突然行动，一把抓过布拉迪手里的减幅器。等布拉迪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悄无声息地穿过人群，将运转中的减幅器放入了零的兜帽。

就同之前的许多次一样，零的身形突然消失了。眨眼间，他站在肖斐扬的身后，双手一抱困住了他。

“哈，捉到你了！你偷偷摸摸的想干什么！”

“我偷偷摸摸的？”

肖斐扬抓住零的双手一扭一翻一推，两人的形势逆转。

“诶，等等等等。”被困住双手的零瞬间弱势了，“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的确见过。”肖斐扬笑眯眯地点点头。

“在哪里呢？”零嘟囔着，“舞厅的包间、健身中心的更衣室、还是酒吧的卫生间？”

肖斐扬手上用力一扭：“就没有正常点儿的地方么！”

“噢噢噢，有的有的！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不就是一个钱包么！里面只有三千联邦币而已！还给你你不要，我已经给花了啊！”

“没有其他什么要坦白的了么？”布拉迪走了过来，将零推向无人的街巷中，以避开路人的围观。

“这又是谁！不过是三千块钱，你就要特别雇打手来揍我么！”零惊愕地睁大了眼，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半头的男人，明显感受到了危机，“救命啊……”

布拉迪一把捂住他的嘴，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同时身份手环投射出那些受害人的3D影像：“这样能让你想起更多么？”

“唔唔唔……”零泪眼朦胧地点点头，布拉迪松开了手。

零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哽咽着，好像受到了很严苛的审问似的，委屈至极：“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待我？！我预见到那东西即将带给人类的危害，所以自我牺牲和他定下了契约，将他引向唯一会使他灭亡的那个家伙。结果那家伙是个死宅，出门除了去画具店就是去他爹地家，我等了好多天才找到机会。结果呢！做好事还要遭受这样的对待吗？！我可是拥有预言能力的零啊！”

“是这样么？”看到零一脸鼻涕眼泪地在地上缩成一团，肖斐扬蹲了下来，布拉迪以为他要表达善意，结果他却问道，“那你怎么没预见到那家伙是个死宅呢？”

“……呜呜呜。”零哭得更大声了，“为什么！为什么不相信我！非得让我放大招么！好吧，那我就说了吧！我说了你们就放过我吧！”

“看情况。”布拉迪言简意赅。

“好，好吧。不过我想、我想你会放过我的，因为人类也、也快玩儿完了，联邦应该也不、不在乎放过我这个小偷的。”零抽泣着，话说得断断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