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朵桃花——你一贱我就笑
你一贱我就笑  发于:2015年0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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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静玲庄重的把蛇心果摆放在雪莲花最中心的位置,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雪莲花说:“其实,只要出发点是为了爱,就算这些手段不够光明,那又有什么不可原谅的呢。”

蛇心果在雪莲花中,有神圣的红光。

肖静玲背上的桃花再消失了一朵。

15、第五朵桃花

虽然在噶哇嘎普雪山上解开了桃花蛊的第四朵,但穆渝和肖静玲却高兴不起来,他们还一直沉浸在蛇女阿汶那悲伤的故事中。回家后,两人每天都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最后还是穆渝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决定带肖静玲去找一个开心点的地方,从邻居当中,穆渝知道了仙女洞。而且仙女洞的故事是大圆满,听了不让人难过。

这仙女洞离穆渝他们的住处不远,两人本着游山玩水的心态就去了。

仙女洞最热闹的时候是农历二月的仙女节,平时基本没有多少人来。当穆渝和肖静玲来到仙女洞对面的时候,周围真的一个人都没有。翻腾的怒江,一条溜索横跨江上。

这里没有桥,要想过江,唯一的通道就是这溜索,这溜索是用含油量很高的藤条绞在一起编织而成的长索,两头分别系在江两岸的树桩上,江风一吹,溜索随风摆动。旁边还有几块溜板,溜板是用坚硬的竹片做成的,一面有槽,可以用来固定在溜索上,两端有孔,可以用来穿绳索。果酱时,把溜板卡在溜索上,然后用绳索穿过溜板两端的孔,再绑在自己身上,就可以溜到对岸了。

穆渝本想自己先做示范,把自己绑好后,见肖静玲两腿哆嗦,忙又解开,走过来抱住肖静玲,在她那因为紧张而变得冰冷的唇上深深的吻了一下,

“精灵,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独龙族的姑娘叫做阿茸,她不但长得很漂亮,而且聪明,勇敢,勤劳。简单的说,所有好女人的品质,她都有。十里八寨的小伙子都很喜欢她。

但她也有一个好女人的缺点,她很高傲,她想要找的老公,必须是勇敢的,坚强的,有智慧的。

于是,她用细麻搓成了线,把线的一头绑在箭上,另一头绑上结实的藤条,藤条的另一头绑在江边的树桩上,然后一箭射到对岸,又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游过江,用麻线把藤条拉过江,拴在这边江岸的树桩上。这样就在江上形成了一道藤条做成的通道。

阿茸对那些目瞪口呆的追求者说,‘谁要是第一个过藤索,来到她的身边,她就嫁给谁。’

那些追求者看着晃晃悠悠的腾索和滚滚的怒江水,很多人都害怕了,一下就散了很多,没散的也站在一边看热闹。

只有一个叫阿木的青年,他在仔细观察了腾索后,拿起柴刀,去后面的竹林里,砍了一根最老最坚韧的竹子。又把竹子最坚韧的那一块取下来,两头打上孔,中间刻成一道槽。然后来到江边,把竹板的槽卡在腾索上,又用麻绳穿过孔,再绑在自己的身上。慢慢的滑向对岸。

阿茸姑娘果然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嫁给了阿木。

这就是溜索的由来。从此,怒江沿岸都有了这种简单,方便的交通工具。阿木也因为这溜索而获得了甜蜜的爱情。

精灵,我想要获得爱情,我想要常伴你的身边,我不会害怕。你呢?你会怕吗?”

穆渝说完,把溜板固定在溜索上,又细心的帮肖静玲绑好,然后再绑自己的。

最后对肖静玲温柔的一笑,毫不迟疑的率先滑向对岸。

当穆渝稳稳的到达对岸后,肖静玲也滑了过去。刚才过江时还很平静的穆渝看到肖静玲滑了过来,却显得比自己过溜索还紧张。但他还是露出了鼓励的笑容。虽然这笑容很僵硬,看起来很难看。穆渝脚下的小草都随着肖静玲在江中溜索上一晃一晃的而颤抖。

肖静玲滑倒岸边,穆渝不顾解开肖静玲身上的绳索,一把紧紧的抱住肖静玲。原来,这短短的过江时间,长过了一个世纪。

稍稍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两人手牵手向仙女洞走去。来到洞里,光线变得很暗。穆渝拿出了自制的火把,点燃。

