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村里先指定好的刀手们,拿出准备好的长刀,把牛头砍了下来,用红绳系了起来,背在了穆渝的背上。铓锣又敲了起来,大家又跳了起来。穆渝被安排在最外围,围着院坝来来回回跳了三圈。三圈跳完,肖静玲来到穆渝的身边,幸福的拉住穆渝的手。她最后一朵桃花消失不见了。这是天意,这是缘分,上天都同意两人白头到老!
好的事情总是要大家一起分享,穆渝激动的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人人都很高兴,巴扎黑指挥人们搭起火盆,穆渝回屋拿出很多的酒。
刀手们七手八脚的把牛肉分成若干份,用菜叶包好,每人一份。大家可以把分得的牛肉带回家。但是大家都没有把牛肉带回家,就着刀手的刀,把牛肉切薄,放在火盆上烤起来。妇女们又架了一个火盆,把牛内脏清洗干净,放进一个大锅里,放在火盆上煮了起来。
穆渝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到最后人们散去的时候,肖静玲告诉穆渝:“你喷出的气都可以把一头牛醉倒。”
穆渝挠了挠头,“嘿嘿,高兴嘛。快快回屋,让我看看你背上的桃花是不是都没有了。”
肖静玲狐疑的看着穆渝,“只是看看背?”
“嘿嘿,当然,我们还是要庆祝一下的。”
“那你想怎么庆祝啊?”
“不如……我们为创造一个民族而努力?”
20、俄勒
一番云雨过后,穆渝抚摸着肖静玲光洁的背,手指在那横着的桃枝上滑过,“精灵,你确定这些桃枝没有什么吗?可我怎么觉得不是太好呢?”
肖静玲感到背上痒痒的,推开穆渝的手:“我冥冥中感觉没有什么大问题,那些前几个中蛊人的消息都从我脑子里消失了,我感觉套在我身上的那命运的诅咒轻微得感觉不到了。应该……可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穆渝却从肖静玲词语里听出了问题,“没有大问题,那就是还有点问题了,轻微到感觉不到,感觉不到又怎么知道是不是轻微呢?看来我们还得想办法啊。”
肖静玲很累很累,对穆渝说道:“世界上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啊,我感觉没有生命危险就可以了啊,以后可和你白头到老就行了啊。以后再有什么问题我们再努力就可以了。那谁谁说过一句话,‘办法总比困难多。’我很累了,睡觉啊。”
过后的几天,肖静玲安详的画画,穆渝却出去四处找人打听,但终是不得要领。每天都垂头丧气的回来,惹得肖静玲又好笑又好气。她是个马大哈,觉得只要没有危险到生命,又不疼不痒,就不想再去理会了。但还是被穆渝对自己的关心感动。
转眼就到了冬季,肖静玲偶尔听说今年是怒江州建州六十年州庆。和傈僳族的阔时节一起举行,静极思动的肖静玲就怂恿穆渝回六库,还有,虽然借公用电话告诉了自己母亲,自己的桃花蛊已经解开了,但总是没有让父母亲眼看见,父母一定不放心,这次约父母一起来六库过阔时节,也让父母放心。
穆渝想到一直在这里也不得要领,不如回去六库问问那个神通广大的烧烤摊胖老板,看看有穆渝什么方法,可以把肖静玲背上的桃花枝也去掉,那始终是穆渝的一块心病。
这样二人就辞别了腊普和巴扎黑一众热情的村民,带着大家给的礼物,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临行前,巴扎黑把穆渝拉到一边,神秘兮兮的对穆渝说:“我听说啊,只是听说,傈僳族人最古老的头饰俄勒,有神奇的效果。当年傈僳族的祖先围着兽皮打猎的时候,因为没有衣服穿,很是寒冷。一个爱上他的姑娘很是心疼,决定为他织一件衣服,于是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了荨麻,然后把荨麻搓成线,经过了很多日夜,才为她心爱的人织成了一件横纹麻布长衫。这就是傈僳族最早衣服的来源。
当傈僳族的祖先捧着亲爱的姑娘给自己织的衣服,看见姑娘因为风吹散的头发刺进亲爱的人的眼时,就想,我是不是要给她做一个帽子作为回礼呢?
