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国想念你——曾生
曾生  发于:2015年0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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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很遥远的地方,在一棵树下,穿着一袭白衣,远远的,其实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孔,但是很奇妙,我很轻易地能够感受到,他在对我微笑,清明的眼眸里漾满了只属于我和他之间的爱意与温柔。

我朝他跑过去,跑了很久很久,可是我和他之间永远隔着一片宽广的草原,我拨开一丛又一丛的野草,我头顶的天空飞过一只又一只翙翙的小鸟,可是我只能看见他,却无法触及他。

梦醒时,天明已晓,碧空如洗。

我怅然若失地从被窝里面爬出来,习惯性地给自己泡了一杯麦片,洗漱完,端起麦片一勺一勺地喂自己,走回客厅,下一秒,我看到的场景让我登时傻了眼,睡意全无。

齐晨光抱着叶银城,两个人紧紧地缠在一起,躺在沙发上面。叶银城睡得很安稳,嘴角都有晶莹的口水掉着,形象全无。齐晨光为了迁就叶银城,姿势有些僵硬扭曲,连睡觉的时候眉头都微微皱着。当然,一点儿也不损耗他英俊的面孔。可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谁允许这对狗男女到我家里面来秀恩爱了?!

我一个一个靠枕狠狠地扔过去,将手中的杯子往茶几上重重地一砸,吼道:“都给我起来!”

他们两个在睡梦中吓得一弹,齐齐惺忪地睁开眼。

叶银城看见我,将摔在她身上的靠枕朝我有气无力地扔回来,不满地哼道:“干什么啊?”

她还有理了?!我气愤地跺了下脚,指着他们,吼道:“你们女干夫氵壬妇,深更半夜跑到我家干什么!打野战啊!全部给我滚出去!”

说到这儿,我忽然看到几块硬了的白斑黏在我家茶几上,我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难道,难道……我悲愤地吼道:“这是什么?!你们太过分了,全部给我出去!”

我连拖带推地把这两个明显还在神游之中的狗男女踢出门外,狠狠地关上门,一口恶气憋在肚子里面,再看见茶几上那几块白色的东西,我气得都要内伤出血了。

我决定今天去叶银城推荐的那个地方去试试。虽然她说已经打好了招呼,但是我依然拾倒拾倒,让自己看上去挺像一个正儿八经的求职者。

因为叶银城给我的名片上写着的是一家摄影工作室的名字,后面才跟着她打了招呼的那个人的名字:白启晨。所以我给自己弄了一身正经但不失时尚感的衣服,一双圆头黑色小皮鞋,一条修身的黑色七分裤,和一件最简单款式的Dior白色衬衣。

黑色七分裤是我在一家旧衣店找到的,只用10美元,当时一看中就喜欢,于是买下来,没有想到今天能够派上用场。

圆头黑色小皮鞋也是在一家手工制作的皮鞋店里面买的。因为只是一家不知名的店子,位于一条热闹的街道角落,我当时进去只是因为不想陪叶银城去逛附近一家内衣店,那太让人尴尬了,所以我误打误撞地走进了这么一家甚至连招牌也没有的小店子。里面坐着一个头发苍苍的老人,他坐在柜头前面,手中拿着工具,在仔细地磨一块鞋底。他听到我进来的动静,抬眼看向我,问:“来买皮鞋?”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生了锈的钟走的声音。但令人安心。我环顾了店铺里面一圈,发现四周的木架上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皮鞋。我一时心动,一个一个仔细地看起来,才发现,这些皮鞋的设计竟然在大方之中又有着优美细致的细节。我转头问他:“老爷爷,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他点点头。

我惊叹一声,摸了摸自己身上带的钱包,问:“老爷爷,你可以给我做一双吗?”

他说:“让我看看你的脚。”

我在他身前的木凳上坐下来,脱下脚上的帆布鞋,那一天我没有穿袜子,两只赤足直接坦露出来,他仔细端详着我的脚,很久,才慢慢抬起头,对我说:“你一个星期之后来取吧。”

我疑惑地问:“不用记尺码吗?”

他微笑说:“我已经记住了。”

当我怀着一颗惊奇的心走到门口,准备出去的时候,他忽然又叫住我,慈祥地说:“愿上天保佑你,孩子!”

当一个星期之后,我再来到这个店铺,老爷爷已经不在,是他徒弟将这双圆头黑色皮鞋给我,他的徒弟说:“师傅让我转告你,请珍惜。”

往事扑面而来。我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我提起一个牛皮包出了门。

等我找到那个摄影工作室,才发现它叫做工作室真的谦虚它了。它座落在洛杉矶最繁华的一条街上面,独占一个门户,招牌是一张巨大的广告照。在一片飞舞的黄沙中间,一个美丽的女子朝着镜头奔跑。这个美丽的女子是叶银城。