这火把是用明脂做的,很小很方便。所谓明脂,就是把松树上含油分较多的一段砍下来,砍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在每一块的一端,用刀砍出很多分叉。这样就做成了火把。

刚进洞时,洞里泉水淙淙,头上怪石林立。那些怪石像竹笋,像小树,像编钟,像琴弦。穆渝伸长手指就可以摸到,轻轻的弹了弹,声音低沉浑厚。

继续走,山洞变得越来越潮湿,阴冷。洞顶还有水滴落下,两人把雨衣穿上。

山洞越来越静,两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彼此可以听见。

前面出现了叉洞,穆渝和肖静玲在路口做了记号,随便选了个方向继续走。

这个叉洞走着走着又变的干燥起来。

而且越来越窄,越来越矮。到最后只能容一人爬行。穆渝把明脂又点了一颗,交给肖静玲。然后自己在前面带路。爬了过去。

这段窄的山洞只有六七米。过去就变得宽敞了起来,穆渝看了看没有什么危险,这才趴在宽窄相交处招呼肖静玲过来。

“好热。”这是肖静玲来到洞宽敞处的第一感觉。这里和外面又是另一片天地,同样的石乳,连造型都是一样的。但没有了泉水,石壁的颜色也是一片绯红。地上的沙厚厚的一层。抓起一把,烫烫的,丢在空中,落地时声音居然有点刺耳,像重金属摇滚。

越走越热,雨衣早就脱掉了,就算只穿着单衣,两人都汗流浃背的了。

山洞越来越宽广,石乳减少了,空间很大。两人牵着手,穆渝的另一只手举着明脂。肖静玲的另一只手敲着石壁。

“咦!”肖静玲脚步一顿,“这石壁上有石刻画。”

穆渝忙把手里的明脂举了过去,这些画,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这些图案看起来像画又像文字,看起来很久远的样子。

“你也摸摸。”肖静玲对穆渝说。新奇的事物总是喜欢和自己爱的人一起分享的。

石壁的温度比较高,有点像汗蒸房里椅子的靠背。但穆渝却摸不出,也看不出这些图案是什么意思。无奈的摇了摇头。

于是穆渝继续一手举着明脂,一手牵着肖静玲。肖静玲一手牵着穆渝,一手摸着石壁,继续向前走。但为了让肖静玲摸仔细,走的速度慢了一些。

渐渐的,肖静玲的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穆渝走得更慢了,借着明脂的光,穆渝看见肖静玲放在石壁上的那只手移动得越来越慢。

刚刚摸到的那些图案被自动翻译成肖静玲能懂的文字印进了肖静玲的脑海。率先进入的是‘阿茸’两个字。娟秀却又笔力深厚。接着那些图案就像电影一样在肖静玲的脑海里播放。

原来,阿茸生活的年代,这里还是刀耕火种,人们的生活来源主要就是靠采集和打猎。但未知的森林和河流里并不像它所表现的那么平静,里面危险重重。凶猛的野兽,阴险的毒蛇,还有雾瘴和山洪。这些随时都有可能夺走人们的生命。

阿茸是孤儿,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为一次进山打猎,然后再也没有出来。她一个人面对这些很多年,感到累了,倦了,她想找一个坚实勇敢的肩膀来靠一靠。于是她设计了那道溜索,也因此,她找到了她亲爱的阿木。从此二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一起面对挑战,最后幸福的终老。

图案的最后是一片纵横交错的线条,像迷宫一样。肖静玲越摸越吃力,脸色变得煞白。那些线条细的如刀剑,粗的像巨斧,点滴像毒牙。急的像山洪爆发,缓的像大山压顶。

穆渝看着肖静玲移动得越来越慢的小手,和那苍白的脸庞,把明脂叼在嘴里,双手紧紧的握住肖静玲的另一只手。

肖静玲感到一股力量从穆渝的手里传了过来,这力量里透着浑厚,安全。和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和在了一起。这不是简单的一加一等于二,而是无数倍的大于二。这合成的力量有精卫填海的执着,有刑天舞剑的勇敢。这力量像冥冥中那只神奇的手,指引肖静玲走完图案迷宫。

