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唇角微勾，眼神势在必得，她对自己的长相有着绝对的自信。这个世界上，她相信，没有能够拒绝她的女人。况且，北齐游牧，人民个个都生得兵强马壮，南楚若是能够与北齐联姻，百利而无一害。顾淮是南楚百年难得一见的明君，她相信，他绝对会知道该怎么做。

就在齐妍菱一脸自信的望着顾淮的时候，顾淮唇角微勾，站起身来，端起桌上放着的酒杯，似笑非笑。

顾若凡就坐在那里。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他是他，但是他却在看着一切的发展，就像是看电影一样顾若凡眼睁睁的看着一袭白衣的自己，坐在喧闹的宴席之中，被北齐公主一袭大胆而不加掩饰的求婚震的心头苦涩。

那个时候的自己，顾若凡苦笑，北齐公主艳丽无双，名冠天下，况且能够与北齐联姻，对南楚来说，是不能再好的事情了。顾若凡看着自己，坐在那里，甚至没有抬头去看顾淮的表情，只是兀自一杯酒一杯酒的灌下去，满心苦涩，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听到顾淮点头，跟北齐联姻的全部准备。

顾淮声音低沉，站起来，却没有看站在下面望着自己眼神灼灼的齐妍菱。

低着头喝这么多酒，一会儿晚上回去又要头痛了。顾淮皱起眉头，眼神已经已经沉了下去，恨不得直接走过去将他手中的酒杯夺过去。

“陛下，妍菱想嫁于陛下，北齐与南楚联姻，共结百年之好。”良久没有得到回应，齐妍菱咬了咬牙，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顾若凡坐在下面，自然是听得分明，又是一杯酒下肚，看的顾淮眉头锁的更深。

大袖一挥，顾淮猛地放下手中的酒杯，终于将视线落在了齐妍菱的身上，打量着女人那张被天下人传的神乎其神的脸。

感受到顾淮的视线，齐妍菱更是心中自得，勾起一个魅惑的笑容，迎上顾淮的视线。

“陛下，我们妍菱公主当众求婚，您意下如何”使者站起身来，拱了拱手，望着顾淮问道。其实他这句话只不过是走走一个过场，毕竟妍菱公主的姿容天下第一，跟南楚帝王着实是难得的般配。

顾淮挑了挑眉，望了望坐在下面神色有些黯淡的男人，眸色深了几分，站起身来，望着笑得倾国倾城的齐妍菱，声音低沉。

“朕拒绝。”

齐妍菱正等着顾淮点头，却陡然听到了顾淮平静甚至没有一丝犹豫的拒绝。脸上的表情瞬间从自得变成了不知所措，尴尬至极，一张精致至极的脸瞬间僵在那里，竟是有些狼狈跟扭曲。

“陛下……”坐在下面的臣子皆是被震的不知所以，有些惊疑不定的抬起头望向顾淮，明明眼前这位妍菱公主是配得上他们的陛下的，更何况，能够跟北齐联姻，对南楚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啊。为什么顾淮会拒绝

顾淮此刻却是没有理会下面坐着其他的惊疑不定的脸，而是转过头，对上了顾若凡那一张震惊到惊喜，又到愧疚的脸。

对着别人高高在上的眸子，对上顾若凡的眼睛，瞬间就柔和下来。看着那人还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顾淮皱了皱眉，心中微微的叹了口气。

竟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的走了下来。

看着顾淮高大挺拔的身影，齐妍菱这才终于反应过来，顾淮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了当的拒绝了自己

一张俏脸涨的通红，眼中闪烁过一抹不甘心，咬了咬牙。

“陛下，妍菱有话要说！”

听到齐公主的声音，顾淮皱了皱眉，却还是顿住了脚步，转过头时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妍菱一心倾慕陛下，不远万里来到南楚，还请陛下给妍菱一个理由。”齐妍菱眼神灼灼，望着顾淮，“就算是不能为后，只要能够嫁于陛下，妍菱也是心甘情愿的。”