能在这寸金寸土的地方挥金租下店面的人,估计不是富二代就是富N代。难怪叶银城说在这里我一个月的工资能够有2000美元一个月。起初我还觉得是人家看在叶银城的面子上才这么大方,现在看来,估计是在人家眼中,这些钱都不是钱。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玻璃门走进去,里面偌大的空间却仅仅摆着几张桌子,两张沙发四面的墙壁上都挂满了各种照片,人物、建筑、高山、河流、天空、花草,里面只有几个人,都在电脑前做着自己的事情。虽然设施如此简单,却给人一种奇异的美感,让人一进来就错觉这是一个有档次有品位的工作室。

档次和品位这种东西,有些抽象,不是具体能够描述的,但是你却能够清晰地感觉得到它的存在。有,即使再昂贵,你也愿意狠下心出血买下它;没有,即使再便宜,你也不屑于在它身后有一丝流连。

一个长发美女走过,微笑地看着我,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我怔了怔,说:“我叫许其央,已经和你们的老板约好了。”

他们的老板,白启晨。

21.模特齐晨光

这位长发美女点点头,温婉地说:“老板已经吩咐过了,您跟我来。”

她带我往里面走去,敲了敲右面墙壁的一扇门,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一声:“进来。”她推开门,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走进去,看见这个并不大的房间里面和外面一样,只摆了一张桌子,一张沙发,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从电脑前面抬起头,我看见一张清冷如玉的脸庞。

站在我身边的美女施施然说:“老板,这位就是您之前提到过的许其央先生。”

第一次被人家叫做先生,我微微有些脸红。

白启晨点点头,用淡漠的声音说:“行了,你出去吧。”

美女应声离开房间,合上门。

白启晨打量了我一眼,也看不出他对我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听他说:“你是银城介绍过来的,她说你的工作能力很强,但其他的情况并没有告诉我,你之前有过摄影方面的经验吗?”

我面色微赧,摇摇头,说:“没有。”

我以为他的脸上会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可是他的脸色依然淡漠,仿佛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他惊慌似的。他淡淡地问:“你从哪个大学毕业?什么专业?”

我瞪大眼睛,我被他这个问题给怔到了。难道叶银城没有告诉他我还没有上大学?我只是想要找一份兼职,不是正正经经的工作。果然,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我沮丧地说:“我今年才十八岁,还没有上大学。”

我以为他下一秒会直接让人把我带出去。

但他没有,只是一张脸上满是无奈之色,像是被噎住了一般,好半天,才说:“行了,你先暂时做我的助理吧,倒时候再给你安排其他的工作。”

我怀揣着一颗不安的心走出他的办公室,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得知我的真实情况后依然录用我。我和他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当然不会是因为我,唯一的可能,就是介绍人叶银城。估计白启晨是看在叶银城的面子上才无奈地录用了我。

我默默地掏出手机,给叶银城发过去一条短信,说:谢谢。

第二天就去上班了。我初来乍到,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白启晨让人给我准备了一张桌子,一台电脑,就没有别的事让我去做了,只说,让我自己到处去看看,学习学习。

几天下来,我才发现,白启晨能够在这块寸土寸金的地方开门做生意,并不是一个二世祖有钱没处花。相反,他是一个极有创作与商业头脑的人。这个工作室里,人并不多,但每一个人的风格都带有强烈的个人风格,一眼即能辨识。他们大多数时候都在外面拍摄,然后回到工作室进行剪辑和处理。不仅如此,因为工作室的位置与广告牌上那张令人印象极深刻的人物图,会有不少上层人士推门而入,买下几张照片,做成画框。这些人都是些成功人士,需要艺术来装点生活,出钱大方,往往一价订单。同时,工作室还接了十几个个固定杂志、报刊、企业内部刊物的插图图片的活儿。我根本没有想过,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工作室里面,每个月的营业额能够达到20万美元。

我对白启晨的敬佩越来越深,但是,半个月过去,他依然没有给我安排事,名义上我是他的助理,实际上我也不过只用帮他倒倒咖啡,打印一些素材文件,轻松得让我心虚。

这一天,我出去到附近一家咖啡馆,给白启晨买他平时常喝的咖啡,点单的时候,遇到了何穆。

他穿着一身裁剪修身合体的宝蓝色西装,看上去成熟而且稳重。他一脸惊喜,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也觉得惊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说:“我现在在附近一个工作室工作。”

他扬扬眉毛,问:“你来喝咖啡?”

我摇摇头,尽量避开他那双迷人的眼睛,回答说:“我来给我boss买。”

他点点头,说:“我的律师事务所就在边上,要是有什么事你打电话给我。”他笑着说。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他补充一句:“你有我的手机号码吧?”

我点头,说:“有,上次存下了。”

等咖啡打包好,我提起纸袋,说:“那我先走了。”

他在我身后叫住我,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了一句:“下班后我请你吃饭?”

我笑着说:“我今天晚上跟别人有约了。”

他笑了笑,没再说话,目送我离开。

接下来的一整天,我又一次玩着电脑系统自带的扫雷度过了。我看着周围的人忙忙碌碌地修片,深觉自己呆在这里面就是一种罪恶。

下班后,我正准备离开,白启晨忽然推开门出来,望了一圈,见只剩下我,问:“他们呢?”