肖静玲长舒一口气,对穆渝温柔的笑了笑。

原来,爱真的需要勇气。

肖静玲背上的桃花再次消失了一朵。

16、第六朵桃花

二人原路返回,带着丰收的喜悦。滑过溜索,看看天色还早,肖静玲游兴大炽,想想这里离石门关已经不远了,就对穆渝说道:“要不我们去石门关逛一圈吧,都说这一段是徒步最好的风景呢。来到丙中洛这么久了,还没有去看看呢。”

穆渝当然点头应允。二人沿着古人的脚步,走走停停的行走在茶马古道上。

要说这石门关也是茶马古道比较惊险的一段了。临近关口的时候,两岸青山骤然收紧,石壁高耸,如一道石门,中间只留一条怒江通过。站在石壁下,但见这石壁如刀削斧切般,隐隐透着一股决然的气概。半壁上凿有一条小路通过。

穆渝和肖静玲站在小路上,能够看到江里有许多巨石,那些巨石经过多年江水的冲洗,居然有很多空空的洞。肖静玲沉默了一会儿,对穆渝说道:“我听村里的老人说,当梅朵化为怒江,奔向大海的时候,嘎娃嘎普苦苦哀求,但梅朵心意已决,不理会嘎娃嘎普的哀求,决意离去。嘎娃嘎普撕开自己的胸膛,梅朵穿胸而过。

梅朵从嘎娃嘎普胸膛过去的时候,江水冲走了嘎娃嘎普的心脏,我们来时的路上,看到的扎那桶村,每到春天,就会盛开桃花,粉红粉红的,那就是被冲走的嘎娃嘎普的心脏里爱情的血液再次出现。

其实那个心脏已经不完整了,看看江里这些带孔的巨石,这些都是嘎娃嘎普破碎的心。那些巨石的孔洞,时时都在提醒我们,嘎娃嘎普的心在梅朵离开的时候已经碎了。”

肖静玲说到这里,身子向前探了探,手指向那些巨石。仿佛要把那些嘎娃嘎普的心脏碎片都收拢。也许是太投入,也许是太入戏,肖静玲没有注意到脚下是山石,而不是平地。那颗山石受力一滚,肖静玲脚下一滑,肖静玲就向下面那滚滚怒江滑去……

“不要!”穆渝伸手捞去,堪堪捞住了一只手臂。这时肖静玲已经悬在了半空。

石壁真的很陡,肖静玲悬在半空,完全没有借力处。而穆渝由于事发突然,傍边也没有借力处,他的另一只手只是抓住了一棵长在悬崖边的小灌木,那小灌木不过三十公分高,很是幼小,哪里能够承受两人的重量?

灌木的根部传来了“嚓,嚓。”的响声,那是根须在断掉的声音,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了。

穆渝顺势慢慢趴下,然后把脚塞进路边的石缝里,腾出抓灌木的那只手,双手把肖静玲抓住。终于让形势缓了缓。

但这时没有人经过,而穆渝一个人也不能把肖静玲拉上来。

渐渐的,穆渝感到手麻了,眼也发花,他看着肖静玲那在空中悬挂摇晃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去,感觉自己的心脏也会随肖静玲的掉落而离去。他不知道以后的怒江下游,会不会有一个地方,叫做扎那桶二?那里会不会也每年盛开桃花?

半空中的肖静玲看着穆渝因为紧张而苍白的脸,就要离开了吗?真的要离开了吗?

相处这么久,这是第一次这么仔细,这么专注的看他的脸,看他的眼神。原来他真的那么可爱啊。那忧郁的眼神,那沧桑的胡渣,那厚厚的嘴唇。怎么每样都那么可爱啊,合在一起更是可爱啊。

肖静玲此时觉得自己比中医还神奇,中医大不了透过脉搏诊病,‘看见’病人的病状。而肖静玲透过紧抓的手,再透过那手里血脉的流动,清楚的‘看’到穆渝的心脏,‘看’到穆渝心里正在想什么。

肖静玲手里一震,她‘看见’了穆渝卡在石缝里的脚因为承受不了重量,松动了一下。坚持不了多久了,肖静玲笑了笑,再坚持就会一起掉进怒江做“鸳鸯”了。

肖静玲笑了,笑得很开心,是真的开心。她不是烈士,也没有视死如归的勇气,她惧怕死亡,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样惧怕,她只是一个爱哭爱笑,爱说爱闹的小女子。但正因为她只是一个小女子,她也拥有所有的小女子的性格和脾气。