于是这位傈僳族的祖先就翻过千山万水,找了很多海贝和各种好看的干野果,用麻线把这些海贝和干野果穿起来,给亲爱的人做了一顶帽子。
这帽子就叫做俄勒,以后的傈僳族人结婚,俄勒就是必须的定情物。而最先的那顶俄勒,因为包含丈夫对妻子浓浓的爱意,还因为傈僳族的那位祖先有莫大的神通,所以有辟邪消灾的用途哦。
你如果能够找到那顶帽子,也许静玲姑娘的蛊就彻底好了哦。”
而与此同时,在丙中洛回六库必经之地的福贡石月亮乡,在石月亮观景台,有个笑得像弥勒佛一样的男子对一个十二三岁的傈僳族小男孩说道:“你好好的听话,如果把这个头饰卖出去了,我给你买新衣服,给你吃汉堡,吃鸡腿。记住,叫价一万,最低五千,五千以上,每多一千,我多给你一只鸡腿。”说完,他把一个看起来很古旧的傈僳族头饰俄勒递给了小男孩。
旁边有个小眼睛的男子,眼睛里闪着凶光,“你要是不用心,哼哼!我就把你丢进怒江里喂鱼。”
说完留下小男孩,两人伴着游客,走到了一边,但目光却盯着小男孩,小眼睛对弥勒佛说:“大哥,你说我们能不能把这个什么俄勒卖掉啊?要知道我们才花了九块钱买的啊。”
弥勒佛笑嘻嘻的说:“现在赚钱是要靠脑子,不是靠肌肉。九块钱怎么啦?你看我九块钱赚大钱。要知道,我们虽然只花了九块钱,但是我们买来后也是花了很多心思的啊。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非常古朴的俄勒实际上就是新的?谁知道我们把它放公厕里泡了十多天?然后再拿出来清洗的?这个看起来最少也是有几百年历史的古物吧?”
小眼睛点头哈腰的说:“大哥英明,我们一共做了十三个,如果都脱手,每个以最低价五千算,也有六万多。我们发了,大哥!”
弥勒佛矜持的笑了笑。
一辆从丙中洛到六库的旅游车上,穆渝拥着肖静玲,还在幻想着找到俄勒后的事。车上传来广播:“各位亲爱的游客,中午好,您所乘坐的客车现在经过的地方是石月亮乡。石月亮乡因石月亮而得名。傈僳语称石月亮为‘亚巴哈’。传说这是傈僳族的发源地。客车到达这里会停十分钟,供大家下车拍照。请各位旅客记住时间上车。”
连播了两遍,车稳稳的停在了一旁。游客陆陆续续的下车。穆渝和肖静玲虽然不拍照,但还是想下车瞻仰下这传说中的地方。但见高高的山上,一个巨大的圆洞,远远看去就像月亮一样。肖静玲拿起了画笔。穆渝却被旁边围拢的人群吸引了,走过去一看。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跪在地上,衣衫破烂,头发像鸡窝一样,面前摆了一张纸板,纸板上写着寥寥草草的一行字,“家遭火灾,卖祖传宝物医治母亲。”上面有几张照片,照片上一个中年妇女全身多处被烧伤,看起来很凄惨。照片的旁边还有一个古老的傈僳族头饰----俄勒。
这件俄勒看起来很陈旧了,那穿海贝的麻绳都断了几根,看得出是新接上的,海贝片很斑驳,仿佛有岁月的痕迹。干野果也有些残缺。穆渝蹲下去问道:“小朋友,你这俄勒是什么时候传下来的?”
