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半生，石扬徽恨死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可他什么都改变不了。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再没有回头改正的机会。

……

看到于世楠的新闻，夏峥愣是没能反应过来对方是谁，还是项湛提醒他才想起来。没办法，娱乐圈的影视公司那么多，他不可能每个都记得，事实上，若不是靳小悦这档子事，项湛可能也记不得于世楠这人是干嘛的。

“怎么这么巧，靳小悦刚坠江，她的前老板就跳海？我怎么觉着那么像烂俗的殉情情节呢！”夏峥顺手搜了搜天华影视的相关新闻，除了这两天突然曝出的财务危机，大多都是旗下艺人的通告新闻，表面上看，天华影视旗下二三线艺人发展都很稳定，应该能为公司带去不少利益。

“于世楠那个人谨小慎微，从来不肯冒进做风险太大的投资，这些年赚的钱都给他拿去买房子保值了，怎么可能财务危机到自杀的地步。”对这种明显敷衍性的话题，项湛嗤之以鼻，了解于世楠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死有问题，但又不得不说弄出这么大动静的人手腕很高明，既然会以财务危机做幌子，自然会先在天华影视内部制造不小的危机，让人查都查不出任何问题。

能有这么大本事的人，多数不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人，除非被逼急了或急怒攻心，恰好，他们目前关注的人员名单里，就有个符合这些条件的。

“你是说这事是武康盛做的？”夏峥惊得嘴都闭不上了，这种只出现在早年古惑仔电影里的情节居然在现实中上演，他是该赞叹武康盛对靳小悦的一往情深啊，还是该感叹这种人办事无法无天啊？

“不会错，只是……”项湛慎重地点头，之后又有些疑惑，因为靳小悦的缘故，这两年他对天华影视的了解逐渐增多。在他的印象里，于世楠这人人品一般，但胜在会做人，很少和人结怨，这样的人会因为靳小悦跳槽就吓死手？这太不合理了。

得不到就要毁了她什么的，不是于世楠的一贯作风，看来这哥们八成是点背，成了某人的替罪羊。

“太可怕了！”夏峥打了个寒颤，他的人生走向为什么会越来越诡异，隐藏在背后的敌人一个比一个要命，使得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重生到了所谓的平行空间，看似一样却已经不是他原来熟悉的那个安全指数很高的世界了。

“这样也好，”揉揉眉心，项湛抱着媳妇蹭了蹭，“至少武康盛短时间内不会来找我们麻烦了。”靳小悦死前最后见的人是他和夏峥，算起来他们才是嫌疑最大的人，虽说时间上来算肯定不可能是他们亲自去动的手脚，但动机上说，却没有比他们更充分的了。

夏峥叹了口气，他承认项湛说的是事实，但心里就是不舒服，在这帮人的眼里，人命到底算什么？先是有齐红派人害唐沛，现在又冒出个武康盛，以后还会遇到多少这种不走寻常路的混蛋？

“人在做天在看，犯了罪的人逃不出法律的制裁。”在夏峥额头轻吻着，项湛用深沉的声音坚定地说着。不管是齐红还是武康盛，他们的行为都是在触犯法律，这种事做得再天衣无缝也会留下不可磨灭的证据，只是没人去深究，所以他们才侥幸暂时掩盖住害人的真相。

“赶紧把这些人都抓起来吧，我真的觉得快疯了。”顺势趴进一哥的怀里，夏峥有气无力地说：“咱都在医院里躲了一个礼拜了，难道一天找不到高人解除小鬼的威胁，咱们就要一直躲在这里吗？”

就算是普通上班族也受不起这份折腾，何况他们这些行程满满的艺人，目前他们是有拍摄任务在身，影响还不至于太严重，一旦熬到原定的戏份杀青日期还没解决问题，他们就面临着各式各样的违约，那些商家老板都不是吃素的，真要追究起来，他们整天都能在头条上面挂着，到时候肯定会有大批小报记者来挖料，他们的秘密就藏不住了。