当死亡临近的时候,她可以清晰的看清他的脸,可以清晰的看清他脸上写满的紧张,可以清晰的看清那紧张里对自己的在乎,可以清晰的在那在乎里看见对自己满满的爱。于是她就笑了,开心的笑了。

然后她笑着张开了嘴,没有声音,这时候不需要声音,因为她怕自己的声音里会带有哭腔,哭腔穆渝听了一定会难过的。只有口型,那口型很清晰,就三个字,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我爱你。”。

其实肖静玲的原意不是这样,她本想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再幽他一默,她想起了《大话西游》里的那句经典台词,并加以改编。“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很珍惜,但终将逝去,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如果上天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会对那个男人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要给这爱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可是手上再次传来的震动让她遗憾的放弃了,她知道穆渝再也坚持不住了。

肖静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自己的身体往上凑了凑。然后张开嘴,这次连口型都没有,张开的嘴深深的吻向穆渝抓住自己的那双大手。的确吻得很深,深到穆渝的手上出现了一排清晰的牙印,牙印上还冒出血珠。

穆渝吃痛,手松,闭眼。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见了肖静玲正微笑着下沉。那微笑的嘴唇还残留着自己的血,他甚至看见肖静玲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血艳红,嘴唇艳红,舌尖艳红。

下沉带起的空气气流,带起了肖静玲的风衣,像一朵降落伞的伞花,伞花上的字清晰的刺痛穆渝的眼,穆渝的脑,穆渝的心。“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我离去的背影和你送别目光------之间。”

穆渝整个人都僵化了,他的心脏和那朵伞花一起下沉,沉进滚滚怒江。连浪花都没有一个。

伞花被一个漩涡拉到了江底。然后又在不远处浮了上来。

等等!浮了上来?穆渝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是真的!真的浮了上来!

那伞花就在江中一块巨石上躺着大口大口的踹气。那块巨石有一个一米左右的穿洞,伞花就卡在穿洞上。穆渝能清晰的看见肖静玲大口呼吸时剧烈起伏的胸膛和散落在脸上的水滴。还有那调皮的笑和慵懒的挥手。

穆渝欣喜若狂,穆渝发足狂奔。穆渝手脚并用的来到江边,甩出一根藤蔓让肖静玲抓住,把肖静玲拉回了岸边。

两个人抱在一起,都哭了,然后都笑了,笑得眼泪鼻涕都出来凑热闹。笑得没有力气站立。笑得躺在沙滩上打滚。

夕阳的最后一丝阳光照在沙滩上,照在穆渝和肖静玲的身上,笑累了的肖静玲翻身压在穆渝的身上,“告诉你一个秘密,当我松开你手的时候,我背上的桃花又消失了一朵,我那时候明白了,牺牲也是爱的一种。”

17、第七朵桃花

“走吧,今晚不回丙中洛了,都到石门关了,干脆我们今晚就去秋那桶休息吧,明天醒来还可以看看秋那桶的美景。都说那里是神的后花园。我们去那里体念神的生活去。”肖静玲小小的身体里总是孕育着无尽的玩性。

穆渝对此当然没有什么意见。很幸运的是,他们在途中遇到了一个过路车,然后坐车来到了秋那桶。

累了一天的二人随便找了家旅馆就睡了。

早上,他们是被石板粑粑的香味熏醒的,穆渝睁开眼,阳光透过旅馆木板房的隙缝洒了进来,像一根根金色的鱼线,垂钓在床上那虽劳累后还交叉相拥在一起的两条白鱼身上。穆渝翻了个身,想躲开这些鱼线,可这些鱼线却不依不饶,穆渝只好起身,鼻孔里传来香味。他知道,这是石板粑粑的味道,于是推了推依然熟睡的肖静玲。

起床推开窗,初升的太阳像敲开的鸡蛋一样挂在远处的雪山顶上。太阳像蛋黄,雪山像蛋白,山脚下那些翠绿的森林像煎好鸡蛋下垫的生菜,穆渝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再加上鼻腔里闻到的石板粑粑的香气,赶紧催促肖静玲一起出去吃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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