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要去市区？”

冯霖有些惊讶：“你怎么这么问？”

“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跟你一起去找宋烨学长。”刘其元眼神坚定。

冯霖无奈道：“你去做什么，不好好准备考试，你们乐队已经够乱的了，你要是也出了什么事，我的责任可就大了。”

“我是乐队的人，我想宋烨学长肯定会很乐意见到我。”刘其元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

“……”

一个小时以后，两人已经来到了酒吧门口。

傍晚时分，酒吧开始营业，有了上回的教训，刘其元这回看清了门上的招牌，又看到不少男男女女走进去，放下心来。

冯霖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不敢进去？”

刘其元：“我有什么不敢的，酒吧又不是没去过。”

两个人走了进去，冯霖以前见过宋烨，于是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那是一个很朋克风的男人，在酒吧中央弹着吉他。

表演完毕，他们才有机会找他说话。

“什么，你说郑嘉失踪了？”

刘其元：“学长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宋烨吸了口烟，打量了他一阵，声音给人一种久经风霜的沙哑：“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吉他手？”

刘其元点了点头，他继而道：“他肯定有他的理由，这件事警方应该会处理的吧？”

刘其元听了这话有些气愤：“难道就等着警方找到他，我们什么事都做不了吗？”

冯霖：“宋烨学长，郑嘉的失踪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关系到乐队、学校还有他父母，你知道他的下落的话，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拒绝我们。”

宋烨看了看眼前这两个人，冯霖他有点印象，好像是纪检部的，跟高琦同届，只是刘其元会来找他就很奇怪了，按理说也该是其他跟他比较熟的徐进他们才比较正常。

郑嘉会失踪他也大概猜到是什么事，只是这毕竟是他的隐私，郑嘉那个臭脾气不一定希望别人知道，可是不把他找回来也确实不是个事。他迟疑了一下，说道：“稍等一下，我可以帮你们去问问。”

要是冯霖知道他在想什么，估计会被气得吐血，没想到带刘其元来会适得其反。

宋烨离开了一会，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先给高琦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两人的身份，接着又打了一个电话，马上就接通了。

“宋烨……”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好。

“方唯，郑嘉是不是在你那里？”宋烨懒得啰嗦，直奔主题。

“……他在。”

“这小子做事还是那么没脑子，玩什么失踪，你劝他快回来。”

“我劝他回来，还不如你把他带走来得快。”

“我这里一时半会走不开，到时候可能会有别人过来，你别太意外。”

“……也好。”

“那我挂了。”

“宋烨……”

“什么？”

“没什么，再见。”

“你多保重，再见。”

宋烨松了一口气，走了回去，将一串地址报给他们：“方唯是我的室友，你们空的话可以去这里找他，至于郑嘉为什么会在那里，还是去问他自己比较好。”

第二十三章：出走

两人从酒吧出来，在车站等回校的公交车。

刘其元一直若有似无地盯着冯霖手上那张写着方唯住址的纸条，拿到的时候他也看过，那地方在距离B市两三百公里的F市，做大巴需要三个小时才能到达。

冯霖将纸条收进口袋：“别看了。”

刘其元马上将目光移开：“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什么。”

冯霖好笑地将手搭上他的肩膀：“下周就是期末考试，这些事情你就别管了，安心复习。至于这个地址，我会交给陈定老师，相信他们会处理的。”

公交靠站，刘其元一把拍掉冯霖的手，皱着眉瞥了他一眼：“是你想多了。”

说着率先跳了上去，冯霖摸了摸鼻子，也跟了上去。

车上没有位置，两人只好抓着悬空的抓手。刘其元很少乘公交车，车子突然刹车的时候险些抓不住，还好冯霖眼疾手快，从后面托住了他的腰。

隔着一层衣服，手掌上的温度传到了皮肤，刘其元正要挣开，这时候又涌上一群人来，把他俩挤到了一处，冯霖本想松开的手又牢牢地揽住了他。

车子启动，又是一阵东摆西摇，刘其元勉强站定，感到不自在起来，除了他哥，他还从来没有和一个人靠那么近过。

他已经放开了抓手，整个人的重量都靠在了冯霖身上。两人贴得很近，就好像自己扑进了他怀里。

更要命的是，两个人站在一起他才发现，冯霖竟比他还高了半个头，跟他说话还得把头抬起来，然后下一秒就撞进了对方那双带着笑意的，温暖而又深邃的眼眸中。

“怎么了？”

刘其元赶快低下头，又看到他那张红润饱满的嘴巴，硬朗的下巴线条。

他只好将头转到另一边：“你的手硌到我了。”

