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有李翔华的地方,就没有林枢。
柳应年忙到没有时间再去想他失去记忆的那三个月,时间一长,他连他曾经失忆的事都淡忘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三月的天,微凉,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柳应年从公司里出来,徒步去赴韩秋白和肖靖流的约。自从他们公司跟肖氏有了生意上的往来,这两人现在也和他成了偶尔见面的朋友,知道他记忆断层后,都表示了理解和无所谓,韩秋白虽然略有惋惜,但仍笑着说,重生的战友难找,柳应年只要不忘了他们都是老怪物就好。
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柳应年在街角看见花店,停下来看了一会儿,红色的玫瑰花,含苞待放。
……送给你……
他微微失了失神,对着花店的老板说:“老板,买一枝红色玫瑰。”
这些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花店就很想买一枝玫瑰花,脑海里总有个陌生的声音说着“送给你”……
慢慢的,他就养成了买花的习惯。
沿着人行道,走过一条街,十字路口的红绿灯颜色交换。
绿了红,红了绿。
再走过一条街,就是他们约好下午茶的地点。
“哇啊,快看,那个人头发好长!”
“长得也好帅!还穿着唐装!”
“我第一次看见有男人留长发能留得这么好看,你快看啦,他长得好妖艳哦,倾城绝色啊,比那些大明星都好看多了!”
“真的耶!你看你看,他走过来了!越近看越觉得他美得也太逆天了吧!”
“不过看上去很冷漠啊——”
“大帅哥都这样啦,脸上都贴着‘生人勿近’……”
旁边有两个高中女生在不停的议论,兴奋莫名。
柳应年听到和没听到一样,长得再好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现在的生活已经跟爱情无关了。
至少,暂时是这样……
长长的发丝从他身边擦过,女生议论中的那个男人走过了他的身旁,擦肩的瞬间,柳应年抬眼看见了那个人的长相——
确实很美,很妖艳……
完全陌生的一张脸,他从来没有见过,可是——
心里某个地方无声的发疼……
柳应年走出三步,忍不住回了头,对方好像也觉察到一般,一样停下了脚步,回了头,迎上了他的视线。
陌生的,冰凉的,询问的目光。
他们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但又陌生的像隔着一条银河。
谁都不认识谁。
柳应年回过神,朝对方点了点头,转身走开。
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曾经产生过交集,然后各奔东西。
流年似水,太过匆匆,一些故事来不及真正开始,就被写成了昨天;一些人还没有好好相爱,就成了过客。
——by林徽因
……
……
……
远处,站在街对角的水莲垂头叹了口气。
腾说:“走吧。”
水莲跺着脚恨恨的说:“要不是我们……我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她说完转身消失在原地。
腾也跟在她后面消失。
……
柳应年到了约好的茶座,进了订好的包厢,肖靖流和韩秋白已经等在那里了。
“是我来迟,还是你们早到?”柳应年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韩秋白浅浅的笑了下,“我们都来早了,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到,看,还差十分钟。不过难得见到你来得比我们晚,有点意外。”
肖靖流替韩秋白续了茶水,瞅了柳应年一眼,“又买花?”
柳应年在他们对面坐下,笑道:“正好看到,就顺手买了,不买总觉得有些不太安心。”
肖靖流眼眸闪闪,不置可否。
韩秋白说:“过几天有成文竞的新电影上映,不过首映式在老城,那边的企业赞助的,你去不去?”
柳应年说:“那就不去了,我还是等着在这边看吧。”
肖靖流勾勾唇角,“还是这么排斥我们老城?”
柳应年无奈笑笑说:“不知道,打从心里就不太想去,从上辈子就是这样,看来这辈子也改不掉了。”
韩秋白和肖靖流交换了个眼神。
肖靖流随意的问:“不想改变一下?你总不能这辈子还和上辈子一样,那还有什么意思?”
柳应年笑道:“我倒羡慕你们,做了这么大的改变,连时代的历史都推进了。国内互联网和电子产业都要提前迎来新的格局,新城这边的发展也加快了脚步,你们也都在完全不同于前世的领域里做出了成绩。可我没你们那么大的热情和积极性,我只要能比前世活得时间长一点就行了,别的可没什么要求。”
肖靖流和韩秋白都笑了起来。
“你也不能永远避着老城,适当的来玩玩也好。”肖靖流说。
“看情况吧,说不定哪天就过去了。”柳应年笑笑。
“好啊,你来的话,我请你去吃美食,”韩秋白笑道:“新开了一家美食城,那里网罗了更多的特色美食,现在超级受欢迎。我是在哪里吃东西都无所谓,只要味道好就行,可是肖不喜欢路边摊和小吃街,嫌弃那里的东西不卫生,也不让我去,我只好也跟着瞎讲究了。你是不知道,老城排得上档次的美食我差不多都吃了个遍。”
“……是吗?”柳应年回答的慢了一些。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韩秋白感觉到他的迟疑。
“小吃街……”他听着总有奇怪的熟悉感。
“小吃街也不错,也是数得着的美食胜地,五花八门,什么小吃都有。不过那里实在上不了档次,肖是从来不吃,我也是拍戏的时候去吃过两次。对了,你以前不是也去过吗?”
