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若即若离的距离,说不定是正好适合他们的程度。
试一试也没什么不好的。
于是他点头道:“好吧,我们在一起试试。”
第九章
秦肃在意大利的时间不多了,距离中秋节满打满算也不到五个月。音乐厅的演出要和男爵夫人商量好,签的合同还有半年到期,提前一个多月结束合约也是很不容易的事。好在男爵夫人是个好人,又对于帅气的男人没太大的抵抗力,也因此违约的事还不算太难办。
琴行和小阁楼他都预付了两年的房租,距离到期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不管是琴行还是阁楼,都倾注了他的不少心力去做装饰,就这么搬出去,再租给其他人,于是留下的痕迹都会被消除。想想也觉得可惜。
“买下来吧?”迟御建议到,“既然舍不得就买下来。”
“会不会太奢侈了?”秦肃难得这么觉得,自从他回国一趟浏览了一遍自家父亲公司里的一些账务之后,他对于金钱之类不自觉多了一份注意。
迟御轻描淡写道:“那就我买下来送你。”
他半天没听到回答,抬起头看向皱着眉的秦肃:“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秦肃只想回答一个单词。
——呵呵。
最后还是秦肃自己签的账单。
两个房东其实都不打算卖房子,但秦肃签了长期的租住合同,也就和买下来没什么两样了。
一次迟御来接秦肃去吃晚餐,回来之前显得有些犹豫。
秦肃难得看他这个样子,笑问道:“怎么了?”
“你要不要来我家?”迟御轻声道,“你还没来过吧?”
“过夜邀请?”
“你愿意可以住过来。”
他们其时正好从商场里的饭店出来,站在商场的门口。商业区的广场周围各大商场的电子屏照的广场明亮,秦肃转过身看迟御,几厘米的身高差能让他轻而易举从光线闪过男人瞳孔的间隙看出男人难以觉察的紧张。他从前一直觉得能从眼神中看出情绪是一种很玄幻的事,然而当真与某一个人相面对,他理智上知道这些所谓的情绪都是猜测,但感情上却告诉他这样的猜测是真实的。
迟御这样的男人也会紧张吗?
当初带着伤跑到琴行门口求收留的时候也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秦肃这样想着,笑出声来:“你希望我答应还是拒绝?”
“嘿……”迟御等他的答案很久,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才懊恼地发出低沉的语气音。但他声音本就偏向温和柔顺,此时压低了声线也只显露出无奈来。
秦肃这才感到一丝满足,于是点头道:“好吧,去你家。”
他们开车回到西街还不到十点,难得街上显得冷清,都出去过夜生活了。
迟御的房子在街道正中央,从另一边把车停到车库去,上到地面,通过两道指纹验证,才进入了里屋。能用钥匙开门的里屋。
迟御开了锁,玄关处留了一盏明黄的油灯,并不显得昏暗。
“看起来不是你一个人住。”秦肃看着玄关处摆的端正的两双拖鞋。
“是我一个人住。”迟御轻声道。
“我以为这样的房子都该有个管家?”
迟御笑了笑:“确实有。但不算是管家,算是……房子的护理人员?他们不能在这里过夜的。”
迟御住在这里很多年,一开始也没觉得有那样一批人定时定点上班,来这里打扫卫生,做饭,安排衣食住行有什么不对,后来念书时读了些别人臆想中的关于黑手党的小说,才知道世人看来黑手党所代表的残忍与阴暗,以及一栋大房子没有管家是很奇怪的。
“为什么这房子里没有管家呢?”那时候他还是中学吧,七年级还是八年级的时候呢?胆子也还挺大,即使老人的脾气不算好也敢问这样的问题。
而老人其时已经需要轮椅了,气势却还极盛,冷哼一声道:“我的房子,为什么要让别人管?”
老人去后,这栋房子是真的只剩迟御一个人了。
偶尔柯米里尔过来借宿时还好,自己一个人在三层楼的小别墅睡,总觉得空荡荡的。
想到这里,迟御顺势揽过秦肃的手臂,靠过去轻声道:“亲爱的,没有你我可寂寞的很呢……”语气竟然像是在撒娇。
下限呢!