冯霖将手抽了出来，淡淡道：“抱歉。”

车子又是一阵乱晃，刘其元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袖子。

“你扶着我吧，不容易倒。”

刘其元也顾不得许多，扶住他的手臂。

“你们这学期考几门？”

“……七、八门吧。”

“听说大一比我们早考几天，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就那样，第一门考《高数》，比较没把握。”

“那《民法》、《宪法》这类的专业课呢？好像有很多要记忆的内容。”

“这些还好，看几遍就记住了。”

“看来你记忆力还不错，《高数》可没那么好过，好多学长就是因为这才没有拿到学位证书。”

刘其元一想到《高数》就头疼。

冯霖笑道：“吓你的。不管什么科目，都是应付考试。我那还有些复习资料，可以给你做参考。”

这天是周末，冯霖由于备考的原因没有回家，特地给刘其元送来了复习资料。

过了很久门才打开。

王小南靠在门边，把整个寝室都挡住了：“冯老大，你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打给我就好。”

冯霖皱起了眉头：“刘其元呢？”

“元哥啊，他在上厕所呢，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好了。”

冯霖一闪身就从王小南身边走进了寝室，恰巧赵易升从厕所走出来，诧异道：“老大你怎么来了？”

厕所里空空如也，刘其元根本不在寝室，冯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刘其元明明说等我一起去的，怎么自己先走了？”

王小南正要说话，赵易升先道：“原来你们约好了一起去F市啊，元哥刚才出门，你现在去南站还来得及。”

王小南一把捂住了眼睛，不忍直视。俗话怎么说的来着，不怕那啥一样的对手，就怕那啥一样的队友。

冯霖走后，王小南埋怨道：“冯老大套我们话呢，你怎么就那么容易把实话说了出来？”

“王小南你别乱说，冯老大怎么会是那种人。”

“赵易升我今天算是重新认识你了，他们真的一起去，元哥怎么会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要告诉老大，还有我刚说完元哥在厕所，你怎么就出来了？”

“里面太臭了我实在呆不住。”赵易升也发现了不对劲，反驳道，“王小南你也够厉害的，说什么不好，非要说元哥在厕所……”

“赵易升你&%￥#@……”

“王小南你说什么呢你%￥*@#……”

冯霖做了最坏的打算，回寝室收拾了东西，直奔南站，但愿人还没走。路上打了几个电话给他，也没人接。

周末的车站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冯霖好不容易在F市售票窗口找到了刘其元。

隔着重重人海，他看到那个人背着一个双肩包，低着头，边走边看着手中的车票，就要从他身边走过。

“刘其元！”

对方看到他明显吓了一跳：“你……”

冯霖一把抓住他：“你跟我回去。”

“你放手……车子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了。”刘其元不停挣扎。

“刘其元你搞什么，冯霖的事跟你又没关系，你为什么非要搀和进来。”冯霖停了下来，气呼呼道。

“怎么没关系，既然我们手上有他的线索为什么不找下去？”

“那你说，你跟他什么关系？”冯霖冷冷道。

刘其元也有些动气：“你以为被别人怀疑的滋味很好受么。是啊，冯霖只是我们乐队的鼓手，我为什么要去找他。可是你知不知道要是当时我能和他好好聊天，也许他就不会一声不响地走掉。郑嘉是没什么朋友，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走，他在哪里，现在是否平安。我只知道，趁我现在还能帮他帮乐队、帮我自己做点事情，为什么不去做呢。我不想最后什么事都做不了，等到一切都晚了的时候再去后悔……”

一时之间千头万绪都涌了上来，刘其元越说越激动，表情简直就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最后又忍住了。冯霖慢慢放开了他的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可是你又能做什么呢，你有没有想过，他也许就是故意躲起来不让别人找到的，你这样去的话，只会被他讨厌。”

“难道就因为他一个人，我们整个乐队都要放弃比赛了吗。我只是想尝试看看，手中明明握着问题的答案，为什么不亲自去解开。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事情，一切平安，我也无话可说。”

“这样做值得吗？”

刘其元理直气壮道：“值不值得，只有做了才知道。”

冯霖看着他，叹了口气：“你当时就把地址记下来了？”

刘其元点了点头，他的记忆力确实非常好。

冯霖趁他不注意，一把夺过了他手上的车票，一句话都没说就朝售票窗口走去。刘其元大惊失色，赶快跟了上去。

没想到冯霖只是照着他的票又去买了一张同列次的车票。

“靠，你买票不会直说啊。”

冯霖拿了票，跟刘其元一起走到候车大厅：“哈哈，吓到了？”

刘其元对这个人真是恨得牙痒痒：“你这样耍我很好玩是吗？”

