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越离他妈妈的病房越近，白九就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的越快，而且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了起来。

白九紧张的抓着夏炀的手，然后小声的凑到了他的耳边说道：“夏炀，我，我能不能……”

白九苦着一张脸，看着夏炀，可惜夏炀丝毫不为所动，该是什么就还是什么，颇为‘无情’的说道：“九九。不行。”

于是，在白老爷子推开门之后，白九就是一副小媳妇样子的羞羞答答的跟在夏炀的身后，连个脑袋都没有抬起来。

白哉也并没有勉强，事实上，这种场面他也是能够预见到的，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

他已经错过了白九生长的十七年，而且，他又几乎错过了白九十八岁里这个几乎是掌握了他生命的劫数，所以，之后的日子，他是绝对不能够错过任何一点的。

白九在这病房里面几乎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总是想要把自己的存在感给降低到最低。

可惜天不从人愿，他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偏偏要有人把他往前面推。

白九耳朵几乎能够听到走廊里面的脚步声，所以，自然没有错过病床上那一声微弱的‘阿九……’

白九心脏一震，突然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给攥住了似的喘不过来气，他在夏炀的背后偷偷地露出了一个头，果然，病床上他看了十八年的女人，已经能够睁开眼睛，对着他微笑了。

白九鼻子一酸，一瞬间的情感上涌几乎是让他差一点哭出来，白九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总算是把那一阵感觉给压下去，只是鼻子还是有些堵塞的感觉，让他有点不舒服。

白九小媳妇似的挪了两步，总算是自己从夏炀的身后走了出去，然后低着脑袋往病床前面挪动，总算是靠着他自己走出了这第一步。

周围有几个老爷子忍不住想笑，可看着白家小孙子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又都不好意思。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这个事情，都是个大喜事。

白九用眼睛余光偷偷地看了病床一眼，正巧撞上了那一道温柔的视线，白九脸一红，嘴巴动了几下，可是怎么都说不出那一句就要出口的妈妈。

这两个字，在他妈妈没有醒着的时候，明明是经常挂在他嘴边的，可现在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白九的母亲很虚弱，只是那么一个小动作之后就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眼睛半阖着像是要睡着的样子。

白九不知道这个原因，然后瞪大了眼睛看着夏炀，夏炀走上前了一步，然后小声的说道：“阿姨身体太虚弱了。”

白九稍微的松了一口气，然后才放松了自己的身体，不过怎么说……他听到了他妈妈叫他的一声‘阿九’。

“以后有的是时间。”夏炀又小声的说了一句，看着医生给白九妈妈做了基本的检查。

得到的结果当然是已经在逐渐恢复当中，白九眨着眼睛看着他们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完，才总算是放了心。

白哉给床上的张臻掖了一下被子，十几年的昏迷状态下，不管是多美的美人也都是一个样子，即便是护理的再好，也掩盖不住张臻现在的虚弱以及瘦的吓人的骨头。

白哉就像是没有看到这些东西一样，一直用一种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在床上的张臻。

在场的老人也都是一瞬间点点头，对于白哉的做法显然是很受用。

他们这一族，虽然对于皮相不看重，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都是喜欢漂亮新鲜的事物的，而白哉印象中的张臻，还一直都是二十年前那个正值年轻，风华正茂的漂亮的女孩儿。

这么一瞬间的落差下，却也足以考察出白哉对于张臻的感情，以及他本身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感。

看着张臻睡过去，他们也不好在这里久留，于是，各自把带来的东西放下之后，就轻声的走出了病房，在外面的会客室内坐下了。

这时候，门被轻轻的敲响，然后，安老爷子拿着自己的拐杖走了进来。

虽然没有什么精心的装扮，甚至是显得有些疲惫，可毕竟是一家之主，身上的威严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

安老爷子进了门后，自己找到了专门空给他的位置坐下，然后淡淡的看着在场的众人。

场面有一瞬间的冷清，不过很快的又开始热闹了起来，毕竟，这种几个当家的老人聚在一起的时间不多，而且，还为了今天的两件大事。

一个，就是白家的大喜事。

而另外一个……

第65章：秘辛

就是关于安家那个唯一的孩子，安落的成年仪式。

这个成年仪式，指的并不是安落本人的岁数，而是安落身体内蛊虫的岁数以及成长的年龄周期，蛊王每一个甲子会成功的脱变一次，说起这个蜕变，其实也就像是蛇类一样的脱皮而已，只不过蛊王每一次蜕皮都非常的凶险，而且虽然蛊王在蜕皮之后会变得更加的强大，但就像是古代的高手一样，每一个人，都是有他自己的命门所在的。

而安落身上的这一代的蛊王，不巧的，命门所在正好是在蛊王开始蜕皮后，他就会呈现出一种假死的状态，然后安落本身也会变成植物人，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所知，并且在这个时候，安落身上的蛊王也会脆弱不堪，就算是随便一只小虫子找到了蛊王所在的位置，转而把它吃掉，那么，新一代的蛊王就会是那个吃掉了蛊王的虫子。