秦肃跟着迟御往房子里走,每日打扫的房间每一处都很干净。
能看出房间是有些历史的,玻璃制品不再那么晶莹剔透了。同居一个多月,秦肃已经摸清了迟御的基本喜好。
这个男人表面上冷淡又矜持,高岭之花一样,其实可爱的很。男人自制力很强,喜欢甜食也喜欢各色美食,但你并不能从他的行为上看出他对口腹之欲又多看重。男人喜欢有活力的颜色,作息规整。
男人理想中的生活该是什么样呢?迟御从未对秦肃在自身的方面做过掩饰,而秦肃又是个敏锐的人,自然能描摹出基本的轮廓。
该是个不大也不小的小房子,两层的小洋房大小,有个铁艺的旋转楼梯,有个很大的能当床的布艺沙发,有墨绿色的绒布窗帘和明亮的向阳的落地窗,有大尺寸的木质硬板床,有房间铺满了软软的日式榻榻米,有个小小的吧台和酒柜,木质的,暖黄色的灯……
这些零散的东西所组成的,这个男人会喜欢的房子。
与秦肃眼前的房间完全不同。
这栋三层的楼房,整体的气质和迟御表现在外的很是相似,矜持而高贵,冷淡又精致。壁炉,吊灯,遮光的落地窗帘。秦肃不期然想起某本儿童魔法读物中的代表黑魔法师的那个学院。(指《哈利波特》中的斯莱特林。)
“确实大了些。”秦肃被引导在沙发上坐了,皮质的沙发很好的保养了,在吊灯的亮光下反射的光线是柔和的。
迟御从一边的柜子里拿出了干净的高脚杯和一瓶红酒,90年的波尔多红酒,是很好的年份。
秦肃接了酒杯,杯里剔透的深红色酒液散发出果香与酒气混合的香甜滋味。他抿了一口,几乎沉醉在这美妙的口感里:“……好酒。”
迟御在他旁边坐了,轻笑出声来:“我这回相信你是真的喜欢红酒了。”
“什么?”
“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在海边,你说你喜欢红酒。……我一直觉得你喜欢啤酒才对。”迟御轻声解释着。
两人的酒量都很好。
新年的时候他们一人抱着一堆的垃圾食品配着啤酒守夜,喝的也不少。
平日里各自都有些应酬,更甚者秦肃一直相信酒能给人灵感。
但这是不一样的,这样微妙的气氛,独处的环境,和最适合约会的红酒。
迟御靠在秦肃身旁,身边人透过薄薄的针织衫传过来的温度既真实又虚幻。喝醉是不可能的,但此时这样的环境……
“秦肃。”他的声音很轻,也沉静,“你不想问我些什么吗?”
秦肃也清醒着,享受两个人独处的静谧,听到这句话才恍然发现迟御今晚难得的脆弱。他温声道:“我不想问什么。……你想和我说些什么吗?”
“从前说,对你一见钟情,是真的。”
“我知道。”
“我很少喜欢什么人的。按理说,菲尔德先生把我从孤儿院带来这儿,给我优渥的生活和良好的教育,给我身份地位,给我关爱……但先生去世的时候,惆怅比难过更多。高中一年级的时候,我和一个高年级的学姐交往过,不久就分手了。我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自信而明妍的女性,高学历工作能力强最好……秦肃,你一点儿也不符合我的理想型。”迟御抱怨着,语气却很淡。
秦肃听得笑了,他把酒杯放在前面的茶几的架子上,把靠在身旁坐的挺直的人抱过来:“你也一点儿都不符合我的理想型。……我从小到大交往的人不少了,喜欢的都是听话柔弱的一类,最好身材娇小。你哪一点符合?当初那样莽撞地直接来琴行找我,第一句就是表白,我居然也没觉得你是个轻浮的人,也没为此感到不适……”他拍了拍怀中人的脸,“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魔力。”
迟御被他带的仰躺在大腿上,光照的眼睛有些难受,便半转了身子面对了秦肃,顺势伸手抱住了秦肃的腰,发出的声音变有些沉闷:“我知道你讨厌被人利用,也从来没有掩饰过我不单纯的目的。你生气吗?秦肃,亲爱的……别人都说我‘高深莫测’,‘冷清’,但我分明却看不出你的情绪。你……讨厌我吗?”
秦肃哭笑不得:“你在想什么啊。讨厌的话,何必在一起?”
“我知道。可是你从来没有问一些……”
“那么现在,你愿意告诉我吗?”这大概是秦肃最温柔的时刻。
“我……”迟御张了张口,最终只憋出一声叹息。
秦肃伸手揉乱了迟御那总是整齐的半长发,偏硬还有些干燥:“别乱想了。今天是怎么了?如果是有什么计划,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我们说到底并不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工作,背景,都有很大的不同。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不觉得保留一些距离有什么不好。……迟御,我们认识还不到一年,有点儿耐心。”
然后他察觉某个男人往自己怀里蹭了蹭,抱着自己腰的手臂慢慢收紧。
“亲爱的,你要小心。”
“好。”
“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知道。”
“真神奇,明明想象中是讨人厌而难以接受的性格,但这么短的磨合时间,我居然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
“我也一样。”
秦肃声音越来越轻,迟御也一样。
他们终于对视了。离得很近。
肢体交缠,酒精,温柔到失真的彼此的神情,和,能感受到的对方从平缓渐渐急促起来的气息,温热潮湿。
迟御撑起身体,一只手揽过秦肃的脖子把人捞下来直截了当的吻上去了。
他很激动,也有些急切。而秦肃也纵容着他掌控着这个亲吻的节奏。
温柔眷眷,缠绵。
“别着急……卧室在哪儿?”