冯霖挑了挑眉毛：“还行，是你单独行动在先。”

“我又不是纪检部的，干嘛事事都要向你汇报。对了，你买票干嘛？”

“看你这副样子，没有我，能行吗？”

“……”

“你一个人出过门吗？”

“……”

车子好不容易发动，冯霖把座位换到了刘其元身边。两个人又斗了一会嘴，刘其元便感觉有些疲惫。客车里放着一部古老的港片，不时传来打斗的声音，大笑的声音，枪械交锋的声音。车子已经驶出了B市，上了高架，越走越荒芜，窗外净是早春初萌的四野。淅淅沥沥，渐渐下起小雨来，细密的雨丝打在车窗玻璃上，模糊地反射出刘其元靠在窗边昏昏欲睡的脸颊。

冯霖小心翼翼将他的脑袋搁到他肩上，刘其元下意识地在他肩上蹭了蹭，找了一个安稳的位置，沉沉睡去。冯霖叹了口气，离考试还有三天，他还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疯狂的事情。

这个人好像对这件事特别执着，他自己也说了，为了郑嘉，为了乐队，也是为了他自己。他可能是郑嘉最后一个交流过的人，却没有发现异样，肯定会自责。被警察怀疑，肯定会不甘。不想郑嘉出事，也不想乐队的努力付之流水，只会不管不顾地向前冲，全然不顾自己会不会因此付出什么代价。

这样的刘其元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有一句话叫“舍命陪君子”，他就豁出去这一回，和这个人一起，又有何不可。

也许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这份越了界的感情，也只能点到为止。

像现在这样，两人明明离得那样近，心却又那样远，明明互相依偎，却感受不到一点对方的温度。

冯霖将头慢慢靠在了刘其元的头上，手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又很快放开。

第二十四章：柳城

两人到了F市已经是下午六点，刘其元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被冯霖拽走。

“喂，你去哪？”

“问那么多干什么，我还会卖了你不成。”

F市是一座水乡古城，周围都是复古的中式建筑群，入眼的尽是小桥流水人家。此时正值黄昏，河面上驶来的乌篷船，搅碎一水的波光。

“你到底要去哪，我们可不是来玩的。”刘其元跟着他七拐八拐地一通乱走，终于忍不住爆发。

这时冯霖也停了下来，指了指路边的一家店：“到了。”

原来是家小旅馆，冯霖在刘其元睡着的时候就已经在网上预定了一间双人房。刘其元干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压根就没想到这件事。

两人办了入住的手续，到房间放下行李，就马不停蹄地来到街上觅食。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古城的夜灯都是红灯笼形式的，在大街上看过去，一边是整齐的灯笼和雕龙画凤的古建筑，另一边是洒满了月光灯光的水面，加上月色朦胧，水岸杨柳，名副其实的风景如画。

两人早已饥肠辘辘，在最近的一家餐馆里叫了几样小菜，填饱肚子之后才有心情欣赏这良辰美景。

走在街上，要不是路上的现代人，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一下子忘记了城市里的喧嚣与烦扰，变得平静而坦然。

“没想到那家店看起来破破的，菜的味道还不错。”刘其元道。

“不然怎么会叫做‘特色小菜’呢。这座城市叫‘柳城’，听说是有名的水乡古镇，方唯居然住在这种地方，挺会享受的。”冯霖说到这里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方唯到底住在哪里，你不会是忘了吧？”

“我记得是在柳城流芳街208号。”

两人便一路打听着走去。跨越了好几条街道，从城东走到了城西，才好不容易找到了流芳街。高高低低的石板路，两旁是联排的民居，208号与之前看到的那些房屋无异。两人站在门口都不由有些紧张，郑嘉究竟为什么失踪，为什么哪里都没去偏偏跑到方唯这里来，方唯又是怎么样的人，这一切一切的答案，都将在这扇门之后解开。

对看了一眼，还是冯霖敲开了红漆木的大门，时隔许久毫无动静，冯霖又敲几下，不敢太用力，怕会一不小心把门敲破。

还是没人来应，反倒是隔壁那家窗户点起了灯，出来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身上披着薄毯，手上掌着一盏煤油灯，在浓重的夜色下，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刘其元咽了口口水，看着她直发愣，冯霖不动声色地跨出几步，挡在他面前，手悄悄伸到身后握了握他的手。

“老奶奶，不知道你认不认识208号这户人家？”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亮光，声音特别沙哑，颤颤巍巍道：“……认识。”

冯霖耐着性子道：“那您知道住的是什么人吗？”

老人的眼珠子微微动了动：“……没。”