韩秋白这边说完那边就轻“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对柳应年歉然道:“抱歉,我好像说了多余的事。”
柳应年怔过来,笑着道:“没事的,我早就想说了,你们不用太刻意回避以前的事,都过去这么久,我还没想起来,看来是想不起来了,不要为了这么点小事,害你们连说话都要注意这注意那,我才是不好意思。”
话都说到这里,肖靖流和韩秋白也就问开了。
“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肖靖流抬了抬眉。
“是啊,什么都想不起来,”柳应年给自己也续上一杯茶,慢慢说道:“就是偶尔有些声音冒出来,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不知道是谁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事。”
他一开始还是有努力的,想要试图去恢复记忆,可是想到脑子都炸掉也想不出来,也只能放弃。
日月流走,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执着渐渐淡化。
他自己也由最初的非想起来不可,逐渐变成了想不想得起来都无所谓,没关系了,就这样吧,顺其自然吧,想不起来,对他的生活影响也不大。他也没有非想起来不可的理由。
临别前,韩秋白语重心长的和柳应年说:“不要什么事都顺其自然。有时候,顾虑太多反而会让你陷于盲目,看不清楚你自己到底最想要什么。你现在看上去,过得并不开心。算我多事吧,我觉得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他没有说的太直白,可是柳应年都听懂了。
青春朝气的美少年说着老气横秋的话,如果不是把他当成朋友,韩秋白才不会多管闲事。
韩秋白的情,他领了。
林枢的班主任突然打电话给柳应年,他只得先走一步。
“下次多抽点时间出来,到我家去,我亲自下厨招待你们。”柳应年和他们招了招手,转身钻进了出租车。
韩秋白看着他匆匆离去的方向,目露担忧,“也不知道我这样多管闲事,对他是好是坏?”
头顶被一只大手揉了揉,肖靖流轻柔的笑笑,“你还有心思替他担心?我看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韩秋白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我用得着担心?”
肖靖流拉着他的手往停车场走,“也对,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韩秋白哼了一声:“答非所问。”
肖靖流停下步子,拉近他,在他唇边落下浅吻:“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你用不着替他担心。该是他的,总归是他的,躲也躲不掉。”
韩秋白睨他,“你是在说你自己?”
肖靖流哈哈笑了两声,“这都被你听出来了?”
韩秋白淡淡道:“我只听出来,你是我的。”
肖靖流笑容张扬起来,美的颠倒众生:“我本来就是你的。”
……
柳应年赶到林枢的学校,听班主任说完事情经过,看了看几个被留在办公室的孩子,林枢单独一个人站在一处,其他几个孩子抱团站在一起。
柳应年沉下脸来,走过去,抱起林枢,扫了那些孩子一眼,冷声道:“这么多人欺负一个比你们小两岁的同学,很有成就感?自己学习成绩不好,反而怪同学考得太好,这是谁教给你们的道理?我儿子是没有妈妈了,可他即使没有妈妈在身边,也知道自立自强,知道上进,知道是非对错!他没有母亲,可是他还有父亲!你们凭什么欺负他?倚仗的什么?你们到底是生下来三头六臂了,还是比他多一只眼?看看你们自己,你们是学生,不是街头的小混混!与其羡慕嫉妒林枢,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努力进步,迎头赶上!从小心术就这么不正,你们长大能有多大出息?!都想长成人渣吗?”