红唇微咬，齐妍菱挺着胸望着顾淮，眼中充满了坚持与不甘，她就不相信，以她公主之尊，在北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做出如此退步，顾淮还能拒绝！

望着齐妍菱，顾淮却是缓缓勾起唇角，漾出了一个算得上是温和的表情。

齐妍菱心中一喜，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秒，只觉得顾淮笑了就有了转机。

顾淮的余光瞥到了某人一袭白衣坐在席间，望着自己的侧颜，心中陡然柔软了几分。

“不就是一个理由吗朕给你！”

顾淮挥袖转身，眼神温和而笃定，“朕在很多年之前就已经答应，此生只爱一人。”

此言一出，全场都安静下来，齐妍菱一张脸顿时血色尽失，苍白至极，轻咬贝齿，却还是不肯私心，抬起头固执的望向顾淮。

“她是谁妍菱早在来南楚之前就是已经得知，陛下至今后宫空无一人，后位空悬！陛下若是想要找借口拒绝妍菱，大可不必找这种没有人会相信的借口。”

女人站在大殿中间，眼神执拗而炙热，望着顾淮的眼中带着爱慕跟痴狂。席间所有人都开始交头接耳，面色各异。

的确，自从顾淮登基为帝，从无选秀，后宫空置，甚至后位空悬，无数次上奏，无一例外的被顾淮给驳了回去。而现在，更是当众拒绝了北齐公主齐妍菱的求亲。

几乎是瞬间，就在众人之中，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顾若凡望着站在众人面前，眼神温和笃定的顾淮，听到他大声的拒绝齐国公主，告诉她顾淮此生只爱一人的顾淮，即使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在梦中，却还是抑制不住的红了眼眶。

他的阿淮啊。

“妍菱只想知道陛下心中那人是谁！既然后位空悬，若是真的有能够让陛下心心念念的女人，妍菱甘心退步，只要能够嫁给陛下，我愿意给陛下为妃，不求其他，只求能够伴随陛下左右。”

“看来朕注定是要辜负公主美意了。”顾淮站在众人面前，龙纹暗金的长袍衬得男人威严无比，而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却是越过了美艳无双的齐国公主，走到了顾若凡的面前。

一把夺过了男人手中的酒杯，低头嗅了嗅他身上浓郁的酒味，看着他已经是有些迷蒙的双眼，眉心紧蹙，脸色微沉。早知道这个齐国公主会在今晚的宴会上来这么一出，就不应该让若凡来的。

“不要喝了！”顾淮沉声道。

顾若凡却是跟往常截然不同的抬起头，在众人面前，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痴痴的望着眼前冲着自己发火的男人，“阿淮，我好欢喜。”

顾淮挑了挑眉，望着面颊微红，跟往常截然不同的顾若凡，心中瞬间了然，怕是喝醉了，所以才会一反常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自己如此亲近吧。

“陛下！”齐妍菱望着不理会自己却跟七王爷顾若凡聊得火热的顾淮，一双美眸里面燃起了熊熊怒火，再度出声叫道。

“还请陛下给妍菱一个答复！”

顾淮转过身去，眸中满满的全部都是眼前白衣翩翩的男人，唇角微勾，声音清朗，在大殿之中响彻。

“朕在很久之前，就答应那人，一生一世，只要一双人。空置后宫是为他，后位空悬是为他，妍菱公主，请问还需要朕在接着说下去吗”

齐妍菱瞬间失了血色，一张脸苍白不已。咬了咬唇，仍旧是不甘心。她是天之骄女，一国公主，不过是爱上了南楚陛下，甚至都愿意委身为妃，为何顾淮却还是不肯点头

“妍菱只想知道那人是谁能够得陛下如此倾心。”