搞不好还会牵扯出靳小悦和于世楠的死，说到底，这两人都算无辜被牵连进来的，每当想到两条鲜活的生命不在了，即便他们算不上什么好人，夏峥还是会满心悲伤，这个坎恐怕很难跨过去了。

“小叔说已经找到这方面的高人了，不过这位高人已经年过百岁，几十年都没出过远门，所以小叔准备亲自去请，只要能把人请过来，咱们就自由了。”项湛心里也不好受，反感靳小悦和于世楠不假，但这两人迄今为止还没做过什么真正伤天害理的事，罪不至死，何况这两人死的忒冤，可能到死都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算了，别想这些了。”烦躁地摆手，夏峥强迫自己不去纠结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真要细想其中的因果，他怕会直接去找精神科医生或者找个心理专家来谈谈人生了。

我不杀博仁博仁却因我而死，对无心害人的人来说，是相当恐怖的经历，承受力稍差的可能早就崩溃了。

病房内一时陷入低气压，项湛和夏峥都没有说话，事实上这几天他们都处于一种无言以对的状态，无力还是其次的，心理上挥之不去的阴影才是主要诱因。都不希望自己说的话刺激到对方本来就快崩溃的神经，却不晓得沉默反而会让人心更疲累，更孤寂，更容易钻进牛角尖。

“一哥，小夏，好消息啊！”经纪人的到来打破了屋内的沉闷，也吸引了两个沉默的人的注意力。

“刚才闻峰给我打了电话，说电影节还是把影帝颁给了一哥，最佳新人颁给了小夏，你俩也算电影节不到场还能拿奖的第一人了。”经纪人兴奋地翻出新闻给两人看，作为这些天和他们接触最多的人，经纪人自然知道他们的压力有多大，所以总在想方设法逗他们开心，今晚得知一哥和夏峥再度双双获奖，经纪人就如注射了一剂强心针，直觉告诉他，这两座沉甸甸的奖杯会变成一系列压抑事件的转折点，时来运转的时候到了。

“拿奖了？”果然，夏峥闻言立刻来了精神，搜索电影节的颁奖视频和项湛一起看。即便是重播，现场热烈的气氛依然感染了屏幕这边的人，让一哥和夏峥情绪提升了不少。旁边默默蹲在茶几上嗑瓜子的奥利奥抖抖羽毛，精神也好了不少。

这几天它被两人诡异的气场压得都不敢说话，它不懂他们为什么会因为两个不相干甚至有点仇怨的人的死而难过郁闷，但它也知道人类想事情总是拐弯抹角，经常把不相关或者关联不大的事情联系到一起，它智商再高也常常感叹遭不住，每当这种时候，它就特别羡慕那些智商低的傻鸟，什么都不懂就什么都不用愁，每天吃喝拉撒混吃等死也没什么不好。

可惜项湛和夏峥不是鸟，所以他们不得不想更多，再加上道德和责任的束缚，让他们总是承受了许多不该他们承受的心理折磨。

而始作俑者仍旧逍遥法外。

看完电影节颁奖已经临近午夜，项湛和夏峥刚准备睡觉就接到了小叔项陶知的电话：“喂，我已经说服大师出山了，你们再坚持坚持，我们大概明天晚上就到了。”

这个电话对二人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对视良久，两人深深地给予对方一个有力的拥抱。

困扰他们的阴云终于要过去了，接下来，他们该何去何从？是暂避锋芒还是迎头痛击？

不用多说，他们的心里都做了同样的选择——做错事的人就该受到惩罚，一旦确认是石扬徽在操控小鬼作祟，他们就决不能任由他继续用这种邪恶的手段害人。

“解决了这件事，再把耽误的工作都补上之后，我们就去国外结婚吧。”握住夏峥的手，项湛动情地说，他们共同经历了太多事，是时候让彼此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世事无常，谁也不知明天会发生什么，如果不想后悔，就把能做的该做的都在能做的时候做好。

第060章

项陶知来的时候，项湛正和夏峥讨论着今晚吃点什么，这几天吃喝拉撒都在病房，连啃个苹果都要私人医生仔细检查，生怕那个看不到的小鬼又乱来，每天不是便当就是盒饭的，嘴里早就淡出鸟了。既然项家小叔和高人马上就到了，那他们不妨等威胁解除之后出去吃顿好的，也算补偿了两个吃货这段时间颇受折磨的肠胃。