然后,他又对班主任道:“学校里现在的素质教育已经低到这个地步了吗?这件事学校里要是不好好处理的话,我们明天就转学。”
班主任连忙好说歹说,劝解了半天,什么小孩子不懂事啦,什么童言无忌啦,什么大人不计小人过啦,balabala说了一大通。
柳应年等到其他几个孩子的父母到了,又坐下来和那些父母讨论了一番,这件事本来就是那些父母理亏,柳应年也没说过分,只是该说的话一定要说。
孩子的成长教育非常重要,也是一门很深的功课。
只要不是太无理取闹的父母,都能分得清轻重。
但也总有些家长,就爱无理取闹。
最后的解决办法是那几个孩子每个人罚写一份检查,公开向林枢道歉。
……
“你今天好凶。”林枢抱着他有脖子小声的说。
小娃娃长了身高,柳应年不能再一直抱着他走路了,学校离家很近,短短的一段路他背着林枢慢悠悠的走回家。
“害怕吗?”柳应年扬着唇角浅笑。
他也觉得他今天对那些孩子说话的口气过重,有点迁怒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些浮躁。
“不怕,我觉得你很帅。”林枢斟酌了一下用词。
柳应年笑了出来,“以后在学校,要是再有人说你是没有妈妈要的孩子,你直接打上去,不要怕,爸爸给你撑腰。”
林枢闷闷的道:“他们一开始没说,只是说我测验成绩都是满分,让他们丢了面子,还说我作弊。我不理他们,他们就推我。”
柳应年说:“是他们做的太过分了。可是你为什么不理他们?要知道,有时候你多说几句话,也许他们就不会动手了。和别人打架,你开心吗?”
林枢蹭了蹭他的脖子,摇了摇脑袋,“我不想理他们。”
和前世一样的性格啊。
柳应年拍了拍他的小屁股,“不想理就不理吧。”
林枢iq高,前世就是跳着级读的,这次也是,他才六岁,已经读三年级了,班上的同学都比他大三四岁,林枢的性格又不是讨人喜欢的性格,难免会被同学排挤。
“要不要换个学校?虽然别的学校可能也会有这样的事情。找个素质教育高一点的,风评更好一点的,大概会离家远一些,但我会放心一些。你肖叔叔家赞助的萤光小学怎么样?听说那里还不错。”柳应年提议。
“那就换吧。”林枢没有任何异议,对他来说哪里都一样,如果柳应年觉得他转学会好一点,那就转。
“你今天头疼了没?”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
西阳夕下,地上的影子拉的很长。
柳应年背着林枢进了电梯,按下了他们住的楼层数。
像被传染了一样,林枢有时候也会头疼欲裂,柳应年带他去看过医生,医生也说不出来究竟是什么问题。
所幸并不频繁,平均一年会疼上一两次,但于性命无碍。
柳应年总是觉得这是他重生所带来的负面效应,不然林枢好端端的,怎么会得这么个怪病?
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林枢的将来……
回到家,林枢去做作业,柳应年去做晚饭。
韩秋白无意中提及的事情到底对他还是产生了影响,柳应年一边切菜洗菜准备晚饭,一边放任自己去回想。
韩秋白提到小吃街的时候,他脑子里瞬间响起了好几道声音——
……小吃街?
又是那个陌生冷凉的声音——
……这种地方的东西不干净,吃了对身体不好……
到底是谁?
一直在他的脑子里面说着这些没头没脑的话?
假如不是韩秋白今天的提醒,他差点都要忘记这件被他刻意忽略掉的事情——
他失忆过,在两年前,他丢了三个月的记忆。
没有人知道他那三个月里发生的事情,也没有人来烦他,大家都很识趣的不提那三个月,他知道他们是为了他好。
可是他已经不是前世此时的那个柳应年了。
他走过一遍漫长的人生,知道听说过也见过很多事情,经验告诉他,这些人越是特意的避讳着什么,越是说明这里面有问题。
哪怕仅仅是靠着他脑海里那个时不时会冒出来的陌生的声音,他也能断定自己失忆的那段时间里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要不然,这样一个陌生的声音,又怎么可能会刻印在他的脑海里呢?
但那也许并不是一段很好的记忆,可能在他的这些朋友眼中,觉得他不需要想起那些,才能过得更好。
他只能一个人彷徨着,在夜深人静中,反复一遍遍的去尝试回忆,想到脑汁都要逆流般的疼痛,多少次他从床上直接滚落到地上,又多少次一夜一夜的睡不着,可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啊。”柳应年一分心,切菜切到了手指,钻心的疼。
他吸掉指尖的血珠,苦笑着想,他哪里是什么顺其自然,不过是在人前装作从容而已,其实他也有强求过的,只是无果。
韩秋白每句话都戳中了他的内心。
他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没想到还是有人能够看穿。
他觉得自己过得很充实,韩秋白看到的却是他并不开心。
其实,也还好。
……
次日上午,柳应年公司回家来拿落在家里的文件,看见他家门外地上躺着一封陌生来信,信封上除了写着“柳应年”三个字以外,什么别的信息也没有。
柳应年看了几秒钟之后,疑惑的把信捡了起来。
恶作剧?
可是能够住在这个小区的人家都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应该不会有人做这么无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