顾若凡听着女人步步紧逼的话，本就因为喝多了酒而有些微醺的脑袋更是有些头晕，皱了皱眉，心中有些按耐不住的烦躁，再加上明明知道这女人是北齐的公主，想嫁给他的阿淮。

望着顾淮棱角分明的侧脸，顾若凡一把揪住顾淮的衣襟，凑上去抱住了男人。

感受着顾若凡难得一次的主动，顾淮缓缓勾起唇角，丝毫不顾在座的所有人惊疑不定的脸，反手环住了顾若凡的腰，抱住他之后，转过身去望着齐妍菱。

高高在上的帝王抱住怀中白衣翩翩的男人，低垂了眼眸，似乎只有怀中的那一人，便是他的全世界了一般。

“看到了吗朕这一生，只会爱他一人。纵然无子无嗣，永世不悔。”

一言出，四海惊。

第三十三章：梦醒

齐妍菱愤而离席，次日启程回国。南楚举朝皆惊，众人上奏。

而顾若凡，也是在第二日酒醒之后，方才知道，在昨晚的酒宴之上，顾淮竟是在拒绝了北齐公主之后，向着全天下所有人，对自己做出了那样的告白。

当南楚帝王愤而宣布将对北齐出兵，南楚所有朝臣全部上书顾淮，哀求陛下回心转意，当举国上下，所有人都骂七王爷顾若凡以色侍君，顾淮昏庸无能，顾淮却仍然望着自己，眼神沉静而温和。

“若凡，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朕很早就想昭告天下，告诉所有人，顾淮此生，只爱顾若凡一人。”

那个时候的自己，顾若凡站在那里，看着上一世的自己，没有来得及去思考顾淮言语之间的深情跟笃定，反倒是一巴掌挥了过去。

“现在北齐要对南楚出兵，战事一触即发，你知不知道，这将会带来多大的灾难，为了我们的一己私情，就要血流成河，民不聊生吗”

顾淮几乎是瞬间就变了脸色吧，顾若凡看着顾淮挥袖而去的背影，这一刻才是终于理解，当初顾淮不顾天下洪水滔天，拒绝齐妍菱，向着所有人宣告，此生只爱自己一人，是抱着怎样坚定而深刻的心情。

而自己的一巴掌，怕是把他的一颗心都给打凉了吧。

当战事逼近的时候，几乎是人人皆惊。谏臣在跟顾淮上奏被驳回之后，血溅大殿，满朝文武全部跪倒在地，所有人都在苦苦哀求顾淮回心转意，迎娶北齐公主，不要为了一个男人就让天下动荡。

当所有人都在指责顾淮，都在哀求顾淮的时候，顾若凡依旧是一袭白衣，一张脸却是在短短几天之内，就瘦了几圈。

他跪倒在大殿之上，冲着高高在上的顾淮磕了三个响头，男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望着顾淮的眼神却认真至极。

顾若凡听到自己说：“臣恳请陛下迎娶北齐公主，为我南楚之后。后宫空置已久……也该有一个主人了。”

顾淮眼神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望着跪在大殿下面，叫自己陛下，恳求自己立后的顾若凡，如同刀锋一样锐利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良久，终于缓缓勾起唇角。

“你是这样想的吗”

顾若凡俯身叩首，声音坚定，响彻大殿。

“请陛下迎娶北齐公主为后！”

顾淮缓缓地笑了起来，站起身来，一双冷冽的眸子，眼尾狭长，可是从中迸裂出来的光芒却是冰冷无温。

外面的风吹进大殿来，吹得顾淮的龙袍猎猎作响，他不看跪在下面的顾若凡，望着他所有的朝臣，声音冷冽，带着帝王不容置哙的气势。

“南楚淮帝，此生绝不立后。倾尽天下，只要顾若凡一人。”

顾若凡看着站在大殿之上的顾淮，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有些情不自禁的钝痛。他的阿淮啊，永远都是这样。那双眼睛，不肯看向自己，怕是当时觉得受伤了吧。

顾若凡还是跪在那里，顾淮心中憋着一口气，下了朝之后也不看他，兀自挥了袖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可是没过多久，他还是来了。沉着一张脸走到自己面前，冲着顾若凡伸出手。

“起来。”