“你瞅瞅你，像什么样子！”盯着胡子拉碴的项湛足有半分钟，项陶知气势汹汹杀到床前，右手高高举起，就在夏峥琢磨着要不要拯救下挨打的一哥时，项陶知的手在空中划了个弧，落到项湛打着厚厚石膏的脚上，“怎么样，还疼不疼？”

“摔了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事。”项湛早就预料到自家小叔舍不得真动手，所以始终笑得没心没肺，那嘴大白牙任谁看了都会恨得牙痒痒，格外欠揍。

“你就嘚瑟吧，”恨铁不成钢地在项湛脑门上狠狠一点，外表温文的项陶知露出一脸狰狞的表情，“看你爸妈知道你把自己弄成这样，不卸了你的腿。”

过年的时候项湛没回家，项爸项妈已经一年多没见过自家儿子，都快忘了宝贝长什么样，前阵子接到项湛的求助电话，让他们帮忙找能解决灵异问题的高人，老两口一头雾水的同时忧心忡忡，又不敢追着儿子问到底怎么了，只好把电话打给同在娱乐圈的项陶知。项陶知怕大哥大嫂着急上火，随便编了个理由，就说有部恐怖片找上他，他怕惹上麻烦才想先找高人指点下，看该不该接这种戏。

要是让他们知道项湛遇到这种事，还受了伤，老两口不折腾个天翻地覆才怪。

说到底，项家哪有人是省油的灯，和项湛项敏这种小辈比，老一辈的手腕可高明了不是一点半点。

“高人呢？”面对项陶知的讨伐，项湛也不接口，直接伸长了脖子往他身后看，可看来看去也没看哪个人长得像高人，上百岁那种。

“被我请到酒店休息去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项陶知又变回知性的教授样，“定然高僧已经百岁有余，身体再硬朗也受不了又坐车又飞机的，你是没看着，老和尚从昨天出发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水也没怎么喝。所以刚下飞机我就强行把人送到酒店去了，好歹也得把力气养足了才能对付邪祟。”

项湛惋惜地扁扁嘴，他承认小叔做的对，换做是他也一定会做这样的决定，不过这也意味着他和夏峥刚才计划的大餐要泡汤了。

“哎呀，没事没事，反正这么多天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晚上。”看项湛有点沮丧，夏峥打起精神来拍拍他肩膀，之前完全看不到希望不仍是过得好好的，现在希望就在眼皮子底下，他们多忍一晚也没什么大不了。

“什么一晚上？”项陶知翻了个更大的白眼，使得项湛怀疑自家小叔快把黑眼球翻到背面去了：“定然高僧说了，晚上是邪祟出没的最佳时期，他不放心，所以回酒店小憩一会就过来处理。”

“高人就是高人，点赞点赞，嘎嘎！”不知何时凑过来的奥利奥得意忘形地瞎扑腾，被项陶知一把抓住丢到窗户外面。定然高僧出家的庙在深山老林里头，他连去带回光路上就花了四天半的时间，吃不好睡不好还担心项湛这边等不及出意外，整个人疲惫到了极点，眼下他也很需要休息，最忌讳的就是噪音。

看病房还有张空床，项陶知也不客气，躺上去就呼呼睡了，晚上还不知要折腾多久，他必须保存点体力，能不能除掉邪祟还是其次，他必须保证怎么把老和尚请出来的再怎么给送回去。就算一切顺利，也意味着他要再在路上花掉四天半，要他命一样。

看小叔那么快就睡过去，项湛和夏峥不敢再出声，连悄悄飞回来的奥利奥都噤了声，谁都知道项家小叔看似脾气好，真要发起飙来大概只有那个皮糙肉厚的冯燃能扛得住。

他们最近已经遭受了太多摧残，可不想再给项陶知做炮灰。

晚上十点左右，项陶知像触电似的坐起来，两眼还没完全睁开就伸手在身上一顿乱摸。他这一系列混乱的举动吓了项湛和夏峥一跳，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怀疑小叔是不是被小鬼给附身了。

