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阿梵乖巧的点头,内心里却在嘿嘿笑着,不出点事怎么对得起这一晚呢?
眼见着阿殁走远,阿梵小心的爬下马车,他记得刚刚过来时,不远处有个缓坡,他可以过去摔出一身伤,连借口都想好了。
寻了两根树枝,阿梵撑着它们走,这么多年,他也是背着阿殁和爹爹练习了好久,他真的不想当一个永远站不起来的残废,至少,有一天,他想,他可以与阿殁面对面看着,可以一步一步的走到他的身边。
不过一炷香,他便来到了那缓坡,看着下方,狠狠心,将自己的贴身玉佩丢在地上,便顺着缓坡一路跌滑下去!
……
“阿梵,我回来了!”天将黑,阿殁抱着一捆柴提着两只山鸡走回来,在马车外喊了一声,却迟迟没有回应。
“不会是睡着了吧?”阿殁失笑,两步跳上马车,掀开帘子一看,顿时骇得魂都没了:“阿梵!!!”
阿梵不见了!他腿脚不便,能去哪?!不会是……不会是……
不行!不能乱想!
阿殁急得团团转,然后如同一个没头苍蝇一般,也不分东南西北就朝一个方向直冲而去。
天已经黑了,阿殁不知跑了多久,绕了多少个弯,终于听见了一点人声,却是在喊着——救命啊!就没有人啊!来帮帮我们!
一个姑娘的声音,但是,有声音至少可以问上一问,阿殁脚步一顿,侧耳分辨了一下声音的来处,便向那疾跑而去。
那是一个缓坡,但下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而那声音又不喊了,他只好自己问道:“姑娘,你是不是在这下面?”
“有人!”那声音微微提高,透着喜悦:“我们在下面,但地上有很多乱石和穿出来的树根,你要小心。”
“知道了。”
下面静默了一会,一个虚弱的男声传来:“是……阿殁吗?”
“阿梵?!”
“阿殁……呜……阿殁快来救我……”
“好,你等我!”
阿殁虽然心急如焚,但还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一点,万一自己也滚下去了,那可就是叫天地不灵了。
慢慢摸索下坡,阿殁脚着了平地,便问道:“阿梵,你在哪?”
“就在你旁边……”阿梵伸手,抓住了阿殁的衣服。
阿殁眼眶一热,蹲下身抱住他:“阿梵,阿梵,你没事吧?”
“没事……”
“你们两个……拉我一把吧。”
“姑娘?你在哪?”阿殁将阿梵背起,问道。
“这里。”隐约,可以看到有衣料在飘。
阿殁走过去,伸出一只手:“姑娘不介意的话,抓着我的手起身吧。”
“我的腿受伤了。”那姑娘抓住阿殁的手,阿殁立刻感到了一阵湿意:“姑娘你受伤了?阿梵,你有没受伤?一定要告诉我啊。”
“嗯……”阿梵低低的应了一声。
“我们两个现在都不能走,怎么办?”
“我先背阿梵回去再来接你吧。”阿殁毫不犹豫的道。
“你不应该更照顾姑娘吗?若不是来救这位公子,我也不会受伤。”那姑娘更紧的抓住了他的手:“谁知道你们走了之后,还会不会回来救我!”
“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对比诺言我更看重我自己的命。”
阿殁皱了皱眉,将手抽了出来:“姑娘,我想先问问你,这么黑的天,你为何一个人来到这里?”
“我是不远城里一个药铺的采药姑娘,再往前走就有一片药地,那里有一种名为昙花的花,只在夜间开放,可治久咳,气喘。我本去采花,结果在那上方看见一枚玉佩,才捡起就听到这里有声音,便下来一看,本想扶这位公子上去,可他完全不配合,才到一半,我不小心就和他又滚下来了……”
“阿梵,你……”
“阿殁,我好累啊,我好想睡……”
“你别睡!我现在就带你回去!”阿殁慌了神,可是,也总不好把这姑娘丢在这吧……
“算了,你帮我找根树枝,据这位公子说,你们停靠马车的地方离这里很近,我慢慢跟在你们后面走过去,不过,到时候你可要负责帮我上药啊!”
“那便谢过了。”阿殁感激的点点头,为她找了根结实的树枝,三人一起回到了马车边。
三人烤了山鸡饱腹后,决定让那位叫飘渺的姑娘睡马车,自己和阿梵在外面将就一晚。
反正是夏季,阿殁在要睡的地方周围撒了一圈驱蚊虫的,将阿梵安顿好,便上马车为飘渺上药。
“姑娘,冒犯了。”阿殁掀开她的一小半裙子,为她查看伤势。
“阿殁,你算是救了我……”
“姑娘,你想说什么?”