众人皆知，一个甲子是六十年，本来在蛊王刚刚转嫁到安落的身上的时候就该是清零重新计算，然后再从头算起二十。

可惜不巧的就在这里，安落因为出生的原因，所以比起安家其他的孩子来说都多了很多的特殊性，因此，蛊王却是硬生生的承载了本来就已经消耗了的那些年的时间，从而要提早蜕变的时间。

安落这是第一次蜕变，不仅是凶险，而且，他还有承受住这一个蛊虫历代蜕变后所产生的痛苦，所以，安老爷子才会出现在这里，除了安落受伤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蛊王。

在场的人没有人敢不重视，毕竟安家是蛊术世家，安落身上的蛊王，就算是放在老一辈的人眼里，都是不敢被小觑的，安落本人就是安老爷子的心头肉，这么一来，又怎么可能会不被安老爷子担心呢。

在这里的都没有外人，三个老爷子分别坐在了三个沙发的位置上，然后看着安老爷子在前面的茶几上面铺开一个类似于羊皮卷轴的东西。

识货的，也都能够大概猜出来那个羊皮卷轴的年龄长久，可从安老爷子手里拿出来的，除了岁数之外，更重要的，是卷轴其中的价值。

“这一份是……”白老爷子皱着眉，表情异常严肃的问道。

安老爷子揉了一下眼睛，一夜没有睡好对于一个老年人来说算得上是不轻的折腾，“就是安家世代只有掌家的人才能看的卷轴。里面绘制了所有的高级蛊虫……这些只是蛊王的一小部分，真的要看，恐怕一辈子都不见得能看完。”

两个老爷子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比让安老爷子拿出家里最为珍贵的掌家卷轴更重要的了。

蛊术这东西，和渡客一族世代传承的‘灵’不同，可以说，只要是一个人，会认字，知道字面意思的，就能够按照蛊术书本上的东西学会他们的蛊术。

当然，那都是入门的东西。

蛊术容易反噬，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而且越是高阶的蛊虫就越是难以练就，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蛊虫吞噬了自己的宿主，得不偿失。

“安落那孩子，出生时我们曾经为他卜算过一卦，卦象显示的明明是一生顺遂，平安而终，虽然不能推算出他的岁数，可看他的样子，也明显是一个富贵相，命理也该是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的。”

白老爷子这么说道，然后看着羊皮卷轴道：“老安，你就如实了说。安落到底是怎么了？”

现在，不管是再有什么事，都不可能会比白九重生更让他们惊诧的事情了。

安老爷子捂住了脸，道：“我要是知道，就不会来找你们了。”

“我知道你们早就已经退隐不问外事，这一次，也就算是我求你们。”安老爷子的声音苍老不堪，然后，缓缓伸出一只本该是保养良好的双手，可如今却是枯燥瘦弱，几乎是可以折断的一双手臂，说道：“自从安落那孩子一个星期前没了下落之后，我安在他身上的长命蛊也莫名其妙的消失，现在……我已经是命不久矣，可安落那孩子……今年才二十五岁，实在是不该因为我的罪过而牵扯到他……”

夏老爷子和白老爷子同时意识到了什么事情，道：“当年安秦的那只蛊虫……”

安老爷子捂住了脸，道：“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的缘故，不会害的自己的媳妇不能生育，虽然本身就是那孩子故意引诱，可我没有能够及时的识破他，也是我的过错。”

“再者，之后我又因为妄动想要炼制同命蛊，这才使得蛊王脱离我而去，转而选择了还是婴儿的安落。”

这好像是安家的秘辛了。

白九皱着眉，不知道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夏炀拉住了他，然后指了指一边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说过话的李饶，然后在嘴巴上面做了一个消音的姿势。

白九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小小的喘一口气。

李饶似乎是在认真的听着，可是手却一直都没有从他腿上的电脑前移开，就连眼睛都没有动过。这样却又不让人觉得他是在听安老爷子说话了。

白九苦着一张脸，他记得，上辈子李饶明明很幸福，虽然不知道他的另一半是不是安落，可是自从李饶过了四十岁之后，基本上，脸上的笑容明明是变多了很多很多。

那样的笑容，就算是他们也能够清楚的看到，更别提和他相处最久的老爷子了。

要是另外一半真的是安落的话，那么……安落的样子，以前也一定是经历过的。

白九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李饶上一辈子四十岁的时候，他应该是十六岁，可是这辈子，李饶明明才三十七岁，可他已经十八岁成年了！

不对，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白九脸上冷汗涔涔，总不至于他一个人的重生，还要牵扯到这么多无辜的人吧，先是夏炀身上的阳气，接着是年露的弟弟，现在……又轮到李饶了？

白九看着李饶似乎是没有任何波动的脸，顿时觉得心里似乎是突然的跳了一下。

“蛊中之王明明是蛊王才对。怎么会是同命蛊？”白老爷子皱着眉翻开了那本岁数很老的卷轴，入目的字体繁杂艰涩，要不是他也曾经学习过一段时间的蛊文，还真的是两眼一抹黑：啥都看不懂。