顾若凡垂下眼眸，掩下自己心中的苦涩，却也不肯去抓住顾淮的手，就是跪在那里。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顾淮伸着手，顾若凡低着头，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顾若凡的心中，被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楚给填满的时候，顾淮站在他的面前，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蹲下身子，不容拒绝的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一路沉着脸走到寝宫，将人放在床上，仔细检查了膝盖没有伤痕跟淤青之后，顾淮那张沉得可以滴出水来的脸方才缓缓地变得柔和了一点。

“若凡……你不要逼我。”

男人的语气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受伤，几乎是一瞬间，就让顾若凡红了眼眶。

强自忍着心中的酸涩，顾若凡别过脸去不肯看他，我逼你吗

若不是不忍心看你被千夫所指，要不是不忍心看你遗臭万年，要不是不忍心看你一手建立的帝国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我又怎么舍得，我又怎么舍得将我这么深爱着的你，硬生生的推给别人

男人紧紧地握着拳头，仰着头一言不发，心中却是已经翻江倒海。

顾淮沉默着，甚至没有微笑，站起身来冲着顾若凡伸出手，眼中带了一丝他看不懂的情绪。

顾若凡犹豫片刻，还是将自己的手放进了顾淮的掌心里，跟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一路无言。

深夜的城楼上，很大的风，有些刺骨的冷。顾淮默默的借下身上的披风，罩在顾若凡的肩上，纤长有力的手轻轻地抱住顾若凡的手，一根一根的契合在一起，略带冰冷的指腹却在相互交缠之中，渐生温暖。

顾淮牵着顾若凡，走到城楼高处，倚栏远眺。

“若凡，你看这外面，这是你我的江山。”

似乎是这夜的缘故，顾若凡只觉得这一刻的顾淮，站在城楼之上望着自己的样子，竟是他生生世世，都不肯忘记的温柔。

凝视着顾若凡的眼，这位高高在上，俯世一切的年轻帝王，眼中竟是带了些许的受伤，眼眸灼灼。

顾若凡僵硬了指尖，任由顾淮牵着他，张了张嘴，却好像失去了说话的本领，一时之间哑然无语。

“以后不要在说什么让我立后的话了。”顾淮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了一抹自嘲的微笑，“我从不在你面前自称朕，可是今日，你却跪在我面前，叫我陛下。”

顾淮声音平平淡淡的，似乎只要风一吹，就会被吹走了一样，顾若凡却是心中一酸，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若凡，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南楚与北齐向来有隙，发生战乱不过是迟早的事。根源并不在你我，你明白吗”今日的顾淮难得的有耐心，温声的解释着。

轻轻地拢了拢男人肩上的披风，顾淮声音柔和，指着自己，望着顾若凡那一双明亮至极的眼睛。

“更何况，若凡，你看看我。”

“哪怕是这天塌下来，只要我还在，你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那一日顾若凡的情绪，是难得的失控，这么多天以来的自责，痛苦，害怕，全部都在顾淮这一声话语里面爆发出来。是啊，有他在，他是顾淮啊，他是无所不能的顾淮啊，只要有他在，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年轻的帝王在这一晚上，难得的温柔迁就，任由着怀里素来温和自持的男人崩溃出声，心中一片安宁。顾淮在想啊，怕什么呢

有他在，南楚必定胜得了北齐。

他这一生，不过就是爱了顾若凡一个人。如此珍爱，又怎么舍得他藏在暗里见不得光哪怕是被天下人所不容，哪怕是他们死后洪水滔天。

顾淮望着怀里那人白衣翩翩的背影，缓缓勾起唇角。

他就是要昭告天下，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顾淮此生只爱顾若凡一人。他就是要让他们死后，史书也要将他们写在一起，永生永世，永不分离。

那一天顾淮一身戎装，顾若凡仍在梦中。

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大军已经开拔半日，此刻就算是策马去追，怕也是徒劳无功。顾若凡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顾淮留在榻前的一纸书信。

“若凡，朕命你不许追。”

“这一战乃是宿命之战，不可抗拒。我亲自出征，是因为我是南楚的帝王。”

“朕必定会凯旋归来，一举解决北齐。”

“从此之后，你我之间再也没有间隙，你更加不必自责。”

“若凡，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看南疆的桃花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