“我……”
“上完药你就安心睡吧,明天我把你送回药庄。”
“阿殁……我总会报答你的!”
“飘渺,我是要去上京考取功名的,会负你,你懂么?”
“我不怕!我在这等你,你什么时候想好了,我都愿以身相许!”
“……”阿殁叹了一口气,为她拉下裙子:“睡吧。”
“你答应我,好不好?”
“……”
“好不好?”
“……好吧。”阿殁将她应付过去,匆匆下了马车。
见到阿殁向自己走来,阿梵低低的抱怨了一句:“阿殁你上药上的好慢!”
“嗯……第一次嘛,反正她自己也会疗伤,到时会快很多的。”
“……”阿梵扁了扁嘴,向他伸手:“我好困,要睡觉了。”
“睡吧。”阿殁走过来,把阿梵揽进自己怀里,摸了摸他的头:“冷么?”
“不冷~”阿梵蹭了蹭他,睡意朦胧的道了声晚安之后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因为飘渺是来采药的,他们总不可能丢下脚伤的飘渺两人先走,于是只好继续留下来,阿殁天天照顾着她。
这天晚上,阿殁为她敷药之后打算下马车,却被飘渺一把抓住手:“阿殁……你,有没有喜欢我一点?”
“睡吧。”
“不要……”飘渺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我如果再不把药采回去的话,病者可能会加深病情。”
“你想说什么?”
“今晚,你背我去药地吧,反正也不远,你可以让阿梵先睡在马车上,晚上我和你在外面呆一晚好了。”飘渺说着,脸红红的。
“不必了……”
“你肯定不认得昙花长什么模样!就算你认得你知道该怎么采摘吗?知道该采摘哪个部位吗?你就,你就这么讨厌我,连采药都不肯和我一起去吗?”飘渺看着阿殁,眼眶红了。
“好吧,你别哭,我背你去就是了。”
“嗯……你戌时进来接我。”
阿殁点点头,下了马车,看向独自坐在火堆旁的阿梵,叹了口气:“阿梵,对不起,这几天让你受苦了,明天我们就启程离开。”
“你要带她去采药,把我自己留在这里吗?”阿梵盯着阿殁,委屈。
“乖。”阿殁摸了摸他的头:“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戌时,阿殁将阿梵抱上马车,又背着飘渺前往药地。
经着飘渺指点,阿殁很快采好了要用的昙花,刚准备起身,飘渺却从他身上滑了下去。
“唉……你怎么不背好我……”飘渺抱怨:“要不你抱我回去吧,这里树林多,你背着我就感觉忘了我一般,到处乱窜害的我后背被划的现在疼死了。”
“呃……抱歉。”阿殁挠挠头,俯身将飘渺抱起,回身就要走。
“阿殁~”
“嗯?”阿殁低头看她,却被她一把勾住脖子,再接着,唇上就感到了一阵柔软。
阿殁吓了一跳,险些松手,却似乎被飘渺察觉,她抱得自己更紧了些。
“阿殁……”月光下,飘渺一脸羞涩,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你亲了我,现在,我是你的人了……”
“明,明明是你亲的我……”
“反正,现在我是跟定你了!”
“……”阿殁觉得头疼欲裂:“为什么你就看定我了?”
“没有为什么。”
之后,两个人相对无言了许久,阿殁才是抱着飘渺回去。
第二天,三人便一起去了城里,马车跟着飘渺的话停在了一处小小的药铺前,阿殁将飘渺抱下马车,进了药铺,而阿梵趴在马车的窗上,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两人刚进了药铺的门,就有一堆的人围上来,向飘渺嘘寒问暖,而飘渺笑盈盈的看着阿殁,微微提高了音量:“这可是要多谢阿殁救我,阿殁,你答应我的,等你考取了功名,就回来娶我!”
顿时,一片的喧哗声就盖过了阿殁想说的话。
等他们闹腾了一会,飘渺才是推了推阿殁:“好啦,你们快放人家走,人家可是要上京赶考的,迟了你们谁负责?”