安老爷子的身形在硕大的沙发里面显得瘦小的很，居然让白九一瞬间觉得这个几乎是强势了一辈子的老人有一种脆弱不堪的感觉。

不过，随后这种感觉就被安老爷子自己给推翻了。

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虽然脸上不掩颓色，可双眼中的精光却是无可掩盖的，那是经过岁月沉淀之后，刻入了人的骨髓才能够出现的东西。

“到了现在，我也不期望你们能够保守秘密。”安老爷子重新坐稳，然后道：“这个其实早就已经不算是秘密了。”

“蛊王这东西，认真的说起来，已经将近两百年都没有出现过了。”

“两百年？怎么可能？！”左家的老先生惊道，他刚才一直都在沉默，因为和他们这些正统的术门后代相比，左家更擅长的，其实是类似于旁门邪道的东西。

“要是蛊王已经消失了两百年，那么，安落身上的，还有你身上的。又是什么东西？！”左老爷子被人老毒物老毒物的叫了一辈子，脾气也是暴躁的很，稍有不顺就会变得厉色起来，年纪这么大了也没有收敛的势头。

其实说起来，左家从左慈那一代开始，一直都是谋略家，而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似乎有传言说左家的人其实是沟通阴阳两界的使者，可以助人通晓前世记忆，能力强大的人，甚至是能够身体入冥，来往于人鬼之间。

只是这个传言很快就被不知内情的人嗤之以鼻的打破，要是真的可以，左家的人又怎么可能被用这样的称呼叫了这么些年都没有反驳过？

安老爷子淡淡的摆了摆手，“先听我说完。”

“蛊王确实是已经死了很久了。现在安落身上的，是已经退化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蛊而已。他的等级，甚至是没有同命蛊高。”

这个东西，是众人皆知的，蛊王之下就是同命蛊。

其实蛊虫这样的东西，说白了，也还是人类为了追求长生才慢慢制造出来的东西，后来，同命蛊的问世也确实是掀起了一次很大的风波，可是同命蛊不仅是难以炼制，而且还不易存活，并且没有可能产下后代。

而且，若是母虫死了，子虫也会随着母虫的死去在短时间内死亡。

也是这个原因，同命蛊的炼制方法，曾经一度的失传。

“蛊王的用途，除了我们现在已经知道的统领所有的蛊虫，还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白老爷子想到最后，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安家和百夏两家的交情不浅，更何况，这几个小辈之间的牵扯也已经渐渐的深了起来，就算是他现在不问，安家一直保守的这个秘密也难保不会泄露。这不过是一个早晚的问题。

安老爷子虽然知道这个事实，可总是不愿意说出口的。

一瞬间，局面突然间沉静了下去。

最后，还是白老爷子自己打了圆场：“今天实在是对不住了。媳妇已经歇了，改日白某一定一一上门拜谢各位今日的问候！”

这句话说出来，明显的就是要赶人了。

说出来这话，就算是有再厚的脸皮也不能够再继续的坐下去了。

于是，由左老爷子带头走，慢慢的，本来还显得拥挤的会客室里面居然就只剩下了几个人。

三个老爷子在内，还有白哉，李饶，白九和夏炀。

第66章：蛊磐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蛊王是在一代代的不停退化的，曾经祖先也曾经教导过我们，这世间，无恒强，无恒弱，没有什么东西或者是人类能够保持住自己的进化速度或者是力量，永远的封王的。”

安老爷子似乎是带他们回到了古时候，所说的东西却也都是一一的占理，让他们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

其实就像是他说的那样，蛊王不可能一直存在，因为即便是它占据了一个蛊王的名字，可是蛊王身体内的蛊虫却是会一天天的相互厮杀，并且日渐衰弱，而且，在长久的时间冲刷下，会不断的有新的蛊虫降生，也会不断的有孱弱的蛊虫被其他强大的蛊虫吞噬，最后形成另外一个蛊王。

蛊王之间就像是一山间不能有二虎一样，而同理，蛊与蛊之间根本就没有生机，种类若是不一样的话，蛊之间就会不停地厮杀，知道一方被另外一方彻底杀掉吞噬，或是另外一方选择自己死亡的方法。

而现在，安家这一代已经不能称得上是蛊王的蛊，就是已经存在了两百年，但是实力却还是在无数蛊虫之上的‘蛊王’。

“老安，你说的，我也大概都能明白了，那你的意思是……？”白老爷子抚了一下自己的胡子，说道。

安老爷子说道：“现在要让安落活下去，只有两个办法。”

在场的人面面对视，不知道安老爷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就算是有办法，又和他跟夏炀有什么关系？

安老爷子的声音缓缓响起，然后说道：“你们都知道，苗族有一小部分人被当地的人称为蛊苗，说起来，他们那里其实也是蛊术的发源地……”

白九点头，这件事情，恐怕是没有人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