“在楼上。别管他了,就在这儿吧。”
“……呵,又一次投怀送抱了?”
“亲爱的,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是一样兴奋吗?”
秦肃埋首在迟御的颈边吃吃笑了:“甜心,你真美味。”
第十章
意大利是典型的远离大洋型的地中海气候。
六月份,还是初夏,空气便很是干燥了。气温还不算高。柯米里尔已经换上了夏日的装束,T恤和浅色七分裤。他早上起来,还有些茫然,洗漱完才精神了些。
“真热啊。”他嫌弃地捻起昨晚睡时穿的春款睡衣,因沾染上汗液而团成一团。
打开洗衣机,里面已经堆了昨天换下的衣服了,全都是团成团的,看上去一团糟。柯米里尔苦着一张脸把睡衣也扔进去,在洗衣机旁翻找了半天才找出洗涤液,一股脑倒了不少进去,才按下了洗衣机的自动洗涤键。
水流的声音隐约传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个人帮我处理家务事啊……”柯米里尔挠了挠他那头金发,整个人像个大型犬一样往书房走。
“媳妇啊媳妇,长腿大胸脯的漂亮媳妇在哪里呀在哪里……”他嘟囔着,“也不知道老大和他那个对象最近怎么样了。真是想不开,那么多美女不找对着个大男人献殷勤。”
柯米里尔是家族里的法律顾问,也是迟御的助理,说是二把手也不为过。
他所住的复式公寓离迟御的别墅不远,布置的简单大方。他有着一张娃娃脸,金发大眼,看上去亲切又有活力,还是个律师,便也有不少美女追求。
不过他本人有一种掩饰不去的逗比气质,因此每次交往不久,就会被甩,美其名曰不够成熟。
没办法,谁让他这种气质的大男孩就是吸引身材火辣的大女生呢。
柯米里尔打开了书房的门。
他昨夜在这里工作到半夜,去休息的时候匆匆忙忙,也没整理,于是书桌上就满是凌乱的资料和摊开的书籍。工作时不觉得,累了也懒得整理,这下一看确实是乱的。
他只得一张一张翻看随意摆放在书桌上的资料,把他们分门别类整理好。
书房的电话响了。
“你好,这里是柯米里尔。”他接起了电话。书房的座机是内线,只有家族内部事务相关才能打的进来。柯米里尔最近都在忙迟御交代给他的任务,为此还推了不少律师行的工作。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急促。
柯米里尔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你说什么?……好吧,稳着点儿。我去问问老大。”
挂了电话,他揉了揉额角。
计划的关键阶段,果然出幺蛾子了。
“好吧,找老大出主意去。”
临出门前路过门口的穿衣镜,柯米里尔草草扫过自己,白色T恤,胸口印着帅气的雄狮图案,米色的休闲七分裤,白球鞋,头发整齐的。
很好,出发!
上午九点。
迟御在自己那张大床上醒来,厚重的窗帘遮住了阳光,他一时分不清早晚。身边有个陌生的温度。
他一向不和人同床共枕,这时却觉得有些安心。
“醒了?”身边的男人轻声问道。
迟御应了一声,问:“几点了?”
“九点。”
“我居然起的比你还迟。”他无意义地抱怨了一句,引来身边男人的轻笑声:“咱们昨晚闹的那么厉害,你要能比我起得早,我该多伤心啊。”
昨晚……
迟御微微脸红。
他昨晚借着酒精的作用,说了不少话,还做了不少大胆的事。虽说是闹的厉害了,现在想想还挺满足?迟御坐起身,身体还有些乏力,但并不碍事。
他掀被子下床洗漱,才发现是有些腰酸腿软。
两人都洗漱过后,他们下楼去了餐厅。餐厅里有做好的热气腾腾的早餐放在桌子上,麦片粥和煎蛋,再配上一叠香软的小面包。
秦肃四下看了看,没发现有其他人的痕迹,不由得问道:“早餐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我没看见有服务人员。”
迟御拉开凳子坐下,闻着面包的香气觉得食欲大开:“起床的时候我按铃了,早餐是那时候开始准备的,现在温度刚好。你没看到服务人员不代表他们不在。”
餐厅旁也有一扇落地窗,对着街道的背面,没多少行人。阳光照进来,并不十分强烈。街角还有长椅和红色的邮箱,几只白鸽偶尔落地。
秦肃早晨喜欢喝咖啡,很少接触麦片粥这样健康的食物。
喝起来也和白粥没太大区别,还多了麦片的香气。
他能看出迟御眉眼间带着疲惫,多少反省了一下自己昨晚的疯狂。不过也不全是他的错,不是吗?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人昨夜热情的要命,勾得他沉醉在这人澄澈如水的眼眸里。
上一次这样疯狂是什么时候?高中的时候还是大学的时候?秦肃也记不清了。或许没有过。
和同样强悍的男人,情事既是感情的水到渠成的表达,也是一种较量——气场的碰撞,气息的交融和无言的比拼,叫人沉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