于是,大家不等阿殁说句话,就一起喜气洋洋的将他推出了门,并保证会帮他扫清一切觊觎飘渺的人。
被簇拥上了马车,阿殁简直哭笑不得,但心里却想着,这样的女孩,又会医术,大概,自己的父母也会喜欢的吧。
与大家告别之后,阿殁便驾着马车继续上路,而坐在马车内的阿梵,却是一张脸惨白惨白。
一路继续上京,两人却是少话,阿殁是想和阿梵聊天的,但是不知怎的,他就是觉得,阿梵在生气,他不想理自己了。
两人一直到了京城,一直到了考场,阿梵都没和阿殁说过一句话,直到进考室前,才回头,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阿梵……”
“好好考。”阿梵丢下一句话,便让宫女推着自己进了考场。
一份份题目答过,阿梵觉得有些绝望,这些题目,阿殁学的比自己还好……
所有的考题过后,阿梵刚出了考场,便有家中侍卫在门外等着自己:“少爷,老爷明我们带你回家。”
“可是……阿殁……”
“老爷说了,凭阿殁的能力,考上状元不在话下,他是不会再回府邸的了,请您和我回去吧。”
“那至少,让我和阿殁道个别……”
“老爷说了,你和阿殁相见,必定难分,所以,请您别为难我们。”
“那……你留下和阿殁说一声,我,我先走了……”
“少爷放心吧。”
话间,已有人上前将阿梵推走,不管他怎么的回头看,却是,一直没见的阿殁出考室的门。
日后,榜出,阿殁竟是被阿梵远远甩后,才堪堪挤进名单而已。
阿殁看着自己榜上有名,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阿殁!”有熟悉的声音。
回头看去,果然是飘渺。
“阿殁,我来找你,不管你考没考上,我都跟定你回去了!”
“……”
之后的面见皇上,阿殁向皇上讨要了自己家乡的一个小县官,打算还乡,不继续呆在京城,而皇上千城略微思索了一会,想他是谢南山推荐而来,便也答应。
第二日,千城便带着上次的东西与官印,后头跟着个飘渺,回了家乡。
飘渺很能干,甚至治愈了阿殁爹的腿疾,讨得他爹娘十分欢心。
这里其乐融融,阿梵却是郁郁寡欢。
“阿梵,别折磨自己了。”谢南山痛心的看着自己儿子,自从他考试回来之后,便疯了一般想要学会走路,可每次都跌得一身伤,这孩子是自己过世夫人也是自己唯一的孩子,他每摔一次,自己似乎也跟着一起疼着。
“爹,我想走路,我不想当残疾,我想站起来,我想站起来啊爹!”
谢南山转过身,偷偷抹去眼角的老泪。
愈练愈摔,可当阿梵拖着一身青紫可以不用扶着走出一步时,全府的人都激动得哭了出来。
“爹……你看,你看,我能走了啊,爹……”
“嗯……我的阿梵果然是最棒的!”
此后的每一天,阿梵都在刻苦的练习着走路,身上的伤也在不断增加,可是他却笑着,他想,再过不久,他就可以自己去看阿殁了吧!
又小心翼翼的走了一小段路,阿梵正打算休息一会,一个家丁便欢喜地跑进了他的院落。
“少爷!少爷!阿殁给你写信了!”
“什么?!快给我看看!”若不是自己腿脚还不灵活,阿梵真想自己扑过去,这家丁跑的真慢!
“少爷,给您,您慢点。”
阿梵激动地将信拆开,抖开一看,却是整个人都僵住了。
阿殁要结婚了!
和飘渺……他,他还请自己去参加他的婚礼……
阿梵只觉得腿一软,跌坐下来,眼泪便止不住的落下。
“少,少爷,您怎么了!”
“我……”阿梵抹了把脸,也不知自己为何便落了泪,双手一撑地,却惊恐地发现:“我,我站不起来了!”
阿殁和飘渺的婚礼在一月之后,阿梵昏昏沉沉的数着时间,可这段时间里,不管他再怎么努力,他的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离阿殁的婚礼还有一个星期,阿梵告别了家人,带着两个家丁驾着马车便向阿殁的家乡而去。
一路快马加鞭,连夜间也不停歇,三人不过两天便到了目的地。
阿梵坐在定制的木椅上,命人将自己推到街巷的一个角落,但在这里,却可以看见阿殁办公的地方,虽是隐隐约约,但也足够。
这么看了他三天,看着他的家挂上了红布绸,看着他的房里送进华贵的婚服,看着他和飘渺恩爱,看着他的父母对他们两人温暖的笑,阿梵觉得自己痛的都快没了知觉,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痛……
三天过得飞快,婚礼那天早晨,早早的村里就开始放鞭炮,一路从村头响到村尾,再到镇上的府邸。
阿殁带着他的新娘游着整座地方,直到良辰,才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伴随着不停的道喜声,与飘渺拜了堂。
阿梵在阿殁的家外静静的看着,与里面的热闹形成强烈的对比。
“少爷,您不进去吗?少爷……您怎么哭了?”
“没有啊……”阿梵抹了抹眼睛,扯出一个笑:“大概有沙子迷了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