小男孩抬头看了看穆渝,面无表情地扳着手指头一边数,一边对穆渝说:“我阿奶的阿奶的阿奶……,我也不知道,但是很久很久了。”
说完那双漆黑的眼睛充满希冀的看着穆渝。穆渝拉过肖静玲,和肖静玲低声商量了一下。肖静玲蹲下来问小男孩:“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
小男孩把头垂了下去,“阿妈住院了,阿爸在医院照顾阿妈。”
肖静玲又问:“你这个俄勒要多少钱才卖?”
小男孩抬起了头,紧张的看着肖静玲:“一万。”
肖静玲转身对穆渝说:“买下来吧,看起来怪可怜的。就算对桃花蛊没有效果也可以买,这件俄勒看起来很陈旧,应该很多年了。再说,就当帮帮小男孩的母亲吧。你身上还有多少现金?”
穆渝掏出包,翻了一下,“就一千六了。”
肖静玲拿出自己的钱包看了看,“还有七千多。凑一起差不多九千。我问问他卖不卖。”
小男孩把穆渝和肖静玲的对话听在耳朵里,见肖静玲转身,也不等肖静玲发问,就点着头说:“谢谢姐姐,有多少就算多少,不然明天医院就要追我阿妈出院了。”
肖静玲把穆渝递过来的钱合在一处,递给了小男孩,小男孩又对肖静玲说了很多声谢谢。然后把俄勒递给了肖静玲。
这时传来了客车喇叭的声音,司机在催促大家上车了。肖静玲把俄勒接了过来,站起来的时候还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小男孩脏兮兮的头。
21、殇
车平平安安的到达六库,穆渝急急忙忙的回到以前租的房子处,又急急忙忙的拿出俄勒端端正正的戴在肖静玲的头上,然后急急忙忙的问肖静玲:“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感觉?”
肖静玲摇了摇头,“要不?你把俄勒放我背部那桃枝上试试?”
穆渝想了想,“好吧。你把衣服脱掉。”
肖静玲脱掉上衣,趴在床上。穆渝拿着俄勒小心翼翼的盖在肖静玲背上那斜斜的桃枝上。“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有点痛,还有点痒。”肖静玲突然坐了起来。“不对。”
那俄勒滑落到床上,又滚到地上。
穆渝看见肖静玲背上那桃枝像活过来了一样。在原来开着桃花的那些位置,冒出了九朵花骨朵,花骨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放。然后凋谢。正当穆渝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在花谢的地方又结出了九颗青桃。这还没完,青桃还在长大,成熟。
肖静玲闭上了眼睛,随着桃花的开放,肖静玲的脸色变得艳红,花谢时又变得苍白。结桃时转青。当桃子成熟时,肖静玲的脸色又变得红润了起来。
穆渝惊恐的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的看着那些成熟的桃子,那些桃子越来越红,最后溢出果汁来。
肖静玲睁开眼,抓起外衣披在身上。
穆渝一把拉起肖静玲,“走,我们去医院。”
肖静玲摇了摇头,“不用了,你听我说。”
空气中的果汁味越来越浓。床上肖静玲坐的位置湿了一大片。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看见了桃花蛊发作的前兆。我们买的那个俄勒不是古物,是假的,那上面有污物,它激发了桃花蛊。你不要难过,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离开不是结束,我们还有来生的。我刚才看到了我们的来生,虽然不富有,也没有才华,但我们会种田织布携手到老。”肖静玲顿了顿,接着说。
“你说过,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嗯。”
“你为我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的,对不对?”
“嗯。”
“那好,等下你把我埋在怒江边的沙滩上,都说傈僳族的沙滩埋情人很浪漫,而且可以祛病免灾,我想你把我埋在沙滩上,来生我就会无病无灾,我还会来找你,和你平平安安的度过下一生。”
“……”
“好不好?”