我说:“好像都有事先走了。”

工作室的规矩并不严格,也没有硬性规定按点上下班,只需要将每个月的工作额度完成,白启晨就不会说什么。

白启晨看上去有些为难,不知道有什么事,我正被自己内心深处这日日见长的罪恶感而不安呢,见此赶紧说:“有什么事吩咐我吧,我去做。”

他颇有些意外地看着我,扬起一条眉毛,看上去挺喜感的,我笑了笑,说:“别这样看着我,我很厉害的,当然,如果是修片的话就算了,那是个技术活儿!”

他笑了笑,说:“等会儿晚上陪我去一个地方,可以吗?”

我点头,想着晚上正好没事,说:“好嘞!”

等他提着几个摄影包放进车子里面,我才知道他晚上有拍摄任务。他说:“晚上约了一个模特,拍夜景,本来想找个人帮忙打光,没有想到人都走了。”

我一听他竟然是准备去拍摄,顿时慌了神,说道:“老板,我都说了,对于摄影这方面我一不清二不白。”

他解释说:“没关系,打打光而已,照我的指示来就行。”

我只好忐忑不安地上车,跟着他一起抵达拍摄地点。拍摄地点在圣塔安娜广场,洛杉矶最负盛名的核心广场。在停车场停好车,我帮他提了两个摄影包,跟在他身后往外面走。

圣塔安娜广场此刻像一名明丽的印度女郎一般摇曳生姿,随处可见的霓虹灯与LED屏幕灯光闪烁跳动,仿佛化作了漫天的流彩,叫浓郁深沉的夜色也染上了色泽。白启晨在一盏路灯下面停下脚步,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问:“你现在在哪儿?”

我猜他应该是在跟那个模特联系。

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忽然看见白启晨朝一个方向摇了摇手,我顺势望过去,只见一个男人远远地从拥挤的人群中走过来,慢慢走近一看,竟然是齐晨光。

我瞪大两只眼睛,眨了眨,问:“老板,齐晨光就是今天晚上要拍摄的模特吗?”

白启晨点点头,眼睛肿闪过一丝诧异,挑了挑眉毛问:“你认识他?”

我点点头,说:“认识。”

齐晨光走近,看见我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我解释说:“我现在是他的助理。”

他知道我被快餐店炒鱿鱼的事情,很快就明白过来,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转头对白启晨说:“等会儿去哪儿拍摄?”

白启晨说:“我先准备一下,到时候先拍一些街景。”

齐晨光点点头,说:“就我现在身上这身衣服可以吗?你有没有帮我带衣服过来?”

白启晨点头,说:“带了,刚才忘拿了,放在后备箱,其央等会儿你去拿一下吧。”

我点头说好。

白启晨拿出他那台昂贵无比的摄像机,调准了焦距,试拍了几张,看看光线问题,然后让我按照他的指示调整了打光板的角度。白晨光一副已经非常熟练的样子,在镜头面前坦然自若,该怎么样怎么样,一点儿也没有不自在。这让我觉得非常惊奇,又无比敬佩,我记得一位前辈曾经说过,只要是人,在镜头面前,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展现,而又往往因为展现而有些许不自然。但是也是世界上也有这么一部分人,他们觉得镜头前面才是自己真正存活的世界,只有在这个世界里面,才会感知得到自己的存在。

调整好了机器,白启晨对齐晨光打了打手势,示意他进入状态。

白启晨拍摄的主题是一个初来美国洛杉矶的中国青年。这一刻,齐晨光忽然变成一个满眼充满好奇和赞叹的初来者,慢慢走在这片火树银花的奇幻广场,满目惊喜,流光溢彩在他英俊的脸庞上划过一道又一道明丽的光影。

22.没有你的城市

白启晨不断进行抓拍,咔嚓咔嚓的响声吸引了周围不少的目光,然而,白启晨与齐晨光都旁若无人地继续进行拍摄,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我不禁咋舌,果然是能够在洛杉矶那块寸金寸土的地上开家落户的摄影工作室,无论是老板还是模特在这么多异样的目光中都如此气定神闲。

白启晨拍完一套后,换了个地方,继续。

整个拍摄过程大概花了三四个小时,收工后,已经差不多凌晨了。我累成狗,只想赶紧回家洗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然后倒头大睡。

离开镜头后,齐晨光也是一脸倦色,他坐在一旁的公用木凳上,翻看着手中的手机。白启晨收拾好衣服以及摄影器材,问:“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他一说起来我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吃晚饭,顿时空瘪瘪的肚子就抗议地叫起来,齐晨光也抬起头,说:“我肚子早饿了!”

白启晨笑了笑,说:“走吧,先去吃点东西。”

晚上不宜吃得太多,白启晨只点了三份牛肉面,我趴在桌子上面只想睡觉。白启晨打笑我说:“怎么?这么累?”

我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说:“要是早知道今天晚上会有这么累,我绝对不会那么自动请缨来找事做的!”

齐晨光说:“难道你是被临时抓来的壮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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