这玩意……怎么对付？！

“喂，哦，我们在高级病房区，病房号……病房号是什么来着，你等等。”不知从哪摸出手机的项陶知把脸转到项湛这个方向，眼睛还是半闭着，明显还没睡醒。

看来是被助理打来的电话扰了清梦，不是鬼附身就好，不是鬼附身就好。

夏峥报了病房号，项陶知对着手机重复一遍，又直挺挺倒回床上，好半天都没动一下，就在二人以为他又睡过去的时候，项陶知一骨碌重新坐起来，抹了把微乱的头发直奔高级病房配套的卫生间。哗哗的水声之后，项陶知又精神抖擞地出来，像睡足了八小时似的。

他这边刚收拾好，病房的门就被人敲响了，没等夏峥过去开门，项陶知就先一步推门出去，片刻后恭敬地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和尚让进了屋。

说是和尚，形象却和夏峥项湛想象得不太一样，本该光秃秃的脑袋上长了一层不太长的银色头发，乍一看有点像某经典版神雕里的一灯大师，慈眉善目，眼神明亮有神，如果把眉毛胡子都剃了只看那张脸，说是三四十岁的人也很有说服力。

老和尚一把年纪却精神奕奕，脊背挺直，走路的速度不快，步履间带着隐隐的风声，很像小说里描写的隐士高人，气场温和，带着股宝相庄严的味道。项湛腿不能动，只好坐在床上施礼，夏峥则急忙站起来，有样学样地双掌合十对着老和尚深深鞠了一躬。

定然高僧明明没说话，项湛和夏峥却如醍醐灌顶，这些日子心头的压抑和憋闷瞬间消散于无形。两人再度对视，都在彼此眼中看到无限的敬佩，原来真正的修行者都带着股净化人心的力量，不用说更不用做什么，就能让周围人浮躁的内心得以平复。

定然高僧温和地冲两人笑笑，似长辈，又似多年不见的老友，没说任何客套的话，自顾自在病房里转悠起来。

医院向来是阴气旺盛的地方，平日里有很多飘来荡去的孤魂野鬼，不过这些都是乌合之众，没办法伤害到别人。老和尚没有理会那些来看热闹的阴森之气，屏气凝神观察病房的情况，半晌才捻捻胡子幽幽地开口：“这病房里十日内都没有出现过邪祟之物。”

邪祟，顾名思义是会害人的，自然不包括那些无害的游魂。

项湛和夏峥一个劲儿点头，这不是明摆着么，小鬼要是找上门，那他们还能完好地坐在这等着高人来救命吗！

“项施主先前怀疑有人因邪祟作乱而出了车祸，能否带老衲去停车场看看？”把病房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也没有可疑之处，老和尚不做停留，向目瞪口呆的项湛和夏峥告辞后随着项陶知直奔医院的停车场。

“这，这就完了？”项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敢情大老远折腾一趟就是来转几圈然后告诉他们病房里很安全？他们不需要确定病房有多安全，他们要光明正大走在太阳下啊！

又不是耗子，哪能天天不见天日啊！

“再等等吧，大师不是说要去停车场看看嘛，没准小鬼就躲在那里呢。”夏峥嘴里这么劝着，心里却还是没有谱，总觉得影视作品里骗钱的神棍也都是这副做派来着……

年纪大，卖相好，不代表就是有真本事吧？！

两个惴惴不安的人在病房里坐到了后半夜，凌晨两点的时候项陶知打来电话，让两人早点休息，他先陪着定然高僧回酒店了。

这下，项湛和夏峥更怀疑他家小叔被人骗了，气愤的同时又免不了郁闷，看来他们还要继续在冰封那个里坐牢，再这么下去，他们那张脸快比当红女艺人擦完粉底还白了，成天不晒太阳，谁受得了啊。

他们没跟去停车场，自然不知道定然高僧一走进停车场，就直接来到靳小悦出事前停车的地方，蹲在空着的车位处凝思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