“好。”
“明年的中国好声音,你要去报名参赛。进汪峰组。”
“……”
“怎么,你不愿意?这是我的要求,你不做到我死不瞑目。”
“好……”
“这就对了嘛,笑一个。让我看着你的笑离开。”
“……”
“怎么你的笑比哭还难看啊。算了,我不勉强你了。我知道你是难过的,我没有时间了,我听见了来至前八个桃花蛊中蛊人的呼唤,木鱼,我……我要走了。”肖静玲说完就倒在了床上。
“不!”穆渝哭着想要抓住,可哪里抓得住。肖静玲已经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那件外衣,外衣上的那句话是那么清晰,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我离去的背影和你送别目光------之间。
穆渝抓起那件外衣,外衣下只留下了九颗桃核。
这时候眼泪显得那么的苍白,哭泣已经没有了力气。穆渝缩在墙角,像被世界抛弃了的孤儿。他紧紧的抱住肖静玲的那件外套,外套里包着九颗桃核。
也许一天,也许两天,当一个满脸胡须,头发打结,脸色消瘦的男子抱着一件女式外套跌跌撞撞走出房间的时候,楼下晒太阳的一个老太好奇的看着他,这里什么时候进来了一个叫花子?还偷走了一件衣服?但这老太看到穆渝那茫然的眼神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叫花子,是个神经病啊,难怪会抱一件女式外套。
这个男子抱着那件女式外套一直走,走向江边。后面渐渐的跟了一群看热闹的小孩。渐渐的,连好奇的大人也跟了过来。
“他不会是要跳江吧?又一个痴情人啊。”
“不会的,跳江的都站在桥上一下就跳下去了。谁会慢慢的走到江边啊。”
“是个疯子吧。你看他的瞳孔,都不会转呢。”
“大家都跟着吧,如果跳江就把他拉起来,怎么都是一条命啊。”
这个男子没有理会人们的议论,自顾自的,跌跌撞撞的走到了江边。
“快看,他真的会跳哦,要不我们报警吧?”
“再看看,要是他不跳呢?”
这个男子果然没有跳,他来到江边的沙滩上,用手刨开沙子,刨出了很大很大,很深很深的一个坑,然后自己躺了进去,感觉睡着还是很宽敞的,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爬了起来。然后轻轻的把手里的外套轻轻的放在了坑里,又把沙子温柔的埋了进去。人们看见那外套里露出了几个桃核。
那个男子把沙埋平后,就坐在了傍边,看样子是不打算离开了。无所事事的人们继续留下来围观,有看得无趣的转身走了,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这个疯子怎么不狂躁啊?不哭不闹的疯子有什么好看的,耽误我的时间。”
那个男子坐在那里一直没有动,天色渐渐暗了,人们都散得差不多了。但还是穆渝见这个男子动一下,他坐在沙滩上就像一尊雕塑。也有人看到那脏脏的衣服和乱糟糟的头发,认为是一堆垃圾。
但不管是垃圾也好,雕塑也好,这些和看热闹的人都穆渝太大的关系。既然没有热闹看,人们都走了。那个男子还是没有动。
第二天,晨起锻炼的人们发现,那个疯子还坐在那里,依然没有动。于是人们又围了过来。
“不会死了吧?怎么一动不动的啊?”
“没有死,你看他的胸膛还在起伏,证明还在呼吸的嘛。”
有的人拿出了手机,开始拍照。然后发朋友圈。
那个男子还是没有动,人们又陆续离去。
22、刀山火海
烧烤摊的胖老板把菜品摆好,习惯性的拿出手机。突然,他被朋友圈转疯了的一条信息惊呆了,“江边现神乞丐!不吃不喝不乞讨!不拉不撒不动弹!”下面还附了照片。
胖老板惊呆的不是这标题,毕竟现在是眼球时代,没有点醒目的标题哪里能吸引人来看。他惊呆的是这照片上的人,虽然瘦了,虽然衣服破了,虽然头发长了,虽然胡须没有剃。但是胖老板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那个背着吉他唱歌的那个穆渝。他不是去了丙中洛吗?
胖老板急急忙忙跑到江边沙滩上。果然,真的是他!
“穆渝!穆渝!你怎么啦?你不是到丙中洛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啊?”胖老板推了推这个男子。他确定了这个男子就是穆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